声明:本书为书本网(www.bookben.cn)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等一下,我诡老公呢》 作者:米立爷们 一、夜半惊魂 我看了下手表,都快十二点了,夜宵城其他的店铺早就打烊了,老板周扒皮却还在算账,一点也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小鱼啊,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隔了一会儿,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接过来一数,发现比平时多了一千:“老板,你给多了。” “错不了,这是你应得的。”周扒皮冲我意味深长的一笑,手突然搭到我的手背上,语气诱哄的说道,“只要你肯从了我,以后每个月都会多给你一千。” 从你妹!这阵仗我在电视里不是没看到过,却从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忒他妈狗血了。如果放在平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剁下这只咸猪手,可转念一想下个学期的学费还没找落,硬是把火给憋了回去。 “哈哈,没想到老板您还挺幽默的,演的真像那么回事儿。”我咬牙切齿的打着马虎眼,“如果去当演员,一准是奥斯卡影帝。” 说着就要把手往回抽,结果非但没抽出来,反而被周扒皮抓地更紧了。还特猥琐的用手指在我手背上来回摩挲,笑得一脸淫荡:“叶小鱼,你知道我的意思,别搁这儿跟我装傻充愣。”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一个饿虎扑食把我压倒在了餐桌上。我只觉得后背要断了似的一阵剧痛,脖子已经被他肥肠一样的嘴巴给啃住了。 “你放开我!”真他妈日了狗了,我差点没直接给恶心吐。怒火上来,摸到桌子上的消毒碗就一瓢开在他后脑勺上。 “啊!”周扒皮吃痛恼羞成怒,狠狠扇了我一个大耳刮子,顿时我只觉得眼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丑八怪,也不瞧瞧自己长什么德行,要不是我家母老虎不下蛋,老子能看上你?”话落他又扑了上来,这回索性直接咬在了我的嘴巴上。 “唔!”我用力瞪着脚,想把他踹下去。然而我九十几斤的体重在他近三百斤的吨位碾压下,根本就是蚂蚁撼树。 “别白费力气了,乖乖听话,老子不会亏待你的。”他喘着粗气,满面通红。 只听“咝啦”一声,我的衬衫就被扯开了,露出一大截白花花的肩膀,浑身的寒毛也跟着倒竖起来。这回我真的慌了,因为害怕,眼角都被泪水浸湿了,手却还死命的抵在胸前:“放开我唔!” 就在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节骨眼上,头顶的白炽灯忽然白光一闪,亮的异常刺眼。又忽明忽暗的狂闪几下后,四下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妈的,保险丝又断了!”周扒皮咒骂一句,但很快又笑了,“灭了灯更好,省的等会儿在兴头上被你的脸倒胃口。” 我想趁机溜走,结果反被他一把揪住头发:“想逃,门都没有!”脑袋就被死死按在了桌子上。眼看脱身无望,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原先被周扒皮反锁的门居然自己缓缓打开了。 我只觉得浑身一冷,午夜的凉风从半开的门外吹进来,让漆黑的屋子莫名多了份阴森森的感觉。 “什么人?”周扒皮做贼心虚的冲门的方向大喝道。 我一急,条件反射的想喊救命,却被周扒皮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一时间,四下寂静一片,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在远处昏黄的路灯投射下,半开的门外同样死寂一片,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破门,老子迟早给拆了!”周扒皮明显松了口气,钳着我的双臂,骂骂咧咧的去关门。 我一面盘算怎么脱困,一面被迫跟着他走。走到一半,摸黑中脚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险些没摔倒。正郁闷,这个硬邦邦的东西突然动了,紧贴着我的脚踝慢慢滑了过去。冰冷又粗糙的质感,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东西是活的!我当即吓得噤声,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周扒皮见我忽然不走了,用力推了一把:“叶小鱼我警告你,别给老子耍花招。操!什么玩意”他话没说完,也跟着停住了,抓住我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在不住的打颤。 我无瑕理会他,心跳快到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却梗着脖子连大气也不敢出。头顶房梁上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张嘴巴在黑暗中窃窃私语,既清晰又模糊,紧贴着头皮越来越近。 下一秒,只觉得脸上一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顺着我的耳朵根快速扫了过去。但很快,又到了我的鼻梁上,紧接着又滑到了我的嘴唇上,甚至还想往里探。我头皮炸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是舌头!一根又细又长的舌头! “啊!”正当我快要崩溃的时候,耳边猛的炸响一声惨叫,周扒皮钳住我的双手用力往后一拽,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我甩了出去,额头砰的一下磕在了桌角上。我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使劲晃了晃脑袋,从地上坐起来。 刚刚周扒皮,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拖走了? 尽管看不到他的人,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不远处,而且情况好像不太妙。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一阵急促的“咕噜”声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其中还夹杂着渗人的,骨头不断被挤压时发出的“咯咯”声。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让整个餐馆大厅瞬间陷入了比寂静更为恐怖的氛围中。 “救命”终于,黑暗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两个字。虚弱的声音一下让我想到了被浪头拍打在沙滩上的鱼,濒临死亡。 现在餐馆里能救他的,除了我,还能有谁?出于本能,我根本不想救这种人渣,可如果要见死不救,又实在做不到。 我伸手在地上摸索,抓到一只玻璃杯。仔细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扬手就要扔过去。不料就在这时,原本熄灭的白炽灯忽然刷的一下又亮了,顿时照的整个餐馆亮如白昼。 适应黑暗的眼睛习惯性的眯了一下,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后,高举的手一下顿住了。只觉得喉咙里塞了一大团棉花,想要尖叫,腿却先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扒皮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两只眼睛半睁着涣散无神,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告诉我,他还活着。而紧贴在他脸上的,居然是一只森森吐着信子的硕大蛇头!蛇如水桶般粗细的身体,正死死缠在周扒皮的身上,还在慢慢收紧。 极度的恐惧和惊愕,让我无瑕去思考为什么餐馆里会出现这么大一条匪夷所思的巨蛇。而奄奄一息的周扒皮,此刻还在向我求助,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感受到我的注视,一直吐着信子在周扒皮身上试探的巨蛇,突然伸直脖子,转过脑袋直勾勾的看向了我。 它泛着森森寒光的鳞片,犹如烈焰顶端的火苗一般,蓝的幽深幽深。连同灯光下,散发着琥珀一样淡黄色光泽的瞳孔,都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寒气逼人。仅仅只是对视一眼,我就像置身于数九寒冬中,整个灵魂从里到外都要被冻住了。 空气里充斥着冷血爬行动物特有的冷腥味,身上的每一根寒毛因为死亡的威慑,都不自主的战栗起来。一时间我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巨蛇离自己越来越近,连逃跑都忘了。 “嘶嘶--”鲜红色骇人的蛇信子已经到了跟前。 我坐在地上,望着居高临下俯视我的巨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了,连尖叫的机会都不给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巨蛇就张开血盆大口,夹杂着耳边簌簌的冷风,飞速朝我扑了过来。 二、噩梦扰人 就在我以为这次死定了的时候,感觉双脚一轻,整个人被凌空提了起来。 疑惑的睁开眼睛,立马愣住了--巨蛇居然叼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到了桌子上。 不仅如此,把我放下后它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用冷到毫无温度的脑袋在我的脸颊上来回蹭了蹭。这种违和的亲昵感,就像失散多年的流浪狗和主人重逢一样,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当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流浪狗的时候。 “”我无语的望着莫名其妙安静下来的巨蛇,用力掰住桌子,身体还在瑟瑟发抖,却忍不住奇怪的想:难道它认识我?还是嫌弃我身上味道难闻,不好下口? “叶小鱼,救我。”正在这时,那头半死不活的周扒皮恢复了神智,痛苦的缩在地上直哼哼。我翻了个白眼:老娘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救个屁啊!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在听到周扒皮的声音后,之前还算温驯的巨蛇突然发难了。充满压迫性的身体顿时笔直竖了起来,像一道幽蓝色的闪电,张口朝周扒皮咬去。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 “砰!”沉闷的撞击声。 说时迟那时快,在周扒皮的脖子即将被咬成两截的时候,我脑袋一抽,电光火石间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玻璃杯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巨蛇的后脑勺。玻璃杯应声落地,敲在大理石地板上,碎成了无数玻璃渣。 “嘶--”巨蛇吃痛,似刀尖般锋利的牙齿在距离周扒皮几公分之处停了下来,慢慢的扭过脖子,看向我。 我吞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趁它还没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冲出了餐馆。真是活见鬼了!在刚才的一瞬间,我竟然从巨蛇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诧异。 来不及想那么多,我一口气跑进家门,这才想起周扒皮还在餐馆里。要再返回去救他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出于人道主义,我帮他打了110和120,也算仁至义尽了。 缓了好一会儿神,我才从地上爬起来,打算泡个热水澡压压惊。躺在注满热水的浴缸里,满足的叹了口气。回想今晚,真是邪了门了--又是被老板潜规则,又是撞上巨蛇怪,还敢不敢来点更刺激的? 泡完澡从浴缸出来,我一边用手抹开附着在镜子上的水汽,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镜子里渐渐清晰的脸,想到之前周扒皮一边想要我,一边又嫌弃的骂我“丑八怪”时,我忍不住笑了。 说实话,这张脸的五官真没什么可挑剔的,眼睛大,鼻梁挺,皮肤也不错。唯一的败笔就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鲜红色胎记,从右边的太阳穴一直延伸到额头上,跟一团风中猎猎燃烧的火焰似的,既刺眼又突兀。 而在这个全民看脸的时代,有这样的胎记,就算是九天仙女下凡,也会变成路人甲。算了,长得漂亮是老天爷赏饭吃,像我这样人丑的,还是多读书吧。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头顶挥了挥,好像只要这样做就可以把所有的不如意都赶跑。随后裹着浴袍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受过惊吓之后人特别容易犯困,才沾到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的正香,迷迷糊糊中感觉被窝里灌进一阵冷风。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我的皮肤,一寸一寸游走,越来越往下。 我难受的挣扎了一下,想翻身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仿佛被一根无比结实的大绳捆住了一般。连眼皮都跟抹了502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来。 随着我的呼吸,这根绳子好像活过来了,越收越紧,勒的我呼吸一滞。迷糊中,甚至能感觉到它鳞片一样粗糙的表皮下,有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 是蛇!刹那间,脑海里划过餐馆里惊心动魄的一幕。难道那条巨蛇,跟着我到家里来了?不对,它又不是猎狗,怎么可能找到我家。 一定是之前惊吓过度,才会做关于蛇的噩梦。别怕,放轻松,一切都是假的。 “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正在我试图催眠自己的时候,一个冷冽中透着戏谑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根低低传来。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气息,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我吓得打了个激灵,想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反倒拿杯子砸我,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说话声低沉了几分,听得出对方有些不悦,“既然你这么调皮,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缠住我的那股力道蓦地消失了。几乎是同时,一个冰冷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光滑的皮肤,修长的四肢,还有缠绕在我脖颈间千丝万缕的头发。我顿时明白过来,在我被窝里的不是蛇,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卧槽,这什么情况? 现在我真的混乱了,完全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只感觉对方的手伸进了我的浴袍,在慢慢的往上移动。直到快要碰到胸口的时候,一用力,整个浴袍就被扯了下来。 突然碰触到空气的皮肤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拼命挣扎,偏偏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如同案板上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睁睁任凭摆布。 于此同时,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我的两腿间。像是为了故意惩罚我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渐渐往上游走 他妈果然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只是随便想想还有没有更刺激的,结果更刺激的就真的来了。 我扣紧牙关,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耳边还回响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在无尽的黑暗中,我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打破了。这回是真的完了,我绝望的想。 早上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我懒洋洋的睁开一条缝,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从床上坐起来,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上下痛的厉害,好像昨晚被人套进麻袋暴打了一顿似的。 等等!一想到昨晚,我立马清醒了,猛地一把掀开被子--睡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除了腰酸背痛,抬不起胳膊腿之外,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最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个可疑的男人! 我暗自松了口气:果然是个噩梦,幸好只是个噩梦。 大清早这么一吓,睡意全无。又意识到上午还有两节专业课,我也不敢再拖拉,赶紧起床洗漱,换了套衣服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一走出楼道,就看到附近的居民三五成群的聚在小区大门口,窃窃私语着什么。有的急得直跺脚,有的烦躁的走来走去,还有的拿着手机气急败坏地在打电话。更有几个白领打扮的女人一脸惶恐,哆哆嗦嗦的浑身发颤。 这是怎么了?我纳闷的往前走,还没到门口,就被门卫张大爷拦住了:“丫头,别过去,前面危险着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问这话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原路返回了。 “不知道撞了哪路神仙,今儿个早上我一起来,就看到咱们小区门口密密麻麻爬了一地的蛇,全是带毒的。”张大爷用手比划着,告诉我千万要小心,否则被咬一口,阎王殿的小鬼就该来索命了。 又是蛇?我不禁蹙了下眉,还真是邪乎了。从昨晚碰上那条骇人的巨蛇开始,蛇这个字眼好像跟我卯上了一样。梦里出现蛇也就算了,现在青天白日,小区让毒蛇给包围了,这又怎么解释? 难不成我最近和蛇反冲,还是这几者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必然联系? 正想的出神,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就听到有人被蛇咬了。一时间聚集在门口不敢出去的人全都乱了,尖叫着往里涌了回来。 我倒退不及,也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没站稳。眼看脸朝下就要摔个狗吃屎,幸亏从旁伸出一只手,飞快的拽住了我,下一秒人就扑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三、无聊的戏弄 “谢谢。”我刚站稳脚,一抬头,发现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个修长笔挺的背影,和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这妹子好高啊,我感叹了一句。 “快看!那些蛇游走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嘿!成精了,我刚报警它们就走了。”打电话的人附和。 “走了不是更好,该干嘛干嘛,都散了吧。”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原本围的水泄不通的大门一下冷清了。我走出来的时候还刻意往四下张望了几眼,别说蛇了,连张蛇皮都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路上,却总能隐约听到一阵低不可闻的“嘶嘶”声。好像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又像蛇在吐信子。 看来巨蛇后遗症不是一般的严重,我用力拍了下脑袋,想着过两天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正在等公交车,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居然是警察打来的。说周扒皮现在在医院,有些事情需要向我当面了解一下。我想了想,答应下来,换了辆公交直奔医院。 早上的公交总是异常拥挤,我艰难的在人群中练习金鸡独立,时不时要接受别人异样眼光的洗礼。开到中途的时候,司机踩了个紧急刹车,我不小心踩了后面的人一脚。 “你瞎啊,踩到老子了知道不?你这种丑八怪来坐公交,简直是污染空气,还有没有公德心!” 我道了歉,这个男人依旧喋喋不休骂了一路,没有人试图帮我说话,反而给了他们正大光明围观的理由。早就习惯了!我低下头,假装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快下车的时候,我扯了下嘴角,冲那个聒噪的男人竖起两根中指:“你出门在外这么有公德心,你妈妈知道吗?”说完,不等他追上来,我飞快的冲下了车。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olleKitty!我丑怎么了,我没公德心又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瞎逼逼啥? 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到周扒皮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啃着苹果。见他这么精神,我就知道一时半会死不了。他老婆,也就是餐馆老板娘,看到我进去,一把拉我坐到了椅子上:“小鱼啊,快跟警察同志说说昨晚的情况,老周非说有一条这么大的蛇溜进了店里,要真是这样,不把他给生吞活剥了,还有命搁这儿啃苹果?” 老板娘是个实诚人,心直口快,我之所以没换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她一边夸张的描述着蛇的大小,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就是叶小鱼?”不等我开口,其中一个警察先问话了。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古铜色的皮肤,剑眉,双眼炯炯有神,一看就非常有正义感。 “昨晚是你打的报警电话?”他示意另一个警察做笔记,自己则继续问道,“能跟我们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咳咳!”我正要说话,一直没吱声的周扒皮突然呛了几声,趁着警察没注意的时候,还挤了挤他特猥琐的三角眼,一脸哀怨。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让我高抬贵手,别把他龌龊的事情抖出来吗?其实在进病房前我是不打算放过他的,可一看到老板娘,又想想自己现在才大二,还有两年的学费没着落。加上手头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周扒皮试图对我不轨,而且他这次也吃了苦头,多少得到了报应。 多方面因素一综合,我决定给周扒皮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他要是还敢有下次,我叶小鱼也绝对不是吃素的。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餐馆快打烊的时候,正好赶上停电,然后”我把昨晚的事情掐头去尾说了一遍,重点主要描述两人如何被巨蛇攻击的一幕。听我讲完,周扒皮明显松了口气,苹果也啃得更起劲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人在哪里?”这警察问的还真仔细。 “当时为了救老板,我用玻璃杯把蛇砸了,然后那条蛇就来追我。我一害怕逃走了,到了家才打的电话。”这倒是实话,毕竟作为一个女孩子,因为害怕而逃走再正常不过。况且我为了救人差点把自己命都搭上了,没道理要追究我的责任。 “小鱼,幸好有你在,老周才捡回一条命。这样,下个月开始,以后每个月多给你一千块,可别跟我客气!”老板娘听我说完,又拉住了我的手,一脸感激。周扒皮抬了下眼皮,也无话可说。 两个警察又问了些问题,确定我和周扒皮的叙述大致相符,表示会对夜宵城周围进行排查,让我们别担心,这才满意的离开。 这么一折腾,赶到学校的时候自然是迟到了。我偷偷从后门溜进去,刚坐下,前排的副班长王倩倩就丢过来一张纸条。我打开来一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中午十二点体育器材室见。署名:林晓洸。 我不由的攥紧了纸条,心跳的飞快。林晓洸是我高中时就暗恋的男生,因为他,我才会报考这所大学。幸好老天爷眷顾,不仅让我考上了,居然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我欣喜的弯了下嘴角,尽管知道教室里有一半的人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可是面对喜欢了五年的人,我还是不想错过任何和他见面的机会,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 当我午饭也没吃赶到器材室的时候,隔着玻璃窗真的看到了林晓洸,他正在整理排球。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推门走了进去:“那个,林晓洸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不会是要跟我表白吧?虽然知道很不靠谱,但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有点幻想。 “什么?”林晓洸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我没有找过你。”说着,他搬起球框走出了器材室。就算他没有明说,可从他的眼神里不难看出,那一抹竭力掩藏的嫌弃。 毫无疑问,又被王倩倩给耍了。我调头要出去,不料从门外走进来三个女生,一下挡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个还把门锁上了。 “你们看到了吧,老话说的一点也不错,丑人多作怪。”说话的人正是副班长王倩倩。 “没想到你还真敢来,也不怕把林晓洸吓到。”王倩倩的跟班一号刘玲阴阳怪气的说,“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林晓洸答应和我们家倩倩交往了,你这个丑八怪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是啊,我要是你就干脆套个麻袋把脸遮起来。”跟班二号李萌接过话茬,“嘻嘻,你不害臊,我们还替你害臊呢!” “我说怎么突然这么吵,原来是三只野狗在叫。”看着她们一副想要为民除害的嘴脸,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独自一人在外生活,要说收获确实不多。但起码学会一个道理--对我好的人,我会加倍回报,对我不好的人,我也会加倍奉还!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白莲花,我长得不像白莲花,更没必要做一朵白莲花。 “班长,她骂我们是狗!” “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王倩倩气急败坏的扬手就要打我。 我头往后一偏,给躲过了。 “你竟然敢躲开!”李萌和刘玲见状要上来帮忙。 我乐了,这两姑娘怕是读书给读傻了吧?我不躲难不成还要傻乎乎的站着挨揍?不过笑归笑,以一敌三,我自认不是吕布转世。见势不对,也没敢逗留,连忙朝门外跑去。 只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头发被王倩倩拽住狠狠扯了一把。我吃痛,整个人失去平衡,四仰八叉往后摔了下去。 四、蛇出没 “你倒是跑啊,小贱人,今天保证不打死你。” 我摔在地上,王倩倩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扇在了我脸上。 这一巴掌毫不含糊,我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嘴上却还在说:“那你还是打死我吧,不然回头我可不敢保证不打死你。” “你!”王倩倩气的不行,扬手又要打。我被刘玲和李萌按在地上,有心想躲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哀叹,想着周末空了去庙里一趟,好好去去这两天的霉运。 “啊!”正等着挨第二个耳刮子的时候,我没叫,王倩倩倒先叫上了。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怎么样了。结果一抬头,紧跟着也被吓蒙了。 一条通体乌黑,足有手腕大小,也叫不出什么名字的蛇正挂在王倩倩的肩膀上。一边顺着脖子往上爬,一边“嘶嘶”吐着信子在她脸上来回试探,仿佛在评估这道点心的可口程度。 “快,快把它拿开!”此刻的王倩倩被吓的面红耳赤,哪里还有半点淑女形象,只差没上蹿下跳了。 “倩倩你别过来,啊!” 刘玲和李萌看到王倩倩靠近,躲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我。混乱中,我趴在地上还被踹了两脚,顿时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跟着她们往后撤。 “救命啊!”结果没走几步,刘玲和李萌又退了回来,“蛇,好多蛇!” 话音刚落,“嘶嘶”声此起彼伏,瞬间从墙角堆放各种体育器械的地方密密麻麻涌出一堆的蛇。大的小的,花的绿的,全都说不上名字。它们竖着脖子,扭动着细长的身体,眨眼就到了跟前。 这他娘的是掉进蛇窝了吧,一个器材室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出这么多蛇?我看着快要吓到晕过去的王倩倩,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嘴唇不住发抖,小腿都在打颤。毕竟这些蛇有没有毒都不知道,要是被咬上一口,事情可大可小。 但是很快,在狼狈躲避时,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蛇虽然来势汹汹,可是一旦经过我身边,就会自动绕道。好像根本看不到我,或者像有意识一样,在刻意回避我。 难道这些蛇是受人指使,故意在帮我吓唬王倩倩她们?我看着三个吓到花容失色,尖声惊叫的女人,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脑洞。与其说这些蛇有意识,不如说它们也被我的脸给吓到了,来的更有说服力一点。 就在我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一旁被吓到崩溃的王倩倩撞倒了放置标枪的木架子。只听“哗啦啦”一阵闷响,木架上的标枪如同出鞘的利剑似的,齐刷刷朝我的方向飞快刺过来。 我了个去,这下死定了!因为距离实在太短,四周又爬满了蛇,根本没时间躲,也无处可躲。眼睁睁看着标枪越来越近,一想到自己死后,身上布满了血淋淋的窟窿眼子,我就忍不住自嘲:活着的时候已经够丑了,没想到连死都不能死的体面一点。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忽然感觉身上一冷,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随后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梦见一个人俯身看着我,虽然离的很近,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仿佛他的四周始终萦绕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让一切都变得非常不真切。只感觉是个男人,很高,头发很长。 他看了我一会儿,伸出手在我被打的脸上抚摸了几下。冰冷的触感顿时让火辣辣的疼痛一下消减不少。 “坏东西,还真不让人省心。”他凑到我的耳边低低的说道,和他的手一样,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气息不禁让我打了个哆嗦。 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用力回想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听到我这样问,对方沉默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没有说话,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生气。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我确实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号人。 “呵,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半晌,他戏谑的轻笑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不过在此之前,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为了他人的安全,千万别背着我在外沾花惹草。” 这算哪门子忠告?说的好像我是个缺爱的女流氓似的。好吧,就算我缺爱,那也是个有节操的女流氓,因为这么多年我只喜欢林晓洸一个人。 等等,貌似重点错了!先不说我先天条件不足,没法到处勾搭,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在外沾花惹草又怎么样,关你一个陌生人鸟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叶小鱼。”正在腹诽,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低头狠狠噙住了我的唇,“记住,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毫无防备之下,我被亲了个正着。刚要发飙,猛的感觉身上一轻,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我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 原来是个梦啊,我下意识里摸了摸嘴唇,真实到好像冰冷的气息还残存在上面。这算什么,一个诡异的春梦?也未免太荒唐了。 从床上坐起来,紧接着想到了在器材室的一幕,连忙低头查看身体。完好无损,别说窟窿眼子,连道划痕都没有。太好了,我没死,我还活着!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另外几张床上躺着的三人,个个面白如纸,双目紧闭。看来这次确实吓的不轻,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你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听到动静的保健医生走了进来,关切的询问。仿佛没有看到我脸上的胎记,表情十分温和。 “我很好,谢谢。”保健医生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看上去挺有气质,“医生,请问一下,是谁送我们过来的?” “哦,是这样的。有个班级要上体育课,正好去器材室,看到你们四个晕倒在地上,就给送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麻烦你了。”我最后瞅了一眼还没醒来的王倩倩她们,再次跟医生道谢后,走出了保健室。 照医生的话来看,被发现的时候,器材室里已经没有蛇了,否则学校早就闹翻天了,怎么可能一个个没事人一样。或者说,很有可能器材室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出现过蛇,这很可能也是梦的一部分。 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两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都让我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了。也许真的是临近期末考试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精神不好。我一边想着怎么缓解压力,一边回教室整理课本。晕了一个下午,其他人早就放学了,还上什么课。 回到家,随便吃了碗泡面,就匆忙赶往夜宵城上班。天气热,出来吃夜宵的人越来越多,三五成群的,生意好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小鱼,8号桌的爆炒猪大肠好了。”老板娘吆喝一声。 我才结算完另一桌的账就急急忙忙跑过去,接过盘子往8号桌走。也不知道是白天受了惊吓还是天气太闷,或者是这猪大肠实在味道太冲。总之那又腥又辣的味道钻进鼻子里,让我的胃忍不住一阵翻涌,酸水一下冲到了喉咙口。 “呕!”我放下盘子,急急忙忙跑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俯身干呕起来。傍晚吃的泡面早就消化光了,吐了半天除了一些酸水什么都没有。可就算这样,总感觉胃里恶心的慌,好像有一口气顶在那里,咽不下又吐不出。 “小鱼,你脸色咋这么差,没事吧?”发现我的异样,老板娘上来询问。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不碍事。这两天周扒皮住院,店里本来人手就不够,而且老板娘给我加了工资,要为了点小事请假,也说不过去。 “没事就好,那边客人吃完了,去收拾下桌子。”她拍拍我的肩,转身又忙开了。 后来在上班期间,我又吐了两次,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吐不出来。回到家后,睡前又吐了一次。这下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人在外身体是本钱,对于健康我还是很重视的,毕竟指望不上有谁能依靠。 想想明天上午正好没课,保险起见,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放心。 五、我怀孕了? “你的肠胃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至于屡次呕吐的原因,建议你去看一下妇产科。” 一大早到了医院,又是挂号又是检查,好不容易折腾完,结果被医生带到了妇产科。我笑了,就算胃没有毛病,也不至于让我看妇产科吧,难不成我呕吐还能是因为怀孕了? 别逗了,长这么大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怎么可能怀孕。别告诉我是圣母玛利亚转世,耶稣能跑到一个东方人肚子里? “小姐,您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此刻坐在我面前穿着白大褂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医生不是天使,而是索命的白无常,“头三个月胎儿很不稳定,建议您不要做剧烈运动,更不易行房事。” “……”行房事你妹!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在你面前其貌不扬的女人还是个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 我想咆哮,可看着检查报告单上的结果,手指冷的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是日了狗了,一个还没拆包的女人,怎么可能好端端会怀孕,而且已经有两个月了! 回想两个月前,白天学校上课,晚上夜宵城打工,清白的不能再清白,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说,我是个雌雄同体的怪物?fuck off!要真的是雌雄同体,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孩子早就一箩筐会打酱油了! 等等,不对劲的地方,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前一晚上那个诡异的噩梦。难道,我真的在梦里被一个男人强了,然后怀上了他的种? 靠!我怀疑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一定会精分。先不说做梦会让人怀孕这件事靠不靠谱,就算真的会,加上今天事情过去也才两天,肚子里的孽种怎么可能有两个月? 要按这样算,是不是等到第十天,孩子就要呱呱落地了?洗洗睡吧! “为了宝宝的健康,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千万别吃生冷辛辣的食物……”走出医院,耳边还回想着医生热切的叮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这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翘课,也是打工以来第一次翘班。 整个下午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满脑子来回只有一个问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是啊,我才21岁,离大学毕业还有两年。本来就不堪推敲的人生,再多一个莫名其妙的拖油瓶,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继续撑下去。 一直躺到太阳下山,天色灰蒙蒙,我才从床上下来,强打起精神下了楼。是的,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再确定一次。要是误诊最好,可如果真的有了,没办法,只能打掉!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还听到导购员在互相挪揄:“瞧人家,长成这德行都有人要,你也不差,怎么还是万年单身狗一只?” “单身狗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狗粮。” 呵呵,我倒是万年单身狗不假,只不过是一只莫名其妙怀孕的单身狗。 一回到家,我就心急如焚的冲进了洗手间。等待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可比起看到结果,这些煎熬算个屁!我捏着两条杠杠的验孕棒,恨不得喝一瓶敌敌畏直接去回炉重造! 坐在马桶上发了会呆,我心灰意冷的把验孕棒丢进垃圾桶,重新躺回了床上。又做了好一会功夫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 随后给班主任和老板娘打了电话,各请了三天病假。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毕竟还要完成学业,实在不能胜任带球过日子的风险。 请完假后,我换了套衣服出了门,想四处打探一下比较靠谱的私人诊所。正规医院是不敢去的,一个是费用太贵,我还要留着钱付房租和下个学期的学费。另外一个是人多眼杂,万一让哪个熟人看到,我叶小鱼就彻底完蛋了。 马路上人来人往,基本都是三五成群,像我这样孤零零的一个,难免显得有几分突兀。不过现在完全没工夫顾影自怜,我强打起精神,视线在各处的弄堂和电线杆上瞟。很快,一则广告印入眼帘:妇友门诊,女性朋友的知音。无痛,快速,烦恼去无忧。 我看了下地址,离住的地方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最关键的是价格很实惠。我记下号码打了个预约电话,决定一早先过去看看。 一夜无梦,起了个大早,我就直奔诊所。前台的妹子看到我,立马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热情的介绍起无痛手术的好处。 我一头雾水的听她说了半天,最后听明白了一个意思:要无痛,再加一千麻醉费。 我笑着告诉她:“谢谢,不用麻醉。” 笑话,我本来就是为了便宜才找的你们诊所,如果再加个一千,跟其他家有什么区别。尽管我也想过可能自己是被广告忽悠了,可转念一想,现在的诊所都半斤八两,换汤不换药。与其把三天假期浪费在找性价比高的诊所上,不如快刀斩乱麻来的更痛快。 “你先填一下表格,等会安排你做体检。” 听我这么说,妹子的脸一下拉长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冰冰的丢过一张表格。我也懒得理会,自顾把表格填好了。当然,填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凡是涉及到隐私的,一律胡编乱造。 象征性的做了一番体检,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给我做手术的是个高个子的女医生,虽然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挡着,但从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和露出来的一双星光般的眼眸不难看出,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我紧张的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医生和护士忙活着术前准备,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我一向怕痛,平时手被划破一个口子都能痛上很久,更别说无麻醉手术了,等会难保不痛晕过去。晕过去也就算了,怕就怕又被痛醒过来,然后发现手术才做一半,这就悲了个催了。 “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手术。”其中一个助手对医生说。 医生冷冷的“嗯”了一声,侧过头来看我,向上挑起的眼角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顿时我觉得脑袋duang的一下,后脊梁骨都毛了--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没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手术台前的三个助手突然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浑身一软,齐刷刷瘫倒在地上,全都失去了意识。只有那个长发医生还站着,目含笑意,慢慢向我走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方越逼越近,我挣扎着想从手术台上下来,不料反被扣住了双手。 “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你说我是什么人,嗯?”低沉的声音,冰冷的气息,慢慢贴近我耳边。漫不经心的语调中,透着淡淡的威胁。这他妈哪里是女医生,分明是个男扮女装的大变态! 早知道这种私人诊所会不靠谱到这种地步,我就算花再多的钱,丢再大的人,也坚决不来这里。 “救命啊,来人啊!”我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又看对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分明在说: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你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这变态是怎么混进来的,单看他的架势,就莫名让人觉得恐惧。神不知鬼不觉就瞒过了所有人,还把三个助手同时弄晕,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在回答你之前,我倒想问问你想干什么?”尽管隔着口罩,我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脸上挂着恶趣味的笑,就像猫抓到老鼠之后,会做最后一番戏弄。 反正逃不掉,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的说:“来这里还能干嘛,难不成保胎?” 我说罢,这回他终于蹙起了眉川,松开扣住我的手,直起身冷笑道:“啧,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能耐不长,胆子倒大了不少。” 这么多年不见?难道他以前认识我?可无论我怎么想,也搜刮不出关于他一星半点的记忆。还有,我说他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简直和梦里强了我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我猛的记起刚才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如果以上情况属实,那么是不是说明,噩梦成真了? 正当我惊疑不定,思绪在脑海里百转千回时,他一下压低身形凑了过来,口罩几乎碰到了我的鼻子尖上:“多么可惜啊,如此美妙的夜晚,你居然把它忘了。” “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和你重温一下,叶小鱼。”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将口罩摘了下来…… 六、我是你老公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至少不会取的太过分。可当看清楚眼前这张脸时,即便明知对方不是善类,我还是忍不住可耻的脸颊烫了一下: 一双好似有星光落在里面的双眸,睫毛如同扇子般长而浓密,只是现在这样随意的眯着,都让人觉得是一道别样的风景。山脊梁一样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刀刻般的薄唇,红润的色泽,好像打翻的朱砂。连同坚毅的下颚线,都将下巴勾勒的别有气势,顺着脖颈的弧度看去,仿佛是一只高贵的黑天鹅。 而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更是衬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竟然比女人还要细腻几分,完全挑不出一丝瑕疵。如果不是脖子上突兀的喉结,估计有人跟我说他是个妹子我都信。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他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还让我怎么活?看看他,再想想自己,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看傻了?”见我愣愣的,他低笑了一句,刚才的薄怒跟着消减了几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看着我,像个十足的小花痴。” “……”我可不记得之前有见过他。听他怀念的口吻,我再次断定这人脑子有问题,只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那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他说着,用冰冷的指尖挑了一下我的下巴,神情餍足。 “你究竟是谁?!”我发誓我真的快要被他整疯了。 “别急,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勾了一下右侧的嘴角,眼睛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缝,“我,是你的老公啊……”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毫无征兆的咬住了我的唇,居高临下的姿势霸道的让我喘不过气来。气息交替间,后半句没有说完的话,低低的飘进了我已经开始混沌的思绪:“也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毫无温度的舌尖划过我的上齿贝,又像一条灵蛇似的探进了口腔中,在上颚细细的扫了一遍,引得我不由战栗起来。我挣扎着想踹他,可刚有这个念头双腿就一麻,立马失去了知觉。 我一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能的偏过头躲避他极具侵略性的吻。然而下一秒,下巴就被死死扣住了。紧接着,双臂也和双腿一样,完全没有了感觉,就像不是自己的了。 这个人,难道会妖术?我瞪大眼睛,已经忘了要反抗,任由他在口中扫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这个吻比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任何一幕吻戏都要漫长,直到我憋得都快窒息了,他才恋恋不舍的退出去。 “现在,想起来了吗?”他的一只手还搭在我的胸口上,说话间,用力捏了两把。刚才亲吻的时候,这只手没有少占便宜,而现在也没见他有放开的意思。 我拿唯一能动的眼珠子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尽管如此,心里很明白,刚才被强吻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就在几天前的夜晚,梦里,那个男人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 而现在,我不得不逼迫自己正视一件事。那就是,我一直认定那是个噩梦,其实从始至终,就根本不是梦!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个能耐。不仅能操控别人的身体,还能轻易制造幻境,混淆视听,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且对于他,我心里隐隐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很陌生,又熟悉,连冰冷的体温,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你确定想知道?”听我这么问,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之前恶趣味的表情。 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见我如此,他将放在我胸口的手慢慢移到了我的肚子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然后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乖儿子,等会你娘亲被吓哭了,可别赖我哦。” 话音一落,他突然抬头看向我,之前还噙着笑的面庞霎时间如同结冰的湖面一样,没有了任何表情。而那双美的如同有星光的双眸,瞳孔的黑色渐渐褪去,最后变成了琥珀一样的淡金色,只有中间还留着一束黑光--这是一双,蛇的眼睛! 就在我猛然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脸上突兀的浮现出一个硕大的蛇头。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我清晰的捕捉在眼里:幽蓝的鳞片,森冷的眼神,不就是在餐馆遭遇的那条巨蛇怪吗? 一时间,我的心情已经无法用简单的震惊或恐惧来形容了。想到这几天接二连三遇到跟蛇有关的匪夷所思的怪事,一切都有了最好的解释。我他妈被一条公蛇精给缠上了,不仅如此,它还趁我睡着的时候强了我!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居然还怀上了这条蛇精的小蛇种!非常抱歉,凭我的脑洞,实在无法想象,一条蛇和一个人结合生出来的东西,会是个什么鬼模样。 既然肚子里的不是人,我就更不能把它生下来!我看着已经恢复原样的人,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肚子里的怪物弄掉。 “叶小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首先我要告诉你,我并不是你认为的蛇精。”他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其次,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要妄想试图伤害他。”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有一千种办法阻止你来医院。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还有另外一千种办法,让你清楚在我面前你有多渺小。” “所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他一番连削带打的话说得我心惊肉跳,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我觉得不可理喻。这算变相威胁软禁么,笑话,我又不是受虐狂,凭什么要任由你摆布? “那么多女人,干嘛要找上我?” 我就闹不明白了,以我的条件,要找出比我丑的可能有点困难,但要找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的,满大街一抓一大把,比比皆是。可偏偏为什么要在那么多女孩中,就一定要相中我呢?难不成他的思维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崇尚以丑为美? “这个问题我只许你问一次,记好了。”他欺身上前,嘴角还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你是我的,也只有你,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完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卯上了。我呜呼哀哉的想,心里哇凉一片。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再追究。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你再试图挑战我耐心的话,我很乐意惩罚你。” “现在,好好休息吧。”说着,他俯身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和之前充满侵略性的吻不同,这次倒显得格外温柔小心翼翼,好像怕把我碰碎了一样。 随着他起身离开,我发现四周的景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手术室的布置在逐渐远去,整个房间的摆设变得越来越熟悉,直到最后,我发现竟然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不仅如此,身上还整齐的穿着昨晚入睡前的睡衣。 难道我今天压根没出过门,更没有到过诊所?还是自己又在做梦了?不对,之前发生的一幕还历历在眼前,一定又是他在暗中捣鬼。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是人类,而且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我诧异的四下看了看,那人早已不知所踪,同时我的脑海里回想起他说过的话: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知道自己在我面前有多渺小。 是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句话绝对不是信口开河。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让肚子里的怪胎生下来。因为我不想当一个怪胎的妈妈,更不想和一个非人类的怪物在一起。否则,我不也成了怪物? 七、诡胎难打 望着窗外西沉的日头,一天又过去了。我躺在床上,上下眼皮直打架,累的不行。想着还有两天假期,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吧,就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可能因为白天出现过,所以晚上他并没有来骚扰我,倒让我睡了个好觉。清早走出小区,除了遇到几个晨练的老太太,也没碰上熟人。我拦了辆的士,直奔网上查来的老中医馆。 没错,既然诊所靠不住,那么我就买药来自己打。 老中医馆位置有点偏,等我回到家的时候都快到晌午了。洗好瓦罐,弄了个小炉子,在阳台慢慢的熬。约莫过了三个多小时,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就放在了桌子上。 叶小鱼,别怕,只要喝下去,所有的噩梦就都结束了。我端起碗,暗暗给自己打气,随后眼睛一闭,将苦涩的汤药一口闷进嘴里。好了,现在只要按照老中医说的,耐心等待半小时,肚子里的烦恼就会自己掉下来。 我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时钟的指针不紧不慢的拨动着。很快,半小时就到了,然而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不像老中医说的那样会痛如刀绞。 也许是因为个人体质不同吧,我安慰自己,又耐心等了半个小时,结果还是一样。除了中途上了一趟厕所外,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跟喝了一碗白开水没差。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既然中药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用西药。虽然会更伤身体,但我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从一家私人小药房买到一小盒药,说明书上说,两个月大的胎儿只要吃两粒就见效,我毫不犹豫的用温水服送了四粒。有过前车之鉴,对于这个怪胎,必须双倍剂量才能凑效。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肚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一气之下把整盒药都灌进了嘴里,然后发现悲剧了。一整个晚上都在往厕所跑,怪胎没弄掉,他妈居然拉稀了,也是够了!我记得我买得是打胎药,不是泻药啊,混蛋!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再次拖着发软的双腿从厕所走出来,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正打算去厨房倒杯水的时候,眼角突然瞥到窗边立着一个模糊的黑影,顿时浑浑噩噩的思绪立马清醒了。 “是谁?”说完,我顺手抄起了墙角的扫把。 “每次看到我,除了这个问题,你就真的没有别的可说了?”黑影渐渐逼近,一头标志性的黑色长发和一双星光般的眼眸,除了那个大变态巨蛇怪,还能是谁? “你怎么会在我家?”我没有放下扫把,后退了几步,没开灯的房间显得有几分阴森。 “虽然不怎么友好,但起码比第一个问题进步多了。”他抬手,随意的打了个响指,一瞬间,房间里所有的灯都齐刷刷亮了起来,照的四下恍如白昼。 我这才看清楚,今天的他换去了医院里的白大褂,竟然穿着一袭墨蓝色镶金边的广袖长衫。修长的身形和笔挺的脊梁,衬得他如同从古装戏里走出来的妖孽美男,和灯光一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是的,这货的打扮不折不扣就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所以,他不仅是个蛇精,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古董老蛇精。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不老怎么能成精。 “现在,就让我来一个一个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退无可退,被他逼到墙角上,“我的名字,叫凤渊,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叫我相公或老公。” 相公你妹啊,你全家都是小相公! “至于为什么会在你家里,既然你我是夫妻,这里不也就是我的家么?”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凑到我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那么现在该轮到你了。” “为什么,不听话?”气压徒然骤降。 “什么?”我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就这么讨厌我们的孩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难道他一直都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药没有效果也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没错,何止是讨厌,简直是痛恶至极!”只要一想到这几天受的苦,我突然不觉得害怕了,“这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答应要给你生孩子!” “更何况,鬼知道你一条蛇精,会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我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够糟糕了。因为脸上的胎记,被村里的人视为不祥,连亲生父母都嫌弃,从初中开始就被赶到了外地读书。到了高中,甚至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断了,全是靠自己半工半读才撑到了大学。 好不容易和暗恋了五年的男生考进了同一所大学,还在一个班级。本来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多少还有一丝希望。但是这一丝卑微的希望,在我得知自己怀孕的一刻,就已经化成了泡影。 是的,我不恨林晓洸对我视而不见,我也不恨王倩倩她们对我的屡次捉弄,我恨的是这个只有几面之缘,却让我陷入绝望的男人。他加注在我身上的,不仅仅是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孩子,还有一份让我永远都无法抬起头做人的羞耻感! “呵,这倔脾气倒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对我的一番怒吼置若罔闻,这个叫凤渊的男人低笑一声,伸出食指揩去了我脸上的泪痕,“叶小鱼,不管曾经你过的如何,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不过对于我们的孩子,我还是那句老话,不要试图伤害他,否则……” “我再说一次,那不是我的孩子,它是个和你一样的怪物,蛇精!不,是杂种!”我一定是不要命了,明知对方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还非要跟他硬碰硬。 结果我又一次低估了他的忍耐力。他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附和我:“嗯,他确实是个杂种,可惜我不是蛇精。”说着,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朝房间走去:“我说过,假如你不听话,我很乐意惩罚你。现在看来,仅仅只是拉肚子,好像远远不够。” “……”原来如此! 想起在医院时医生的叮嘱,我忿忿的想:既然两个月的胎儿很不稳定,那么就算不用药物,也照样有办法将它弄掉。比如跳绳,跑步,或者干脆去跳高!一时间各种剧烈运动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怎么办,你沉思的样子实在太可口,我好想把你吃进肚子里。”凤渊把我放到床上,俯身凑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的眼睛。 见他这副德性,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即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我厚着脸皮主动一次,所有的烦恼都会迎刃而解。况且,如果是凤渊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他也没有理由迁怒于我。 望着上方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再三权衡之下,我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我闭上眼睛,生涩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心里还不住在给自己打气:叶小鱼,你他妈腿抖个屁啊! 见我如此,凤渊一语不发,任凭我自由发挥,我这才察觉到骑虎难下的尴尬。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我偷偷睁开一条缝,正好撞见凤渊一脸玩味的看着我。顿时心一慌,对准他的嘴巴就撞了过去。 “啊!”两人的牙齿直接撞了个正着,我已经感觉不到门牙的存在了。 而同样被撞到牙齿的凤渊却不怒反笑:“叶小鱼,你的主动我很喜欢,但显然,你还不知道怎样当一个合格的妈妈。” 随后他压低脑袋,用更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放心,在咱们儿子三个月之前,我绝对不会碰你。” 听他说完,我感觉天灵盖被雷狠狠劈了一下。原来我的如意算盘,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的意图。回想刚才他满是玩味儿的眼神,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让你自作聪明! 八、从长计议 我发誓,这是我活到21年来睡得最憋屈的一觉。凤渊美其名曰:“怕你想不开。”而不顾我的坚决反对,堂而皇之的留下过了一夜。 期间,因为我屡次试图从房间溜走,又被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外的凤渊拎回来的时候,他终于发飙了。伸手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我就变得跟个硬邦邦的木头似的,一动不能动,被他搂在怀里睡了一晚上。 没错,其实最不能让我忍受的,是我居然还能在他怀里睡着的事实。天知道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凤渊笑得一脸邪魅的样子时,我有多么想掐死自己。 “孩子他娘,昨晚睡得可好?”他恶趣味的笑着,支着胳膊,撑着脑袋,星光般的眸子望着我。 孩子他娘你妹啊!我抽了下嘴角。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明晃晃的阳光洒进来,洋洋散散落在床上,照在凤渊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整个人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不对!叶小鱼,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人是谁,你对着谁犯花痴也不能对着他!想想林晓洸,林晓洸比他靠谱一万倍! “虽然我很想让你看个够,可是怎么办,我现在有事必须离开一趟。”他没有动,好笑的打量着我的神色,“乖乖待在家里,晚上我再来看你和孩子。” “哦,对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你这条小鱼永远都游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正想着等会去公园好好跑上几圈,再跳个远,下个腰,要是能来个后空翻外加前空翻就更好了。但被他怎么一说,顿时觉得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反被他捏住了鼻子:“如果今天再被我逮到,就不是拉肚子那么简单了。” “有种你就杀了我!”我毫不留情的拍开他的手。 “放心,比死更痛苦一百倍的惩罚很多。而且……你以为死,就能摆脱我了么?”话落,我躲闪不及,唇上一冰就被他咬了一口。不等我反应,近在眼前的人已经凭空消失了。 尼玛,不是人了不起啊,得瑟什么劲! 凤渊一走,我很快冷静了下来。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原本请好的三天假,如今只剩下一天了,可事情却还没解决。而且从凤渊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我肚子里这个怪胎的重视。 如果我一定要跟他硬碰硬的话,最好先给自己找好后路。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会真蠢到为了一个怪胎而送命。 如此一来,也只能先把他稳住,然后从长计议,走一步看一步了。当然,这期间要是能找出他什么死穴或弱点,那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经过多方面考虑,打怪胎计划,就这么暂时被我搁置下来。不过很快,我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当初才过了两天就被检查出来怀孕两个月,按照这个速度算,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我迅速低头查看自己的肚子,因为常年过的节俭,吃的不多,加上学校餐馆两头跑,身体清瘦的不行。平坦的小腹一览无余,怎么看都不像是怀孕的样子,更别说有五个月了。 我刚想松口气,可转念一想,最近遇到的怪事还少吗,哪一件按常理出牌过?对待非常事件,就必须用非常手段。保险起见,还是上医院再做一次检查比较放心。 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一点没错。然而到了医院,时间就变得特不值钱。排队挂号,问诊等结果,一来而去,大半天就过去了。最后好不容易轮到我,医生就说了几句:“您怀孕两个月,宝宝很健康,记得定期来做检查。” 还是两个月,这个结果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料。为什么会一怀孕就有两个月,而现在又纹丝不动了?这个怪胎,到底是怎么长的,究竟要怎么算周期?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所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临近晚上六点,天色已经暗了。街道上人来车往,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都在行色匆匆的往家赶。我摸了摸肚子,想到家中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疲倦感。原来无论怎么假装无所谓,对家的那份温暖和渴望,其实还是非常介意的。 “姑娘,好心的姑娘,帮帮我。”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衣着朴素,身形佝偻的老奶奶立在身后。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两只被绑住翅膀的老母鸡,步履蹒跚的向我走来。 “老奶奶,发生什么事了?”童年生活中唯一给过我温暖的就是奶奶,因此出门在外,看到和奶奶差不多年纪的老人,我都会觉得亲切。 “姑娘,我迷路了,找不到我儿子家了,你能送送我吗?”她说着递过来一本破旧的记事本,上面第一页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一个地址。 我凑近仔细看了几眼,这个地方倒是知道,不过离得有些远,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城中村。我犹豫的看了看天色,又看老奶奶一脸焦急的模样,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一路上换了三辆公交车,加上之前是下班高峰期,所以在下车的时候差不多都快到晚上八点了。而后面还有一大段的路没有公交经过,必须步行。我本来想着送到她认识路的地方就调头回家,可半路老奶奶又说提着篮子胳膊酸。最后心一横,拎过篮子,还是送佛送到西吧。 “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老奶奶眯着眼睛,笑得很慈祥,“我要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就好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您别客气。”我一边走一边望着前方,昏黄的路灯下,两旁茂盛的夹竹桃影影绰绰,投下大片的黑影。越往里走就越冷清,行人三三两两稀稀拉拉,偶尔夜风吹来,还会带起一阵地上的尘土。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离目的地越近,篮子里的两只老母鸡就越不安分。之前一声不吭,现在一直在“咯咯咯”的低声叫唤,急促而烦躁。甚至被绑住翅膀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俨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莫非,它们知道一到家自己就要被宰了炖汤吃,所以在害怕?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受干扰的,本来天色已晚,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就有些提心吊胆。现在被两只老母鸡这么一弄,我心里也莫名其妙跟着紧张起来。 “姑娘别见笑,这里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人都好着呢。”老奶奶看出我的怯意,宽慰道,“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在城里找份工作不容易,现在什么东西都贵,为了省钱,只能租便宜房子住。” “您别这么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知道生活不容易。”看来因为我的害怕倒让老奶奶误会了,还以为我看不起穷人。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像你这样的孩子确实不多了。”灯光照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萧瑟。 两人边走边聊,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就到了村口。我把篮子递给老奶奶,笑着说:“我就送您到这里了,您慢点走,再见!” “哎,姑娘等等!”不料老奶奶接过篮子后,不由分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你大老远把老太婆我送回家,一定还没吃饭,我这么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心里实在不过意,吃顿便饭再走吧。” “不麻烦了,我回家随便吃点就成,您……” “这是老太婆我的一番心意,姑娘就不要推辞了。” 我拒绝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老奶奶拉着我就往前面走。她力气大的出奇,我用力挣脱了几下,手腕都开始隐隐作痛,愣是没挣开。 无奈之下,我只能点头答应:“那就打扰了。” 这回她没再说话,而是转过头,冲我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昏暗的四下里,我莫名觉得这个笑有点渗人,后脊梁骨毛毛的。 九、姑娘,吃饭啦 被老奶奶一路拉着走,穿过一排排低矮破败的房屋之后,也不见她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不安的瞅了眼四下,周围空旷的已经看不到人家了,只有一条小道向前延伸,通往不远处的一片竹林。没有路灯的照明,头顶的月光就显得格外清冷,惨淡的铺在脚下,好似一地白花花的霜。 “老奶奶,要不我还是回家吃吧,不给您添麻烦了。”我再次试图挣开她的手,却被她转过来看我的眼神吓了一跳,动作顿时僵住了。 她笑眯眯的勾着嘴角,晦暗中一双眼睛显得尤为精神,烁烁发亮,之前老态龙钟的样子竟一扫而空:“姑娘,老婆子是喜欢你,才会邀请你去家里吃饭,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没有没有,您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们了。”被她看得我心里莫名一紧,手心跟着冒了层冷汗。感觉自从一走进这个城中村,老奶奶就开始变得有些古怪,可具体哪里奇怪,我又说不上来,反正浑身不舒坦。 “迎接像姑娘这样的贵客,怎么样都不嫌麻烦。”老奶奶抓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另一只手指着前方的竹林说道,“看到没,我家就在竹林后面,那里热闹着呢。” 我眯着眼睛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之前没发现,被她一提醒,真的看到竹林后面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透出来。在黑黢黢的四下,如同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在贪婪的打量着我。 左右推脱不过,我被拉着穿过了竹林,来到了老奶奶的儿子家。这是一间单层的小瓦房,两边筑着竹子做的围栏,矮矮的院门和低低的房檐,无一不透着清贫寒酸的味道。 不知是这里许久没有来过陌生人,还是因为一路过来的动静惊动了他们,总之我刚一站到门口,老奶奶儿子家周围的一些邻居也都跟着打开了屋门。他们既不出来,也不说话,就这么远远站在院子里看着我。 虽说被围观也不是稀奇的事,但他们的眼神实在让人很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一只羊闯进了狼窝里。对,没错!就是无形中被窥伺的压迫感。 “娘,你回来了!”老奶奶的儿子听到动静来开门,看到她手中装着母鸡的篮子后,双眼一下亮了。紧接着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我身上,原本发亮的眼睛更亮了:“这位是?” “幸亏有这位姑娘把我送回家,不然我今晚可就回不来了。”老奶奶还拉着我,“走了这么多路也怪辛苦的,娘就想请姑娘在咱家吃个便饭。”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快进来吧!”老奶奶的儿子赶紧招呼我进屋。 他们的对话,怎么听怎么别扭,现代社会哪有母子两说话这么客气的。我讪讪的应了一声,跟着走进院子。在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瞥到老奶奶朝周围的邻居扫了一眼,一丝凶狠的戾气从她眼睛里一闪而过。 我一惊,等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发现她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脸上说不出的慈祥。也许是光线不好,看花了吧,我想。 进了屋子,一股动物皮毛特有的腥骚味就扑鼻而来,不是很浓,还能忍受。似乎看出我的不适,老奶奶笑着解释:“我儿子就在貂子养殖场上班,所以身上难免会有些味道。” “娘,你说这个干嘛,快去给客人做饭,我也饿了。”她儿子催促的说道。 “好好,我这就去,你们等一会儿啊。”老奶奶走之前,亲昵的拍了拍我的手,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眉角眼梢都掩藏不住她的欣喜。 不就是带个路吗,他们的态度好像有点热情过了头。我沉思了一会,又重新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屋子里的装饰。和外面给人的感觉差不多,灰白的墙,老旧的灶台,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和几把竹椅,便是整个客厅所有的摆设。 粗略的扫了几眼后,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在看,我条件反射的一回头,就看到老奶奶的儿子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双眼一顺不顺的盯着我,还吞了几下口水。 我忍不住蹙了下眉头,微微侧过身。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他是看上了我,才会表现出这个样子。相反,比起看上我,他的眼神倒更像是一只饿犬看到肉包子,贪婪的饥饿感毫不掩饰。 “姑娘,吃饭啦!” 就在我如坐针毡的时候,老奶奶精神抖擞的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她说着,就把碗推到了我的跟前:“快趁热吃。” 我看着布满黄褐色污垢的陶瓷大碗,疑惑的问:“这都是给我的?你们不吃吗?” “这是老婆子特意给姑娘一个人做的,别客气。”老奶奶把汤勺递过来。 “对对,我们不饿,你快吃吧。”她儿子坐到了我的对面,热情的附和道。 可我刚才明明听他说肚子饿了,还不住地在吞口水,怎么一会功夫又改口了?我越发觉得这母子两人透着古怪,想早点离开。可现在饭都端出来了,不吃一点好像说不过去。 我犹豫的接过老奶奶手中的汤勺,慢慢打开大碗上面的盖子。老式的钨丝灯泡孤零零的悬在头顶,昏暗的光线下,等看清楚碗中盛着的东西后,我顿时瞪大了眼睛--浑浊的汤水中居然飘荡着一颗没有去毛的母鸡头,正双目怒睁,死死盯着我。 “呕!”一个没忍住,只觉得胃酸一阵翻涌,我捂着嘴干呕起来。不是我挑食,说实话,这样的汤有几个人下得了口? “怎么,不喜欢吗?”老奶奶不紧不慢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汤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可别辜负了老婆子我的一番心意呐。” “不是,老奶奶,我……呕!”我赶忙摆手,刚要解释,结果眼角不小心又瞟到了那个鸡头,再次吐起来。甚至比前一次还要厉害,感觉整个肠子都纠结在了一起,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干净。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婆子辛苦了这么久,好歹尝一口。”说着她舀起一勺汤,慢慢往我嘴边凑。 还没喝进嘴里,鼻子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我心里更是又慌又怕:“老奶奶,好意心领了,我实在不饿,就先回家了。”话落,也不等他们回答,我狼狈的推开椅子,朝大门跑去。 然而没跑几步,原本向两边洞开的大门突然“碰”的一声巨响,自动关上了。我吓了一跳,随即拽紧门把用力拉,可任凭我使劲浑身解数,没上锁的门愣是打不开。 “我们好心好意留你吃饭,你却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正惊慌失措间,背后蓦地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尖又细,就像女人的长指甲在使劲刮着黑板,异常刺耳。 我猛地转回身,就对上了一张细眼尖嘴,似人非人的脸,距离之近,差点没碰上鼻子尖。“啊--”我抽了口凉气,后撤几步,脊梁骨不由地贴在了门板上,“你是谁?” 话音刚落,就发现这人身上穿的衣服竟然跟老奶奶的一模一样,而站在她身旁同样细眼尖嘴的人,分明穿着之前老奶奶儿子的衣服。难道…… “姑娘,你不认识我了?”对方转动着老鼠一般狡黠的眼珠,咧着嘴角嘿嘿笑了两声,又变回了之前老奶奶的声音,“我还没好好答谢你,怎么就急着要走呢?” “你们想干什么?”如果到现在还察觉不出问题的话,那我真的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眼前这一老一少,模样古怪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至于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千方百计把我骗到这里来,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十、滚 “姑娘别怕。”她故意把语调拖得又细又长,眯起来的双眼冒着精光,“我们不干什么,只是肚子饿了,想吃顿好的。” 说话间,骨瘦如柴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紧跟着我就看到她的口水从带着绒毛的嘴角边淌了下来。 我忍住胃部的不适感,强装镇定的指着桌子上的大碗:“饭就在那里,你们去吃,不用管我。” “嘿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那只手慢慢从我脸上挪开,突然间又重重按在了我肚子上,“你这里怀的可是个好东西,老天爷开眼,竟让我黄婆子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我被她按得腹部一阵绞痛,整个人弓了起来。浑浑噩噩间,好像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非常确定,这两个似人非人的东西,是冲着我肚子里的怪胎来的。所以,我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归根结底都怪凤渊这个始作俑者。 “娘,你跟她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只要吃了她肚子里的阴世子,我们就能多一百年修为,外头还不知道多少人眼馋呢!”她儿子催促道。 他们要吃我肚子里的怪胎!虽然我是不喜欢它,但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把它处理掉。更何况,他们要是把它吃了,我还能活命么? 冷汗刷刷从后背冒出来,我顿时想到了进院子时那些人贪婪饥饿的眼神。现在看来,应该和眼前这两个是一路货色。那么,就算我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最后还是会落入外面那些东西的手里。看来今晚,凶多吉少。 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我怀孕的?为什么吃了我肚子里的怪胎能增加修为,还把它叫做阴世子? “姑娘,要怪只怪你自己不走运,”这个自称是黄婆子的东西咧嘴一笑,两侧白森森的牙齿就露了出来,“到了那边可别记恨我们。” 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胸口袭来一股劲风,她无比锋利的指甲瞄准我的腹部就切了过来。 糟糕!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要被开膛破肚的一瞬间,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我迅速侧身就地一滚,她尖刀似的指甲就擦着我的耳朵根划了过去。我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摸,耳朵已经流血了。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那一下没有躲过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别白费功夫了,你逃不掉的。”她儿子见我躲过一击,立马从后面截住我的去路,再次向我袭来。 我本想故技重施,谁料被黄婆子一眼看穿,在她儿子出手的同时,她也飞快扑了过来。在他们一前一后夹击下,我俨然成了一块夹心饼干,逃无可逃。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我绝望的站在原地,连最后的挣扎都放弃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凌空提了起来。下一秒,已经稳稳落入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 我愣愣的抬起头,思绪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就对上了一双好似星光般璀璨的眸子。而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焦虑,担忧,惊怕,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竟显得分外温柔,完全没有了往日居高临下的气势和恶趣味的戏谑。 “凤渊,你怎么来了?”我定定的望着他,一时间竟看得挪不开眼睛。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预备把我们儿子当成下酒菜,孝敬给这两只胆大妄为的畜生?” 原来如此!听他说完,我立马清醒了--自己刚才居然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动,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太多。他来救我,不过是因为我肚子里怀了他的种而已。更何况,要不是因为这个种,我至于落到这个田地吗? 想到这里,我一下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当成下酒菜又怎么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坏东西,一到了我这里就变得牙尖嘴利。啧?”不知看到了什么,他语气一顿,眉头蹙了起来。 “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只见他头也不回的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在空气中用力一扯,便听到一声尖锐无比的惨叫彻响整个房子。 我循声望去,在看清楚发生的一幕后,一下没忍住,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黄婆子身体抖得筛子一般,惊恐万分的看着她的儿子。她儿子倒在一边,面无血色,早已晕死过去。而他的不远处,散落着两只鲜血淋淋的胳膊,就像被野狗丢弃的两根臭骨,惨不忍睹。 入眼处皆是一片刺目的红,我看着两只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残肢,感觉自己的肩膀也在隐隐作痛,于是吐得更厉害了。 “凤渊大人饶命,饶命啊!”黄婆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伏在地上拼命磕头,一个比一个响,“小的一时糊涂啊,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我吐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在听到黄婆子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不由的愣了一下:凤渊大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以后?”凤渊听罢,眼角都没抬一下,冷冷吐出两个字。随后俯身,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诧异于他在如此暴虐冷酷的同时,居然还会顾及到我的感受,耳边又响起了黄婆子的哀求声:“没有以后了,再也不会有以后了!小的真的知错了,看在这位姑娘毫发无损的份上,还望凤渊大人网开一面!” “你应该为她的毫发无损感到庆幸,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从头到尾,凤渊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 “开恩呐,小的不知那是您的孩子,如果知道……啊!” 黄婆子话没说完,我就看到凤渊笑意森然的勾了下嘴角。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黄婆子的双眼就变成了两个骇人的血窟窿。 如果说之前我吐是因为觉得恶心,那么这一刻,我只感觉到了透彻四肢百骸的寒意。他这么做,到底是在替我出气,还是在杀鸡儆猴?如果当初我真的把他的孩子打掉了,那么他们的下场,会不会就是我的下场? 一时间我竟不敢往下细想,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望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 “他,是你的孩子吧?”仿佛对一切视若无睹,凤渊又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之前还在惨叫的黄婆子立马噤若寒蝉,几秒钟后,明白过来凤渊的意思,脑门磕在地上咚咚响:“ 大人,您要怪就怪小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他的事!” “呵,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察觉到他又要有所动作,我拽着他衣襟的手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心底里恐惧不知道这一次他又要用什么手段惩罚这对母子。并不是我同情心泛滥,而是这样的折磨,不如把他们直接杀了更痛快。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害怕的同时,原本嘴角挂着冷笑的人,突然紧抿了一下唇,似乎做出了某种妥协一般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之后双眸一沉,目光终于扫了过去,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如获大赦,黄婆子又连磕三个响头。生怕凤渊反悔似的,不敢多做停留,摸索着背起她的儿子,一瞬间消失在了屋子里。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剧情发展太快,我有点蒙。 “黄皮子。”凤渊一边说,一边冷眼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随后抱着我走出了院子。 十一、错怪 黄皮子不就是黄鼠狼吗?自从遇到凤渊后,我的生活就再也没有正常过!被他抱着走出了院子,之前那些围观的黄鼠狼仿佛都感应到了什么,大门紧闭,一个也不敢出来。 果然,人善被人欺,就是看我软柿子好捏。我忿忿的想,一回头,发现身后火光冲天,黄婆子的老巢已经被熊熊大火吞没了。 我暗自咋舌,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凤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抓紧我。” “啊?” 我正想着以后要怎么摆脱他,就听到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纳闷的应了一声,紧跟着眼前一花,便发现四周的景物都在迅速倒退。猎猎的疾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的耳侧紧贴在凤渊冰冷的胸膛上,一时间只能听到他“噗通,噗通”强有力的心跳声。 这样约莫过了十几秒的功夫,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家客厅里。 “放我下去。”家里很安静,在凤渊的注视下,我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凤渊闻言,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嘴角,难得顺从的松开手,让我落地。我刚松了口气,结果他身形一矮,顺势就把我堵在了墙上。 我错愕的斜了一眼撑在耳畔的手臂,一千只草泥马从脑回路里奔腾而过:尼玛,偶像言情剧看多了吧,你一条巨蛇怪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家壁咚? 然而,无论我怎么吐槽,从客观的角度出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此刻单手撑墙,几缕黑发从肩头滑落,双眸漆黑如墨,唇角似笑非笑的凤渊,确实帅到惨绝人寰。 我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脖子往后缩了缩:“你干什么?” 他笑而不语,弯下腰慢慢的凑过来,越靠越近。我盯着他几乎就要挨上我的双唇,呼吸一滞,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办,你好像很期待和我深情一吻的样子。”直到凤渊的低笑在我耳边响起,我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被耍了。 What a fucking day!我刚刚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正在懊恼自己丢人现眼之际,突然耳垂上一冰,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就贴了上来。 灵巧的舌尖带着丝丝凉意,动作纯熟的拨动着我的耳垂。时而将它卷入口中,时而又轻轻吸吮。一挑一弄间,仿佛在开展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让人越陷越深。顿时我只觉得脚底发麻,双膝发软,浑身的力气要被抽光了一般,直不起身来。 “嗯……”就在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我被自己发出来的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凤渊眼里浓得毫不掩饰的狭促,和奸计得逞的快感。妈蛋,又被耍了!我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推开,抬脚就往他的两腿间踢去。 “你去死吧,巨蛇怪!” 这一脚去势汹汹,可还没挨近分毫,就被凤渊四两拨千斤扣住了脚踝:“我死了,你不就变成寡妇了?” “和你在一起,我宁可变成寡妇!”我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这里不欢迎你,现在,马上,立刻,滚!” 话一出口,前一秒还噙着笑意的凤渊,后一秒脸上就写满了山雨欲来。星光般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从我的脸颊上淡淡的扫过去。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以为他又要对我做什么,谁料他只是挑了下眼角,冷笑道:“如你所愿。” 说完,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余怒未消的我。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凤渊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了。只不过,以前都是他主动来,自动走。而这一次,是我被赶走的。虽然记得上一次我也赶过他,但他却是死皮赖脸过了夜才走的。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明明恨不得凤渊永远不要出现,可为什么他真的离开了,我又觉得很烦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咽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来。 算了,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蛇精病,我想那么多干什么?用力拍了下脑门,我为自己的反常感到可笑。 想到今天就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还要上课,我赶紧拿了衣服冲进浴室,早洗早睡。 然而当我站在镜子前的时候,之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不安的跳动起来--原先被黄婆子划破的耳朵,现在完全愈合了。除了还有一些血迹残留在脖颈上,受伤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淡粉色的新肉。嫩嫩的,用手一摸,还觉得有些痒。 所以,凤渊亲我的耳朵,其实是在替我疗伤?我错怪他了?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离开时,最后看我的那一个眼神。那股怪异的感觉,又一次袭上了心头。 打住,别再想了,叶小鱼!就算错怪了他又怎样,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每次一见面就对我毛手毛脚,我能误会他?没错,要怪就怪他自己!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终于靠着枕头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相当累,总梦到一双琥珀般淡黄色的瞳孔,在死死盯着我。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断断续续,时近时远:“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你要忘记我……” 我捂着耳朵,陷在黑暗的沼泽里无处可躲。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双眼睛变了。变成了一双漆黑如墨,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美眸。或者说,这双眼眸本身,就是浩瀚星辰中的一颗。 它一顺不顺的望着我,眼神温柔到仿佛在凝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让人觉得心底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狠狠的揉捏了一下。最后一道冷冽慵懒的声音从夜空划过,落入我的耳畔:“我的小鱼儿,你终于回来了。” “呼!”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冷汗津津。 转头望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密密的雨丝。不算大,但从阴沉的天际洒下来,仿佛是一张无边无垠的灰色巨网,令人喘不过气。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重脚轻的从床上下来,照镜子,发现脸色潮红的厉害。一摸额头,原来是发烧了。因为过度红润的面色,反倒让烈如火焰的胎记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了。 想到已经落下了三天的课程,今天决不能再请假了。我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厚外套,吞了几颗感冒药,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人还没走进班级,我就感觉到了涌动在四周的怪异氛围。三三两两的聚集在班级门口,走廊上,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还离得远,那些八卦好事的眼神都在我身上打转。一旦我靠近,又全部噤了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各顾各的。等我一离开,他们又飞快的凑在一起继续说起来。即便背后没有长眼睛,我都能看到无数根手指在戳着我的脊梁骨。 大清早,这些人都是怎么了?我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困惑。虽然以前也没少受冷眼,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确实是第一次。 “嘘,别说了,她来了!”一走进班级,就听到了李萌的声音。随后原本炸开锅的教室,就陷入了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的寂静里。 我没有理会,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嘘什么嘘呀,见不得人的又不是我们,干嘛替别人害臊。”王倩倩拿着化妆镜在抹唇膏,左右看了看,满意的合上镜子,得意洋洋的瞟了我一眼。 我冷笑了一声,接过她的话问:“是啊,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为什么总有些苍蝇在飞来飞去的找缝钻呢?” “你敢说我们是苍蝇?”刘玲瞪着眼睛。 “你给我闭嘴!”王倩倩回头喝了她一句,又换上了一副不阴不阳的表情,“叶小鱼,就算你牙尖嘴利,也该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真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那黑板上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听,下意识的朝黑板看去。下一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双眼发黑。刺骨的寒意夹杂着无数嘲笑的嘴脸和谩骂的声音,像惊涛里的怒浪一般,将我淹没殆尽。 十二、叶小鱼是表子 整块黑板的三分之一都被大大小小的照片占据了。照片的背景是医院,里面除了偶尔拍到的几个行人外,唯一的主角就是我。有在排队挂号付费的,有拿着检查报告单的,也有靠在走廊上发呆的。 其中最最醒目的一张,还被刻意放大,贴在黑板的正中间。照片中的我,拿着病历卡,正神色憔悴的朝问诊室走去。问诊室的右上方挂着一块白底蓝字的牌子:妇产科。 而这张照片下方的空白处,还被人用红色的粉笔写着几个大字:叶小鱼是表子!字迹狂狷潦草,无从考究出自谁手。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叶小鱼,你该不会想说这些照片是假的吧?”见我没有反应,王倩倩面露讥色。 这些照片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因为上面的每一个场景,都是我昨天在医院检查时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也正因为是真的,我才觉得害怕,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故意跟踪我? 一时间千头万绪,搅得我心乱如麻,雨天沉闷的空气更是让我头痛欲裂,喘不过气来。 “怎么没话说了,你刚才不是很理直气壮吗?不知道这些照片算不算见不得人,要不你跟大家解释解释?” 面对王倩倩的咄咄逼人,我只能咬着嘴唇,双手攥紧拳头。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颤悸,好像只要过了这一秒,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此刻我不合时宜的沉默,又恰巧从侧面证实了照片上的事,更是给了别人妄加揣测的理由。 “真没看出来啊,原来钟无艳私生活还挺丰富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以前我还觉得她挺实在,虽然长得是丑了点。” “切,没听过老话说丑人多作怪吗,平时一副清高德行还不都是装的。” 人天性都有恶的一面,尤其喜欢看别人出丑,来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尽管很多时候都不会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但只要是在适当的场合,有适当的对象,被适当的人挑拨,这丑陋的一面就会被无数倍放大。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非议声,脑海中一直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断了,恍惚间我觉得自己仿佛超脱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一般。然而实事上,我只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其实有那么一刻,我是不打算爬起来的,就想着直接摔死好了,一了百了。可正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一声婴孩的啼哭。那么清脆,那么纯真,失神间,人就已经重新爬起来了。 “呦,说不过就演苦肉计吗,还真像那么回事。”王倩倩嗤笑道,说着脑袋还故意靠到了林晓洸肩膀上,眼神挑衅的看着我。 我差点忘了,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在交往了。我的视线掠过王倩倩,落在林晓洸的脸上。看着自己一路追随,喜欢了五年的男生,尽管知道不切实际,可是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你们别说了。”我都愿意感激他一辈子。 但其实他只是淡漠的瞟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书了。王倩倩的头还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对于他而言,连落进眼睛的一粒灰尘都不如。 “你们都在干什么,不知道已经上课了吗?”老师出现在门口,打断了这出闹剧,“多大的人了,还在闹闹闹!” “叶小鱼,别干杵着,回你自己座位去。”谢了顶的历史老师挥手赶我,可惜我的尴尬并没有就此结束,“等一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他话一说完,班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的脸上。 “老师,您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吗?”刘玲捂着嘴笑。 历史老师闻言,朝每张照片扫了一眼。整个过程,站在他旁边的我,跟当众被扒光衣服没有两样。片刻,他狐疑的问我:“叶小鱼,照片里的人真是你?” 也难怪他不信,我的历史成绩一向出挑,平时给老师的印象也十分稳重自律,现在乍然知道一个乖学生背后的秘密,不吃惊才怪。 “是我。”我平静的抬起头,不再闪躲。 既然都那么想看我的笑话,就让你们看个够吧!我索性当着老师的面,将照片一张一张有条不紊的撕下来,然后码整齐,带着回到了座位上。 照片扔进了书包,我趴在桌子上,浑浑噩噩的整堂课都没在听。头痛到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耳边却全是听不清内容但又知道是在说我的议论声。到最后,连什么时候下课的都不知道,还是被一本从天而降的英译词典砸醒的。 我忍着痛抬起头,对上了王倩倩的眼睛。她夸张的喊了句:“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没事。”我懒得跟她多做纠缠。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刚说完,李萌就接过了话茬:“果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居然还睡得着,要我是你,早就自挂东南枝了。” 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趴在桌子上打算继续眯一会。结果有人凑了过来,挨近我的耳朵根,低低说了一句:“叶小鱼,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拍的照片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倩倩:“没兴趣。” 不是真的没兴趣,而是我已经猜到了是谁拍的。除了这三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还有谁会这么无聊。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撞见的,但毫无疑问,这些照片就是出自她们其中一人之手。 “脾气还挺倔的。”像是早有所料,王倩倩冷笑着又说道,“如果我说要把这些照片放到学校论坛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观摩?” “王倩倩,你别欺人太甚!”我蹭的从座位上蹿起来。 照片放在自己班级和学校论坛完全是两码事,一个再闹得怎么凶,也只是小范围。一个要是传开了,不仅让我以后没脸出门,更可能直接印象这学期的奖学金申请。 “不容易啊,总算知道害怕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盯着她的眼睛。 “中午十二点,教学楼天台不见不散。”转身离开前,她神色鄙夷的补充道,“你可以不来,但有什么后果,我就不能保证了。” 放学后,我随便在食堂打了份蛋炒饭,本来因为发烧没胃口,强迫自己吃了几口,结果还吐了。该死!这一切全都怪凤渊这个蛇精病!要不是他,我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憋了一肚子火,饭也不吃了,直奔教学楼天台。 “来的还挺准时的。”王倩倩看了眼手表。让我惊讶的是,来的只有她个人,李萌和刘玲根本不在。 “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淡粉色的数码相机,随意晃了晃,踱步向我走来:“如你所料,照片是我拍的,不过我并没有故意跟踪你,只是恰好碰到而已。” 见我不接话,她自顾往下说:“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我总是处处针对你?” 是啊,我跟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以前不算融洽,但好歹井水不犯河水。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学期一开学,她就开始对我百般刁难。 “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因为林晓洸说,只要我的成绩可以超过你一次,就答应跟我交往。”说到这里,王倩倩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上次期末考,我只差了你两分而已,你知道这两分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两个人的事,干嘛拉上我?”听到林晓洸拿我和王倩倩做比较,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看来在他心里,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你以为我愿意?林晓洸说,他不想跟一个连丑八怪都不如的人交往!” 这一句话,瞬间将我打入地狱。我甚至宁愿他永远无视我,也不想知道自己如此不堪。 “如今他好不容易答应跟我交往了,可前提是这次一定要超过你。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即使她不说交易的内容,我也大概能猜到:“只要你不参加下周的期末考试,我就把照片全都删掉。” “另外,你以后都不许喜欢林晓洸,最好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 这他妈才真的叫躺着中枪!除了为什么,我还能问什么呢? “很简单,和你这样的人喜欢同一个人,让我觉得恶心。” 听到这里,我笑了,凑近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白日做梦!”话落不等她反应,我扬手就给了她一大耳刮子:“这是上次还你的,利息就免了。” “你……”王倩倩捂着脸要打回去,我不傻,偏头一闪躲开了。随后也不管她在身后气得如何跳脚,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台。 和喜不喜欢林晓洸无关,从她说出交易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答应她。人可以丑,可以穷,但不能懦弱,更不能没有脑子。我今天退一步,明天就要退两步,直到最后就会退无可退。照片什么的要发就发吧,我不信都倒霉到这份上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沉的可怕,风吹在脸上很凉,完全不像初夏的天气。 我深呼一口气,觉得胃里还是恶心的慌,想去小卖部买瓶水漱漱口。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四下里响起了女生歇斯底里的尖叫。刚从食堂出来的人群,顿时沸腾了。 我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当场吓瘫在了地上。 十三、又见面了 离我仅四五米之隔的地上,刺目的鲜红色如同打翻的颜料一般,面目狰狞的泼溅在地上。它的源头,是一个身穿浅绿色连衣裙,黑发肤白的女孩。正是前几分钟还跟我在天台见过面,现在却躺在地上的副班长王倩倩。 她的身体侧向一边,四肢呈现出诡异的弧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脸,有一半掩埋在了凌乱的黑发中。只有死死望向前方的双眼,依旧黑白分明。仿佛在对生的渴望,做最后的挣扎。 “啊,死人啦!” “快打120!” “打什么120,这么高楼上摔下来,早死透了,直接打110!” 是啊,七层高的教学楼,坚实的水泥地,就算有十条命,也禁不住这么摔。最后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扶起来的,只记得回过神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 王倩倩的尸体周围,被迅速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其中两个警察朝我们挥了挥手:“别看了,快回去上课吧。” 本来还在围观的学生立刻作鸟兽散。我被人群夹带着,机械的往回走,满脑子都是王倩倩鲜血淋淋的模样。实在想不明白,刚才还嚣张跋扈,趾高气扬要跟我做交易的女生,怎么眨眼间说没就没了呢? “叶小鱼你站住!”正失神的往前走着,忽然胳膊被人用力往后扯了一把。我险些摔倒,抬头一看,是刘玲和李萌。 “你把手放开。”我盯着李萌拽住我的手,冷声说道。 李萌听了非但不放,还尖声大喊了一句:“叶小鱼,一定是你杀了倩倩,你这个杀人凶手!” 她这么一喊,原本四散的人群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我们三人看过来。 我不由自主的咬了一下嘴唇,指尖微微发抖。这一天,也真是够了!上午被围观,中午又被围观,是不是下午还要被围观? “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我努力忽视掉各种针扎一般的目光,把李萌的手拂掉。 “就是你害死了倩倩,全班人都知道你们两个中午约在天台见面。”刘玲见我从李萌手中挣脱,顺势一把又抓住了我,好像生怕我逃走似的,“一定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你一走倩倩就死了?” “是啊,你敢说她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没有。” 她们想不明白,我又何尝不是?从天台到楼下,撑死不过三分钟,为什么我一走王倩倩就跳楼了?当然不可能是我把她推下楼的,但要说她是自杀的,凭良心讲,连我都不信。 排除以上两点,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王倩倩自己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的。要么,就是有人将她从上面推下来的。想到后一种可能,我没来由的脚底一寒,如果假设成立,那么王倩倩不就是被谋杀的? 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当时是午饭时间,教学楼几乎没人,整个天台更是只有我们两个。更何况王倩倩虽然跋扈,但因为长得漂亮,除了我以外,对其他人都不错,理应没有仇人。要说真的有人恨她入骨,在其他人眼里,恐怕非我莫属。 可要说她自己不小心掉下来,那是要多不小心才会发生的情况。天台上的不锈钢护栏有半人多高,除非是真心想寻死,否则想掉下来都难。 结合各种可能往深里想,就越发觉得王倩倩死的古怪。 “你们三个吵吵嚷嚷干什么,还不快离开!”正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人群让开一条路,走过来一拨人,说话的正是校长大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学校领导怎么可能不知道。从正副校长到行政主任,全都来了。我一看情况不对,转身要走,结果刘玲拽着我的手,直接对跟领导一起过来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我们知道倩倩是怎么死的!” 托她的福,因为她一句话,半个小时后,我们三人都被带到了行政处问话。 “你们叫什么名字,和死者什么关系?”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警察例行公事的问话。 “我叫李萌,她是刘玲,我们都是倩倩的同学。”李萌斜了我一眼,鄙夷的说,“她是叶小鱼,我们一个班的。” “你们刚才说是她害死了王倩倩,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早上……”李萌大致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讲述了王倩倩跟我在天台12点见面的约定。 “她说的情况属实吗?” 我点点头,毕竟在警察面前,李萌也不敢添油加醋,说的八九不离十。可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假如王倩倩被认定是他杀,那么我将是最大嫌疑人。 “她们说的12点天台约定是怎么回事?”戴眼镜的警察看向我。 “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我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从门外进来的人打断了。循声望去,这不是那天在医院看到过的那个浓眉大眼,长得非常精神的年轻警察吗? 看到我,他显然也很惊讶:“叶小鱼,我们又见面了。” 我愣了一下,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字?不过转念又释然了,我这张脸,别人要想不记住都难。 “赵队,你来了?”戴眼镜的警察站起身,把记录本递过去,“这是刚才了解到的情况。” 他接过记录本,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对我说道:“叶小鱼,你继续往下说。” 看样子,这个被叫做赵队的警察很有威信。虽然年纪轻轻,但他一进来,其他警察就不吭声了,都在一旁安静待命。我心知不能马虎,稳了稳情绪,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天台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说,王倩倩拿照片要挟你,要你下周不许参加期末考试,有什么能证明你说的话是否属实?” 我想了想,把早上放进包里的照片给了赵队,然后又说:“就是这些照片,至于我说的是否属实,你们可以去检查王倩倩的包,她的数码相机就在里面。另外关于照片里的内容,我想是我的私事,和案件无关不便放在这里说。” 赵队将照片都看了一遍,没有说话。倒是那个戴眼镜的警察开口了:“赵队,一到现场我们就提取了证物,并没有发现她说的数码相机。” 我听完顿时懵了。怎么可能,我在天台和王倩倩见面的时候,分明看到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淡粉色的数码相机,怎么会没有呢? “叶小鱼,一定是你对早上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在天台伺机杀了倩倩!”刘玲信誓旦旦的说道,仿佛亲眼看到了天台上发生的事一般,“什么数码相机,什么交易,不过都是你自己的胡编乱邹而已!” “那么请问,我胡编乱邹这些,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神一样的对手不可怕,可怕的是遇到智商跟猪一样,却还要胡搅蛮缠的对手,“如果人真是我杀的,那么我把这些说出来,不就更好的坐实了报复杀人的动机?试问,有哪一个凶手会蠢到不打自招?” “更何况,我人都已经在楼下了,王倩倩才跳的楼,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都是我的目击证人,我有充分不在场证明。” “哼,就算倩倩不是你杀的,也和你脱不了干系!”我总算明白了,和疯子是永远讲不清道理的。 “这位同学 ,事情还没查清楚,请不要妄加定论。”赵队目露赞许的对我点了下头,同时又叮嘱道,“在没查清楚真相以前,希望三位同学能对今天的谈话保密。同时,如果案件需要的话,我们还是会随时找你们谈话。现在,可以回去上课了。” 李萌和刘玲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我对赵队说了声谢谢,跟着她们往外走。才走到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看到我就问:“你就是叶小鱼?” 我并不认识这个人,狐疑的点了下头。下一秒,一个巴掌毫无征兆的甩在了我的脸上。力道之重,让我瞬间想到了一句广告词“看东西模糊,重影,快用xxxx”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说着她扑上来又要打,被后面赶来的赵队拦下了。不用说,这么彪悍的女人,除了王倩倩的妈,还能是谁? “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怎么能把杀人凶手放跑!信不信我告你们去!”即便被赵队拦着,王倩倩妈都能霸气的把两旁的警察挠伤。可想而知,如果这几下挠在我的脸上,会是什么后果,反正是彻底不用出门见人了。 “这位女同志,请冷静一点,案子还在调查中,不要意气用事。”赵队跟两旁的警察使了个眼色,就把王倩倩妈一人一边架住了。 学校领导也陪着笑脸安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校方也很遗憾,请女士节哀,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同时也会尽力配合警方调查。” “调查什么,如果不是这个丑八怪打了我家倩倩,她能想不开跳楼吗?”她瞪着我,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我家孩子自尊心那么强,我从来不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没想到竟然被你这个丑八怪欺负!” 十四、午夜啼哭 话一落地,我就看向了刘玲和李萌。之前在我说话的时候,这里在场的人一个都没有离开。王倩倩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来,并且准确的知道当时天台发生的事,还能认出我就是叶小鱼,不得不佩服她们两人的传话速度。 果然,对上我的视线,刘玲冲我得意的嗤笑了一下。 我都能想到的事,赵队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当即有一个警察对她们两做了口头批评。 “你们别拿孩子撒气,她们有什么错,有错的是这个丑八怪!” 王倩倩妈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下来了,学校领导怕影响不好,赶紧好声好气将她哄到了会客室。 赵队让两个警察跟着进去了解情况,自己则留在外面,对我们其余的人说道:“今天耽误了大家不少时间,快回去上课吧。记住,不该说的别说,否则影响警方办案,后果很严重。” 最后两句话明显是对刘玲和李萌说的。 我在转身离开前,赵队特意拉我到一旁,面容严肃的提醒:“叶小鱼,你要有心理准备,万一王倩倩的死背后另有隐情,你将成为嫌疑最大的调查对象,希望到时候配合我们破案。” “嗯,我明白。”这个他不说,我也知道。 只是,如此一来,可能又会有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李萌和刘玲两个大嘴巴的传话速度,我想要不了多久,全校都会知道我和死者王倩倩之间各种版本精彩的恩怨纠葛。 这年头,不过想好好念个书,安安静静暗恋一个人都这么难。 回到班级后,果不出所料,许多人都围着刘玲和李萌在问东问西。见到我进去,所有人都噤了声,或嘲讽鄙夷,或幸灾乐祸,全都等着看好戏。我懒得搭理,目不斜视的走回座位,重新趴下睡觉。 看了个没趣,那些人又重缠着刘玲和李萌。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队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这次倒出乎意料,面对同学的询问,她们两个破天荒没有搭腔。被问的烦了,还是刘玲吼了一句:“你们那么想知道,怎么自己不去问警察!” 终于,教室里又恢复了宁静。然而,平静的只是表面,底下的暗流涌动,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我能够感觉到。那种单是目光,就能压迫地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叶小鱼啊叶小鱼,别人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会变成幸运女神。而你,上辈子一定是打败奥特曼的怪兽,罪大恶极,所以投胎转世,才会变成这副衰样。 很好不容易结束了不太平的一天,我拖着乏力的身体回到家,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摸了摸额头,温度比早上出门时更高了。之前发生了王倩倩的事,注意力被转移倒没觉得,现在徒然放松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跟被卡车碾过一样。 这个样子是肯定不能去上班了,趁着时间还早,我打算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去。吃了退烧药,往床上一躺,人很快就迷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色早已黑透,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后,我立马拿起手机看时间:我靠,居然已经快十二点了!别说上班了,我要抓紧时间收拾收拾的话,估计刚好能赶上餐馆打烊。 战战兢兢的点开十来个未接电话,全是老板娘打来的。我吞了下口水,心一横,打了一个回去。庆幸的是,在得知我是因为生病没有去上班后,老板娘不仅没有责备,还多给了我两天假期,让我养身体。 细细算来,自从那天在餐馆遇到凤渊后,我就没有安安稳稳去上班过。所以说,周扒皮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娶到老板娘这么一个好心肠的女人。 睡过一觉,身体明显有所好转,只是口干舌燥的厉害。我穿上外套,进厨房煮水。等水期间,眼睛漫无目的得盯着从水壶口慢慢升腾起来的白色水蒸气,思绪也不知跟着飘到了哪里。 “呜哇,呜哇……” 正发着楞,突然听到一阵飘飘忽忽的婴儿啼哭声。很不真切,也分不清是从哪个角落传来的,低低的直往我耳朵里钻。 我仔细听了一会,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又狐疑的朝窗口方向看了眼,底下漆黑一片,别说婴儿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兴许是哪家的孩子半夜饿醒了,在要奶水喝吧,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时,电热水壶“啪”的一声跳掉了,沸腾的开水“嘶嘶”冒着水汽,很快趋于平静,厨房里又陷入了深夜的寂静中。 “呜哇,呜哇……”我端着水刚要进房间,顿时脚步定在了原地。 这回听清楚了,断断续续的啼哭声,竟然是从自家浴室方向传来的!我扭头望着紧闭的浴室大门,心悠的提到了嗓子眼上:为什么,家里会有婴儿的哭声? 我条件反射的联想到了最近新闻经常报道的弃婴事件,难道有人丢孩子丢到我家里来了? 我被自己的猜测逗乐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丢孩子的人该是有多缺心眼? 原地猜测了一会,最终没能战胜好奇心,我放下水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浴室门口。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滴答,滴答。”片刻后,只听到水龙头没有关紧,往下渗水的声音,并没有所谓的婴儿哭声。看来我真的是烧糊涂了,都出现幻听了。 自嘲的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放下扶在门把上的手,正欲转身,“吱呀”一声,浴室门居然自动从里向外打开了。虽然不大,只有一条十几厘米宽的缝隙,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把我吓得不轻。 冷风呼的从门缝里倒灌进来,吹起了遮住我眼睛的刘海。漆黑的浴室中,我试探的往里瞄了一眼,白天出门前窗户忘了关,现在窗帘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原来,刚才的啼哭声,是窗帘在作怪。 我下意识里松了口气,推门进去。打开灯,把窗户关严实,又顺手把水龙头给拧紧了一点。满意的审视了一番,全都搞定,现在总不会有奇怪的声音了。 就在开门出去的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风是往里吹的,门也是往里推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门会自动打开?按理说,有风的阻力,门只会被关得更严实难以推开才对。除非……刚才浴室里面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寒意不受控制的从脚底心往上蹿,我莫名感到一阵后怕。我租的房子本来就不高,三楼而已。平时小区也时常有发生入室抢劫,行窃的案子,很多人家里遭过殃。而今天我又没关窗,难保不会有歹人趁机溜进来谋财害命。 也许就是因为我还没睡,听到动静后,坏人做贼心虚,又从窗户溜走了。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就让我笑不出来了。进来时还好端端的门,明明没上锁,现在却仿佛被人从外面死死焊住了一般,使劲吃奶的力气,愣是没打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焦头烂额之际,头顶的白炽灯好像故意凑热闹一般,骤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没等我反应过来,四下已经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怎么办,难道我要这样在浴室里呆一晚上?我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虽然天气不冷,可是高烧刚退,要再这么一折腾,明天肯定不落好。我试着按了按电源开关,灯依旧没有反应,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真是日了狗,平时没事时,总是神出鬼没的,现在真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反倒没影了。这一刻,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闪过一张面孔,想到昨晚消失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人,我气不打一处来:算你狠,有种一辈子都别再出现! “呜哇,呜哇” 正不知如何是好,黑暗中突然又传来了之前婴儿的啼哭声。忽远忽近,森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会在天花板上方,一会又跑到了窗户那边。一时间,整个浴室的氛围变得莫名诡异,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我惊恐的大气也忘了出,连忙用后背抵住门板,瞪大眼睛往四下里瞅。结果只是徒劳,什么都看不清。正当我如同惊弓之鸟的时候,感觉脖颈后面一凉,仿佛有人在对着我耳朵根吹气似的,寒毛骨立马竖了起来。 我身体僵直,努力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可相比之下,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泪水因为极度的惊恐,从眼眶里溢出来,爬满了脸颊。一只冰冷,粘稠,细幼的手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正紧紧攀在我的小腿上。拖着同样毫无温度的细弱的身体,在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上爬…… 十五、都是因为你 手心里早已冷汗津津,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黑暗中,因为看不见,所以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起来。婴儿尖细的啼哭,自己雷鸣般的心跳,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震得我耳膜都在痛。 毫无温度,又无比渗人的手掌已经到了膝盖上。似乎在刻意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一样,爬一会儿又停一会儿。这种心跟着忽上忽下的煎熬,堪比凌迟,不如直接来一梭子更爽快。 就在我临近崩溃边缘的时候,突然,哭声像被人硬生生掐断了一般,顿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无助又稚嫩的央求:“妈妈,抱。” 从声音上根本无法判断是男孩还是女孩,只知道很年幼,绵软的不像话。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像被人催眠了一般,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意识明明非常清醒,人却已经弯下腰,伸出手,将黑暗里那个喊我妈妈的婴儿抱在了怀里。 不对劲,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我在心里叫嚣着,身体被这个小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冻得咯咯发抖,手却不仅没松开,反而搂的更紧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诡异,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耳边响起了一个森冷而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叶小鱼,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竟然是王倩倩,难道她没死?我蒙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可能,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王倩倩当时就死了!所以,现在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他妈撞鬼了! 见我半天没有动静,王倩倩阴恻恻的一笑,又问道:“知道我已经死了,难道你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鬼我见多了。” 是啊,在遇到凤渊之前,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但短短几天,从巨蛇怪到黄皮子,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少吗,见个鬼有什么好稀奇的。 然而话说得再有理,再漂亮,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实际上是,我现在腿抖得跟踩缝纫机似的,几乎吓尿。和大言不惭的骗鬼人话相比,简直怂的不能再怂。也别跟我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倒是被鬼敲一个门试试?估计比我还不如。 “叶小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王倩倩话音刚落,在我怀里的婴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用力蹬了一下就从我怀里挣脱了。在松开他的一刻,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这才觉得手和脚都重新变回自己的了。 只是还来不及高兴,眨眼间发现这个邪门的婴儿已经跳到了我的肩膀上。下一秒,一根粘稠而又滑腻的绳子毫无征兆的将我脖子勒住,一使劲,差点没当场断气。 力道之大,动作之敏捷,打死我都不信这是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总算明白过来,这个婴儿模样的鬼东西,和王倩倩是一路货色。至于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咳咳!”我死命将手塞进绳子与脖子间的空隙里,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些空气。 但见鬼的是,这根绳子仿佛是活的,又滑又腻抓不住不说,还在拧衣服一样不断往里收紧。一时间我只觉得出气多,进气少,太阳穴疼的厉害。 “为什么……你一定要抓着我,不放?”就算死也要死的明白。我一面还在使劲抠住绳子,一面喘着粗气问道。 我是真的闹不明白,回想过往,咱两除了同样喜欢上了林晓洸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我上辈子抢了她对象,还是灭了她全家?居然连死了都不放过我,头一晚就找上门来了。 “哼,为什么?”王倩倩冷笑一声,“叶小鱼,事到如今亏你还问得出来,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 “咳咳!我……”天地良心,有见过别人装到把自己命搭进去的吗?我想反驳,奈何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你,林晓洸怎么一直不答应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去天台?如果不去天台,我又怎么会死?” 靠,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林晓洸!你说你和我喜欢同一个人让你觉得恶心,我看是我的晦气才对。都是个大学生了,居然还不懂“喜欢谁是一个人的自由”这么浅显的道理,果然情商连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如。可惜我说不出话,否则非给她来个醍醐灌顶不可。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害得我不能和林晓洸在一起!”说到最后,王倩倩嘶声力竭的怒吼道:“叶小鱼,我恨你!” “轰隆--”王倩倩说完,仿佛为了应景一般,窗外突然炸响一个闷雷。一道银白色的闪电骤然划过夜空,将四下照的雪亮。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凌乱的长发,空洞的双眼,半边摔到塌陷的脸,和在红色鲜血映衬下,显得更为面目狰狞的惨白色皮肤。这一切,完整地勾勒出了一个死后的王倩倩。 而这个王倩倩,现在,此刻,正倒挂在天花板上。覆盖在大把黑发下的这样一张脸,距离我的鼻尖不过几公分远,哪怕随便打个喷嚏,都能撞上。 毫无心理防备的一吓,我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顿时肺部所剩无几的空气,又被挤出去不少。 “叶小鱼,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四下已经重新陷入黑暗,王倩倩的声音忽的一下贴近我的耳边,“现在,就去死吧!” 几乎是同时,绳子被勒紧到了极点。 “唔!”我难受的一个劲的翻白眼,心想:这回真的要翘辫子了。 没被蛇咬死,没被黄皮子吃掉,落到最后竟然死在一个怨鬼手里。更悲催的是,我的死仅仅只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假想敌。 就在大脑逐渐被一片混沌的雪花白侵占,胸口疼的要炸裂的时候,口中无意识的喊出了一个名字:“凤渊……” “你怎么会知道凤渊大人的名讳?”在听清楚我喊的名字后,王倩倩明显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松了口气,“死到临头还在给我装神弄鬼,你这样的人,怎么配知道凤渊大人!” “那你认为,是什么样的人才配知道我?是你这样的么?” 突然,黑暗中莫名响起了一道冷冽而慵懒的声音。像一把泛着寒光被随手掷出去的匕首,瞬间将笼罩在四周令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划出一个大口子,新鲜空气随之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是凤渊,他真的出现了! 窗外还在雷声大作,暴雨如注的夜晚注定不能太平。我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愕然中,眼前一花,灯已经重新亮了。 看着双手抱臂,斜靠在墙上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及腰长发,星光般摄人心魄的双眸,明明没有丝毫变化,但此时此刻却格外让人觉得悸动:救星来了,我不用死了,善哉善哉! “凤,凤渊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倩倩在看到凤渊的一瞬间,话都说不利索了。双腿一软,人就,哦不,是魂就瘫坐在了地上。 凤渊冷笑一声:“我在哪里,是不是还要向你汇报?” 话落,眼角一挑,眸光从我脖子上闪过,只听“噗嗤”一声,死死勒住我脖子的那根绳子就断了。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低头瞥到掉在我手中的半截绳子:肉粉色的质地,滑腻腻的手感,带着一丝丝血迹。尼玛,这哪里是绳子,分明是一截新生儿的脐带! 想到刚才脖子一直被这段脐带勒着,我胃里又是一阵酸水翻涌,也不管一蛇一鬼还在,猛扑到抽水马桶上吐了起来。 吐得昏天暗地之际,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我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的抚摸起来。别说,还挺管用。仅一会功夫,我就觉得顺畅多了。随后就听凤渊漫不经心的问:“老婆,她们两个,你想怎么处置?” 老婆……你妹啊!我一把推开他还放在我背上的手,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看向王倩倩。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被摔到毁容的王倩倩,双目圆瞪,嘴巴大张,半边完好的脸上嘴角不住的在抽搐,明显是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 她怎么反应比我还大?我愣了一下,续而想到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上次那两只黄皮子看到凤渊也是老鼠见了猫的德行,现在王倩倩又是这样,这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而且黄皮子和王倩倩,明显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都认识凤渊?黄皮子不得而知,难道王倩倩在生前,也见过凤渊? 想到这里,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凤渊:这个男人,真的仅仅只是一条蛇精那么简单?不对,他很多次跟我强调过,他不是蛇精。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拥有这样令鬼怪望而生畏的威慑力? 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个男人宁愿忍受我丑陋的相貌,也要留在我身边不肯离开?难不成是喜欢我?别逗了,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很清楚。但如果说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在我怀孕之前呢,为什么偏要选择我? 十六、拉锯战 我看着凤渊,种种谜团如雪球一般在我心中越滚越大。只可惜,他的脸再好看,上面也没有我要的答案。反倒感觉到我的注视,侧过头来回望我。目光了然中带着悱恻,似乎在狭促的挪揄我。 “凤渊大人,你叫她……她是你夫人?”老半天,呆立在一旁的王倩倩才从开着豁口的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而那个刚才差点把我勒死去见阎王的小鬼,此时吓得瑟瑟发抖,缩在王倩倩的身后,用一双皱巴巴的手掌紧紧拽着她染血的绿色连衣裙,正眼都不敢看凤渊。 听王倩倩问完,凤渊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眼角,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而是伸出手,动作特温柔的将我从地上扶起来,靠近我的侧脸说道:“老婆,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的话,那就只能由我来处置了。” “啊?”我一下没明白过来,凤渊已经左手凌空一扣,将那小鬼从王倩倩身后拖了出来,一下钉在了墙上。隔着空气,没有任何接触,小鬼痛苦的踢蹬着双腿,幼细的双手使劲在脖子上挠啊挠。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张皱巴巴还没舒展开来的小脸憋成了紫红色。 见状,被凤渊一句“老婆”吓蒙圈了的王倩倩终于回过神,扑倒在凤渊脚边,哭哭啼啼的哀求:“大人,求求你,放了他吧,他还小,都是我的错!” 此行此举,哪里还有先前对我的半分嚣张,只恨不得把姿态放低再放低,央求凤渊能够手下留情。 眼见着那个小鬼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只要风轻轻一吹就能散掉一样,又看王倩倩痛不欲生的表情,想到白天她惨死在教学楼空地上的样子,我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替她求情:“那个,算了吧!我也没什么大碍,就把她们放了吧。” 听到我替她说好话,原本还在不住磕头的王倩倩动作一顿,愕然地看向我,眼里满是困惑不解。好想在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又不知从何解释,索性不去理会。总之,对于她对我的所作所为,我没有以牙还牙就很不错了,现在反过来帮她说好话,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要有其他更亲近的言行举止,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婆,你刚才是在求我吗?”凤渊听我说完,刀刻般纤薄的双唇往一侧勾起,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魅。像一个狡黠的猎人看到中意的猎物一般,一顺不顺的盯着我的脸。 我抽了下嘴角,这个时候懒得跟他讨论关于“老婆,老公”的问题,悻悻的偏过头:“算是吧。” 王倩倩,为了你,我也是蛮拼的。你要还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下次就算你被凤渊打到魂飞魄散,我都不会多嘴一句。 “哦?还真没看出来。”说着,指尖故意一收,又用力了几分。被掐住的小鬼已经不会动弹了,软趴趴的挂在墙上,气若游丝。 “不要啊,求求你,凤渊大人,求求你放过他吧!”已经变成鬼的王倩倩,差不多几乎要厥过去了。 真是日了狗了!我一向认为自己够有原则,够冷静,够懂得明哲保身。但现在看来,明显还缺一份铁石心肠。我咬牙切齿的瞪着凤渊:“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单。”他轻笑一声,好像就在等着我这句话,眸子里星光熠熠,神色璀然,“你叫我一声老公,我自然会放了她们。”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货没事吧,我跟这小鬼又不熟,和王倩倩更是关系恶劣,他拿她们两个来威胁我向他妥协,还真对得起他二百五的智商。 等了几秒,凤渊见我迟迟没有接话的意思,也不恼,只是从齿缝间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王倩倩,别怪我无情,我给过你们母子机会。” 什么!母子?这个小鬼是王倩倩的儿子?仿佛天灵盖被雷劈了一下,我整个人都蒙了。谁来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叶小鱼,求求你,以前是我不对,请你帮帮我!”我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听出凤渊话外之意的王倩倩已经调头向我哀求起来。 我恶狠狠的对凤渊甩了一个眼刀:尼玛好一招借刀杀鬼! 明明是他要下黑心手,话里话外却无一不在暗示王倩倩:正是我的原因,才导致她孩子不能得救。万一这小鬼真的灰飞烟灭,他不仅可以把罪名抹得一干二净,还让王倩倩对我更加怀恨在心。 “我的耐心可没那么好。”凤渊对王倩倩说道,眼睛却半眯着,笑意盎然的看着我:“三……” 卧槽,这货还能不能再变态一点! “二……” 靠!王倩倩啊王倩倩,你说你好端端的来找我干嘛呢?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我拉下水,算几个意思? “一……” “老公!” 我眼睛一闭,心一横,还是把自己出卖了。 “呵,早这样多好,害得别人吃些苦头,果真是个坏东西。”几乎是同时,在我喊出那句话后,凤渊的手就松开了。真是十足的心机婊,临到最后也不忘了往我身上泼脏水。 “谢谢你,小鱼夫人,谢谢!”王倩倩搂着气若游丝的小鬼,感激涕零的朝我鞠了一躬,态度从来没有这么谦卑过。 我刚想说不用谢,话到嘴边就打住了:小鱼夫人,什么鬼? 奸计得逞的凤渊此刻神情餍足,听到王倩倩那句“小鱼夫人”更是笑得咧开了嘴,心情大好的挥了一下手,示意王倩倩带着她儿子赶紧滚。 在她走之前,还不忘语气森冷的告诫了一句:“记住,今晚看到听到的事要说出去半个字,我随时可以让你们母子神形俱灭,永不超生。” “是,是!小的记住了。”王倩倩说完,逃似的带着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儿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哎,我去!我拍了下额头,真是榆木脑袋,刚才我直接问一下王倩倩她是怎么死的,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吗?我朝窗口张望了几下,不知道现在去追的话,还能不能追上。 懊恼间,身体徒然一轻,低头一看,自己已经被凤渊打横抱在了怀里,正一步一步向卧室走去。对于这一招,他好像屡试不爽。 “放我下来!”我气急败坏。 “给我一个放你下来的理由。”他神情自若。 真是日了狗了,这尊瘟神到底看上我哪里了,我改还不行吗? 一直走进卧室,凤渊才把我放到床上。起身前,还厚颜无耻的在我鼻尖啄了一下。 我实在忍无可忍,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这也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说着他顺势躺了下来。 “凤渊,我告诉你,你别得寸进尺!” 听我这么一吼,原本勾着嘴角的人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双眸间的慵懒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危险的审视:“叶小鱼,你既然知道得寸进尺,那是否也知道过河拆桥?”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竟有些语塞。 “早知道你这么薄情寡义,我也不必费心救你。不过无妨,既然有一个王倩倩,就会有第二个张倩倩,第三个李倩倩。只要那个叫林晓洸的不停止招蜂引蝶,你往后的生活应该会很精彩。” 林晓洸哪里招蜂引蝶了,再说他招蜂引蝶关我什么事?不过……既然他能跟王倩倩那么说,那么同样也能对别的女生说。但凡成绩比我差,又比我漂亮的女孩喜欢他,他都可以心安理得的拿我当挡箭牌。 如此一来,我又会再次,再再次躺着中枪。 察觉到这一点,我心里突然膈应的慌。倒不是因为很多女孩喜欢他而感到苦恼,而是猛然发现,这个我追随了五年,长相白净,成绩优异的男生,还有许多并不为我所认同的一面。 等等!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早在王倩倩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屋子里了?想到在近距离接触死神的那一刻,我居然会在无意识中喊出他的名字,也是有够丢脸。紧接着就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喊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出现?” 问完我就后悔了。未免也太高看自己,就算不顾我的死活,他也会出现的,谁让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宝贝儿子呢。但显然,凤渊没有在意我在想什么。 “不,你会的。”他居高临下看着我,语气异常笃定。 我翻了个白眼,好笑道:“你也未免太过自信。”是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因为这里……”他说着,冰冷的指尖不着力道的点了一下我的胸口,“在召唤我。” 召唤你个大头鬼,你以为你是数码宝贝,我还皮卡丘呢。 我张嘴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凤渊圈进了怀里,额头撞在他胸口上:“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间,今天不早了,快睡吧。” 对于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我确实还有很多问题不明白。可不知为什么,原本思路清晰的大脑,在他说话间,若有似乎的气息喷到我脖颈上的时候,困意顿时袭来。还不等细想怎么回事,人已经睡死了过去。 十七、别逃走就好 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唯一不满意的是,梦里总有一条手腕粗细的蛇缠着我。一会游到腰上,一会爬到脚上,一会又绕到脖子上。赶赶不走,骂骂不走,像个十足的流氓折磨了我一晚上。 “你走开啊!”终于,趁其不备,我一把扼住了它的脖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结果一睁开眼睛,视线就对上了两颗浩淼夜空的星辰,凤渊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笑得一脸狭促。茫然的低头一看,手里抓得哪里是蛇,分明是凤渊的手腕。 “一睡醒就抓着我不放,你就这么离不开我?”他不仅没有挣脱我的手,说话间还反客为主,顺势把我的手扣住了。 我瞪着他,睡意全无,用力抽了几下手,愣是没成功:“混蛋,大清早的你还有完没完?” “和你,永远没完。” 我算是明白了,跟这种外星物种沟通,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毫不脸红的耍无赖,还偏偏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前一晚他离开时,那冷到骨子里,仿佛一转身就再也不会出现的眼神,我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其实他现在这样也挺好。 刚想完,猛的被自己吓了一跳:卧槽,我脑子秀逗了吗?还是患上了斯德哥摩综合征,否则怎么会觉得这个神经纤维长在脑壳外,手段残酷狠毒的妖怪不错?虽然他是救过我很多次不假,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是一个心理变态的事实啊! “唔……”正当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时,突然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下一秒耳垂就被人整个含住了。 伴着他充满恶趣味的轻笑声,湿漉漉的舌尖动作熟稔的扫过我的耳廓,肆意的挑逗了几下,又将它卷入口中。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反应过来,我怒火攻心,一拳捣在他下巴上:“现在不是春天,少他妈给我发情!” “那是不是春天就可以发情了?” “……”重点呢,重点! 见我一脸气急败坏,凤渊的舌尖还含着我的耳垂,语气却冷了下来,危险中透着几分薄怒:“如果换成是林晓洸这样对你的话,你是不是要开心的飞起来了?” 飞你麻痹!当我是什么,缺爱吗? 不过如果真是林晓洸的话,再怎么样也比你好,起码我喜欢他,起码他和我一样是个普通人! “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么?” 见我不吱声,凤渊的声音更冷了。 这还用我说,换而言之,只要是个人,都比你强比百倍!腹诽到一半,我感觉耳垂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痛得我立马张口喊了一声。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就顺着耳朵根淌了下来。 “你干什么!”他居然用牙齿咬破了我的耳朵,难道这货是属狗的吗? “一个小小的惩罚。”凤渊松开我,微眯起来的眼睛深邃如寒潭,令人不寒而栗,“下一次,你要担心的就不是你的耳朵了,而是你的心上人。” 我徒然瞪大眼睛:“你要对他做什么?” 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清楚他这句话绝对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只要他想,不管是林晓洸,或是其他任何人,都没好果子吃。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看你会做什么。”似乎很满意我对他的警告做出的反应,他重新低头在我耳朵上舔了几下。最后,一句仿若叹息的话,低不可闻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让你听话,就那么难吗?” 像在问我,更像是在问他自己。无奈中透着一丝疲惫,和前一刻寒气逼人的凌厉完全判若两人。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自己的情绪也跟着失落起来,有个地方闷闷的,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凤渊,你究竟是什么人?”愣神间,话已经无意识的冲口而出。 为什么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对你,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对别人那么残忍,对我却总在有意无意的迁就?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啧,你这个坏东西,为什么总记不住?”仅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人又恢复了平时的不着调,薄唇抿成一条线,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一看他这副德行,我顿时清醒了,不等他凑上来,已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随后就听他笑语道:“我是你老公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尾音,犹如情场老手一般,被他拖得无比暧昧不清。 “说人话!”我已经放弃跟他交流了。 在我吼完之后,凤渊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些,虽然嘴角还微翘着,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叶小鱼,该你知道的时候,总会让你知道。” “只是到时候,你别再想着要逃走就好。” 今天早上这是怎么了?我望着他的眼睛,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玩世不恭的表情,却又一次勾起了我心里异样的感觉。仿佛胸口某个地方,被人冷不丁的用针扎了一下,有点痛。 “叶小鱼,有闲工夫想这些,不如看下时间,你好像要迟到了。” “啊?”他的话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朝挂钟看去。九点五十分!不是好像,是已经迟到了! 我飞快的冲下床,往洗手间跑去。还没跑几步,猛然意识到今天是星期六,迟到你妹,我就不能有个周末好好放松一下吗? 然而刚没开心多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竟然是赵队打来的电话:“叶小鱼,现在有时间吗,希望你来警局一趟。” 我张嘴想问他是从哪里知道我号码的,但转念一想,警察要知道号码貌似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点了下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又改口说道:“有时间,我等下就过来。” 随后他跟我说了下地址,示意我尽快过去。 “看样子,你似乎遇到难题了,需要我帮忙吗?”放下电话,一回头,发现凤渊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身后,笑得一脸玩味。 “不必了,谢谢。”我不傻,他要主动帮我是一回事,我开口求他又是一回事。没听过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吗?万一事后他又提出什么奇葩的要求,那我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被我拒绝他也不恼,挑起狭长的眼角瞥了一眼窗外,然后将指骨分明的手放在唇边点了一下,丢过来一个飞吻,懒洋洋的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自己一个人要乖乖的哟。” 我看着身穿一袭幽蓝色古代华服的男人,做出这么具有现代感的动作,竟一点也不显得违和,也是醉的不要不要的:“走吧走吧,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 “哎,等一下!”刚说完,随即想到这几天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在凤渊消失前把他拦住了,“那个……明明才几天时间,为什么肚子就有两个月了?” 明白过来我的话后,原本笑意淡淡的人,悠的一下便笑开了花。俯下身贴近我的脸颊,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我原以为你不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还是在乎的。” 在乎毛线!肚子大起来难堪的是我,谁知道它现在没动静,以后会不会突然一下凸出来,能不多嘴问一句吗? 见我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凤渊不再打趣,认真说道:“这是孩子的一种自我保护,为的就是让妈妈从一开始就能够知道自己的存在,好加倍小心保护他。” “也就是说,咱们的孩子会以这样的形态保持两个月,到后面才会慢慢长大,所以实际上跟普通孩子没有太大的区别。”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清洌的目光,挪揄中透着寒意:“不过,对于你这样千方百计恨不得弄死孩子的妈妈,似乎还是不知道来的更为稳妥。” 怪我咯?我翻了个白眼,好像换成谁,无缘无故从黄花大闺女变成孩子他妈,都会急吧?更何况,还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别人是喜当爹,我他妈倒成了喜当妈,能咽的下这口气才怪! 再说了,即便知道孩子他爹是谁,又有几个人愿意给一个来路不明,身份成谜,明显不是人类的男人生孩子? 我吗?不!我现在只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和办法,只要时机可行,我还是会想办法拿掉肚子里的怪胎的! 凤渊走后,我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警局。一进门,就看到了等在大厅的赵队。看到我来了,他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后把我带进了一旁的办公室。 “不好意思,周末还让你跑一趟。”赵队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在我说之前,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没关系,是王倩倩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赵队剑眉紧锁,沉声道:“嗯,找到一些线索,但不是很明朗。我们初步判断,是他杀。” 看着他异常凝重的表情,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赵队,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吗?”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大概也有些猜到了,王倩倩不可能自己好端端从上面摔下来。但要说到他杀,当时我离开后的短短三分钟时间,又有什么人去了天台,那人和王倩倩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十八、警局谈话 想到这里,我又郁闷了。为什么昨天不向王倩倩问清楚,现在回过头肯定要去麻烦凤渊。而且他之前提出要帮忙,还被自己给拒绝了,再开口反而更没面子。 “你不是我们警局的人,不用叫我赵队。”听了我的话后,他笑了一下,和凤渊的冷魅邪气不同,多了一份邻家大哥的温暖与阳光,“我的名字叫赵恒,你可以叫我赵哥,或者直接叫名字。” 赵恒,倒是个好听的名字。我点了下头,大方的喊了声赵哥。人家叫我直呼其名是客气,我真要直呼其名,那就是脑筋不灵光。 “好了,言归正传。”赵恒又重新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因为掌握到的线索有限,所以王倩倩家属一口咬定你是凶手。即便有大量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他们也认为你和王倩倩的死有着直接关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整件事情,说到底我也是受害人之一,现在王倩倩一死,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这个最后跟她碰过面的人。 而更为让我头痛的是,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和她关系不和,在她死前还在班级上演过一场剑拔弩张的“照片门”事件。这就完全符合了因不堪羞辱而产生报复心理的杀人动机。 “赵哥,那你们是不是要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原来再怎么强装镇定,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怕,非常怕。比知道怀孕的那一刻,还要怕--万一弄不好,真的被判刑坐牢,简直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赵恒察觉到我的惶恐,宽慰我:“叶小鱼,只要你真的没有杀人,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有罪,我们警方绝对不会随便抓人,这一点你放心。” 我蹙着眉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厉害,蔫蔫的说:“道理是没错,但也没有最有利的直接证据,证明我跟王倩倩的死完全没有关系,不是么?” 如果有的话,今天赵恒就不会找我来谈话了。 “所以我才会请你来警局一趟,让你配合我们调查。至于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让你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大概的了解。”说道这里,赵恒话锋一转,问道:“你上次的照片还在吗?” “在,稍等一下。”幸好我一直放在包里,否则又得回去再拿一趟。 将照片递给赵恒,他每一张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抬头问我:“叶小鱼,你有没有想过,王倩倩为什么会拍到这些照片?”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如果昨晚王倩倩没来找我,我肯定还反应不过来。但如今联想到那个小鬼是她的儿子,再回过头来看这些照片,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跟我说过,当时她也在医院,正好碰到我。”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只说了一半。说的太明白,对我没好处。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如果现在直接告诉赵恒,王倩倩其实怀孕了,他势必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到时候,难不成我要告诉他,我看到王倩倩的鬼魂了?不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才怪。既然不能说实话,肯定要想办法圆过去,到时候难免说了不该说的话,反而徒惹事端。 果不出所料,在我说完这句话后,赵恒老鹰般精锐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了我一眼。其实我心里是崩溃的,但脸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如同一个世纪。终于,赵恒再度开口,而我也知道,无形之中自己逃过了一劫。 “王倩倩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法医说她怀孕快三个月了。”见我一脸惊愕,他继续问道,“你知道和王倩倩走的比较近的是哪几个男生吗?” 话外之意,无非是问我知不知道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摇摇头,不要说王倩倩,对于其他任何人的私生活,我都不关心。不过……想到她说过前几天林晓洸答应了跟她交往,我还是迟疑了一下。 “想到什么尽管说,任何线索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看出我的欲言又止,赵恒提醒我,“你放心,今天的谈话是对外保密的,除了你和警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包括王倩倩怀孕的事,目前为止,连她的家属都还不知情。” 其实我不是怕谈话内容泄露,而是不想将林晓洸牵扯进来。但转念一想,他们俩才在一起没多久,而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三个月了,显然跟林晓洸关系不大。如此一来,我内心突然为林晓洸的喜当爹感到一阵悲凉。 于是开口说道:“王倩倩是我们班上的副班长,交际能力强,家境好,加上长得漂亮,很多男生都和她走的近,具体也不好说。” “不过最近,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才没几天。”我故意强调,“那个男生叫林晓洸,也是我们班上的同学。照时间来算,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谢谢你的配合,至于孩子是不是林晓洸的,我们警方自会有结论。”赵恒满意的点了下头,“另外,你昨天在学校提到过一个数码相机,是怎么回事?” “昨天在天台上,王倩倩手里确实拿着一个淡粉色的数码相机,她用里面的照片威胁我,让我不要参加下周的期末考试。” 至于为什么那个戴眼镜的警察说没有数码相机这回事,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要是现在能找到拿走数码相机的人,案子应该会有很大的突破。 听我说完,赵恒低头沉思,没再答话。我看他这样,也不好贸然开口,只得在一旁干等着。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问:“叶小鱼,你上天台见王倩倩的时候,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奇怪的人或事?我见他问的煞有其事,不敢随便敷衍,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我记得整栋教学楼都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遇见。但是上去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过一个清洁工在走廊打扫卫生。 “有遇到过一个清洁工。” “仔细说说,长什么样子。”赵恒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这下可难倒我了:“她带着口罩,我根本看不清,只知道是个女的,扎着辫子。衣服也是学校里清洁工统一穿的那种服装,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猛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咱们学校教学楼入口处有摄像头,可以去调取监控看看!” “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到了,不巧的事,那个摄像头在前一天坏了。” 坏了?是巧合还是人为,为什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了?如果是巧合,倒也算了。但如果是人为,那么这绝对是一次有计划的谋杀,而且行事非常缜密。究竟是谁这么痛恨王倩倩,竟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到了非杀她不可的地步? 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佩服起王倩倩的智商来。明明可以现身,不去找杀人凶手,却跑过来找我。找我也就算了,还是来拉我当炮灰,陪她一起死的。敢不敢告诉我是谁杀了她,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我刚才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技术人员根据方位比对,在王倩倩跳楼前站着的后方白墙上,发现了一只鞋印。” “不过你说遇到的清洁工是个女的,而这只鞋印却是男人的。这一点就可以排除清洁工作案的嫌疑了。更何况你是上去的时候看到她的,也许等你到天台,她早已经离开了。” 是啊,如此一来,线索就又中断了。 “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赵恒送我到门口,惯例叮嘱我,“还是那句话,对于我们的谈话内容,对外要严格保密。” 我点点头,跟他告别。从警局走去公交站的路上,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今天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平时没什么动静的手机,现在上赶着都给我打电话。我一边琢磨着会是谁,一边把手机拿出来。等看清楚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名字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盯着那个名字,半天没回过神来。老天,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个号码在手机里存了将近五年了,却从来没有一次响过。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待自己足够强大的一天,再去拨打这个号码。结果没想到,我没有等到自己变强大,却等来号码主人的主动来电。难道最近的霉运全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幸运,而准备的铺垫吗? 我紧紧攥着手机,手心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都冒出冷汗了。怎么办,怎么办,接起电话,我该跟他说什么?我无比忐忑,又害怕电话会戛然而止,纠结到最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喂,你好。” 我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但距离我最近的路人已经在拿奇怪的眼神看我了。因为我的嘴唇在发抖,我的脸颊在抽搐,看上去就像羊癫疯发作的前兆。不过这种时候,我已经顾不上别人怎么看我了。 十九、原来如此 “叶小鱼,你好,我是林晓洸。”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冽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当初高中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的林晓洸就是用这种语调把演讲稿说了一遍。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被他仿佛是从画卷上走出来的一般,浓郁的书生气质所吸引了。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指甲不知不觉陷进了了手掌心。 那头林晓洸迟疑了一下,复又开口说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这是在邀请我?有有有,就算没时间也会有时间!内心世界的我正在宇宙大爆发,而实际上的我只是冷冷的回应:“不忙。” 我靠!这么惜字如金是闹那样? “我在好客来订了位子,想请你吃个午饭,你过来吗?”听到我有时间,他似乎松了口气。 好客来是我们学校附近一家有名的私房餐馆,老板是四川人,地道的蜀中风味,加上价格实惠,菜量也多,很受大学生喜欢。当然,我只是偶尔路过几次,并没有进去吃过。 听他说完,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大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中,和白日做梦这句话倒挺应景的。 “叶小鱼,你来吗?” 因为我迟迟没有回答,电话那头林晓洸又问了一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赶紧说道:“去!”说完发觉语气不对,干咳了一声,故意放缓语速:“嗯,我一会儿过去。” “那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沉浸在那句“我等你”的臆想中,连走路都轻飘飘的,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公交车上,我一路都在猜测林晓洸请我吃饭的原因。喜欢我,要跟我表白?肯定不可能!昨天在教室里,他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听到了那些话。 以他的脾性,我没有怀孕前,他都不愿搭理我,更何况现在知道我已经成了孩子他妈,更不会拿正眼看我。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奇怪,这餐饭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难道他也以为是我杀了王倩倩,所以要找我替她报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再怎么说,王倩倩都是他的女朋友。但是找人报仇,不该是这副好商量的语气才对。 或许,一切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他不过就是想了解下情况而已。但要真是这样,我倒为难了,赵恒再三叮嘱不能将谈话内容外泄,到时候万一林晓洸问起来,我也只能打马虎眼了。 这样一路胡思乱想,很快就到站了。还没走到餐馆门口,远远就看到林晓洸站在马路对面,冲我在挥手,笑的有些牵强。 “进去吧,菜都已经上齐了。” 我从他身边经过,他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往一旁躲了一下。细节从来不会骗人,所以,即便他请我吃饭,也并不妨碍他讨厌我。 “嗯。”我也跟着冷淡的应了一声,由他引路,坐到了餐桌前。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了一小会儿,谁都没有开口。我已经从一开始接到他电话的狂喜,到在公车上的猜疑,到餐馆门口见面的失落,最后全都变成了现在的心灰意冷。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我只是还没死心而已。心事重重的吃着菜,我都没功夫去想两人这个样子尴不尴尬。 反倒还是林晓洸先开口了:“叶小鱼,这次请你吃饭,我是想问你一些事。”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嗯,你问,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言外之意是,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关于王倩倩的死,你怎么看?” “啊?”我一愣。 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要说出乎意料吧,也在情理之中。可要说情理之中吧,好像不该是这个问法。正常点的开头,不应该是:“你知道王倩倩是怎么死的吗?” 让我谈谈看法,人都死了,我能有什么看法?可吐槽归吐槽,问题还是得回答,谁叫对方是林晓洸呢:“对于她的死,我很遗憾,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这话官方的不能再官方,简直滴水不漏。显然,林晓洸也没料到我会用这种态度对他,一双猫儿眼似的瞳孔凝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我的意思是说,对于王倩倩的死,警察那边有线索了吗?” 我夹了一大筷子干煸四季豆塞进嘴里,辣的呼哧呼哧眼泪水直流,却还偏偏笑着接过话茬:“不是很清楚,他们就问了我关于照片的事。” “照片?那你是怎么回答的?”说着他夹了一块水煮肉片到我碗里。 只是不巧,在他要收回之际,我的筷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筷子:“对不起!” “没关系。”他扯了一下嘴角。 看着林晓洸故作热情的样子,我心里苦笑了一下:我是真心喜欢你不假,但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传染病患者。我看得见你掩藏不住的嫌弃,也听得见你内心的鄙夷,更注意到了你再也没有动过一下的筷子。 可能从一开始就把你放在了神坛上,想象的太遥不可及,才会被表面的光芒遮住眼睛,看不到一些本该早就看到的东西。 这一刻,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晓洸,我却莫名其妙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介意被我碰到筷子,或许还会恨不得把我碗里的菜都抢走,塞进自己嘴里也难说。 “叶小鱼,你在笑什么?”林晓洸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猛然回过神:“啊,我有笑吗?” “有啊,就刚刚。”林晓洸奇怪的望着我,“你自己没感觉吗?” 我摇摇头,还真没感觉。我为什么要笑,又没有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想到他之前的问题,我接着说:“关于照片的事情,警察也没多问,只是提到王倩倩为什么会拍到这些照片。”我尽量挑无关紧要的说。 “那你知道王倩倩是怎么拍到的吗?”林晓洸拿调羹舀汤的手顿了一下,看向我。 “知道,她亲口告诉我的。”想到王倩倩在天台拿着相机,跩的二五八万的让我别参加期末考试的表情,我就恨得牙根痒痒。 也许是我的表情有些狰狞,林晓洸扯出一个笑,讪讪的附和着,比哭还难看。也不知是我过于敏感,还是眼花看错了,总觉得今天的林晓洸怪怪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刚要开口回答,眼角一抬,意外的瞥到斜后方的靠窗位子上坐着两个女生。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正鬼鬼祟祟的朝这边张望。见我看过去,那两人迅速回过头,假装在吃饭聊天,举止怪异做作。 我心里嗤笑一声,除了李萌和刘玲,还能是谁?即便她们打扮成这样,从外形和感觉上,还是被我一眼认出来。 也是到了这份上,我才明白过来这顿午饭的真正目的。显然,刘玲和李萌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餐馆里,她们打扮成这样,绝对是有备而来。 此时此刻,林晓洸之所以坐在我对面,问东问西,又神色尴尬,多半也是李萌和刘玲的主意。知道我喜欢林晓洸,所以特意派他来探口风,试图从我这里套出真相。当然,就算没有真相,他们也会好好利用我说的话,来制造真相。 和刘玲,李萌一样,林晓洸也以为是王倩倩的所作所为刺激到了我,所以才会让我产生报复心理,并痛下杀手。说来说去,这三人就是一口咬定我是杀人凶手。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里反倒坦然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慢悠悠的喝了两口,说道:“王倩倩都跟我说了,关于照片是怎么来的,以及她拍这些照片的目的。” “因为,照片就是她亲手拍的。”我抬起头看向林晓洸,“她当时人就在医院。”至于目的,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在心中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呢?被我喜欢,会觉得恶心,你可以当面告诉我,也比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告知要好接受的多。 所以说,人果然是犯贱: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觉得他好,越想千方百计的降低自己的姿态,来讨对方欢心。而被喜欢的,总是有恃无恐,因为总有人像我这样作践自己,不知好歹。 林晓洸被我看得有些不自然,眼睛飘忽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她有说是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吗?” 这个倒真没有提起,我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啊!你没长眼睛吗,这么烫的水你往我身上倒!”我正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餐馆大堂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传来高八度的谩骂声;“你知不知道这开水有多烫,你被烫一下试试?别跟我说对不起,把你们经理叫来!” 说话的人正是刘玲,她手指着一个服务生的鼻子,怒气冲冲。再看她的裙子,上面湿漉漉的一片,还在不断往下淌水。 二十、被忽略的细节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突然转过身,我没注意就撞上了,还请您见谅。不过这水是温的,应该不碍事。”服务生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姑娘,一看样子就知道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此刻唯唯诺诺,被刘玲骂地面红耳赤,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哦,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咯?是我自己撞了你,还赖上你了是吧?”刘玲不依不饶,“被烫的人是我,你怎么知道没事?想推卸责任?” “我……经理,你来了!”服务生还想解释,一看到经理过去,立马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这位顾客您好,让您在用餐途中被打扰,是我们本店服务不周。”身着一身黑西装的经理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朝刘玲欠了下身,先做了番道歉,之后又接着说道:“不过在过来之前,我查看了大堂的监控。” “是您突然在转身的时候抬手打到了路过的服务生,才会被茶水泼到。而且,为了防止此类事故发生,本店提供的一直是四十度的温开水。” “你!”刘玲先前听到经理道歉,还得意的抬起了下巴,现在反过来被气的脸色青白不定,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想必也自知理亏。 “不过,您毕竟是本店的顾客,发生这样的事,本店也有责任。这顿饭给您打8折,祝您用餐愉快。”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的年轻经理做事如此老辣,一场在所难免的纠纷,被他四两拨千斤,圆的滴水不漏。既保护了服务生的利益,又不失时机的为餐馆打了一次活广告,充分体现餐馆的服务精神。弄到最后,最尴尬的反倒是刘玲。 刘玲原本不甘心,还想继续胡搅蛮缠,但看到我已经注意到了她,悻悻的骂了一句。饭也不吃了,结了账拉着李萌走了。 “你吃饱了吗?”刘玲和李萌一走,林晓洸哪里还坐得住,看我的眼神愈发不耐烦,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淡定的询问。 我放下筷子,点了下头:“吃饱了。”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仅有的两张毛爷爷,放到餐桌上:“林晓洸,我们也算是老同学了,这么多年除了同学会,没有单独吃过一顿饭,今天就让我请你吧。” 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我飞快的起身朝大门走去。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有人拉了我一把,说了声谢谢,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经理。 看到我的脸,他错愕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是被我脸上的胎记吓到的时候,下一秒我感觉有东西塞进了手里。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包纸巾。不等我说什么,里头有人在喊经理,他只留了一个暖心的笑,冲我挥了挥手,走开了。 直到从餐馆出来,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哭了,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泪痕。 林晓洸,你看,就连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比你要更懂得怎样尊重别人。当然,也许你根本没把我当做别人,或者我在你眼里连人都不是。而是一个没有自尊心,不需要被在乎的“丑八怪”,仅此而已。 不过没关系,今天一顿两百块钱的午餐,终于让我看清了现实--白日做梦,终究只是白日做梦。是梦,就迟早有醒的一天。同样,喜欢也迟早会有被耗尽的一天。 坐上公交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餐馆大门,笑了。原本要出来的林晓洸,见到我还没走,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这场人尽皆知的暗恋,真是有够蠢的,叶小鱼…… 回到家后,身心俱疲,加上高烧刚退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衣服都没换,一头栽进了床上。谁都别来烦我,让我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我又是打不死的叶小鱼。 可是事与愿违,刚闭上眼睛,我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在餐馆里,林晓洸听到我说王倩倩也在医院里,不是感到惊讶,而是问我:她有说是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吗? 正常情况下,就算要问,也会问:她也在医院?她去医院看什么病?或者,干脆直接跳过,继续下一个问题。 联想到在餐馆里,他总是时不时在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尴尬,我一直以为他是厌恶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并非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自从王倩倩死后,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我的注意力一直被照片吸引,而王倩倩也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关于她自己以外的其他任何人。 林晓洸之所以会这么问,可能性只有两点:要么,他知道当天王倩倩去了医院,所以想知道是谁陪她去的。要么……他不仅知道王倩倩当天去了医院,而且陪她去的,就是他自己!甚至更有可能,他是亲眼看着王倩倩拍下这些照片的。 如果,以上假设要成立的话,是不是表示,林晓洸知道王倩倩怀孕一事? 不对!如果这是真的,林晓洸这样问,分明是不打自招。他难道就不怕警方怀疑到他的身上? 可是老话也有说,做贼心虚。假设我就是林晓洸,那么根本无法得知当时王倩倩对我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由此一来,确实会向最大嫌疑人试探口风,来确保自己的安全。更何况,这个最大嫌疑人还是自己的暗恋者。 前后仔细一联想,我决定还是再去找一次林晓洸,当面问问他:知不知道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洗刷自己的嫌疑,还自己一个清白。 当然,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找到数码相机的下落。可惜,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估计头发都白了,还未必能找到。 出门前,我鼓起勇气给林晓洸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再次见面。结果一连打了四五个,愣是没接,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从我离开餐馆的那一刻起,他就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先过去,到他家楼下守株待兔。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五年时间,要是连这点都不知道,我确实暗恋的很失败。 好在林晓洸是本市人,大学跟我一样走读。只不过他是家在这里,而我是为了晚上打工方便租的房子,两者性质不同。 到了他家楼下,已经临近傍晚。我不抱希望的去敲了敲门,果不出所料,没人。只能返回楼下,蹲在花坛边等他。这个时间,在外工作的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时不时还会警惕的打量几眼。估计在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丑八怪,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小偷吧? 我懒得理会那些目光,自顾自等。等了半天,从天还亮一直等到完全暗下来,也没看到林晓洸的身影。 直到我心灰意冷,打算回家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纯棉T恤的男生出现在视线里。正是中午才见过面的林晓洸。 看到我出现在他家楼下,他一下瞪大了眼睛,表情比吞了苍蝇还夸张:“叶小鱼,你跟踪我?”语气里的鄙夷不言而喻。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赶紧解释,“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没办法,我才只好自己先过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他离的我远远的,连像中午那样装也不屑装了。 我当做没在意,看了下四周人来人往的,觉得说话不方便,就说:“能不能上你家说?” “叶小鱼,你还真是……”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不耐烦的丢下一句,“我爸妈出差了,家里不方便待客。” 见他要上楼,我有些急了,灵光一闪,说道:“王倩倩,王倩倩还说了别的,关于你的事!” 话音刚落,原本抬脚上楼的林晓洸一下顿住了。昏黄的楼道里,他的背影微不可查的颤悸了一下。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看向我:“上楼说吧。”语气比刚才稍微柔和了几分。 进了林晓洸家,果然如他所说,他的父母都不在家。简约明快的欧式风格,让房子看起来和他人一样干净整洁。只是过于大的空间,和过于整洁的摆设,反倒也有冷清,空荡荡的感觉。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林晓洸放下手中的书,进了厨房。我看了眼夹在书里的借阅卡,想来他一整个下午都呆在图书馆了。 接过他给我的一次性水杯,我说了声谢谢。他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叶小鱼,现在能告诉我,王倩倩说了哪些关于我的话吗?” 我呷了口茶,目光定定的看着林晓洸。见他神色肃穆,下颚线紧绷,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笃定。左右一想,临时改变了主意。 二十一、廉价的喜欢 与其问他知不知道王倩倩怀孕了,冒可能被他一口否认的风险,继而被赶出去,还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他,王倩倩怀孕了。 一来可以看看他的反应,看他对这件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二来,我也有私心,想知道,万一林晓洸真的不知道王倩倩怀孕的事,如今他又会作何反应。是像对我一样厌恶,还是因为对方是王倩倩,而无奈的接受呢? 虽然无论我用什么方式试探,从决定来找林晓洸的一刻起,我就辜负了赵队的信任,但求人不如求己,很多事情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主意一定,我放下杯子,半真半假的说道:“王倩倩告诉我,她怀孕了,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 “砰!” 我本来想卖个关子,不想把话说的太满,也没打算说下去。谁料听了我的话后,对面的林晓洸突然手一抖,玻璃杯应声落地,碎成了几片玻璃渣子。 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就见他脸色刷白,惊疑不定的问:“叶小鱼,你都知道了?” “嗯。”如果不是王倩倩来找过我,又和赵恒谈过,我也不会知道。 “她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她竟然敢骗我!”林晓洸说着,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日波澜不惊的双眸泛着一丝戾气,“叶小鱼,这件事你还告诉过谁?” “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总不能告诉他,警方已经知道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大对劲。好像我们两个说的重点,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等一下,听他话里的意思,他确实知道王倩倩怀孕了!但即便证明我猜测没错,他也不该说王倩倩答应他,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啊? 毕竟一个女大学生,未婚先孕,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于情于理,也都是王倩倩求着林晓洸保密才对。怎么到了他们两个身上,就给调了个头呢? “叶小鱼,你的条件是什么?”正当我觉得云里雾里的时候,林晓洸已经坐在了我的身边。他侧头看着我,表情很温柔,是认识五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只是,这份温柔并没有到眼睛里去,眼神冷的让人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冬。 “条件……什么条件?”我现在是彻底糊涂了。 “别跟我装傻充愣,叶小鱼,你今晚上来找我,不就是想利用这点来威胁我吗?”前一刻还笑着的林晓洸,下一秒突然毫无征兆的拽住我的手腕,将我压到身下,恶狠狠的说,“你的这点小心思,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想跟我在一起吗?”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把王倩倩怀了我孩子的事说出去,我就答应做你男朋友。” “什么?”我感觉脑袋“duang”的一下,被这几句话砸的有些发懵。什么叫答应做我男朋友?为什么要做我男朋友……他刚才说,王倩倩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终于,从不亚于五雷轰顶的消息中醒过味来,我瞪大眼睛,望着上方的林晓洸,越看越觉得这张脸陌生。 一开始,我只是怀疑他可能知道王倩倩怀孕的事,而借机想从他那里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也许会对警方破案有利。或者说,我仅仅只是想确定,他在整件事情中,参与了多少。 没想到,结果却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他不仅知道王倩倩怀孕了,而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可是时间上分明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撑死也不过两个星期左右。难道,在一起之前,已经…… “叶小鱼,你骗我?你根本不知道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也许是看我吃惊的表情完全不像装的,林晓洸狐疑的审视几秒,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说,你为什么要来套我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还保持着半躺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思绪已经清醒了,但整个人却不好了。望着平日里虽然少言寡语,却气质干净的男生,如今变得面色狰狞,双目狠厉,我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他,真的不了解。 “林晓洸,我只知道王倩倩怀孕了,并不知道孩子是你的。”是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做贼心虚,又怎么会不打自招? “那现在你知道了?”林晓洸懊恼的抓了一把头发,再抬起头的时候,嗤笑了一声,“所以,做我女朋友吧,只要你替我保密。” 原来,感情在你的眼里,真的就这么轻贱吗?甚至可以随便用来交易!叶小鱼,你当初一定是眼睛被屎糊住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根本不懂得爱的人,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翩翩公子? 再回想过往点点滴滴,没有气度,行事冷酷,缺乏爱心,仿佛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缺点,全都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和他光鲜的外表,干净的长相,优异的成绩,慢慢融为一体。最后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不被理想化的林晓洸。 我坐起身,望着他,摇摇头:“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做你的女朋友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林晓洸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愤怒了,“我都不介意,你这个丑八怪有什么资格说不!” “我是丑,可我这里,”我指着心口,“比你干净。” 我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条短信:别轻举妄动,林晓洸有问题。发件人:警官赵恒。 我佯装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放回去,脸上没什么表现,心里却翻起了惊天巨浪:难道赵恒也查到了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林晓洸的?但仅凭这一点,也不能断定林晓洸有问题吧?还是说,他查到了别的什么线索? 不对,从他短信上的语气来看,我怎么好像感觉赵恒知道我在林晓洸家里?他在跟踪我?想到这一点,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如此放心的让我从警局离开了。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离开过他们警方的视线,我的一举一动,见过什么人,去到哪里,他们都了如指掌。 呵呵,我果然有够蠢的。头上戴着“嫌疑犯”的帽子,怎么可能被人无条件的信任。 “叶小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也总是什么样的。 “林晓洸,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接近你的人都有企图?” “难道不是么?”他无不嘲讽的睨了我一眼,“你喜欢我,渴望我回报你同样的喜欢,这不是目的是什么?” “同样,王倩倩处处欺压你,就希望我能对她另眼相看,这不算目的吗?” “可是,不管是你,还是王倩倩,你们都叫我恶心!”说到这里,林晓洸猛的朝我看来,眼神陌生的令人心悸,“因为你,叶小鱼,我高中整整三年都被班里的男生当做笑柄。你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说吗?‘林晓洸,今天上课你家丑媳妇又在盯着你看啦!’你知道那种被人安上莫须有关系的痛苦吗!” 看到他深陷在回忆的痛苦中,我沉默了。我真的不知道,自以为稳妥的暗恋,曾经给他太来过这么大的苦恼。 只听他继续往下说:“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了,我以为可以就此摆脱你,谁想到你居然跟着过来了!” “这也就算了,我认栽,可到了大学又多出一个王倩倩!这个贱女人,趁我离开,居然在我的饮料里下了药。我还是个大学生,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怎么可能要这个孩子?” 原来王倩倩是这样怀上林晓洸孩子的。 “我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不肯,坚持要把他生下来。还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像我,很聪明。去他妈的,生下来之前也得问问老子想不想要这个孽种!” 林晓洸似乎是压抑了太久,豁出去了,完全不顾自己在说什么:“叶小鱼,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念书,难道这也有错么?” “可是你们一个个,却非要把我往死里逼。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们狗咬狗!我故意答应和王倩倩交往,让她考试要超过你,否则就分手。她果然没让我失望,有她在,你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纠缠我。就连那些照片,都是我故意让她拍的。没错,当时我就在医院,不仅如此,将这些照片传到学校还是我出的主意。” “为什么我会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这句话,他更像是在自问自答,“还不都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 说了这么多,林晓洸终于安静下来了。喘着粗气,双手攥成拳头撑在膝盖上,整个人颓败的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老鹰,光芒不再。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寂后,我缓缓开口道:“对不起。” “什么?”他还在喘息,迷茫的看向我。 “这么多年来让你感到困扰,我很抱歉。从今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从小到大,没有被过多关爱的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争取,就一定会有回报。学习上如此,生活上如此,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感情上也是如此。 其实,有些东西,并不是付出就有回报。得不到,要学会放手。 “呵!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林晓洸冷笑了一声,缓缓直起腰,眼中一片阴郁,“太晚了。” “叮咚--”我正在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二十二、最后的挣扎 林晓洸不是说他爸妈出差去了吗?这个点,会是谁?去开门前,他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显然也不清楚情况。 “你好,请问是林晓洸同学吗?”门刚被打开,一个严肃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是赵恒!他们怎么过来了?但想到前几分钟收到的那条短信,我就释然了。既然他们查到了线索,那上来询问林晓洸也是办案需要。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看到警察上门,林晓洸错愕了一下,并没有让路,神情戒备的将手扶在门框上。 赵恒从开门的时候就注意到我了,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过来,继续对林晓洸说:“不请我们到屋里坐一会儿?” 由此可见,他们一早就知道我在这里,这次登门也完全是有备而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晓洸不得不让行。更何况他只是个学生,担不起妨碍公务的罪名。 进了屋,赵恒给后进来的两个警察使了个眼色,他们就一左一右守在门边没进来。其余几个跟着赵恒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我见这架势,哪里敢跟他们坐一块儿,赶紧起来,站到了林晓洸旁边。 “找我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林晓洸一扫先前的失态,已经恢复了往日冷冰冰的样子。就连面对警察,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你们两个也都坐下吧。”赵恒不介意林晓洸的态度,直到我们两个坐下,他才继续开口,“林晓洸同学,你别紧张,我们今天来,只是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你能告诉我们,事发当时,你人在哪里吗?” 终于进入正题,我没有出声,在旁默默听着。有过一次经历,知道这是警察办案流程。但说实话,这种感觉实在不敢恭维。 “我在上厕所。”林晓洸想也没想,回答道。 仿佛早就料到林晓洸会这么说,赵恒意味声长的勾了下嘴角:“那么,这个潜进学校清洁工更衣室的人,又是谁呢?” 赵恒说着,用手机播放了一小段视频:画面有些暗,从上往下俯视的角度。一个身形纤长的少年,步履从容的打开其中一个柜子,将一套工作服藏进了自己的袋子里,然后又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离开了更衣室。 虽然拍的不是很清楚,但只是一个背影,我都能准确的认出这个人,就是林晓洸。他去清洁工更衣室干什么,为什么要拿她们的工作服? 等等,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了在去天台的路上,遇到的那个清洁工。可是对方是个女的,林晓洸明明是个男的。 “你一定觉得奇怪吧,学校根本没有在那里安装摄像头,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段视频?”看着面色发白,双唇紧抿的林晓洸,赵恒像抓住狡猾狐狸的猎人一般,目光精锐,“很不巧,有一个清洁工的钱包被偷了,为了找出小偷,她私自在更衣室的墙上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当然,她也为此受到了处罚。不过,同时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就是一段视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林晓洸咬着牙忿忿的说道,“这充其量只能证明我去过更衣室,再不济就是说我偷了清洁工的衣服,能说明什么问题?” “那么加上这个够不够?”赵恒示意旁边的警察拿出一个证物袋。 里面黑乎乎的一团,又不能碰,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我也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倒是林晓洸瞪大眼睛,一脸惊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这顶假发倒确实实在学校男厕所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可别告诉我,你上厕所是专门为了处理它吧?” 假发?清洁工衣服?女清洁工!断断续续的线索串联起来,拼凑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当时,除了我和王倩倩,还有第三个人在现场。那就是,伪装成女清洁工的林晓洸?! 如果继续往下联想……不,不可能!就算林晓洸再讨厌王倩倩,他也不可能杀人。好歹,王倩倩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孩子……难道他就是为了那个孩子,才痛下杀手? “哈!你们警察可真够好笑的。假发比比皆是,厕所谁都能进,凭什么断定是我的?你们是看见我戴过,还是看到我去丢了?” 林晓洸轻蔑的冷笑一声,短短两句话,就轻松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现在可以不承认,但天台上为什么会有你的鞋印,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平时都会去天台玩,留下一两个脚印在所难免。怎么,你们警察难道就是这么办案的?无中生有,生搬硬套?” 面对林晓洸的咄咄逼人,其他几位警察都有些坐不住了。赵恒沉着脸,示意他们冷静。而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到现在的冷静沉着,林晓洸显然已经完全做好了应对准备。 我坐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干瞪眼睛。从客观角度上来说,既然赵恒他们能找到这么多证据,说明林晓洸确实有猫腻。但从主观角度出发,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林晓洸可能是杀害王倩倩的凶手。 不过,就像林晓洸说的,即便这些证据真的跟他有关,也只能证明他偷了清洁工的衣服,曾经去过厕所丢假发,和曾经到过天台但不能证明是什么时候去的。 除非……我蹙了下眉头,刚要说话,就被林晓洸打断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林晓洸面带不屑,神情淡漠的开口,“即便证明我有罪,像王倩倩这样不择手段的女人,也是死有余辜。你们这些做警察的,只知道一味的寻找真相,那真相的背后是什么,你们又在乎吗?” 林晓洸说的激动,话音未落,头顶的白炽灯突然剧烈的闪动了几下,单很快又恢复了。估计是电压不稳定,谁都没放在心上,我也不例外。 “任何借口都不是杀人的理由。”赵恒盯着林晓洸的眼睛,“即便这些证据一时无法将你定罪,但你也同样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吧。至于你父母那里,我们会尽快叫他们过来的。” 赵恒后面又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我的注意力全部被他身后的人吸引过去了。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黑色的披肩长发,白皙的皮肤和姣好的面容--王倩倩,竟然再一次出现了! 和上次骇人的模样不同,这次的她,完全是活着时候的样子。不仅如此,她还面带笑意的向我点了下头,怀里抱着一个幼小的婴儿。看来,凤渊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真的伤了王倩倩的孩子。 我“嘶--”的抽了口凉气,也忘了害怕,直接指着赵恒对王倩倩说:“这是赵警官,你快告诉他,到底是谁杀了你?” 没想到王倩倩听了只是笑而不语,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怕她再次消失,没多想,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叶小鱼,你怎么了?”赵恒喝了我一句。 我这才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诧异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一个神经病。 我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又见他们对王倩倩的出现根本没有一点反应,可以说完全无动于衷,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古怪。试探的朝王倩倩在的位置努了下嘴,问:“你们难道看不见?” “看见什么?” 见他们依旧一脸茫然,这下我才断定,这个房子里,能看见王倩倩的,只有我一个人。 这就纳闷了,前几次遇上匪夷所思的事,我都是一个人,也没觉得什么。为什么现在一屋子的人,偏偏就我能看见,而其他人不行? “叶小鱼,你还好吧?”赵恒不放心的询问。 我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我还没蠢到告诉他们自己能见鬼的地步,否则在把林晓洸带去警局问话的同时,赵恒他们会顺道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 赵恒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重新把注意力转向了林晓洸。我这边刚吁出一口气,结果那头王倩倩又在跟我招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想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矜持了,做了鬼果然跟做人的时候有差别。可转念一想,前晚上还彪悍的不行,张口闭口要杀我,也没见她像现在这样。最后左右不放心,也顾不上其他人怎么看,还是跟了过去。 走到玄关处,王倩倩停了下来,用惨白的手指着上面的灯光按钮,对我点了下头。随后便抱着她的鬼娃退到了一边,不再有所动作。 这是几个意思?光线太亮,让我把灯关了?还是这个开关另有所指,代表了某种暗语?我摸着下巴,不明所以的瞅着,实在猜不透王倩倩的意思。 “不就是个电源开关吗,有什么好看的。”林晓洸走到我前面,挡住了我的视线,声音里意外的带着一丝慌乱,眼神闪烁的对赵恒说,“不是要我去警局吗,那就现在走吧。” 我这才发现,刚才他们都跟着我过来了,现在全都凑在开关前,和我一样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当然,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我一脸莫名其妙,是在揣度王倩倩的意思,而其他人一脸莫名其妙,是因为我突然不正常的举动。 “谢谢你的配合。”两个警察一听林晓洸这么说,巴不得早点回警局。 就在临出门之际,却被若有所思的赵恒抬手拦了下来:“等一下。” 二十三、尘埃落定 话落,他俯下身,伸手在开关周围敲了敲,又煞有其事的将开关罩周围摸了一圈。最后也不知发现了什么,目光犀利的回头看了林晓洸一眼。察觉到赵恒的视线,林晓洸不自然的偏了下头,仿佛在害怕和赵恒对视。 这时,我注意到赵恒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接着他问林晓洸:“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螺丝刀吗?” “我家没有螺丝刀。”林晓洸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都开始颤抖了。 我实在不明白林晓洸在紧张什么,王倩倩为什么要引我过来看开关,就连现在赵恒的举动,都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要螺丝刀干嘛,难不成要把这个开关罩给拆下来? “没有螺丝刀也没关系,厨房菜刀借用一下。”仿佛一早料到林晓洸会这么说,赵恒也不恼,不等林晓洸答话,就自顾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菜刀。 林晓洸见势,哪里还有先前的沉稳冷静,整个人都不好了,慌里慌张的挣脱两名警察,一下拦住了赵恒的去路:“你要干什么?别忘了,这可是我家!” 这么一来,就算是我一个外行人,都看出猫腻了,更何况作为警察的赵恒,敏锐度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冲其他两个警察使了个眼色,林晓洸就被牢牢架住,拖到了一旁。 下一秒,就见赵恒撩起袖子,对准开关罩就是一通砍。没几下,白色的开关罩就壮烈牺牲了,摇摇晃晃的从墙上剥落下来,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几乎是同时,我听到林晓洸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颓败的呜咽声,双膝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完了……” 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墙上,约莫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空隙里。避开盘曲的电线,一只淡粉色的数码相机,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正是当时王倩倩从包里拿出来的那一只。 如果说,前面的证据林晓洸都可以为自己找理由开脱,那么这只数码相机的存在,任凭他舌绽莲花,也于事无补。而我,也终于明白了王倩倩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当一切迷雾被拨开,裸露出丑陋的真相,即便我知道自己现在完全被洗清了嫌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林晓洸,真的杀人了。他杀了王倩倩,杀了怀了他孩子的王倩倩。或许,其实我也早就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只是内心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一直在不断为林晓洸开脱而已。可真相永远都是真相,不想看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数码相机被取了出来,林晓洸也被带走了。在他走之前,一直在角落的王倩倩终于又有了反应。她抱着孩子,走到林晓洸身边,踮起脚,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林晓洸的唇上。这一枚阴阳相隔的吻,如同四周的空气一般,没有任何存在感。林啸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转身出了门。 注视着林晓洸离开的王倩倩,嘴巴无声无息的开合了几下。随后,回过头,对我淡淡的一笑,纤薄的身影就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了。 “我爱你。”和那一滴来不及落到脸上,就已经坠在地上消失的泪水,是王倩倩留给林晓洸最后的执念。在此以后,她应该会开始新的人生吧。 我望着王倩倩消失的地方,想到过往种种,对于这个执着到极致的女人,突然释怀了。是啊,生命是无辜的,爱也是无辜的。即便因林晓洸而死,到最后她都宁愿来找我报仇,而不愿去伤害林晓洸分毫。 相比之下,对于一点都不懂得付出的林晓洸而言,王倩倩显得可爱多了。只是,她不会爱,又爱的太笨拙。或者,最根本的原因是,和我一样,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赵恒对我说:“叶小鱼,我要跟你说声抱歉。” “没事,我理解。”我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也是公事公办,不必觉得抱歉。” 对于跟踪我,在我包里装窃听器,其实想通了,没什么好膈应的。毕竟就算能保证我是清白的,也不能保证人人都是清白的。宁可怀疑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这是作为警察的职责,也是对人民的负责。 “谢谢你的理解。”赵恒感激的冲我笑了一下。俊朗的眉眼,刚正的气质,让人觉得倍有安全感。 回到家,夜已经深了。我看着墙上挨近十一点的指针,发现最近自己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好在这两天不用去夜宵城上班,不然怕自己真的扛不住。 洗过澡躺在床上,想到林晓洸和王倩倩的事,胸口还是忍不住一阵压抑。爱,明明是人最本能,最真挚的情感,到最后为什么会变成伤人的利器呢?想到这五年来,我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在无形之中带给了林晓洸无数困扰;想到为了得到林晓洸,而不惜使用卑劣手段的王倩倩;想到被逼到失去理智,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想再被王倩倩以孩子相要挟的林晓洸,我忽然间发现,我们都犯了一个同样的错--忘了问对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所以,叶小鱼,记住这次教训:两厢情悦的喜欢,才叫爱情。否则,剩下的只有伤害。 这样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反正是周末,而且时间还早,也不着急起来,我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结果刚转头,就看到脖子底下压着一只手。冰冷的触感,白皙的皮肤,指骨分明而手指修长。嗯,很漂亮的一只手,鉴定完毕。 “醒了?”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一定是我还没睡醒,否则,怎么会听到凤渊的声音。我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啧,看来某人好像需要一个早安吻醒醒神。”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这下连装睡也没可能了。为了避免嘴巴遭殃,我忿忿的睁开眼睛,对上了笑得狭促十足却又道不尽魅惑的人 ,没好气的问:“你为什么又在我这里?” 我记得昨晚他根本没出现,一早却躺在了我床上,连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还是怪自己睡得太死了? “这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对于他的无赖,也不是头一天见识了。我知道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自己绝对讨不到好处。索性闭上嘴巴,拿后脑勺对着他,不再搭话。 见我这样,凤渊也不恼,顺势将下巴磕在我的肩窝上,语调慵懒的问:“对于昨天晚上的事,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昨天晚上?我思绪停滞了一下,难道当时他也在场?那为什么不出来,还是躲在一旁暗搓搓的看我笑话? “放心,我不在。”洞悉我的想法,凤渊解释道,冰冷的气息从他口中吐出来,喷到我的脖颈上,让我不禁微微战栗了一下,“你难得有和小情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呢?” 尼玛,还说不在!不在你能知道我和林晓洸在一起?不对,他也没必要为这种小事骗我,想到王倩倩,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随即,我想到了什么:“王倩倩是你让她去的?” “嗯。”他答得倒干脆。 “为什么?” “帮我老婆洗刷冤屈。” 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老婆!我的内心在咆哮,脸上却一派风轻云淡:“谢谢你。” “和口头上的感谢想比,我更喜欢来点实际的。”他妈我就知道是这样! 一听他略带戏谑的声音,我已经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体,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然而这次却失算了,他的下巴依然磕在我的肩窝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没有半点要图谋不轨的意思。还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可说到王倩倩,我倒真有个问题想问他:“为什么我能看见她,而别人却不行?”莫非我有阴阳眼自己不知道?别逗了,要真是这样,恐怕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早被那些个妖魔鬼怪半路吓死了。 “因为你怀了我的孩子。”他淡淡的说道。 所以我才能看得见鬼怪?这是不是代表,只要这小怪胎在我肚子里一天,我就要一天不得安生?看见王倩倩也就算了,毕竟还算是认识的。想到以后随便路上走走都能撞上个孤魂野鬼,饿死的,被车轧死的,坠楼的……光脑补一下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寒毛骨就竖起来了。 “别怕。”感受到我的害怕,凤渊的手臂从后面将我轻轻环住,“习惯就好了。” “……”习惯你麻痹! 之后没多久,凤渊说家里有事要处理,就离开了。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的家是怎么样的,或者说要处理什么样的事。但只要他能离开,我就很开心。 就在他打算离开,我窃笑不已的时候,一句话让我完全笑不出来了:“叶小鱼,为了你的安全, 下周之后,我会和你一起去夜宵城打工。”话落,人已经不见了。 “只要你不在,我就很安全!混蛋!”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一句,将阿Q精神发扬到淋漓尽致。 二十四、男朋友,什么鬼 王倩倩的事告一段落后,学校也正式迎来了期末考试。虽然前段时间事情接二连三没有断过,但好在基础不差,稍微复习一下,应该还是有望申请奖学金的。 这期间,也接到了赵恒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林晓洸全都交代了,人确实是他杀的。因为王倩倩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堪忍受压力的情况下,他才会选择走极端。 而那部数码相机,虽然里面的照片都被清空,但上面同时有王倩倩和林晓洸的指纹,而且是唯一能指证林晓洸当时在现场的证物。就算不知道里面曾经有哪些照片,也没有多大问题。总之,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林晓洸想不伏法也难。 “你是怎么看出开关罩有问题的?”赵恒在电话那头问我。 “我瞎猜的。”我讪讪的笑了两声,打着马虎眼,“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赵恒顿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半真半假的开了句玩笑:“歪打正着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有没有兴趣来给我做调查顾问,说不定那些陈年旧案被你这么一歪打正着,都破了。” “哈哈,赵哥别取笑我。”我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心想,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天天跟警察打交道,心脏受不了。 挂了电话后,周围那些有意无意探究的目光也跟着撤离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自从怀孕的事情被王倩倩曝光后,班里的同学对我不再视若无睹。只要经过我身边,或者远远的看见我,就会忍不住指指点点,俨然我已经成了他们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一道佐料。和现在这样一比较,我反倒怀念起以前清净的日子了。不过无所谓,等考试一结束,就放暑假了,眼不见为净。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了,其他同学回家的回家,旅行的旅行,我依旧呆在这个城市,哪里也去不了。因为我还要为下学期的学费努力,大学的开支可不是盖的。 值得让我高兴的是,自从上个星期离开后,凤渊就一直没再出现过。想到临走时他说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也不知道处理的怎么样了。不过要是能成功拖住他,我希望他家事情越多越好,免得到我跟前乱晃,碍眼。 看着时间不早了,我换了身衣服,赶往夜宵城上班。说来惭愧,上次生病发烧老板娘多给了我两天假期后,马上又迎来了期末考试。为了不影响成绩,索性拖到了学期结束。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我几乎都在请假,根本没来上班过。今天是暑假开始的上班第一天,怎么说也要精神点。 “小鱼,你可总算来了!”刚进餐馆,老板娘就一把拉住了我,“平时有你在不觉得,可你一走,这餐馆简直快糊成一锅粥了,全乱了套。” “老板娘,不好意思!最近老是请假给你添麻烦了,不过以后都不会了!”我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羞愧的脸颊都发烫了。 “哎呀,回来就行,说这些干啥!”老板娘拉着我的手,突然咂巴了下嘴,惊讶的感叹了一句,“小鱼,才一个多星期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 “别说,还真是变好看了!”我刚想说话,被迎面走来的周扒皮打断了,“叶小鱼,你是不是偷偷去整形医院了,我眼瞅着这块胎记颜色淡了不少。” 我睨了一眼周扒皮,和住院前相比,又胖了不少。估计这段时间趁着受伤没少偷懒,把他给养膘了。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似笑非笑的说道:“老板你真会开玩笑,我要有那个闲钱,还来餐馆打工干嘛。”说实话,虽然上次没在赵恒面前将他的龌龊心思抖出来,但总归膈应的慌,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哦?你的意思是这块胎记自己变淡的?倒真是稀奇。”说着,竟当着老板娘的面,伸手要来摸我的脸。 这德行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狗改不了吃屎!当着老板娘的面,我也不敢太让他下不来台,只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没曾想,这时从我身后蓦地伸出一只手来,动作先我一步抓住了周扒皮的咸猪手。指骨匀称修长,皮肤白皙,更是衬得周扒皮的手黑黢黢,粗粝不堪。 周扒皮比我先反应过了,看着我身后的人问:“你,你是什么人?” 在我转头的同时,就听对方淡淡说了一句:“我是叶小鱼的……男朋友。”慵懒的语调,冷冽的声线,和故意被拖得长长的“男朋友”三个字,即便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我也能清楚的察觉到其中的怒意。 凤渊,他怎么到我打工的餐馆来了! 然而比起这一点,此刻更让我震撼的是他的打扮!一头利落的过耳短发,上身一件宽松的黑白相间细边条纹T恤,下面穿了一条发白的破洞收脚牛仔裤,再配上一双红色为主白色为辅的骚包板鞋,简约不失随性,整个就是一紧跟潮流的青葱美少年啊!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妖孽到不行的红唇,璀璨若星辰的双眸,和山脊梁一般挺的鼻子。可我还是忍不住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一句:“说好的长头发呢,说好的古代华服呢,你把它们怎么样了?” 好吧,原谅我的脑洞,实际上我只是盯着他的脸,愣了十秒钟。然后仅仅出于正常女性的审美角度,羞耻的脸红了。 “天呐,小鱼!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他也太帅,不,太美了吧!”老板娘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一把推开被凤渊扣住的周扒皮,凑了上去,“你好,我是小鱼的老板娘,请问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对于这个看脸的时代,我也是绝望了。 不过毫无疑问,老板娘刚才无心的举动,倒是救了周扒皮一命。不然谁知道某个大变态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想到遇见他的第一个晚上,我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你好,我叫凤渊。”我以为他不会给老板娘好脸色看,结果又一次大跌眼镜。不仅彬彬有礼的做了自我介绍,还破天荒的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差点没把站在一旁的我闪瞎:“请问美女老板娘,贵店还需要服务生吗,我想在这里打工。” “不需要不需要,人手够多了!”在老板娘开口之际,我先把话挡了回去。开玩笑,让他留下来,那往后我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结果我话刚说完,就被老板娘暗暗掐了一把,没把我给疼死:“要要!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活招牌!” “谢谢,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凤渊看着老板娘,眼角微微瞥向我,里面的狡黠之色溢于言表,连同嘴边勾起的笑都在肆无忌惮的嘲弄我:叶小鱼,你逃不掉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马上,立刻就能上班!”我真的怀疑年过四十的老板娘,春天要来了。 “可是老婆,我还没答应呢!”说完这一句,周扒皮就识趣的闭嘴了。倒不是因为被老板娘瞪了一眼,而是我清楚的看到,在对上凤渊似笑非笑的眼睛后,他肥硕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悸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似的,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只是这么三言两语,就免去试用期,凤渊顺理成章变成了餐馆里的正式一员。“小鱼啊,既然小凤是你的男朋友,你对这里比较熟悉,就好好带带他。”最后,老板娘丢下这句话,便笑靥如花的去忙活了。离开时的脚步,那叫一个轻盈。 我再次在风中凌乱:小凤……什么鬼? 周扒皮一看老板娘走了,原本还想对我说几句,不过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巴,灰溜溜的逃走了。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这一幕,没准会以为这个餐馆被凤渊承包了。 这个餐馆在夜宵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厨房加大堂,前前后后工作人员也不下二十个。加上是开了近十年的老店,有很多固定吃客,周围的餐馆也是老熟人,认识我的人不少。很快,叶小鱼有一个大帅哥男朋友的消息,就迅速在这一片传开了。 于是整个晚上,我都在应付以下问题: “小鱼啊,男朋友帅嘛,在哪里认识的呀?” “小伙看着很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小鱼,你男朋友专门为了你来打工的吗,真爱啊!” 真爱你妹,他根本就不是我男朋友!充其量只是我肚子里孩子他爹。好吧,听起来还是男朋友顺耳一点。可这些都跟我有什么关系,麻烦你们的眼睛离开他的脸,好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好吗? “凤渊,你到底什么意思?”终于逮着一个空挡,我把他拉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怒气冲冲的问,“为什么要来餐馆工作,就算要你真的想工作,也不用到我上班的地方来横插一脚吧?” 面对我一连串钢珠般的质问,凤渊只是低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就把箭拔弩张的氛围拨乱了:“啧啧,我老婆年纪不大,记性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被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上周离开前,他好像是说过要陪我打工之类的话。当时我只当做耳旁风听过就忘了,加上后来考试忙的焦头烂额,谁还有心思惦记这些。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 “家里的事情一忙完,我就赶来了。”说完,他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怎么,一连六天不见,难道就不想我么?” 日子算的还挺清楚!我伸手推了他一把,没推开,反而被他低头狠狠擒住了双唇。 二十五、对的人 “唔……”我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呼吸有点不顺畅。 好像是故意的一般,在吻我的同时,凤渊的手恶作剧的用力在我屁股上捏了两下,我吃痛,不由的张开了嘴巴。下一秒,他冷冰冰的舌头就趁机滑了进来,肆无忌惮的在我口中扫荡。 被凤渊压制着,我说不能说,推又推不开,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了上来。眼睛一闭,就狠狠咬了下去。心想,大不了同归于尽,也总比几次三番被他羞辱好。 然而牙关还没来得及扣上,只觉得下巴一痛,整个下颚骨就被凤渊死死钳住了。这下倒好,反而弄巧成拙,嘴巴彻底合不上了,任由凤渊欺负到死。 “叶小鱼,你在干嘛?”周扒皮平日里听起来公鸭嗓一样的声音,此刻在我听来仿若天籁。 凤渊不悦的啧了一声,最终还是把我松开了。 我见势连退几步,和他拉开一段安全距离,然后扭头问站在远处的周扒皮:“没干什么,随便说几句话。” “上班时间别偷懒,赶紧给四号桌送三瓶啤酒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周扒皮看上去真的很怕凤渊,说完这句话就飞似的逃走了。 望着周扒皮离开的背影,凤渊薄唇一张,毫无温度的吐出四个字:“不识抬举。” 大热天的,紧跟着我也打了个哆嗦。 好在后来的上班过程中,凤渊也算老实。即便一开始不太熟悉,但跟着我转了几圈后,也能做的得心应手了。端盘子,送啤酒,记菜单,可谓有条不紊。 更奇葩的是,有一桌中年大妈,因为见凤渊长得好看,一个晚上都在点饮料。从果汁到啤酒,再到凉茶,最后实在叫不出来了,连红星二锅头都不放过。无一例外,每叫一次饮料,就嚷嚷着要凤渊给她们启开。一晚上下来,凤渊去了她们一桌不下二十次,直到那些大妈全都醉瘫在地上。 “哎呀,小凤,你果然是咱们店里的招财童子!照这个情况下去,酒水营业额翻倍都不止。”老板娘看着一地的瓶瓶罐罐,两个眼睛都在冒金光。 凤渊笑而不语,似乎对老板娘的夸赞很受用,一脸良家民男的形象,别提多有欺骗性。如果不是对他或多或少有点了解,我也不会注意到他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不耐烦。这不自己找罪受么,实在摸不透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因为放暑假了,加上天气彻底热了,吃夜宵的人变得比往常更多了。一直忙到将近凌晨一点,餐馆才打烊。走到马路上的时候,趁没人注意,也不跟我打招呼,凤渊故技重施将我打横抱起,眨眼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家中。这么下去,我迟早会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喂!你别告诉我,你整个暑假都要住在我家,事先声明,我不欢迎!”我看着好整以暇,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的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我这么说,凤渊并不恼。修长的手臂随意的搭在沙发靠背上,微挑着下巴,满不在乎的说道:“欢不欢迎都无所谓,反正对我而言,结果都一样。” 尼玛,对我来说不一样! 经过我的一番奋勇杀敌,拼死反抗,殊死搏斗之后,凤渊终于还是……没能被我赶走。俨然以这个家男主人的身份,住了进来。没错,我说的住进来,不是像以前那样,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而是从白天到晚上,从早餐到晚餐,我都要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床下不见床上见! “好!我答应你住在这里,但是你必须睡沙发!”我彻底怒了。 但有些人的脸皮堪比城墙还厚:“你能保证自己第二天醒来不是在沙发上?” 言下之意还不够明白吗?就算他乖乖去睡沙发,他也有办法把我也弄到沙发上去。简单一句话就是,我睡哪里,他也要睡在哪里。哪怕我睡厕所,大马路,他也绝对不会嫌弃!是的,我嫌弃! 可嫌弃归嫌弃,我不可能真的因为他去睡厕所或者大马路,于是到最后,我再一次可耻的割让了自己的领土。 在结束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不平等谈判后,我输得非常彻底的溜进了浴室。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彻底熄灭我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 “别洗太久,我怕自己把持不住。”关门前,耳边还传来某人心情大好的戏谑声。 “滚犊子!”我狠狠甩上门。 这个澡时间洗的尤其长,主要是我不想看到凤渊这个大变态。梳头的时候,想起老板娘的话,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镜子中的脸。别说,因为之前天天对着自己的脸没什么感觉,现在看起来,那如火焰般鲜红的胎记还真的淡了不少。虽然还是很明显,但和原来相比,颜色要浅的多。 奇怪,我也没有用护肤品的习惯,有时候甚至连洗面奶都是能省则省,实在懒得倒腾。既然如此,这个从一出生就伴着我的胎记,怎么会莫名其妙变淡呢? 正当我盯着脸上的胎记出神时,刚洗好澡的身体觉得一股寒意逼近,人就被圈在了一个怀抱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难道你妈没告诉过你,什么叫非礼勿视吗?”我试图用肩膀将他顶开,没成功。 “我妈没说过这句话,不过,她倒说过另一句话。”凤渊的声音徒然轻了下来,像呓语一般,在我耳边轻轻呢喃,“她说: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要先下手为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死缠烂打。” 这是一个做母亲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假如我相信,简直是对自己智商赤果果的侮辱。 没等我开口,他又兀自往下说道:“但有个前提,必须是对的人。” “对的人?”下意识跟着念了一句。 “没错,对我而言,你就是对的人。”凤渊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不急不缓的穿过我的耳膜,直抵胸腔最柔软的一个地方,“但对你而言,林晓洸就是错误的人。” “遇上错误的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趁早放手。” 听到林晓洸三个字,我一下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犹记得上次凤渊对我的威胁“下一次,你要担心的就不是你的耳朵了,而是你的心上人;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看你会做什么。”一字一句,还历历在耳。难道,林晓洸之所以会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凤渊在从中作梗? 意识到这一点,我没来由的呼吸一滞,说不上具体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浑身上下难受的很:“凤渊,你有没有对林晓洸做过什么?” “如果我说有,你会怎么做?”凤渊不答反问,环住我的双臂紧了紧。 我咬了下嘴唇,反问自己:是啊,如果他确实做了什么,我又能怎么样呢?他的本事我不全知道,但仅仅只是领略到的冰山一角,就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挫骨扬灰。如果一定要替林晓洸讨回公道的话,恐怕还没动手,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但其实仔细想想,好像又不全是因为林晓洸,或者说,不尽然是。对他,如今同情胜过喜欢,已经时过境迁,找不回那种感觉了。真正让我难过的原因,应该是失望,对凤渊的失望。 虽然我确实不喜欢他的专断独行,阴狠冷酷,外加臭屁的说话方式。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坏的明目张胆,正大光明,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遮遮掩掩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对他我在心底里是感到踏实的,至少在做坏事之前,他一定会告诉我。 好吧,这么说可能显得我有点受虐倾向。但换而言之,你是愿意一个人当面对你笑眯眯,然后冷不丁背后捅你一刀,还是拿着刀站在你面前直接说:“喂,小心点,惹我不高兴当心老子捅死你!” 两者之间一定要选一个的话,相信有智商的人都会选择后者。现在对我而言,林晓洸就是前者,凤渊就是后者。可要是凤渊真的背着我对林晓洸暗中动手脚,那他和林晓洸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不回答?”见我沉默,凤渊又问道。 “我不想做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我只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太过脆弱,我懒得去猜测,也怕我和凤渊之间本来就少之又少的这点维系经不起猜测。与其如此,不如直接问明白。 “我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感觉到凤渊的心情变得比之前更好了,连说话间的呼吸都透着一丝轻快,“这个世间,并不是谁都和你一般幸运,值得我浪费精力和心思。”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我跟着暗暗松了口气。所以说到底,林晓洸会有今天,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他自己。 然而一小时后,我只想回到一小时前,把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活活掐死!什么坏的明目张胆,光明正大,他妈还不如背地里捅我一刀更舒坦,起码眼不见为净。 也别提我跟他之间那点少的可怜的信任,压根就没有信任!当我被他死死圈在怀里,上下其手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二十六、吃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最后还是被某只咸猪手摸醒的。迷茫的睁开眼睛,一下就对上了那双眼角微翘,灿若星辰的双眸。电光火石间,我立马想到了昨晚上的不平等条约,睡意顿消,只剩下牙根痒痒。 “叶小鱼,你知不知道这样看着我,很危险?”凤渊说完,整个晚上都搂着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我知道挣扎也是徒劳,索性破罐子破摔由他抱着:“呵呵,你以为我愿意看你吗?”如果眼神真的能杀人,我敢保证,分分钟的时间,就能让这货人鬼畜三界轮回几百次! “不,我说的是,你有危险。”他阴恻恻的在我耳边吹了口气,下一秒,冰冷的身体就直接贴了上来。 几乎是同时,我的大腿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刚刚,碰到的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鬼! 我的大脑还处在当机中,凤渊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又响起来。调笑中带着一丝魅惑,一字一句都仿佛变成了撩拨人的钩子,钩得人心魂不定:“善意的忠告,为了咱们的孩子,三个月之内,千万别在睡醒的时候这样看我。” “为什么?”在他暧昧的语调中,我的思维已经变成了一锅煮熟的浆糊。 “因为那样的你,实在太可口了。”察觉到我的失神,他轻笑了一声,“让我忍不住,想把你吃进肚子了。” 吃进肚子了?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我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正要发飙,就听他说:“叶小鱼,同居愉快。”愉快你妹!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我终于脱离了凤渊的魔爪,从床上爬了起来。 因为是暑假,白天不用上课,就显得比较清闲。虽然也想过再去找份兼职,但暑假夜宵城打烊会延迟,想想自己身体吃不消,还是作罢了。而这么多年来,为了能省下公交费,我平时早就习惯了不吃早餐。所以洗漱完以后,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暖胃而已。 我百无聊赖的窝在沙发上,捧着玻璃杯,正盯着窗外某一处发愣。谁知手上一空,玻璃杯已经落入了凤渊手里。他也才刚从洗手间出来,睡过一夜稍显凌乱的黑色短发,几处发尖上还淌着水珠,比起往常寒意逼人的模样,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更接地气,让人想亲近些。当然,他一开口,这种错觉就立马被打消了:“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早餐。” 我动了动嘴巴,张口要说“是”,紧接着被他后面一句话吓了回去:“你要敢说是,我不介意现在就吃了你。” 说到“吃”的时候,故意放缓了语调,眼睛半眯着,仿佛在说:不信,你可以试试。 信,我当然信!然而,这并没有卵用:“你以为我不想对自己好点吗,你以为我乐意这么虐待自己吗?没钱,光想想又有什么用?” “你知道五块钱过一星期,到最后连五毛一个的白面馒头都吃不起的滋味吗;你知道为了省学费,整整半年都没有尝过一点荤腥味的感受吗;你知道去食堂吃饭,要算好每一分每一厘生怕吃不起下一顿的心情吗?” “像你这种根本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的家伙,当然不知道!所以,哪怕我穷的早上只能喝白开水,也不关你的事。因为我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吃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下一顿在哪里!” 说出来了,都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不敢掉眼泪,无人诉苦,不被理解的过往,只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一句简单的质问,全都说出来了。叶小鱼,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负面情绪爆棚,怎么可以让别人看到这么不堪的自己? 我偏过头,攥紧双手,一通没来由的发泄让身体在微微发颤。心里却仿佛被抛进一块巨石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惊讶于自己的失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觉的叹息。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人圈在了怀里。和之前戏谑的,霸道的,充满压迫性的怀抱都不同。这一次,我意外的感觉到,紧贴着我脸颊的胸膛,呼吸有些急促,身体的肌肉紧绷着。好像有点紧张,又像在害怕着什么。到最后,全都化作了一句无力的低喃:“还是来晚了……” 没有肆意的嘲弄,没有虚伪的同情,也不是无关痛痒的安慰,这一句“还是来晚了”倒更像是他对自己的责问。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是什么,或者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觉得这句话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把温柔的刀子,将我的心脏狠狠剖开一个口子,然后往里面塞进了一把滚烫的热碳。很暖和,暖和的让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在这个不带任何情欲的怀抱里,我破天荒没有挣扎,没有挑衅,而是安安静静任由凤渊抱着。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顿时打破了难得的和平共处时光。 “咳咳!”我脸颊一烫,猛的醒悟过来自己的失态,一把将凤渊推开,“那什么,如果你想吃早餐的话,我今天就破费一次,请你吃肉包子好了。” 问这话的时候,我只想着快点打破这尴尬到死的氛围,根本没去考虑对于凤渊这样的怪胎,到底需不需要吃饭这个问题。毕竟,从认识他到现在,我就没见他吃过东西。 “叶小鱼,你这是被我感动了么?”结果,有些人就是没有眼力介,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故作探究的目光在我烫的马上可以煮鸡蛋的脸上来回扫视,半晌才满意的勾着嘴角说道,“可惜,我对那些东西并没有兴趣。” 尼玛,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嫌弃是吧,下次想吃我还不乐意请了!” 我话音刚落,紧跟着听他说:“因为,我的兴趣是,请你吃饭。” 于是,就一个简单的吃不吃早餐问题,最后我两站在了本市比较有名的一家五星级自助餐厅门口。当然,此刻已经将近午餐时段。而在出发前,我两窝在家里,一人吃了两个肉包子,还是凤渊付的钱。 “你这么多钱是哪来的?”我看着凤渊鼓鼓的皮夹里塞满了粉红色的软妹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难道软妹币不仅打开了国际市场,还流通到妖魔鬼怪那里去了? 听我这么问,凤渊只是面带不屑的勾了下唇:“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只看我想不想要。”说完,就将整个钱包都塞在了我的口袋里。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这里面的钱不用数都知道金额不小,“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不需要你施舍。”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他接下来的话说的我哑口无言,“这是给咱们儿子的,你吃得好,他就能吃得好。记住,以后三菜一汤,缺一不可。” 说到这里,还特意顿了一下:“喂饱他的同时,顺便也喂饱我。”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他一定要说的别有深意,仿佛生怕别人不误会似的。 我听罢,忿忿的拍了两下放在口袋里的钱包,把他想象成凤渊的脸,使劲蹂躏--他妈感情是把我当煮饭婆了!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一走进餐厅,我就闻到了浓郁的,扑面而来的,各种美食混在在一起,令人瞬间想要食指大动的菜香味。长这么大,下馆子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而且都是班级集体活动的时候,这样特意来吃饭,还是这么高档的地方,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我端着盘子,望着琳琅满目的实物,觉得一切美好的都不像话。一会端着盘子跑去拿蛋糕,一会又去等生鱼片,最后将盘子都堆得满满当当,才往回走。别问我凤渊这货在干吗,他只是简单的拿了一小碟三文鱼,和少的能被我一口吞干净的蔬菜沙拉,就坐在座位上特绅士的吃上了。果然是个赔钱货,我暗暗腹诽。 另外,对于他究竟需不需要吃东西这一点,在家啃包子的时候我也问过。他只是在我无比幽怨的目光中,漫不经心的将肉馅吐进垃圾桶,然后随意的抛出一句话:“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我想大概意思是:要吃也可以吃点,不吃,也饿不死。 算了,谁管他呢,反正我不把自己饿死就行了。正当我兴高采烈端着盘子快到座位的时候,突然从一旁的饮料机边冲出一个胖女人,我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撞上去了。 由于惯性作用,两人撞上的同时,我又被狠狠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错愕间,手里堆满食物的陶瓷盘子早已脱离我的控制,跟盖大帽似的整个顶在了那个胖女人的头上。顿时各种蔬菜,水果,汤汁,洋洋散散从她脸上淌下来,当中还混合着我贪心多拿了一点的巧克力味冰淇淋。这个场面犹如毕加索的抽象画,美得难以置信。 “啊!你他妈是不是瞎啊!”紧跟着,餐厅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嚎声。 二十七、男友力 我从地上爬起来,诚恳的说了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伸手要去扶她。 “对不起,哼,说的倒轻巧,被泼一身饭菜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我的手还没碰到她,就被狠狠打开了,“你以为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的大喊大叫很快引来了餐厅服务员和其他用餐的顾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反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好客来,泼了刘玲一身茶水的服务员。我现在的处境,不是和她有几分相似吗?不过相比较而言,可能更糟糕一点。 “这位客人,相信她也不是有意撞到您的,您看……” “看什么看,没看见我衣服都脏了吗,你会不会说话?”前来调解的服务员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的打断了,“现在我才是受害者,OK ?” 我被她最后一个不阴不阳的“OK”刺激了一下,张口就说:“衣服脏了我赔你,你不要对服务生大呼小叫,他并么有做错什么。” “赔?哼,你赔得起吗?”她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行头,“就你这寒酸样,身上所有的加起来还不够买我一件衣服的袖子,你要怎么赔?” 她这话倒没错,我身上没一件衣服是上五十的,全都是夜市里或某宝上淘来的。不过寒酸归寒酸,起码很整洁不是吗?至少穿在身上,比她那一身勒出赘肉的牌子货要顺眼多了。 “该怎么赔,就怎么赔。”我话还没出口,就被闻声而来的凤渊抢先一步说道,“这位女士,衣服多少钱,我们一分不会少” 说着顺势揽过我的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声音低迷的叹了口气:“坏东西,我一不留神你就闯祸,还真是让人不省心。”说话间并没有看我,而是眼角微挑,不带任何温度的睨了胖女人一眼,神情似笑非笑,莫名让人脊梁骨一寒。 “天呐,这男人怎么那么漂亮!”围观的人群中炸开了锅。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是那个丑女人的男朋友吗?”有人不甘的惋惜。 “男友力爆表!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男朋友,没天理啊!”纷纷向我投来嫉妒的目光。 “好猪都叫烂白菜拱了。”这什么破比喻! 烂白菜你妹,你全家都烂白菜!就算凤渊是猪,我也绝对不是烂白菜! 因为凤渊的出现,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变成了粉的冒泡的少女世界。但凡长眼睛有正常审美眼光的雌性生物,全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谁还管我和那个胖女人。但不管凤渊美到如何秀色可餐,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见胖女人愣愣的没反应,凤渊又问了一遍:“衣服,多少钱?” 不知是被凤渊刚才那个眼神吓到了,还是同样被他的美色所诱惑了,胖女人结结巴巴的开口,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七,七千八……” “呵!”凤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习惯性的勾了下嘴角。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是道不尽的旖旎,偏偏当中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阴郁的叫人不寒而栗。 下一秒,众人眼前一花,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一叠粉红色的软妹币已经落在了胖女人的脚边,少说也有万把来块:“不用找了。” “嘶--”包括我在内,除了凤渊自己,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尼玛,这么壕是闹哪样,还不用找了,败家玩意儿! 胖女人显然没想到我这么一个穷酸相的人,会有如此壕的一个朋友撑腰,脸上悻悻的有些挂不住。但钱就在脚边,不捡白不捡。正当她弯腰拾起钱的时候,我的眼角又瞥到了凤渊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无比熟悉的狡黠,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想一定有古怪。 这么多次经验教训下来,如今观察凤渊的面部微表情,几乎已经成了我生存的必要技能之一。毕竟一个不小心惹他生气,进鬼门关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果不出所料,胖女人刚把钱揣进口袋,她的表情就跟后脑勺挨了一记闷棍似的,懵住了。但这一下非常短暂,没有留神根本不会去注意。紧接着,她目光呆滞的抬起头,忽然咧开嘴角“嘿嘿”笑了两声。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年痴呆了,然而她接下来做的事,确实和老年痴呆没什么两样。 她机械的弯下腰,缓缓将我打翻在地上的那些食物捡了起来,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不仅如此,表情还十分享受,满意的咂巴着嘴,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众人的视线终于从凤渊身上移开,重新落到了胖女人身上。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暗自猜测,还有的拿出手机拍视频。但这期间谁都没有上前阻止,任由胖女人在地上捡食物,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塞。 直到那些无法直视的混合物被吃的差不多,胖女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猛然回过神。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周围的人,发出了一声比杀猪还凄厉的惨叫:“啊--” 随后穿着她一身七千八,沾满污渍的衣服冲出了餐厅。 “你打算站到餐厅打烊么?”胖女人一离开,人群就被遣散了。凤渊眉角一挑,好笑的斜眼看着我,双眸中原先气势凌然的冷意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狭促:“我又帮了你一次,打算怎么奖励我?” “谢谢!”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听我这样说,他也不恼,一手拿着盘子,一手不容商量的牵起我的手,朝食物柜台都去。一边走一边说:“叶小鱼,男友力是什么?” 擦,他的关注点还不是一般的奇怪,一定是刚才人群中说的话被他听到了。这个我要怎么跟他解释,难不成告诉他,就是他刚才霸气侧漏的说“该怎么赔就怎么赔”的时候,还是潇洒的把钱丢出去的时候? 说到钱,我又是一阵心痛,虽然那个胖女人得到了教训,但损失了那么多钱,这笔买卖怎么算好像都不划算。 什么,你说胖女人也挺惨的,教训的有点过分了?呵呵,也不看看凤渊是什么人。倒不是我狐假虎威,而是回想之前被他弄残废的黄皮子和差点二度丧命的小鬼,我就觉得这次凤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是不是这样的?”就在我神游太虚,思绪飘得无边无际的时候,耳边传来凤渊的低问。 我再一次痛恨起自己走神的毛病,刚茫然的抬起头,“啊”了一个字,随即感觉嘴上一冰,双唇就被飞快的啄了一下。 这特么哪里是男友力,分明是耍流氓啊!我拿手背擦了下嘴巴,甩过去一个眼刀,不料又听他说道:“既然你那么小气不肯给奖励,那么我只好费心自己讨了。” 之后每次取餐,凤渊都前脚不离后脚的跟着我,美其名曰将男友力进行到底。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算不算是男友力,我只知道,每次他跟着我起身,方圆十米之内的雌性动物也会跟着起身。我们走到哪,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就会跟到哪儿。说实话,这种无时不刻被注视的滋味,实在不敢恭维,难怪狗仔队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因为天色还早怕引人怀疑,凤渊只好老老实实跟着我挤公交去夜宵城。一路上,我算是见识了好色起来的女人有多可怕。 看向凤渊的时候,面红心跳,一个个眼睛跟动画片里的花痴似的在冒爱心。而看向站在凤渊身旁的我时,又目露凶光,恨不得一脚将我踹飞。 她们的心情我是理解的,换做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都比我站在凤渊身边要适合,也更能让她们找到平衡感。因为我不仅丑,还挫,但站在凤渊身边的偏偏是我,不是她们。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就在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某些人不仅不收敛,甚至还火上浇油。时不时俯身凑过来不说,还故作亲昵的往我脸颊上蹭。这些小动作在外人看来,就像两个亲密无间小恋人在说悄悄话。 于是托他的福,我差点没被那些尖刀似的目光戳成一个大筛子。偏偏临到下车,凤渊又给我整了句:“老婆,慢点走,当心孩子。” 尼玛,还玩上瘾了!我无视一车瞪得眼珠快掉下来的女人,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夜宵城。结果一进去,又蒙圈了--才这个点,餐馆里的位子居然全坐满了。而且放眼望去,一半以上都是女食客。不用说,一定又是老板娘的“小凤”这块活招牌在发光发热。 才上班第二个晚上,凤渊就不费吹灰之力,成功变身为了餐馆头牌花魁,简直就是财神爷在世。和周扒皮轻蔑中带着不置信的嘴脸相反,老板娘完全是笑得睁不开眼睛:“有小凤在,咱们这个暑假营业额一定能创历史新高度!” 呵呵,再一次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就这样,凤渊正式住进来的第一天,在忙碌和混乱中度过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太糟糕,起码很充实不是吗? 二十八、服软 第二天一早,我喝着用凤渊的钱买来的燕麦粥,随意的翻看手机,就看到一则新闻。上面标题写着大大的两个字,离奇!说的是一个女的昨天在本市一家有名的自助餐厅吃饭,后来与人冲撞,获赔一万元。但诡异的是,回到家后,口袋里分文未动的一万元竟然全都变成了冥币。 虽然只是一则小新闻,无图无真相,但是一样的餐厅名字,相似的事情,直觉告诉我就是那个胖女人。难怪当时我说心疼钱的时候,凤渊的眼神表现的十分不屑,还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感情是在这里摆了一道。 嗯,漂亮的男人容易让人放松警戒,狡猾的男人容易让人吃亏。而遇到既漂亮又狡猾的男人,啥都别说了,自求多福吧。我再一次提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得罪这个男人。不然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被埋了还在往自己身上铲土,想想也是有够倒霉的。 正若有所思的要退出新闻界面,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下。我茫然的转过身,就感觉眼前一暗,口腔里滑进来一条舌头,迅速将我口中的燕麦粥卷走了。 “咳咳!”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我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脸烫的都快烧起来了,“你自己不也有吗,干嘛要……要吃我的!” 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质问一般,脸皮堪比城墙厚的人端着自己手上的燕麦粥晃晃悠悠走开了。一边走还一边神情餍足的自言自语:“啧,味道果然不一样。” 下次在粥里放点砒霜,味道还要不一样!我咬牙切齿的冲他后脑勺竖起两根中指,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你给老娘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在他面前,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接下来的日子,差不多也就那样,说不上轰轰烈烈,也谈不上平淡如水。每天晚上照例被凤渊死缠烂打搂着睡着,早上又被他上下其手摸醒。白天一起去逛逛超市菜场,回家研究研究菜谱,完成他规定的三菜一汤营养大餐。晚上一起挤公交车去夜宵城上班,然后被他抱着回到家。 总的概括起来就是:睡得好了,吃得好了,钱也省了,人也胖了,貌似是赚到了。 可不是嘛,这么一晃眼过去三个星期,有天无意中照镜子,发现自己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之前因为营养不良而瘦的突兀的脸颊,线条轮廓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原来的皮肤虽然白,但白的死气沉沉没有一点血色,现在不仅红润有光泽,用手一捏还挺Q弹。就连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都水灵了不少,显得格外精神。 也难怪最近去上班,老板娘总拉着我的手说:“啧啧,有了男朋友果然不一样,看咱们小鱼,越来越滋润了。”而听到她这么说,某个人就会勾着嘴角冲我眨眼,道不尽的狭促。 也不知是气色变好的缘故,还是其他别的原因,那块胎记自上次之后又淡了不少。现在只要我愿意,稍微打个粉底BB霜之类的,几乎都能遮盖过去。照这个情况来看,是不是再过不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了?不不,叶小鱼,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要奢望太多。 至于肚子里的小怪胎,说来也奇怪。怀上他的头几天,吃什么吐什么,浑身上下不舒坦。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肚子没见大,他倒安分下来了。尤其是凤渊住进来之后,我吃什么他吃什么,竟一次也没再吐过。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其实根本没有怀孕这回事。但迟迟不来的大姨妈又无时不刻在提醒我: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肚子里凤渊的小孽种,正在一天天长大呢。 是啊,只要过了这个暑假,肚子就会慢慢显怀,到时候我该怎么在学校混下去?今天上午打扫完卫生,空闲下来后,我又开始为这个问题感到苦恼:总不能带球完成学业吧,到时候不成了全校人的笑柄? “老婆,你在想什么?”我躺在沙发上,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凤渊俯身居高临下看着我。虽然一头标志性的黑色长发不见了,但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还是依旧美得摄人心魄,稍不留神就会一头栽进去。 而对于“老婆”这个称谓,我屡次抗议无效后,也懒得多费口舌,破罐子破摔由他去了。但这却在不知不觉中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听他叫一两次还好,但天天听,每天不下几十遍,连续听三个礼拜,竟然形成了可怕的条件反射。 说的简单通俗一点就是,我居然对这个称谓习惯成自然了。现在凤渊一叫“老婆”我的大脑就会下意识做出反应:就是在叫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这一点之前还没意识到,直到前一天睡觉前,正迷迷糊糊快熟的时候,凤渊突然毫无征兆的凑到我的耳边低声道:“老婆,亲一个。” 然后我就不假思索,无比顺从的嘟嘴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几千分之一秒后,我睁开眼睛,睡意全无--卧槽,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我都被凤渊禁锢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因为只要他一放开,我就会分分钟掐死脑子进水的自己。 从回忆中醒过神,我瘪瘪嘴,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在想,怎么把肚子里的小杂种解决掉。” “坏东西,你尽管嘴犟,我自有办法整治你。”说着,整个人就欺了上来,也不给我挣脱的机会,手掌一用力就把我的两只手都扣在了头顶上,“总是这么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将来少不了吃苦头。” 说起牙尖嘴利,谁比得过你老人家。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就这德行,你爱理不理。要看不顺眼,尽管卷铺盖走人。” “所以今天我要教你学会,服软。”话音刚落,他的另一只手就整个覆在了我的胸前。我感觉浑身寒毛骨都竖了起来,张口就要骂,不料被他抢先一步,用冰凉的唇给堵得严严实实。 “唔……”我使劲蹬着腿,想把他踹下去,就见他眯了下眼睛,眸光里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双腿立马没有知觉了。尼玛,又是这招,你不腻我都嫌腻了。 然而此刻不是讨论腻不腻的问题,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得越来越奇怪。好像有一把火在胸口燃烧,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吻,这把火也在越烧越旺。 不带温度的手掌已经伸进了T恤里面,恶作剧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从我的腹部划过,让我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战栗。我想逃,偏偏他冰凉的舌尖不肯放过我,细细密密的仿佛在品尝一道美味的甜点,一寸一寸的扫过我的上齿贝,又溜到了口腔里侧。 “嗯!”终于,忍不住从齿缝间溢出一丝声音:“不要……唔!”还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这他妈一定不是我,这个声音怎么可能是我发出来的呢?我在心里咆哮,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甚至有慢慢迎合凤渊的趋势。就在我几乎快要全线崩盘的时候,伏在我上方的人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最后给你一次求饶的机会。”脸上的笑恶趣味十足,偏偏璀然如星辰的目光浸染在浓浓的情愫中,是说不尽的缠绵悱恻,“说,老公,我以后都不敢了。” 摸熟凤渊的脾性后,我知道和他硬碰硬自己绝对吃不到好果子。可要这样妥协,以后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就在我内心无比忐忑纠结的时候,听凤渊轻笑了一声:“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说完,冰冷的手指在我腰带上一滑,我猛的察觉裤子松了。他想干嘛!不等我开口,嘴巴又被堵上了,与此同时,小腹一冰,那只可恶的手已经溜了进去。 “唔……我,说……”大脑逐渐趋于空白,在理智依稀尚存的时候,我拼尽所有的力气,断断续续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似乎早有预料般,凤渊闻言抬起头,手还在里面,并没有打算拿出来的意思,好整以暇的等着我开口。 我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望着他的眼睛,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应付过去再说:“我以后都不敢了。” 结果刚说完,居高临下的人眉头一蹙,一言不发又要附身亲下来。我顿时急得大叫:“老公,老公,我以后都不敢了!” “乖,这才是我的好老婆。”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凤渊拿鼻尖无比亲昵的在早已石化的我脸上蹭了蹭。之后话锋一转,好笑道:“其实你怀着孩子,我本就无意对你做什么。当然,这仅仅指前三个月,以后,你得负责喂饱我。” “……”凤渊,你特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魔外加蛇精病! 我是猪吗,怎么就没想起他曾经说过,怀孕前三个月绝对不会碰我的话!现在便宜也让他占了,脸也丢到姥姥家了,还能怨谁? 二十九、可怕的习惯 奸计得逞的凤渊见我一脸幽怨,不再刁难,松开我的同时,将我从沙发上抱起来,斜靠在他身上。而一直到现在,我的双腿仍然没有恢复知觉。 正打算让他适可而止的时候,就见前一秒脸上还挂着坏笑的人,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速度之快,跟川剧变脸似的,连语气都难得透着几分严肃:“家里出了点事,明天起我会离开一段时间。”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像是不放心一般叮嘱:“我不在的几天,记得按时吃饭,别亏待了我儿子。” 张口儿子,闭口儿子,说的好像我会饿死他一样。见我没吱声,他又说道:“放心,不会离开太久,我会尽快赶回来。” 谁关心这个,我高兴还来不及,终于可以清净了。但见他目光一顺不顺的看着我,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后面的话就让我想立马掐死他,如果我有这个本事的话:“虽然刚才已经把你喂得很饱了,但如果你敢背着我到外面招蜂引蝶,我不介意提前多调教几次。” 看到了吧,别人是帅不过三秒,他是正经不过三秒。一旦说完他要说的正事,就会立马变回原形。 “您多心了,就我这样貌,别人躲还来不及,还招什么蜂引什么蝶。”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审美观畸形,脑子进水,眼睛被屎糊?自己当个宝也就算了,还天天担心别人来跟你抢,也是醉的不要不要的。 等等,我这样说自己真的好么? “别人如何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一顿,狭长的眼角挑了一下,指尖在我胸口一点,“这里,从今往后,只能有我。” 我讪讪的干笑两声,腹诽道:也未免太有自信了吧。愣神间,觉得手腕上一冰,低头看去,发现多了一串通体幽蓝色的圆珠手链。一颗颗饱满莹润的色泽,触手沁凉,仿佛每一颗珠子里面都藏着一汪深海,只要随便一晃动,就会在光线下熠熠闪烁。 好漂亮!我呆呆的看了几秒,抬头问凤渊:“这是,送给我的?” “它本来就是你的。”凤渊的手覆盖在手链上,声音显得有几分低迷,“如今,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串手链,确切的说,是从来没有过任何手链。相处久了,对于凤渊时不时冒出来的没头没脑的话,我也差不多习惯了。以前还会觉得奇怪,想要问清楚,现在听多了,连问也懒得问。反正问了他也只会说:“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这是用什么做的?”我仔细端详了片刻,觉得像水晶,又像宝石,又好像都不是。 “你猜。”他见我很喜欢这串手链,笑意更深了。 “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反正管它什么做的,好看就行。我也懒得刨根问底,一看时间午饭时间快到了,没好气的对凤渊说:“你要还不让我动的话,今天午饭就你来做。” 这样一说,凤渊才将我松开,放手之际还趁机在我屁股上捏了两把。猥琐之意,连如此漂亮的皮囊都掩盖不住。 一天很快又过去了。没有凤渊惯例的调笑声和他的咸猪手,我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竟有一瞬间的失神。貌似,有点太安静了…… 躺在床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去洗漱,然后下楼买早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已经被凤渊养成了吃早餐的习惯。 买回了一袋豆浆和两个豆沙包,我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换着电视频道。不知怎么的,明明和往常一样的早餐,吃在嘴里怎么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呢? 晃荡了一上午,头一次觉得时间走得如此慢。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本来不打算做午饭,可想想要是凤渊回来看到我瘦了,一定会说我虐待他的宝贝儿子,继而对我张开报复,最后还是煮了两菜一汤。 汤要出锅前,我舀起一勺,转身喊:“喂,尝尝味道怎么……”后半句话在看到空空如也的身后,硬生生给咽了回去,随后悻悻的转回身,将汤勺丢进锅里。 整个吃饭的过程,满脑子都是平时凤渊在的场景。从我碗里抢走啃了一半排骨,将我的汤喝完,用我的调羹和筷子。虽然当时烦不胜烦,但和现在这样一个人冷清清的吃饭相比,要有趣多了。 就连晚上去上班,都好像提不起精神来。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似的。甚至几次把菜上错,还差点把盘子给打碎了。 下班后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更是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分明是一样的房子,一样的摆设,以前一个人住了这么久都没觉得,偏偏凤渊一离开,看哪哪不顺眼。 直到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我才幡然醒悟过来,这一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全都是习惯在作祟! 虽然这段时间屋子里冷不丁多出一个大男人,而且这个大男人还是我肚子里孩子他爹,生活上肯定出现了许多不便。但不得不承认,自从凤渊来了以后,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全变了。 就像一汪死水被人放进许多活蹦乱跳的鱼虾,还种上了各类水草,引来了活水,整个都生动起来了。即便是吵嘴拌架,当时憋得一肚子火,事后想想也觉得很好笑。 现在让这间屋子和死气沉沉的生活变得生动的男人一离开,又变回了原来冷冷清清的模样,自己才会感到这么膈应。果然,习惯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可是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同样的道理,从孤独到陪伴容易,从陪伴重新回到孤独很难。这次凤渊才离开几天我都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要是暑假结束后他不住在这里了,我该怎么办?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就不畅快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总觉得好像有些东西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可具体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就在闷闷不乐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当然不可能是凤渊的,因为他根本没手机。 我原本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谁还会给我打电话,可等看清楚上面的来电显示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居然是那个男人打来的! 这么多年,自从被赶出家门后,他们就没有管过我的死活,现在半夜三更打来电话,到底有什么事?我拿着手机,半天没有接。直到感觉电话快要挂断了,才按下通话键,冷冷的开口:“喂。” “喂你麻痹,老子打你电话干嘛半天不接!”电话那头的男人粗暴的吼了一句,“是不是这几年没打你,皮又痒了?” “你找我什么事?”我沉着声音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老子,你这个丧门星!”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老样子。 没错,电话里满嘴粗口,暴虐不堪的男人,就是生我没有养我的父亲。从小学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我觉得叫他,简直侮辱了爸爸这个温暖的称呼。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我怀疑他打电话来纯属是为了来找我撒气的。 就在打算结束通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了:“你奶奶,今天晚上走了,你早点回家来送她一程。” “你说,什么?”脑袋“嗡”的一声,当下没反应过来,险些摔倒。 “你他妈耳朵聋了吗,老太婆死了,你爱来不来!”吼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不耐烦的补充道,“没钱办丧事,你来的时候带两万块钱来。” 我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冷,浑身发紧。仿佛掉进了无边无垠的海水里,靠不到岸,抓不住浮板,越来越往下沉。到最后,连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都不知道。 犹记得当年被送到初中寄宿学校的时候,还是奶奶把我送上车的,她拉着我的手说:“小鱼儿啊,用功读书,将来才有出息。” “嗯!等我有出息了,给奶奶在城里买间大房子!”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从有记忆开始,奶奶就被父母赶出大房子,住在不远处的窝棚里。冬天冷,夏天闷,说的难听点,比狗窝好不了多少。 那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赚很多钱,买个大房子给奶奶。本以为她身体一向硬朗,再坚持两年,可以等到我大学毕业将她接出来。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在…… 奶奶,小鱼儿还没买大房子,你怎么就丢下我了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老板娘打电话请了一星期假。说明原委后,又向她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又将银行里所有积攒下来钱拿出来,东拼西凑的,离两万块还差两千七。 叶小鱼,你真的好失败,没能兑现承诺也就罢了,现在奶奶死了,你连让她入土为安的能力都没有,你怎么配她那么疼你?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想到了凤渊留给我的钱包。当初这些钱他是给我买菜用的,如果不是被逼到现在这样走投无路,我绝对不会去动。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到时候跟他解释了。我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钱都取了出来,除去以前用掉的,还有三千五,足够了! 三十、一场骗局 简单收拾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我就往车站赶去。老家在这个城市的隔壁,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做大巴四个小时左右。颠簸了一路,除去排队候车的时间,到家也差不多下午两点了。 我远远看着依山傍水而立的小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自初中离开后,这是第一次重新踏进这篇土地,为的却是奶奶的后事。小镇依旧很宁静,没有什么变化,连村口那棵老槐树也还是那样挺拔的站立着,好似以为看破凡尘的老者,在等待夕阳最后的余晖。 “请问,你找谁?”我凭着印象来到了自己弄堂口,还没进去,就被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拦下了。 我记得她,她叫王快嘴,是这一片有名的长舌妇。常年没有工作,闲在家里,就喜欢到处嚼舌根子。当初我之所以被镇子上的人视为不祥,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这么多年不见,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我礼貌的冲她笑了笑:“王婶,我是小鱼。” “什么?你是小鱼!”王快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真是女大十八变,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说着咂巴了几下嘴,上下打量我。 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够得体,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小鱼别见怪,你也知道王婶向来快人快语,我的意思是你越来越漂亮了,难怪都没认出来。” 我也不想跟她计较,随便客套了几句就要离开,不料反被她拉住了手:“小鱼,你这次咋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听她这么问,我不由的愣了一下。小镇不大,平时谁家有红白喜事,不出半天就会人尽皆知。就算我再怎么不受欢迎,奶奶死了我回来是理所应当的,况且这话还是包打听的王快嘴问出来的,怎么不叫人奇怪。 “奶奶走了,我回来送她一程。”我情绪不高的回了一句。 没曾想,看到我回来已经很惊讶的人,听到我是来参加奶奶葬礼的时候,嘴巴一张,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了,看上去极度震惊。但只是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很快换上了一副干笑。神情古怪的扯了扯嘴角,冲我挥挥手:“那快回去吧,家里事要紧。”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开,心里升上一丝隐隐的困惑,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走到家门口,还没进去,我的视线就被大铁门上那些面目狰狞的字迹吸引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鲜红的油漆跟血一样刺眼,丑陋的字眼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爬满了整面铁门,和铁门旁的围墙。 那个男人,又在外面赌钱了!难怪会连给奶奶办后事的钱都没有!我一把推门进去,没做多想,直奔奶奶居住的小屋而去。 然而走进了才发现,小屋的门被一把乌黑的大锁给紧紧锁上了。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去,一片冷清清的,别说奶奶的遗体不在里面,甚至连原来放置在里面的家具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屋子,看起来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即便奶奶昨天晚上走了,那个男人也不该这么快就将里面的东西清空了。就算如此,那他把奶奶的遗体放哪里去了?大屋子里吗,连活着的时候都不让进,怎么可能在死后让奶奶进去。 “小鱼,你可总算回来了!”正当我立在奶奶小屋前,满腹疑问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尖细中略带憔悴的女声。姑且叫这个人为妈吧,虽然很少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起码比那个不闻不问的男人要好很多。 “妈。”我生涩的喊了一声。 “你……真的是我家小鱼?”在我转过头的瞬间,她明显愣了一下,这个表情不久前我在王快嘴的脸上刚刚见过,“你脸上的胎记怎么……你比以前漂亮了好多。” “臭娘们,叽叽歪歪的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给我弄点吃的去!”女人还想说什么,大铁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晃晃悠悠走了进来。毫无疑问,就是我所谓的爸爸。 “哟!还是咱闺女比较靠谱这么快就回来了。”走近了他才发现我,胡子拉碴,面色潮红,眯着眼睛努力想把我看清楚,“钱呢,快把钱拿出来!” “这些钱不是给你的。”我躲开他伸过来拽我背包的手,冷冷的问,“奶奶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哈哈,那个老太婆,早就……” “别干站着,有话回屋再说。”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女人一下给打断了,熟络的要帮我拿行李。我没说话,把行李箱往回拉了一点,算是拒绝了,然后先他们一步走进了屋子里。 一进去,又不免在心里吃惊。我不在的这几年,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饿了吧,我先煮点东西给你吃。”女人比记忆中要维诺了许多,不似以前那么盛气凌人了。 反倒是男人的脾气更暴躁了,听到女人这么说,当即借着酒劲暴跳如雷:“吃什么吃,家里还有什么东西给这个丧门星吃?” 我无意参与他们的争执,一心只想知道奶奶在哪里:“我不饿,我要去见奶奶。” “见个屁,老太婆早就死了,现在正埋在山沟沟里乘凉呢!”女人欲言又止,被男人抢先一步说完了。 我手里的行李箱应声落地:他说,奶奶早就死了?不可能,如果早就死了,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叫我回来? “小鱼,你奶奶两年前就走了,你也别太难过。” 奶奶,两年前就走了?我木讷的转头看向他们,思维仿佛跳针的缝纫机,脱线了。本来以为没见奶奶最后一眼已经是终身遗憾,没想到居然连最后一程都没赶上。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从小就不明白,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当宝都来不及,可到了我这里,连吃一顿饱饭,穿一件新衣服都是奢望。 这一切仅仅只是六岁那样,被村里的神婆算出来,说我的胎记为不祥之物,天生命中带煞,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吗? 呵呵,难道是我愿意这样的吗?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个有血有人,会疼会哭会害怕的人啊,就因为脸上有一个胎记,就要被剥夺正常人一样活着的权力吗?这个愚昧的小镇和迂腐的小镇人,凭什么这么对我? “小鱼,你也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女人还想伸手来接我的背包,“难得回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吧。” 我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更大的打击中没回过神,手里的背包就被拿走了。随后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翻寻声,包里被我用报纸包裹的两万多块钱就被找出来了。 “没想到你这个丧门星还挺有钱的。”男人用钱在手上甩了甩,笑得十分刺耳,“臭娘们,快去给钱三爷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 “哎,我这就去。”女人跑去打电话前,回头睨了我一眼,先前故作热情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熟悉的尖刻酸薄。 钱三爷是谁,为什么要叫他来?他们究竟欠了多少钱,为了两万块,竟不惜拿死去两年的奶奶做幌子,把我骗回来? 然而这些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钱没有了不要紧,我现在只想去看看奶奶最后安息的地方,然后离开这里。不出什么意外,以后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曾经是不能回来,今后是没有再回来的理由了。 “你把奶奶葬在哪里?”我问正沾着口水数钱的男人。 他不耐烦的抬起头,眼眶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通红:“废话真他妈多,问什么问,好好在家呆着!”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大铁门被人踹开,撞在墙上,传来“咣嘡--”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当中夹杂着粗鄙的怒骂和低劣的玩笑,朝客厅靠近。 “龟孙子,今天可是最后期限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开口的是个光头,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夹着一双人字拖,看起来五十几岁的模样,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央。胳膊上刺了一只面目狰狞的猛兽,看不出是什么,一脸横肉,眼睛小精明,一看就不是善茬。 “哎呦,钱三爷!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您就来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钱三爷? 对于男人的卑躬屈膝,这个叫钱三爷的人并不放在眼里,面露鄙夷的吐出两个字:“钱呢?” “这里,这里!”男人把叠的整整齐齐的两万块钱送到钱三爷身边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人手里,“正好两万。” 见钱到手,钱三爷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这就是你闺女?” “是是,才刚到。”男人不由分说,将我一把拽过去,一脸谄媚的说,“丑是有点丑,但绝对是个黄花大闺女,还望钱三爷的公子不嫌弃。” 钱三爷把嘴边的香烟拿下来,视线在我脸上转了几圈,突然毫无征兆的将手中的烟蒂一下捻在了我的手臂上:“还成,仔细瞅瞅,唇红齿白,配得上我儿子。” 我被他们的话弄的一头雾水,冷不丁手臂被烫,正痛的龇牙咧嘴,后脖颈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人就晕了过去。 三十一、困顿之境 等我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狭小的储藏室里。头顶吊着一只昏黄的钨丝灯泡,在密闭的空间,让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地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旁边支着一张破旧的小木床,脚边还有一只积满污垢的痰盂。整个环境脏乱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臭,让人一刻也呆不住。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反应过来后,我下意识去摸手机,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钱包和手机早已不知所踪。回想起被打晕前听到的对话,即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绝对和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先前手臂上被烟蒂烫过的地方已经起了一个指甲盖大的水泡,晶莹剔透的,稍稍用手一碰就火辣辣的疼。我忍着痛,厌弃的往四下打量,除了一扇紧闭的大铁门之外,别说窗户,连个老鼠洞都没有。看来要从这里出去,只能从正门走。 我用力拽了下门把,纹丝不动。不出所料,被人从外面锁死了。又不甘心的使劲撞了几下铁门,伴随着“咣咣”声,非但没把门打开,反而把肩膀给震麻了。 “有人吗,开门啊,放我出去!”实在没办法,我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结果筋疲力竭的喊了老半天,外面自始至终没有人回应我。这种寂静中的沉默对峙,甚至让我生出了一种诡异的错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我一个。 终于放弃了,我靠着铁门坐下来,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是来参加奶奶葬礼的,却得知其实两年前奶奶就已经死了。不仅没见上她最后一面,连带来的全身家当都被那个男人拿走了。现在又被关在这个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破地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要从这里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走的非常小心。 我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屏气凝神仔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就停在了外面。“咔嚓”一声,铁门底下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原来这里还有个门洞!我欣喜了一下,但转念又傻眼了--我去,脑子被关傻了。我又不是狗,有门洞也照样出不去,瞎高兴个什么劲。 之后我眼睛死死盯着狭长的门洞,隔了一小会儿,一个食盘从外面小心翼翼的递了进来。就在门外的人放下食盘要撤回去的时候,我瞅准时机一把将对方的手抓住了。 “啊--”外面响起一声急促的低呼,是个女孩子!听声音透着几分稚嫩,应该年纪也不大。 “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我也不管她是什么人,直奔重点问。 “求求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来送饭的。”对方的手腕都被我抓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反过来向我求饶。 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一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立马又喝道:“不告诉我,我绝对不放,有本事我们比比谁更有耐心。”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我都这样了,还不许我耍无赖吗? “这位姐姐,我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方还真的哭了起来,“你要不放开我,等会钱三爷一定会罚我的。” 钱三爷,就是那个凶神恶煞把烟蒂捻在我胳膊上的大光头?他把我抓来干嘛?我一愣神,对方就立马从我的手中挣脱了。门外响起比来时要慌乱的多的脚步声,人已经跑远了。 我看着食盘上的菜,两个荷包蛋,一只鸡腿,外加一碗白米饭上面盖着小青菜。说不上多丰盛,起码也没亏待。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不如保存体力再跟他们周旋。这么一想,也不管储藏室里臭气熏天,我端起碗大口吃起来。没错,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我叶小鱼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吃过饭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过人。我望着结满灰尘的天花板,百无聊赖的靠在墙上抠墙缝,心里估摸着,要等下一次饭点才会有人来。果不出所料,隔了几个小时后,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应该跟之前是同一个人。 门洞再次被打开,一个新的食盘小心翼翼的递了进来。 这一次我不像之前那么莽撞,而是打起了迂回战术:“小妹妹,我不为难你,我只想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新的食盘放好后,旧的食盘被收走了。眼看着对方快要忙活完了也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我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晚上。”就在我以为无望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开口了,“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就走了。 已经是晚上了?根据醒来的时间,再推算到被打晕的时候是下午,那么我被关在这里就算没有两天,也足有一天一夜了。我看着食盘上又换了新花样的菜,越发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如果是绑架,对方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就算把我撕票,也捞不到一分好处。如果是软禁,又为什么一边把我关在这种破地方,一边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最关键的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他这样做,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这样前后仔细一想,问题又不得不绕回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既然我和钱三爷互不相识,那么作为同时认识我们两个的人,就一定有问题。 想到他故意以奶奶的死讯将我诓到这里来,还把我拿来的两万块钱全都给了钱三爷,一个可怕的猜测就从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他是不是拿我,跟钱三爷做了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以此来抵债? 意识到这一点,我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古代父债子还的戏码:老爹欠一屁股债还不上,就把儿子拿去抵押给别人当奴才,把女儿卖到青楼去还债。我该不会这么倒霉催,也要被他们…… 我简直不敢往下想,太惊悚了!也不管这个猜测有几分真假,如此一来,我更加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无奈,之后的日子,除了每天由那个小女孩送三餐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包括那个钱三爷。望着那只我宁可憋尿憋到膀胱破裂都不愿意蹲上去的痰盂,连尿急要上厕所这种蹩脚的理由都没地方用。 时间在我度秒如年中慢慢流逝,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我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被关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天了。之前的焦虑,忐忑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麻木和迷茫,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手腕那串,如深海一般幽蓝的手链上,思绪又透过铁门飘向了远方。不知道凤渊回家了没有?他要是进门看不到我,会不会着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这里来,毕竟我从来没告诉他自己老家在哪里,就算要找,恐怕也得费些功夫。 不过我心里抱着侥幸,他不是一般人,要找我一定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出现,最根本的原因,应该是他家里的事还没解决,脱不开身吧。 手指不由自主的抚摸过每一颗珠子,冰凉的触感,如同凤渊的体温一样。虽然透着寒意,没有一丝温度,却莫名让我觉得很安心。直到这一刻,我才猛然发现,这三天中我想的最多的人,居然是他。 妖冶的他,冷酷的他,耍无赖的他,高高在上的他,霸道独占的他,和总是在危险时刻出现,救我于水火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里已经如此依赖他的存在,或许还在更早的时候吧,在我不再那么讨厌肚子里这个怪胎的时候。 “把门打开。”思绪被门外一个粗粝低哑的声音打断了。 我抬起头,门被打开后,那天的大光头钱三爷就被几个保镖簇拥着走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子,穿着围裙,头发有些凌乱,低着眼帘始终没有看我一眼。我猜,应该是每天给我送饭的女孩。 “啧啧!”钱三爷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嫌弃的捂住鼻子,对那个女孩子说道,“你等会赶紧给我把她收拾干净,不然小亮会不高兴。” “是,主人。” 主人?这年头,还有这种称呼?他当自己还生活在奴隶制时代呢! 我鄙夷的皱了下眉,三天来终于有机会跟他当面对质,怎么可能错过:“你到底是谁,凭什么抓我,难道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我说完,钱三爷没有开口,倒是他一旁的保镖都笑了:“小丫头,在这里,咱们钱三爷就是王法,就是天王老子,识相的话就乖乖闭嘴。” “我管你们是天王老子还是王八羔子,快放我出去!”这些人一定是狗血剧看多了,说话跟背台词似的,我叶小鱼又不是吓大的。 “臭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几个保镖还想说什么,被钱三爷一抬手,拦了下了。 他斜叼着烟,晃着腰板靠近我,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你叫叶小鱼是吧?”见我不吱声,他也不恼,兀自往下说:“不说也没关系,过了今晚你就是我钱家的儿媳妇了,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他们钱家的儿媳妇?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三十二、诡异的婚礼 隔了半晌,我才蹦出一句:“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做你们家儿媳妇了?” “你的意见不重要,因为你赌鬼老爹已经把你卖给我了。”钱三爷将嘴边的烟拿了下来,嘿嘿笑了两声,我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一下,怕他又给捻在我胳膊上了,“否则,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可是欠了我二十万啊,看在你的份上才收了他两万块,这个狗娘养的龟孙子!” 果然,又是他干的好事!虽然和我一开始的猜测有出入,但有一点千真万确,为了还债,他把我给卖了。不仅如此,还是拿着我的两万块钱,把我给卖了! “我是我,他是他,他欠你们的钱,凭什么要我来还!”我知道眼前这帮人绝对不是讲理的主,可是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钱三爷把烟蒂掷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了几下:“那是你们父女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我只要我的小亮高兴就好。” 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钱三爷的眼神里奇异的露出一抹柔和的光,但转瞬间又暗了下来,恶狠狠的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带走,当心误了时辰,我要你好看!” 钱三爷话落,那个女孩子就过来要拉我,被我往后一闪躲开了:“别白费心思了,我是不会嫁给你儿子的!” “哼,进了钱家的大门,可由不得你做主。”钱三爷朝其中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早料到你不会乖乖听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看那保镖上来,我暗呼不妙,抬手挡了一下,没挡住,反而被对方扭住了手腕。下一秒,一块白手巾就飞快的捂在了我脸上。顿时,鼻子里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的味道。紧跟着没多久,整个人感觉头晕脑胀,四肢乏力,软趴趴的摔在了地上。 “把她带走。” 偏偏思维还很清晰,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扛起来,带到了一间盥洗室。其他人都出去了,此刻留下来的只有那个送餐的女孩子。 我躺在浴缸里,光着身子任由她帮我清洗。不是我不害臊,而是害臊又能怎么样呢,我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想到等会就要被迫和那个素未抹面的钱三爷儿子结婚,我心里就急得直上火。 别跟我扯些既来之则安之,钱三爷这么有钱有势,当少奶奶也不吃亏之类的鬼话。 首先,我叶小鱼绝对不会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哪怕对方是总统。其次,我肚子里怀着凤渊的孩子,要是被他知道我跟别人结婚了,以他的脾气还指不定会把我怎么着。退一万步来讲,我宁可和凤渊结婚,也不要和那什么狗屁钱三爷的儿子结婚。 再说了,钱三爷的儿子要是没问题,以他家的条件,怎么可能会讨不到老婆。但凡用脑子想想,也可以猜到一二。被逼到要从别人手里买媳妇的地步,这个男人不是身体上有残疾,就是精神上有问题。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者都有问题。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婚绝对不能结! 看来现在只能从这个女孩子身上找突破口了,这样一想,我艰难的动了动嘴巴,幸好还能说话:“我叫叶小鱼,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一脸防备,我又解释:“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我知道你也是被迫留在钱三爷身边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是个三观正常的姑娘,能自愿留在这种地方?就算她没能力救我,打打同情牌,摸摸这里的底细也没有坏处。 也许是同病相怜,或者觉得我不至于对她构成威胁,女孩沉默了几秒,怯怯的开口:“我叫唐小佳。” 不错,是个好的开始。我心里一喜,继续说道:“小佳,你能跟我说说钱三爷儿子的情况吗?”怕她不肯说,我紧跟着加了一句,“我们同样都是女孩子,你一定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 “这……我也没见过他,只是经常听钱三爷提起,名字叫钱亮。不过听说前不久……”唐小佳抬了下眼睑,胆怯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同情。 我被这种比看流浪狗还要怜悯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心跟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提了起来。直觉告诉我,她接下来说的话可能非常重要。 “磨磨唧唧干什么,动作快点!”正当她要往下说的时候,突然被门外态度恶劣的保镖打断了,“要是错过了吉时,有你好果子吃!” “知道了,马上好。”唐小佳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钱三爷的儿子,前不久到底怎么了?我眼瞅着唐小佳的神色,应该是不愿意再向我透露更多了,只能硬生生把没问完的话都吞了回去,任由她倒腾。 约莫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唐小佳终于把我收拾妥当了。而这时,窗外的天也完全暗了下来,黑黢黢的,看不到一点灯光。仿佛这座钱家大宅,是建在荒山上的,没有一丝人烟。 我任凭摆布,斜靠在座椅上,吃力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大红色镶金丝线的对襟丝绸短衫,同样颜色的罗裙不做任何修饰,层层叠叠十分繁复。外边系了一圈腰带,镶着金丝线,和上面的短衫相互辉映。脚底下是一双做工精致的红色绣花鞋,穿在没有袜子的脚上,衬得皮肤异常苍白。 而抹了过多粉底的脸,虽然将胎记整个都遮盖住了,却被浓的要往下淌的口红映照的分外妖冶,同样也分外骇人。 从这身打扮来看,不难看出对方想要一个古韵十足的中式婚礼。可即便是这样华美绝伦的新嫁娘红妆,在我眼里非但看不出一丝喜气,反而莫名觉得心慌得厉害。总感觉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冷冰冰的,萦绕着一股死气。 这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了,进来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妇人。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烟袋,胸前别着一朵夸张的大红花,眯着眼睛瞅了我几眼,乐得露出了一排泛黄的牙齿:“不早不晚刚刚好,赶紧的给新娘子盖上红盖头。” 也不知这老妇人又是个什么角色,唐小佳唯命是从,将放在床沿上的红盖头一丝不苟的披在了我的头顶上。这下倒好,除了自己的脚趾尖,啥都看不见了。 因为身上的药效还没过,我根本直不起身,两个身高马大的保镖一左一右架着我,把我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大房间里。 透过红盖头,朦胧中我看到前方烛光摇曳,入眼处皆是一片晃眼的血红,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也不知是不是冷气开的太足的缘故,从进门开始,我就觉得这里寒气逼人,阴森森的。 “新娘子别怕,拜了堂成了亲,你就是钱少爷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了。”老妇人话落,不由分说将一个类似于用麻布包裹,质感尤其粗粝的东西塞到了我手里。 我刚低头想看,紧接着就听老妇人吊着嗓子大喊一声:“一拜天地!” 冷不丁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两个保镖按着弯了腰。直到重新起身,才猛然察觉不对劲:就算要结婚,也得有新郎才行啊,怎么说拜就拜。这结的又算哪门子婚,该不会是让我自己跟自己结婚吧?这个钱三爷吃饱了撑的,还是他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儿子? “二拜高堂!”可哪里给我问话的机会,老妇人已经喊了第二声,我被迫再次弯腰下拜。 没有新郎,没有宾客,一个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我,两个保镖和老妇人,我完全感觉不到第五个人的存在。寂静的四下里,老妇人一声一声的高喊显得尤为空洞,像穿过弄堂的风,一阵阵盘旋在房顶上。 “夫妻对拜!”我被按着完成了最后一拜,耳边就响起了老妇人高亢的吆喝:“礼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喊完这一声,老妇人暗暗松了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急迫的招呼两个保镖:“快快,将新娘子扶到里屋去,我们赶紧离开!”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后,我被平放到了一张质地颇为柔软的大床上。之后就听到三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和重重落锁的关门声。 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婚礼?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头上的红盖头没有掀掉,就这么罩在脸上,本来就看不清四下的景物,这下是彻底盲了。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等身上的药效自己退去,再另做打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觉得双手有了点知觉,试着慢慢活动了一会,勉强能够抬起来了,这才把红盖头扯下来。只是除了手以外,其他部位还是跟瘫痪了一样,毫无知觉。 借着昏暗的烛光,我把之前老妇人塞在我手里的东西凑到眼前看了一下。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夏天的,所有寒毛骨被数九寒冬的风刮了一遍似的,根根倒竖--原来我一直拿在手里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一只活生生的,人的手! 三十三、我是凤渊的女人 也不知断了有多久,整个手掌在跳跃的烛光下已经呈现出骇人的青灰色。一根根枯竭的筋骨如同蛆虫一般附着在失去水分的皮肤下,又冷又硬。让人在感觉惊悚的同时,是说不出的恶心。 如果不是被一块灰褐色的麻布从断裂的手腕一直缠绕到手掌处,加上药效麻痹了我的神经,我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发现!从惊恐中回过神,我倒抽一口凉气,忙不迭将这只可怕的断手丢了出去。 “呵呵……”就在我瑟瑟发抖,惊魂未定之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我里侧的方向飘了过来,“老婆,你怎么把我的手给扔了?” 听到老婆两个字,我第一反应本能的想到了凤渊,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凤渊的声音虽然轻挑,却不轻浮,虽然邪魅,却不邪气。而这个声音,明显既轻浮又邪气,还带着浓浓的流里流气。 难道这个房间里,除了我还有别人?意识到这一点,我瞬间睁大眼睛,想把四周看的更清楚。然而事与愿违,我的脖子还没有恢复知觉,只有眼珠子能转,视线所及的范围小之又小,根本无法看清是谁在说话。 “老婆,你是在找我吗?”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感觉眼前猛的一黑,一张脸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上方,挡住了原本就微弱的光线。 “啊!”等看清楚眼前这张脸后,我不可抑制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大脑一片空白,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但如果真的能晕过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偏偏整个人被吓得格外精神,就算吓尿也未必可能会吓晕。 除了血肉模糊还是血肉模糊,濒临脱线的大脑已经想不出更多的词汇来形容这张脸。豁着口子的嘴巴,白森森的两排牙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随着他说话的幅度,不知是口水还是血水的液体不断往下渗,滴落到我的胸前。脸颊两侧仿佛被人拿来切过生鱼片似的,刀口纵横,皮肉外翻,有几处还深可见骨。而尤其令人感到害怕和恶心的是,右侧脑袋几乎有一半被直接削掉了,露出白花花的脑浆,和半只挂在眼眶外面的眼球。 我动了动嘴巴,极度的恐惧愣是让我发不出一个音来。无法动弹的身体也只能如一条咸鱼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迫使我和这样一张脸大眼瞪小眼。 “老婆,你可真漂亮。”轻浮的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欲念,对方说着,还用冰冷的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 我这才注意到,他其中的一只手仿佛被什么利器切断了,手腕处伤口整齐划一,异常平整。我立马想到了刚才被自己丢出去的那只断手,难道眼前这个磕碜到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的人,就是钱三爷的儿子,钱亮? 不对!一个人要是被弄成这样,怎么可能还活着?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前后仔细一想,一个恐怖的猜测慢慢浮现在脑海里--钱三爷的儿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那个男人之所以会被免去那么多债务,是因为,要和我结婚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见我没动静,这张脸悠的一下挨过来,几乎要碰上我的鼻子尖了。 我吓得顿时尖声厉叫:“你滚开,别碰我!” “嘿嘿,你都是我老婆了,我怎么就不能碰你?”对方咂巴几下嘴,面目全非的脸狞笑了一下,“你不让我碰,我偏要碰,看你把我怎么样。”说完,张嘴就要亲上来。 眼看越挨越近,就要亲上了,我急火攻心,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药效还没过脖子竟往旁边使劲一扭,险险避开了。 “不错,性子够硬,爷喜欢。”见我躲开,他也不生气,作势又要往下亲。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现在这样完全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行,当务之急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我再次躲开他的攻势后,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急切的大喊道:“你不能碰我,因为我是凤渊的女人!” 即便心里不愿承认,可想到黄皮子和王倩倩对凤渊毕恭毕敬的态度,就算现在他本尊不在这里,起码也能对这个钱三爷的鬼儿子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就在我以为对方听到凤渊的名字会吓得大惊失色的时候,不料他只是乐不可支的咧开了骇人的嘴巴,剩下一边的瞳孔里满是不屑的神情:“今天你跟我拜了堂,成了亲,就是我钱亮的老婆。我管他是凤渊还是凤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在我的地盘也照样剐他三斤肉!” 等等,怎么和我心里的台词不一样,难道剧情有变?听他的口气,好像压根就不认识凤渊,怎么会这样?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敢对他不敬,当心让你魂飞魄散!”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不知道。”结果对方的回答又是让我一阵错愕,“不如老婆你告诉我,回头我好去收拾他。” 这鬼他妈难道是火星上来的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重点呢,重点?此刻的我崩溃已经远胜过于恐惧,只想尽快打消他要跟我亲近的念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就行。” “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不只是你,你们钱家上下老小,都难逃一死!” 听我说完这句话,对方终于有了反应。皮肉外翻的脸颊猛烈的抽搐了几下,眼眶几乎要瞪裂了,半晌才分外阴沉的怒吼一声:“你这个贱人,竟敢骗老子!明明就是一只破鞋,还敢跟我成亲?我先收拾你,回头再去杀了那个奸夫!”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我欲哭无泪。凤渊啊凤渊,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这货会不认识你?平时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扯都扯不掉,现在需要你的时候,你他妈到底在哪里?早知道会弄巧成拙,我打死也不会提你半个字!等你回来,就等着给我们娘两收尸吧,如果还有尸的话! 根本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这个叫钱亮的恶鬼龇牙咧嘴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怒气,胳膊一挥,就用仅剩的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贱人,敢给我戴绿帽子,我现在就灭了你肚子里的野种!” “咳咳!”我被掐的胸腔一阵发紧,眼泪水都迸了出来。也不管对方的样子多么惊悚,两只手豁出去般拼命朝他打去,“我又没有……答应嫁给你,是你……咳咳!” 随着脖子上手指的力道越收越紧,后半句话我怎么也说不出来。想想自己今晚就要死在这里,真是比窦娥还冤。看来这次回老家,真的是来错了。奶奶如果在天有灵,看到我这样,一定又要自责了。 “去死吧,荡妇!”耳边不时传来钱亮阴恻恻的声音,我的意识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不知道这个恶鬼对我做了什么,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慢慢地在往上蔓延,一直到了小腹处才停下。没等我松口气,紧接着就从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要活生生把我撕成两半一样,原本涣散的意识又清晰了。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脖子被用力扼住,小腹如刀在剐,整个人不亚于被凌迟。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在冰火两重天中,想晕晕不了,想死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 “凤渊……救我!”就在我撑到极点,满心绝望之际,口中无意识的喊出了一句低喃,轻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贱人,死到临头,你还想说什……啊!”钱亮话说到一半,莫名其妙间突然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异常惨烈的低吼。 下一秒,我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雪亮的光芒,如同晚间行驶在山路上的汽车打开的远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扼住我脖子的力道和腹部的绞痛也顿时消失了。 一直到白光渐渐微弱下去,我才发现是凤渊送我的那串幽蓝色的手链发出来的。也不知道刚才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的钱亮,就这么凭空在眼前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 是它救了我?看着手链,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抚摸了上去。往常冰凉的触感,此刻变得分外温和。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指尖的触碰下,一道暖流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我的胸口。原本瘫软无力的四肢,逐渐恢复了力气。 我从床上爬起来,心头百感交集--所以凤渊一开始将手链送给我,就是为了防止像今天这样的意外发生吗?当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能够保护我不受到伤害…… 回想过往,我不禁有些酸涩:凤渊,到底还有哪些你为我做的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不!叶小鱼,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马上离开这里! 我飞快的朝门边跑去,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就被人从外面猛的推了进来。突如其来的一下,我没站稳,一个趔跌摔在地上坐了个屁股蹲。 “怎么是你?”我看着来人,惊愕的低呼一句。 三十四、逃到哪里去 “小鱼姐,时间不多,快跟我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一直给我送饭的女孩唐小佳。 被她这么一提醒,再多的话都咽回了肚子。唐小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带着我往外跑。 对于这里,她自然比我熟悉,一会儿下楼梯,一会儿过走廊,我一步也不敢落下,生怕自己会在这个迷宫一样大的钱家宅子走岔。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左右,我们终于避开大部分人的耳目,绕到了前院。隔着一个巨型花坛,我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铁门了。 “快!她们一定还没有逃远!”可不知怎么的,还是被发现了,一群人急匆匆的追了出来,“你们几个,守着大门,你们几个去后院看着!剩下的人,全都给我分头搜!” “三爷说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丫头片子给挖出来!”紧接着四下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我和唐小佳猫腰躲在几棵矮树丛后面,看着他们离开,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但很快心又提了起来:整个钱家大宅到处都是抓我们的人,而且唯一能出去的前后两个门都被堵住了。就算我们现在趁着天黑能避过一时,可一等到天亮还是会被发现。抓住是迟早的事,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小鱼姐,后面有一个仓库,咱们先去那里避避吧。”唐小佳轻声在我耳边嘀咕。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不管明天怎么样,先躲过眼下的困境再说。两人在花坛和夜色的掩护下,顺利来到了仓库。幸好因为这个仓库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门没有锁,加上位置比较僻静,那些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找来。 “小佳,你为什么要帮我?”两人在仓库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躲在了一堆废纸箱后面,我这才有时间问她这个问题,“难道你不怕被我连累吗?” 唐小佳听我这样问,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小鱼姐,对不起。” 我一愣,她明明救了我,为什么反过来要跟我说对不起? “其实,钱三爷的儿子钱亮已经死了。”看出我的困惑,唐小佳眼神里充满了歉意,“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实话,你不要怪我。” “你能来救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会怪你。”我拉着她的手,心想,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会沦落到钱家来当佣人呢?难不成跟我一样,是被家里抵债过来的? 我正兀自揣测,就听唐小佳继续往下说道:“小鱼姐,你不了解情况。”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唐小佳用她惯有的,怯懦而小声的语调,跟我讲了一遍事情的大致前因后果。 原来这个钱三爷并不是本地人,是四五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买卖,专门贷款给那些赌场失意的人,从而牟取暴利。因为自己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在放高利贷的同时,也没少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因此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结下了许多仇家。 而钱三爷的儿子钱亮,虽然年纪轻轻,只有二十三四岁,但同样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是这带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下至花季少女,上至风韵徐娘,从待嫁闺中到已嫁人妇,经由他手的女人数不胜数。所以,这么一来,他背地里结下的仇家并不比他爹少。 也是报应来了,两个星期前,钱亮受到了一伙人的挑唆,前往一家比较出名的娱乐场所猎艳。就在那里,中了埋伏。这显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钱亮被乱刀活活砍死了。 不仅被毁了容,还剁去了一只右手。到头来,死的这么凄惨,竟然也没弄清楚是自己结下的仇家了结了自己,还是他爹结下的仇家报复到他头上了。总之,钱亮就这么没了。 钱三爷是第二天才知道的消息,因为惨不忍睹的钱亮就像一件垃圾一样,被丢弃在钱家宅子大门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想而知钱三爷当时展开了多么疯狂的报复。用唐小佳的原话说就是:“得罪钱三爷的,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本来以为事情这么过去就结束了,没想到钱三爷不甘心儿子就这么死了,也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所谓的世外高人,做了一场法事,说把钱亮的魂留在了这座宅子中。 也就是在当天,钱三爷就做了一个梦,梦见钱亮跑到他跟前诉苦,说一个人很冷清,想要找个伴陪陪他。这么一来,爱子心切的钱三爷就开始往各个小乡镇搜罗,试图给儿子找一个待字闺中的适龄女孩,做他老婆。 “真是作孽。”说到这里,唐小佳重重的叹了口气:“有哪家父母愿意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当媳妇?再说人死如灯灭,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女孩子嫁过来,就等于直接成了寡妇。” “所以,直到小鱼姐你来之前,这门亲事都一直没定下来过。”唐小佳又露出了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得我都觉得自己像小白菜,地里黄,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后,我忿忿的攥紧拳头,恨得牙根痒痒。这个钱亮真是害人不浅,活着的时候风流成性,死了还要拉个姑娘当垫背。而且很不幸,我就是那个垫背。 稍作一沉思,我也无瑕跟唐小佳讨论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这个问题,也不打算告诉她钱亮真的没走,还留在这座宅子里,更不会说就在她来救我之前,我才刚刚跟钱亮打过照面。一来是怕吓着她,二来她也不一定会信。只是听她讲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她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救我。难道,只是单纯觉得我可怜? “但这些,和你救我有关系吗?”就算因为没有说实话而心存愧疚,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小鱼姐……”唐小佳又习惯性的咬住了嘴唇,“我是很胆小怕事不假,但我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要错过就没有了。” 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我早就想从这里逃走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帮我!” “小鱼姐,请你带着我一起逃吧,求求你了!” 我心头动了一下,一种叫做同病相怜的情绪,在胸腔弥漫开来。紧接着,大脑不受控制的点了下头:“嗯,我们一起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你们他妈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大老爷们,还抓不住两个小丫头片子!”就在我和唐小佳达成共识的时候,仓库外面响起了一声怒骂,是钱三爷,“我就不信她们能插翅飞走了,给我搜,继续搜!要是还找不到,你们自己看着办!” 话落,四下又是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接着便掀起了比之前动静还要大的,新的一轮的搜索。 “怎么办小鱼姐,我怕。”唐小佳毕竟年纪小,拽着我的袖子,身体已经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心里其实也怕,照这个情况下去,别说熬到天亮了,能撑过前半夜就不错了。不行,都到了这个地步,要再被抓回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倒也算了,只能自认倒霉,但绝对不能拖累唐小佳。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拼一拼! “别怕,还有时间,我们一起想办法。”我说话,视线就在仓库周围搜罗起来。一边找能用得上的工具,一边想,万一没逃出去,找件称手的家伙,起码还能拖延点时间。再不济,就跟他们同归于尽。 等等,有月光照进来!没开灯的仓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暗,我正试图将一把铲子从工具架上拿下来的时候,猛然一抬头,就看到两人高的墙上,开着一个小小的气窗,大约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足够了,有总比没有好!我拉过唐小佳,指着气窗低声问:“小佳,窗户外面还是不是钱家的地盘?” “不是,那后面是一片废弃的果园。”唐小佳面露难色,“不过,这堵墙后面,是一条人工河,很深。” 被她这么一说,我还当真隐约听到了水流声。心里顿时一喜,这下逃出去有希望了!本来还在想这么高的墙,要直接跳下去,运气不好骨折是小事,搞不好弄个半身不遂就玩大发了。 而且我从小就水性很好,什么蛙泳,仰泳,狗刨和潜水都不在话下,想怎么游就怎么游。人如其名一点也不假,扎进水里就像一条鱼一样,抓都抓不住。但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我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小佳,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点,可是……” “别可是,会一点就足够了,等会我带着你游!”不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现在赶紧把这些废纸箱搬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两倍儿小心的将纸箱靠墙叠好,然后我先爬了上去。打开气窗后,半个身子坐了钻了进去,这才伸手给唐小佳:“快,我拉你上来。” “呵呵……”可就在这时,底下的唐小佳却突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慢慢抬起头,被阴影笼罩的面庞莫名显得鬼气森森,“贱人,你想逃到哪里去呀?” 三十五、我的女人 “小佳,你……你到底是谁?” 我心一紧,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钱亮?难道,他又回来了? “贱人,你还好意思问?”唐小佳,不,现在应该叫她钱亮才对,因为真正的唐小佳被附身了。 他说着,脸上狞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幸好我背后有人撑腰,否则还真要栽在你手里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我没有动,盯着下方的人。明明是同一张脸,只是换了一个灵魂,怎么差别就会如此之大。唐小佳原本单纯干净的气质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邪气,狠厉和森冷。 “我想怎么样?”钱亮不答反问,低头看了一下双手,复又邪笑着看向我,“我想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话落,不等我反应,他就伸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即一声痛苦的低吟从嘴角溢出来:“唔……”是唐小佳的声音! 我已经彻底混乱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小佳受到伤害:“放了她,有什么条件你说!” “呵呵,算你识相。”钱亮的手还掐在脖子上,笑得一脸得意,“现在,我要你下来,然后从这个仓库走出去。” 走出仓库,不就意味着自投罗网吗?就算闭着眼睛,我都能够想象到,自己出去后的下场。被重新关回那个恶心的储物间还算轻的,搞不好,说不定今晚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你在磨蹭什么,是不是想看她死?”见我犹豫,钱亮一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看着唐小佳脸上痛苦的表情,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诶,造孽啊!随后,怀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转身从气窗上跳回到了仓库里。 “我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把她放了吧?”我斜眼瞟了下手腕上的手链,不动声色的朝钱亮靠过去。 结果不小心被他看穿了:“站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你要是敢再拿那串破手链碰我,我现在就杀了她!” 我吃了个鳖,只能顿在原地:“我可以从仓库出去,但你怎么向我保证她的安全?”一旦我出去被钱三爷抓住,受制于钱亮的唐小佳还是难逃一死。 “贱人,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钱亮有些不耐烦了,顶着唐小佳的脸,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你出去,她还能活,你不出去,就等着两个一起死!” 实在没有周旋的余地,我只能照他说的做,朝外面走去。钱亮控制着唐小佳的身体,紧跟在离我五步开外的地方,一副生怕我趁机耍诈的表情,显得十分警惕。 当我推开仓库大门,就这么大刺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她们两个抓起来!”直到钱三爷大喝一声,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将我和被钱亮附身的唐小佳团团围在中间。 这下是真的插翅也难飞了,我呜呼哀哉的想。 “老爸是我啊,小亮!”钱亮不顾保镖的阻拦,朝钱三爷大喊了一句,“我是你儿子,我回来了!” 此话一出,除了我以外,所有人又是一愣,脸上不约而同写着几个大大的问号: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声音,怎么和死去的钱亮一模一样? 真是个颠覆人生观和世界观的疯狂夜晚,我仰头看天,默默的感叹了一句。之后,耳边炸响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鬼啊,有鬼!” 也难怪他们这样,见鬼这种事,亲眼见到,和从别人嘴里听到还是有差别的。尤其是今天,这个钱三爷为死去的儿子办阴婚的特殊夜晚。 没一会功夫,原先的二十几个保镖,就抱头鼠窜跑掉了大半。最后也就剩下七八个素质过硬的,还面色铁青的坚守在自己岗位上。 “小亮,你真的是我的小亮?”和那些落荒而逃的人相反,钱三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颤抖着双手迎了上来,一把抓住钱亮,“你真的回来了?” “老爸,是我没错!”不得不说,这两父子虽然作恶多端,但彼此间的感情倒很深厚,“老爸,我不能多留,一会就要回去了。” “小亮啊,爹好想你啊!” “我也好想老爸啊!”紧接着,父子两旁若无人的抱头痛哭起来。 “……”我有些无语,被几个保镖钳制着,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鬼父子情未了的戏码。 看着诡异中又莫名其妙透着几分温馨的画面,我心里还忍不住侥幸的想,也许见到死去已久的儿子,钱三爷一高兴,没准就把我给放了。 然而下一刻,幻想就无情的破灭了。 哭够了的钱亮松开钱三爷的手,指着我愤然说道:“老爸,你怎么给我找了只破鞋当媳妇?这个贱人,她肚子里怀了别人的野种!” “什么?”钱三爷一听,眼珠子瞬间凸了出来,“姓叶的王八羔子竟然敢骗我?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是个黄花大闺女,原来是个小娼妇!亏老子还划了他的帐,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不愧是父子两,一口一个贱人,野种,娼妇,说的好像我刨了他家祖坟似的,一脸义愤填膺。 我气归气,有些话必须要讲清楚:“钱三爷,说句公道话,钱是那个姓叶的男人欠你们的,跟我完全没关系。” “况且,这婚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无非是你们一厢情愿,现在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嘿,我还就喜欢把屎盆子扣在你头上,我乐意,你能怎么着?”此刻的钱亮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算是明白了,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按他们的话说,在这里他们就是王法,就是天王老子。跟他们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小亮,这个娼妇既然进了门,就是你的人了。”钱三爷冷冷瞥了我一眼,转头就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孔,笑着对钱亮说道,“如今她不守妇道,你想怎么处置,爹都随你。” 我一听这话,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让钱亮处置我,那还有活路么?不对,很有可能更惨,也许是生不如死。 果然,察觉到我的恐惧,钱亮阴恻恻的勾了下嘴巴:“贱人,现在知道怕了?” “听好了,我要把你肚子里的野种挖出来,然后……丢到垃圾堆里去喂狗!”说到这里,他像是气不过似的,用力龇了下牙齿,“谁让你浪费我的感情,这就是你的报应!” 真他妈日了狗了,这也叫浪费他感情?我又不是花痴,见人就喜欢。更何况,他又不是人,是个连鬼见了都嫌弃的鬼!要真有报应,也是先报应到他们这些恶人头上。 “好,就照小亮说的办!” 哪怕钱亮说要摘天上的月亮,钱三爷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更何况是对付我一个区区女流之辈。当即一口应下,命人去拿刀了。 其余几个保镖见状,不等钱三爷吩咐,已经自告奋勇,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上。我被迫仰面躺着,如果说之前还算沉得住气的话,那么在看到明晃晃的尖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一刻,是真的彻底慌了。 我拼命挣扎,嘶声力竭的大喊:“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放开我!” “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对,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当警察的,你们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否则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这些无关痛痒的威胁,对于恶贯满盈的钱三爷和钱亮而言,不过是挠痒痒,而且是隔着靴子挠的那种,根本起不到任何威胁。 “你喊吧,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钱亮对着拿刀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你,去把这贱人肚子里的野种挖出来!” “是!”那保镖面不改色,提着刀朝我走来。 我看着步步逼近的人,和他手上泛着寒光,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森冷的尖刀,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小丫头,到了那边可千万别记恨我,我也是替人办事。”终于,刀子抵在了我的小腹上。 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种渗入四肢百骸的冷。这不仅仅是锋利的刀刃带来的压迫感,更是近距离被死神觊觎的恐惧感。 “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钱三爷催促道。 下一秒,我觉得眼前白光闪过,尖刀就竖着往上一挑,瞬间将我的衣服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白花花的小腹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中。 我扣紧牙关,死死盯着尖刀最锋利的一端,浑身都在发颤,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就算被黄皮子诱骗,就算被诬陷成杀人凶手,就算被王倩倩迁怒报复,都比不上这一刻来的绝望--是的,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完成。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山,最大的海,最美丽的森林和最辽阔的草原…… 我还没有,去见奶奶最后一眼,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凤渊道别。这个唯一让我觉得,和世界还有联系的人…… 根本容不得我多想,腹部一冰,就听见“咝啦”一下,发出了皮肉被划开的毛骨悚然声。一时间竟不觉得疼,只是茫然的望着前方,想着当凤渊发现我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的女人,也敢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凤渊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勇气可嘉。” 三十六、小贱人和野男人 我愕然的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手拿尖刀的人。 他突然把刀柄一转,将刀刃朝向自己,作势就要捅下去。而另一手则用力扼住手腕,拼命拦了下来。 两只手像在进行一场殊死博弈,仅仅只是两三秒之隔,他还是以这种近乎诡异的姿势,将刀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而其余几个按住我手脚的人看到同伴的下场后,都缩了一下手。想松开却依旧晚了一步,如同遭受到了恐怖的重击一样,痛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凤渊?”我忘记了思考,看着不远处衣袂翩翩,气势冷厉无比的人,下意识低声呢喃了一句。 听到我的声音,立于月色下的人微微侧过头。不知何时变回原样的长发,漆黑如墨,在夜空下如同愤怒的海浪,张扬的翻飞着。露出一小半的侧脸,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叫人不寒而栗。 随后,狭长的眼角扫过来,在看到我身上的伤后,眸光瞬息凝滞了一下。我说不清当中的情绪,愧疚,自责,惊怒,后怕,好像都有,却又好像都不是。没等我看仔细,最后这一切,就像微风吹拂过湖面,只是轻轻化做了一下蹙眉。 “啊--”紧接着,钱三爷便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惊起树梢飞鸟无数。人已经呈一个“大”字型,被活活钉在了墙上。 短短不过几分钟,剧情反转之快,令人措手不及。直到被打横抱起,鼻子里嗅到一股异常熟悉,属于凤渊独有的冷冽气息后,我才猛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没错,叶小鱼,凤渊真的回来了!你……得救了。 我无瑕思考其他,呆滞的目光落在他的脸庞上:几日不见的人,好似星光般美好的双眸,此刻却冷的如泛着寒光的刀刃。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和绷得紧紧的下颚线,都让人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他在生气。不,是被竭力克制住的愤怒。 可这样的他非但没让我觉得害怕,反而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莫名得到了抚慰。如同回到母亲温暖子宫的婴儿一般,浑身都松懈下来,任由凤渊抱着,第一次没有了抗拒。 “怎么,看到我回来,傻了?”感受到我的注视,凤渊这才收回冰冷的视线,低头居高临下看向我。口中的戏谑和玩儿味,和以前别无二致。可如今听在耳朵里,不仅不让人觉得生厌,反而异常踏实。 我扯着嘴角,不由自主的傻笑起来:“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不对,原本还略带笑意的人,双眸顿时一暗,跟着抿紧的薄唇微微张了一下。这样子,不是在生气,倒像听到了某种不得了的讯息,有点惊讶的难以置信。 不等我弄明白,耳边就响起了一声低叹,飘忽的有些不真切:“真不容易啊,我的小鱼儿……”掩盖不住的欣喜中,莫名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大对劲?我狐疑的回望他。按照这人一贯臭屁的风格,获得别人的肯定和需要,不是应该冲我无比自恋的睨一下眼睛,然后语调慵懒的来一句:“老婆,你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这样一副心满意足,死而无憾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咝--”我刚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不料话到嘴边,却倒抽了口凉气。之前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没感觉,现在徒然松懈下来,被刀刃伤到的腹部就开始剧烈的绞痛起来。 我看着还在不断渗血,从肚脐眼往下足有七八公分长的伤口,冷汗簌簌的从额头冒出来。拽着凤渊衣襟的手,也跟着不可抑制的在颤抖。尼玛,不是我在凤渊面前故意矫情,是真的疼! 想当初被王倩倩甩耳刮子甩到眼冒金星,我都没吭一声。现在才知道,跟这个比起来,那充其量只能算挠痒痒,温柔的跟春风拂面似的。 “别怕,看着我。”凤渊的声音温柔的史无前例,如星光坠落的双眸一顺不顺的望着我,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脸上投下一小片剪影,“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仿佛是一句蛊惑人心的咒语,在听到这个低迷的声音后,我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浑身轻飘飘的,像走在云端上。就在这样迷迷瞪瞪的状态里,腹部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如同置身于五月的阳光下,舒适的让人情不自禁想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再度传来凤渊狭促的低笑:“老婆,要不你先睡一觉,等我收拾了这些大坏蛋,咱们再一起回家?” “我没睡,我只是在闭目养神。”面对凤渊无时不刻的挪揄,我只能告诉自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和迫在眉睫的死亡相比,我宁可选择凤渊红果果的调戏。 视线再度落到小腹上,除了周围凝固的血渍,那个骇人的伤口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粉嫩色的伤疤。只要注意保养,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最后这个疤也会如同之前受伤的耳朵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你他妈到底是谁,不想死的话,快把我老爸放了!” 我正寻思着要怎么从凤渊怀里下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钱三爷被凤渊钉在墙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说不出整话来了。钱亮心急如焚,几次试图将他救下来,却都没有成功。恼羞成怒之下,也不管是不是凤渊的对手,直接调头扑了过来。 而那几个一早被凤渊不费吹灰之力摆平的保镖,到现在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哼哼唧唧的滚作一团,跟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似的。 “呵,”凤渊抱着我,一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还来不及靠近的钱亮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定在了原地。紧接着,从口中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在他痛苦的嚎叫下,模糊中,我好像看到两个灵魂在互相艰难的撕扯。一个是唐小佳,一个是钱亮。经过短暂的对峙后,钱亮最终被一股大力拉扯,硬生生凌空飞了出去。而脱离钱亮控制的唐小佳,只来得及朝我们抬了下眼皮,话还没说出口,身体就像被抽光了力气一般,软趴趴的瘫倒在了地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被打回原形的钱亮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早已不见踪影,声音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恐惧,“这是我的地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问我是什么人?”凤渊抱着我,不急不缓的朝钱亮走去,淡淡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嗜血的阴冷,“难道,我老婆没跟你说过么?” 凤渊的不答反问,让钱亮愣了一下,不过转瞬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你就是这个小贱人的野男人,凤凰?不对,是凤渊!” 毫不介意钱亮叫错自己的名字,在听到“野男人”这三个字的时候,凤渊侧头斜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勾起嘴角,不置可否的表情里,透着一丝狭促的了然。仿佛在为我提到过他而感到高兴,但更多的像是在说:小贱人和野男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咳咳!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只能说,近墨者黑,习惯成自然! “那个什么,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小贱人,我们来做个交易吧!”钱亮连正眼都不敢跟凤渊对视,远远的缩着脖子,一副随时准备落跑的架势,“她已经跟我拜过堂成过亲,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只要你肯把我和我老爸放了,我就把她让给你,咱们这事就两不相欠,一笔勾销,怎么样?” “怎么样你个大头鬼!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跟你成亲,更不是你的女人!”这他妈什么人啊,之前要把我开膛剖肚也就算了,现在为了活命,还拿我来做交易的筹码,说的好像我跟你很熟似的。 听到我这样说,凤渊又是一声轻笑,搂住我肩膀的手微微紧了紧,如被朱砂浸染的薄唇缓缓开启:“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自己的立场。” 说完,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我清楚的看到里面闪过一丝熟悉无比的狡黠之色。紧接着,被钉在墙上的钱三爷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哭豪。他的两个膝盖像被人用凿子活生生凿出了两个血洞,刺目的鲜血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不消片刻,空气里就弥漫开了一股淡淡的铁锈似的腥甜味。 三十七、我下面有人 “住手!你他妈对我老爸做了什么?”钱亮没料到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打算,会遭到凤渊如此残忍的回馈,整个人,哦不,整个鬼都有些情绪失控了,“我好心好意把这个贱人让给你,你他妈别不识抬举!” “别急,我只是让你知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仅此而已。”凤渊似笑而非的抬了一下眼角。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立马想到不久前在仓库里,钱亮拿唐小佳威胁我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我正暗自窃笑,又听凤渊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她本就是我的女人,轮得到你让?” 我被这句话猝不及防的噎了下,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以前一听到他说“我的女人”总会忍不住火冒三丈,但现在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脸颊一烫,心跳快的厉害。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之前惊吓过度,伤到脑神经了?察觉到凤渊看过来,我赶忙低下头,匆匆躲开他的视线--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个囧样,否则还不知道会被埋汰成什么样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姓凤的,你究竟想怎么样?”钱亮见凤渊油盐不进,急红了眼,豁开的嘴巴飞快的一张一合,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很简单,要你死。”说到这里,凤渊一顿,故作恍然大悟的拖了个长音,“哦,差点忘了,你已经死了。” 但很快话锋一转,语气徒然变得森冷无比:“那么,就只好让你永不超生了。” 话落,四下温度骤降,明明是六月天的酷暑,却仿佛一下掉进了冰天雪地的数九寒冬。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朝凤渊怀里缩了缩。随后眼前一花,就见钱亮飞了出去,呈“大”字形被钉在了墙上。父子两并排钉在一起,悲凉中莫名透着几分滑稽。 别怪我冷血,对于这种恶人恶鬼,活着才是社会的毒瘤。假如我今天同情他们,求凤渊把他们放了,或许明天就会有人因为我的一时糊涂而遭受折磨和死亡的威胁。就像曾经的唐小佳,和差点一命呜呼的我。 “放开我们!姓凤的,老子警告你,别欺人太甚!”被逼到绝境的钱亮破罐子破摔,自知斗不过凤渊,索性不再低声下气的求饶,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你别以为老子怕你,老子下面有人!” 咦?听他说完,我狐疑的朝他底下望去,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没人啊,哪里有人?” 结果不小心被凤渊听到了,一直绷着下颚线的人,忽然咧开了嘴角,露出几颗白森森的牙齿。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虽然没对着我说,可不难看出,心情好的一塌糊涂,连对钱亮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丝愉悦:“既然有人给你撑腰,不如叫出来,让我见见。” 这下我懂了。原来“下面有人”跟我们常说的“上面有人”是一个意思。因为钱亮已经死了,属于冥界,而冥界又被称作下面。所以说,我刚刚是在凤渊面前丢脸了对吗,卧槽! “你给老子等着!”被彻底激怒的钱亮忿忿的一咬牙,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什么,看起来好像真的要放大招的样子。 我之前还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虚张声势。可一看这阵仗,貌似是动真格的,心里又没底了。不由的捏住拳头,紧张的看向凤渊:“万一他真的后台很硬,请来厉害的救兵,你打得过吗?” “老婆,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凤渊不答反问,目光淡淡的落在不远处正在请救兵的钱亮身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呃……”我一定是在花样作死,居然问出这种问题。要说是,好像显得我很在乎他;要说不是,又给自己扣上了忘恩负义的罪名。 正在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凤渊的时候,那头的钱亮突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我老大来了,你们等着受死吧!” 话落,他身旁的空气好像有实质一般,慢慢的浮现出一个人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如空气般稀薄的人影在逐渐变得清晰,到最后终于看清楚了:一身雪白的长袍,戴着高高的白帽,和一张白的渗人的脸,以及拖在嘴边一条长长的猩红的舌头。这个不是……传说中的白无常吗? 我呆呆的望着那抹白的诡异的身影,心想,完了!钱亮请来的救兵,好像还真的有点来头。即便不知道黑白无常究竟有多厉害,但从小听老人讲起他们,都是用恐吓的语气:“再不听话,就让无常把你们的魂勾走!”魂被勾走,就意味着死亡,而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于是理所当然的,黑白无常等于死亡,这个概念就深深的烙在了我的童年记忆里。 我这边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就听那边传来钱亮和白无常的对话声:“老大,你可算来了,快救救我和我老爸!” “你小子今儿个怎么搞的,一会儿差点被一破珠子打的魂飞魄散,一会儿又跟耶稣似的被钉在墙上,是想累死你老子我啊!”白无常的注意力全放在钱亮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我和凤渊。 我了个去!这年头连白无常都知道耶稣了,不得不说,下面的世界还真与时俱进。等等,他怎么知道钱亮被我手链打伤的事情?难道当时就是白无常救了他?我这才想起,在仓库时,钱亮就跟我提到过有人给他撑腰。可恶,为什么白无常会帮这种恶贯满盈的家伙,简直没天理! “冤枉啊老大,不是我故意劳烦您老人家,是有人几次三番跟我作对!”仍被钉在墙上的钱亮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就对白无常说道,“老大,就是那对狗男女!他们不仅打伤了我和我爹,还口出狂言,说如果你敢来的话,一定打得你像条狗一样,满地找牙!” 这话我跟凤渊都没有说过,摆明了是钱亮在故意挑拨,煽风点火。果然,白无常听完后,一脸怒气,顺着钱亮的视线朝我们看过来:“那老子就打得他像条狗一样,满地找牙!” 我的心悠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拽紧凤渊衣襟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倒不是我不相信凤渊的能耐,而是我吃不准,和白无常对抗,凤渊能有几分胜算。毕竟之前的黄皮子,王倩倩和此刻的钱亮,都是些无名小卒罢了。可白无常不一样,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儿啊,能没个两下子? 我正兀自害怕,不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叫我大跌眼镜。 原本盛气凌人,俨然一副蓄势待发要暴怒的白无常,在看清楚凤渊的脸后,竟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不仅如此,还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连舌头都打结了:“凤,凤……” 凤了个半天,都没凤出个名堂来。唯一能确定的是,白无常也认识凤渊。不仅认识,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怕的要命。 “你不是要打得我像条狗一样,满地找牙么?怎么自己倒先跪上了?”我这才发现,不管是白无常出现前还是出现后,凤渊的嘴角边始终都噙着一抹笑意。好像无论对方请来的是谁,他都丝毫不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我又要好奇他的身份了。如果之前王倩倩她们怕他,是因为打不过,倒觉得情有可原。 但现在连冥界的白无常都怕成这样,那就不是单纯的打不过可以解释的通了。因为从一开始,这两人压根就没交过手。 而且从白无常卑躬屈膝的态度来看,凤渊很有可能是他的顶头上司。可这又解释不通,钱亮既然能认白无常当老大,没道理会不认识凤渊啊? “小的开玩笑的,小的开玩笑的!”那头白无常一听凤渊这么说,抖得更厉害了,我都怀疑他快吓尿了,“在您面前,我就是狗,对,我是狗,汪汪汪!”说着,还真叫上了。 这下我是彻底懵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和我一样的还有一只鬼,那就是被钉在墙上的钱亮。他比我更夸张,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怎么合都合不拢,断断续续的喊着:“老,老大……你怎么了这是?” “你他妈给我闭嘴!”白无常恨恨的回头骂道,一脸老子被你害惨了的表情,“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就算死一万次,都不够你赔罪!” “他要怎么赔罪,是他的事。”对于白无常的卑躬屈膝,凤渊完全不放在眼里,从容不迫的口吻仿佛电视剧里演的帝王一般,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压迫感,“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样当上这个老大的?” 三十八、小白 “小的只是一时糊涂,饶命啊,凤……”白无常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在看到凤渊的眼神后,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紧接着,他略带困惑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脸上。几分之一秒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瞪着眼睛,嘴巴大张,极度震惊的伸出食指指着我,结结巴巴的喊出一个名字:“小,小红叶?!” 小红叶?他这是在叫我吗?我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凤渊,心想,好土的名字,他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可眼瞅着他的神色,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无常大人,你是在叫我吗?”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怪怪的,索性直接开口问他。 不料听我这么一说,他惨白的脸色当即大变,“咚”的一下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不敢当,不敢当,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小白好了。” 小白?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感情这白无常也是个小傲娇啊,居然会有这么苏的小马甲。不对,听他的口吻,怎么说的我两很熟络似的,还“和以前一样”。难道我真的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和白无常熟到了可以随意叫他小马甲的地步? 我百思不得其解,拿眼神询问凤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岂料这货只是故弄玄虚的冲我勾了下唇角,完全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掉过头,不咸不淡的对白无常说道:“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余不该说的,最好都烂在肚子里。” “是!”白无常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当即小心翼翼的应道。 随后低眉顺眼,将目光从我身上收了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起钱亮的事情来:“这小子名叫钱亮,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因为见他死的可怜,又有几分机灵劲,小的就生了恻隐之心。正好身边缺个跑腿的,想留下来好好培养一下。小的以为他只是有些顽劣,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这次回去,一定好好惩戒他!”说到这里,白无常信誓旦旦的保证,“如果他死不悔改,小的必定将他送到幽冥死地去,让他永不超生。” 这一套说辞滴水不漏,既把自己的嫌疑推得一干二净,又最大程度上保全了钱亮,换做一般人,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只可惜,对方是凤渊,不是一般人:“你所谓伤天害理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他今晚差点杀了我的小鱼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么?” 分明是被笑着说出来的话,听在耳里却如同催命的丧钟,冷得我脊梁骨莫名一寒。 “什么!难道他说今天娶得新媳妇,就是小红叶?”面对凤渊的质问,白无常又是一惊,目光再次向我投来。 虽然露出来的小腹已经被凤渊宽大的衣袍遮盖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一丝端倪,但被划破的新娘礼服还耷拉在腰侧。即便都是红色,也不难看出被血渍浸染过的部分,显得格外刺目,暗红。 收回目光后,白无常的整张脸都在微微抽动。倒不像是迫于凤渊的威慑,单纯觉得恐惧而已。反而来的更复杂,有点惊愕,有点愤怒,当中还夹杂着后怕。嘴巴开开合合半天,终于阴沉沉的憋出一句话:“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话落,也不拖沓,直接朝钱亮走去。 “老,老大,你不帮我报仇也行,你把我放下来吧。”钱亮见白无常也拿凤渊没辙,脸已经差不多垮到地上了,退而求其次,央求白无常放了自己。 “我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无常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钱亮不甘心的嘟哝道:“那也不能总这样把我困在这里吧?” “当然不会。”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诡异中显得有几分萧索。 远远的,我瞥见白无常埋在阴影中的脸,微微勾了下嘴角。这如此熟悉的嗜血感,让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从他宽大的白袍袖口处,滑出一把乌黑的铁钩子,根本不容人反应,就猛的一下扎在了钱亮的胸口上。 “老大,你……啊!”甚至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钱亮不置信的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身上的铁钩,喉咙里咕噜噜的喘出最后一口气,就化作了一缕雾气般的白烟,被夜风吹散了。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三分钟,从此,无论是人间还是冥界,都再也不会有钱亮这个人了。 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刚才的一幕根本形同空气。他们看不见白无常,也看不见消失的钱亮,看到的只是我和凤渊的自说自话。所以,在他们眼里,现在的我们也许就是两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还是没吃药就从医院里跑出来的那种。除了目瞪口呆,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们,再也没有别的表情了。 但这些人里面,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钱三爷。虽然同样看不见,但是从他望着钱亮消失的方向,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绝望不难看出,父子连心,他感应到了。见他这样,说实话心里确实有些不忍。但说到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处置完钱亮,白无常又折了回来。垂着双肩,耷拉着脑袋,站在凤渊跟前,完全没了最初的气焰:“虽然钱亮已经处置,但小的失职,差点害了小红叶,还望凤……责罚!” 到目前为止,即便白无常一直躲躲闪闪,加上凤渊自己也闭口不提,但从两人态度上的差异和白无常一口一个“小的”来看,哪怕我再蠢,对凤渊的身份也差不多能猜测一二了。 首先,凤渊一定比白无常厉害,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其次,既然白无常是冥界的,而最早以前凤渊就再三强调自己不是蛇精病,好吧,去掉那个病。那么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和白无常一样,来自冥界。 只是如此一来,我又犯难了。假如猜测属实,在冥界中凤渊又担任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能让白无常怕成这样?而且作为冥界中人的凤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我一个凡人死缠烂打?抛开这些问题不说,白无常又怎么会认识我? 不对,是认识那个所谓的小红叶。显然不是他认错了人,就是我和这个小红叶长得十分相像。那么问题又来了,小红叶,他妈到底又是谁? 卧槽,叶小鱼,快打住别想了!本来以为只要抓住蛛丝马迹就可以顺藤摸瓜,谁知道越往下越混乱,摸到最后不是一个瓜,而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球。我要继续想下去,一定会把自己逼疯! “老婆,你想怎么责罚小白?” “啊?”正在天人交战之际,耳边飘来凤渊略带玩儿味的询问,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白,什么小白?” 随后就看到一脸期艾状的白无常正一顺不顺的看着自己,暗骂一句,怎么转眼就给忘了!赶忙扯了下嘴角:“无常大人,反正罪魁祸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您也不必太在意。” 笑话,我要今天头脑一发热,听了凤渊的话,给白无常使绊子。回头哪天我要是死了,落到白无常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不料听我这么说,白无常不仅不高兴,反而苦着脸恳求:“小红叶,我求你了,你就别叫我大人了,叫我小白成不?”感情我说了这么多,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称呼上。 见他一脸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又瞧着凤渊不以为意的神色,我赶鸭子上架的喊了一句:“呵呵,小白。”完了,我到底在干什么?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哈哈,没错我是小白!小红叶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幸亏白无常并没有生气,相反,听到我叫他小白,高兴的直接蹿了起来。这样子,和刚才将钱亮打的魂飞破散的冷酷阴狠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好吧,我算是明白了,传说中恐怖骇人的白无常,实际上也是个逗比。既然你真的喜欢这个称呼,那我以后就勉为其难叫你小白好了。当然,最好没有以后。 “既然小鱼儿不打算追究,这事就到此为止。”凤渊抬了下眼帘,望向还被钉在墙上的钱三爷,语气淡淡的对小白说道,“虽然有规矩,不能伤人性命,但有些东西是可以变通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没来由的为钱三爷捏了把冷汗,就见小白点了下头:“小的明白。” “还有,”凤渊话锋一转,声音蒙上了一层霜,“今天的事再有第二次,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小白又哆嗦了一下。 之后,凤渊不再理会一干人等,抱着我朝房子里面走去,看样子今晚是不打算离开了。 也好,最近几天我都没怎么休息好,加上今天晚上这么一闹,整个人都乏的厉害,过一夜再走也不迟。 “等一下,我朋友还在那里!”没走几步,我蓦地想起还有个唐小佳,赶紧对凤渊说,“她是好人,在钱家这几天幸亏有她照顾我。”是啊,不仅给我送饭送菜,梳洗打扮,还在危急时刻出手帮助我,我要是回头就把她给忘了,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三十九、老公,我要…… “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凤渊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 我那叫一个汗颜:“那也不能让她睡在外面啊,着凉了怎么办?” “凉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凤渊欺身凑近我的脸颊,眸光一转,又露出了几分无比熟悉的戏谑,“她又不是我的老婆,我为什么要帮她?除非……” “除非什么?”我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老婆替她求情。”凤渊狡黠的勾了下薄唇。 尼玛,我就知道是这样:“放我下去,你不帮,我自己帮!” 说完,我使劲挣脱双臂,想从他怀里下来。然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并没有这个能耐。除了被他更用力的圈在怀里,防止我掉下去以外,连他一个小拇指都没有掰开。 一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的人,继续抬腿不紧不慢的往里走去:“在过这道门之前,你还有一次机会。” 眼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门,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唐小佳,我忿忿的咬了下嘴唇。求情吧,无疑在变相承认自己是凤渊的老婆。不求情吧,我总不能眼睁睁放任唐小佳不管。 “如果没有那么多蚊子的话,其实睡在外面也挺不错,凉快。”某人还在说风凉话,“老婆,你说是吧?” 是,才怪!既然外面那么舒坦,你自己怎么不去睡? 两人一番沉默的对峙后,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行,我求你!”在凤渊前脚即将跨进门槛的一刻,认命的喊道:“求你帮帮我朋友,这样总行了吧?” 结果我的让步并没有换来如愿以偿,而是听凤渊故作无奈的低叹了一句:“看来几日不见,好不容易教会你的东西,又全都还给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我脑海里一瞬间想到了之前在家里时,他对我展开的各种见缝插针式的“教育”,两颊当即一烫,把脑袋埋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然后闷闷的问道:“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简单,”他似乎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口吻一下低迷起来,微凉的呼吸若有似无的喷到我的耳朵根上,“说,老公,我要……” “要你妹!”这下我算彻底明白了,这货出门前一定没有吃药。众目睽睽,朗朗星空之下,居然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骂完,我又把头往更深里埋了些,感觉沸腾的血液都快把脸烧成猴子屁股了。 被我拒绝,凤渊也不恼,慢条斯理的啧了一声,话里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老婆,我都没说要什么,你就害羞成这样。莫非,你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看到了吧,典型的激将法,外加猪八戒倒打一耙。我怀疑跟凤渊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心机婊。 但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很凑效。我要沉默,就等于变相承认,我要反驳,势必会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左右一权衡,又想到还躺在地上的唐小佳,我心一横,默默的宽慰自己:没事的,叶小鱼,早死早超生,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想罢,视死如归的抬起头,盯着凤渊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恶狠狠的说道:“老公,我要……唔!” 什么情况!猝不及防,来势汹汹的一吻,让我天灵盖如遭雷击,脑细胞就像被煮沸的浆糊一般,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视线所及,只有一双璀璨若星辰的美眸,和里面倒映着的一个面红耳赤,瞪大双眼的小小的自己。 短暂的失神间,凤渊的舌尖已经顺利攻下了高地。一会儿划过上齿贝,一会儿又绕到口腔内壁,我试图将他推开,却反被他整个缠住了舌头,被迫与他展开了一场耳红心跳的追逐。 浑浑噩噩间,根本无从考据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我唯一知道的是,当凤渊心满意足放开我的时候,我没忍住,连吸了三大口气,差点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接吻而窒息的女人。 但你以为这就完了吗?呵呵,凤渊最擅长的是什么?补刀啊!在我还留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的时候,奸计得逞的人又轻飘飘的吐出一句:“今天就先到这里,剩下的,我们回家再慢慢复习。” 说话间,还故意眯了眯因为情欲浸染而显得分外迷离的眼睛。随着一张一合的动作,湿润红艳的薄唇莫名透着几分意犹未尽的蛊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凤渊,看在眼里竟觉得分外妖冶,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咬一口。 等等,我在想什么!是被他给亲傻了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赶紧偏过头去,躲开凤渊的视线。幸亏从刚才开始脸就一直烧的没停过,没被他发现异样。否则,这脸算是不能要了。 “那个女的,交给你了。”我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就听凤渊侧过身,淡淡的不知对谁吩咐了一句。 视线随即跟过去,紧接着就看到远处站着一动不动,双眼发直,惨白如纸的面色中泛着一丝诡异红霞的小白。哦,F-U-C-K!我忍不住爆了句洋文,怎么把这货给忘了!千万别告诉我,就在几秒钟之前,我当着他的面,和凤渊表演了一场法式湿吻真人秀!行,别说话,我想静静。 我沉浸在深深的自省中,由凤渊一路抱着,来到了之前梳洗过的大房间。直到坐在床上,才醒悟过来自己好像又被耍了:“凤渊,你这个混蛋!搞了半天,还是小白帮了我!” 早知如此,我当初直接拜托小白照顾唐小佳不就结了,还用得着把自己搭进去吗? “不,是我帮了你。”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的从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排书籍上划过,慢悠悠的落到了我的耳畔,“没有我的允许,你说什么都是徒劳。” “不公平,你这样是耍诈!” “兵不厌诈。” “……”心头顿时爬上一股无力感,难道我这辈子注定要被这个蛇精病吃的死死的了吗?不对,谁要跟他一辈子! 吵闹过后,凤渊又摆出了一副正儿八经的面孔,询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组织了一下词措,简明扼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 倒不是我故意逮着机会告状,而是我不说,他也有办法让我说。而且这些办法,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听我说完后,凤渊抿着唇沉声不语,眸光忽明忽暗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重新抬起头,脸上一片风轻云淡,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洗过澡之后,凤渊照例将我圈进他冰凉的怀里,下巴磕在我的肩窝上,语调慵懒的说了一句。 我确实累了,顺从的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人就开始迷糊了。就在似醒非醒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睡意就去了大半:“那个,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即便很不想承认,我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习惯了凤渊存在的同时,貌似也完全接受了肚子里的这个小怪胎。当时刀子刺进小腹的一刻,只要想到这个小生命从此就会离我远去,胸口就忍不住一阵闷痛。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问,是因为凤渊的出现,这种不适应的情绪被自己刻意忽略了而已。可如今只要一回想起来,心就跟着七上八下的,总提着一口气,还是问问清楚比较好。 “老婆,你这是在担心我们的孩子吗?”不等我吱声,凤渊心情大好的又兀自往下说道,“别担心,只要你好,他就好。” 所以说,这个小怪胎还顽强的活在我的肚子里是吗?也对,依凤渊的脾气,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可能就此轻易罢休。 这样一想,心里也就踏实了,任由凤渊抱着,彻底坠进了梦乡。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伸了个懒腰,人还有些迷瞪,不经意间转了个身,就看到旁边还在熟睡的人。 乌黑细长的发丝如绸缎一般披散在枕头上,有几缕还被我压在了脖子底下,用脸颊蹭了蹭,质感还挺柔软。星光似的双眸轻合着,投下一片浓密纤长的睫毛,连同略微上翘的薄唇,都带着一丝不设防。这个样子倒比醒着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孩子气,少了些气势逼人的凌厉。 不得不说造物主的偏心,这家伙的颜值简直高到人神共愤。静谧中,我盯着他的睡容,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挪不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脑子一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就在凤渊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嗯,手感还不错。 “我以为看了这么久,好歹也会偷亲一个。”刚要收回手,就见睡着的人缓缓打开了眼帘,里面星光熠熠,“原来只是有色心,没色胆。” 卧槽,他到底什么时候醒的?我赶紧摆摆手,替自己辩解:“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只是……唔!” “那就当我想那样好了。”大脑死机前,耳边飘来最后一句话。 我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句至理名言--No zuo no die! 四十、小日常 好不容易挣脱凤渊的魔爪,天已经彻底大亮了。 洗漱完毕,我站在床边开始为穿什么犯难了。之前带来的行李箱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换洗的衣服全都在里面。现在一件衣服都没有,我总不可能穿着浴袍出去瞎晃悠吧。 什么,继续穿那套新娘装?别逗了,凤渊还不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再说了,就算我想穿也穿不了,上衣早就让刀子划破了。不仅露肚皮不说,还沾着一大片血渍,多不吉利。 至于原来穿在身上的那套衣服,就更不用说了。被关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储藏室三天,味儿大的不忍直闻,实在对自己下不了这个狠心。 “叩叩--”正在左右为难间,房门被敲响了。 钱家大宅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这个点会来敲门的,应该只有唐小佳了。我暗自猜测着,上前把门打开。结果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后,不由愣了一下:不是唐小佳,而是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少年。 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看上去还带着点稚气。一头银白色的利落短发,过分白皙的面孔,配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猫儿眼,虽然不够阳光,但依然让人觉得很精神。 “请问,你找谁?”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纸袋子,冲我笑的一脸灿烂,我就忍不住纳闷的想:难道这人是钱亮家的亲戚,今天正好上门来做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糟糕了。我该怎么跟他解释钱家现在的情况?他问我是谁我又该怎么回答?万一他要报警怎么办,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短短的几千分之一秒间,各种念头从我脑海闪过,当我最终决定先静观其变,按兵不动的时候,少年开口了:“小红叶,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哦,谢谢。”我被少年的笑晃了一下眼睛,条件反射的伸手接过了袋子。随后,没收回来的手就定在了半道上,不可思议的瞪着对方:“你是,你是小白?” “哈哈,不然你以为是谁?”他咧嘴笑着,猫儿眼都弯成了细细的月牙。 我去,别告诉我这才是白无常真正的样子,昨天那个只是用来凹造型,吓唬人的!可是没天理啊,这么年轻也就算了,为什么颜值还那么高?我实在无法把这个少年跟昨天跪在凤渊面前求饶学狗叫,拖着一条长长红舌头的白无常联系到一块儿,这两个简直就不是同一个星球的生物好不好。 “老婆,你还不进来,是打算让我帮你换衣服么?”身后传来凤渊狭促的声音,肩头一沉,一个脑袋已经搁了上来。 看到凤渊出现,小白的笑容立马僵了,磕磕绊绊的丢下一句:“衣服已经给小红叶了,昨晚的事情也处理妥当了,小的这就回去!”话音未落,人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走廊里。 我抽了下嘴角,这娃平日应该没少受凤渊虐待,否则怎么会怕成这副德行。不禁扭头问道:“喂,你是不是没事总欺负他?”问完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挨得太近,赶紧往回缩了一下。 似乎洞穿了我的想法,凤渊也不计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欺负一个人。” 呵呵,不知道谁这么倒霉?我故意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表情,抬眼望向天花板,就听他继续说道:“至于小白,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多提点一番罢了。否则,以他惹是生非的性格,怎么可能留他到今天?” 你所谓的提点就是让人家跪在你跟前学狗叫?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种提点还真是不敢恭维。不过话说回来,从昨天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个传说中的白无常少年确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估计也就凤渊这样的手段,才能治得了他。 但教训就教训了,为什么还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昨晚以前,我和小白压根还不认识好吗? 于是又忍不住问:“对了,那个小红叶是什么人,和我长得很像吗?” “嗯,是很像。不过,又不完全像。”凤渊好像一早料到我会这样问,挑了下眉角,丢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话明显带着敷衍的成分,一听就知道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反正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要不想告诉我,就算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无济于事。 回到房间后,我拎着袋子在凤渊跟前晃了晃:“是你让他送来的?” 见他不置可否的眨了下眼睛,我也不客气,当即打开袋子,把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是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简单得体的剪裁,没有过多的装饰,干净不累赘。对于我这种穿惯了爆款和地摊货的人而言,是完全看不懂上面牌子的。不过毫无疑问,价格一定不是我能承受的。 我穿上后往镜子跟前一照,意外的合身,情不自禁的回过头看向凤渊。发现他正双手抱臂,眸光闪烁,也在看着镜子中的我。 不知怎么的,脸上就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寸?” 然而下一秒,我就恨不得回过头掐死问这句话的自己:“如果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尺寸,那先前不都白摸了么?” 等我收拾的差不多,要从房间出去的时候,眼角瞥到一头长发,一身幽蓝色华袍的人,手又收了回来。开玩笑,我穿的跟个淑女似的,往他旁边一站,两人就是一蓝一白的古今服饰演变对比图啊,想不被人围观都难。 “别告诉我,你要穿成这样出去?”我往他身上扫了几眼,“你有没有考虑过路人的心理阴影面积?” “没有。”他习惯性的往一侧勾了下嘴角,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你是怕我长得太美,被别的女孩子看上吧?” 虽然是大实话,但一个大男人用“美”这个字眼来形容自己,我也是受够了!我别开脑袋,噌的一下打开门:“拜托,少自恋了,我是怕你吓到别人好吗?” “再说了,我还巴不得有人看上你。因为这样世界终于可以清净了,阿弥陀佛!” “小鱼姐,早上好。”结果门刚打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这回才是唐小佳,她站在走廊上,手里端着一个食盘,在看到我的时候,嘴角甜甜的翘了起来。 “小佳,早上好。”我礼貌的回了一句,从她手里接过食盘,刚要问她吃过了没有,就见她表情怔了一下,眼神有些发直的看着我身后。我立马意识到凤渊还穿着奇装异服,急忙回过头,紧跟着也愣住了--尼玛,这货难道是音速小子吗,动作也忒他妈快了! 看着还站在房间里的人,头发已经变成了大众的过耳短发,柔软蓬松的质感即便没有做任何打理,看上去也显得异常舒适。一件纯白色的宽松T恤,略大的领口里露出一段精致白皙的锁骨,随性中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性感。加上外面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衬衫和底下一条黑色过膝短裤,整个造型简单利落,阳光向上的不得了。 虽然凤渊的模样和阳光两个字不搭边,但奇怪的是,这两种不同风格搭配在一起,不仅不觉得突兀,反而碰撞出一种混搭风的美感来。果然,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什么人穿。 对于凤渊的能耐早已司空见惯,只要他穿得正常,我才懒得计较这货是怎么做到,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变装成功的。不过,既然他穿的没问题,那唐小佳这表情又是什么情况? “小佳,你没事吧?”我轻声问了一句。 “好漂亮的人啊!小鱼姐,他是谁呀?”半晌,这丫头惊叹了一句。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间,我感觉自己被之前的话打脸了:“他是我一个朋友。” “对,男朋友。”凤渊补充了一句。 “啊!小鱼姐,你好幸福啊!”唐小佳小脸涨得通红,兴奋的挥着手臂。幸好食盘一早被我接过来了,否则非被她碎了不可。 “……”我一脸无语的站在旁边。说好的胆小懦弱,害羞怕生呢?这还是我之前认识的唐小佳吗?不,我只看到了一个正在发病的小花痴。 在吃早饭期间,唐小佳问东问西的就没停过。从我们是怎么得救的,到钱三爷是怎么受伤的,再到那些保镖都去哪里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我。也难怪,她在仓库的时候就被钱亮附身了,后面的事自然不知道。 不过介于事情太匪夷所思,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实情。一是怕吓到她,二是她也不会相信,就半真半假敷衍了几句。 说警察及时赶到救了我们,钱三爷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因为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所以只是带走了保镖去问话。管它这套说辞是不是漏洞百出,反正唐小佳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是真是假,只要人平安,其他都不是事儿。 四十一、二十万礼金 “谢谢你小鱼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有机会离开钱家。”听我说完后,唐小佳重重的吐了口气,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许多。 “小佳,你为什么会被带到钱家来?”想到自己的遭遇,对她我不免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酸楚。 唐小佳扯了下嘴角,明明眼眶泛红,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读初三那年,妈妈生病了,爸爸为了给妈妈看病,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上钱,实在没办法爸爸就把我卖给了钱三爷。仔细算算,到现在都已经有两年半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会回家吗?”是啊,为了妈妈拿女儿抵债,是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恨。但无论如何,也比那个男人要好,起码事出有因。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回去看看他们。”说完,唐小佳摆摆手,“别光顾着说我,小鱼姐,你有什么打算?” “我啊,我回一趟家,去看看我奶奶,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没错,我还得再回去一趟,问问那个男人把奶奶葬在哪里了。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想再追究。那两万块钱,就当做是切断最后一点亲情的代价吧。 “在去之前,还得请小佳小朋友帮个小忙。”一直默默听我和唐小佳聊天的凤渊突然开口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听到凤渊这样说,我和唐小佳都不约而同的朝他看过去。靠窗而坐的人,指骨分明的手端着一杯泛着热气的牛奶。低垂着眼眸,澄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仿佛为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看上去暖洋洋的。 “我愿意,只要我能帮得上。”唐小佳一口应下。 只有我看到,凤渊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泛着一丝和阳光格格不入的冷意。 当我和凤渊再次出现在这个家的时候,那个男人和女人正在院子里大打出手:“死鬼,你再赌,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离婚!” “吵什么吵,要不是你哭哭哭,哭的老子心烦,我能输吗!赔钱货!”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直到听见大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才停下手,目光狐疑的望过来。 在看清楚是我之后,男人先是抽了口冷气,等反应过来后,人已经冲进屋子里拿出了一捆麻绳,骂骂咧咧的朝我走来:“你这个丧门星,是不是想害死老子!居然敢偷偷跑回来,还长能耐了!”说着人已经到了跟前,拉着绳子要把我绑起来,送回到钱家大宅去。 “岳父大人,你好。”不等他碰到我,站在一旁的凤渊先我一步开口了。语气温和,态度恭谦,要不是看到他眼眸中隐隐闪动的寒光,我都要以为他是哪个有教养的富家公子哥了。 不过……我额头挂下三条黑线,无比崩溃的在心里咆哮了一句:混蛋,你他妈少占我一次便宜会死啊! “你叫我什么?”果然,听到凤渊这么说,男人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目光鬼祟的上下打量起来。 “我是小鱼的未婚夫,自然要叫您岳父大人。”凤渊依旧好脾气的解释道。 早上还对唐小佳说是我男朋友,这一眨眼间功夫又成了未婚夫了,除了不动声色的呵呵呵,我还能说什么呢? “未婚夫?”男人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是的。”凤渊作势一把将我揽过去,如浩淼星辰的双眸都快眯成两条缝了,“这次专程赶来,是向您来提亲的,我希望您能答应将小鱼嫁给我。为此,我母亲还特意准备了二十万礼金。” “二十万!”这下,一男一女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了,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 “没错,您意下如何?” 我已经彻底搭不上话了,乐得在一旁看凤渊装大尾巴狼。管他有什么目的,反正我知道了也阻止不了他,我不知道他也不会做的太出格。因为昨天他吩咐小白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虽然有规矩,不能伤人性命,但有些东西是可以变通的。”显而易见,他们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为所欲为的。当然,变通到什么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 “好,我答应了!被你看上,是丧……呵呵,是我家小鱼的荣幸!”对于钱,男人反应比任何人都要快,一口就应了下来。 “可是,钱三爷那边要怎么交代?”女人偷偷在男人耳边嘀咕了一句。 “可是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去买几个菜,好好招待一下未来女婿!”有钱就是爹,男人恶狠狠的瞪了女人一眼,转头又对凤渊笑道,“女婿,你想吃什么菜,跟你丈母娘说。” “谢谢岳父大人好意,不必麻烦了。小鱼想先去祭拜一下奶奶,可否告诉我们在哪里?” “既然你们不想留下用餐,那我也不勉强。”随后男人说了一个地名,告诉我奶奶就葬在哪里。这个地方我知道,是奶奶以前的自留地,偏僻的很,不仅荒凉,还常年有野猪出没。奶奶为了这个男人辛劳一生,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回报。 “谢谢,那我们告辞了。”得到想要的答案,凤渊搂着我,转身往外走去。 “哎,等等!”不出所料,男人把我们叫住了,“那个,礼金是不是忘了给了?” 紧挨着我的人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下,仿佛在说:鱼上钩了。随后,头也不回的,用和之前彬彬有礼的语气截然相反的口吻说道:“礼金,早就给过了。” “给过了?”男人一愣,沉思片刻后,怒气冲冲的追上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小子,你他妈拿老子寻开心呢!实话告诉你吧,这个丧门星我已经把她许配给钱三爷儿子了。” “今儿个你要拿出二十万,我就立马让她跟你走!你要拿不出,嘿嘿,不用等我出手,钱三爷就能把你给剁成肉泥。”说着作势就要来拉我,凤渊不着痕迹的揽着我往后撤了一步,轻飘飘的躲开了。 “岳父大人,我真的给过了。”凤渊双眸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狭长的眼角随着说话声,漫不经心的往铁门方向瞟了一眼,“不信,你问他。” 男人一听,不由自主的被凤渊牵着鼻子转身看去。 铁门再度被打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人缓缓推了进来。五十多岁的年纪,留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即便两个胳膊和膝盖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但鲜血还是渗了出来。刺眼的红在晃眼的白上,让人看了不免也跟着肉疼。从受伤的程度来看,这辈子恐怕是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钱三爷,您来得正好!这个丧门星逃出来了,我正想给您……”男人看到唐小佳推着钱三爷进来,整张脸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高兴,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可一看到钱三爷的伤,到嘴边的奉承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哎呦,您这是怎么了?” 钱三爷昨晚上是吃过大亏的,看到凤渊似笑而非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饱受折磨的身体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连面对男人谄媚的关切也显得蔫蔫的,完全没了上一次来时的气焰:“没事,出了点意外。” “呦!那您可得悠着点,要好好养着,可千万别再伤着了。”男人见钱三爷对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腰就弯的更低了。 钱三爷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行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女婿已经把你欠的二十万还清了,所以我把你女儿放回来了。从此以后,咱们两家的帐就此一笔勾销。” 钱三爷这话当然是凤渊教唆的,至于到底有没有那二十万,依某些人的性格,我觉得没给冥币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而唐小佳被拜托帮个小忙,还真是小忙,就是把坐在轮椅上的钱三爷推来,仅此而已。 “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男人听后,脸上的表情既想笑又想哭,最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想笑是因为和钱三爷之间有了了结,想哭是因为凤渊真的把二十万礼金给了钱三爷,他一分好处都捞不到了。 “岳父大人,现在你相信了吧?”凤渊眯了眯眼睛,站在旁边的我,脚底心跟着蹿上来一股寒意。 “钱三爷都发话了,我当然信。”男人收起对钱三爷的低眉顺眼,悻悻的冲凤渊哼了一声。位于他斜后方的钱三爷见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好像有点难以置信他会用这种态度对待凤渊。 “既然礼金您已经收下了,那么接下来,该好好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账,什么账?”男人懵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凤渊。 “哦,我说错了。”凤渊眼帘一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剪影,恰到好处的遮盖住了快要溢出来狡黠之色,“是好好算算,你和小鱼之间的账。” 四十二、欠债还“指” “我和她之间有什么账……”话没说完,男人想到了什么,改口说道,“叫一声岳父你还真当是自己人了?不就两万块钱吗,老子花女儿的钱天经地义,还用得着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 听到这里,我还是没忍住,插了一句:“你知道老子花女儿的钱是天经地义,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作为一个男人和爸爸赚钱养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妈造反了,你个丧门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印象中还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火冒三丈的男人当即将还拽在手里的麻绳狠狠的朝我脸上抽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打到我的绳子,在距离我的鼻梁不到几公分处突然像被踩住了紧急刹车一样,悬空定住了。下一秒,仿佛跟活了似的,竟来了个急转弯,劈头盖脸朝后面的男人甩了过去。 “啊!”这一下是真狠,院子上空顿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意识到不对劲,男人捂着脸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凤渊噙着笑,慢悠悠的凑到男人跟前,薄唇一张,低低的吐出一句话来:“这么快就忘了?我是您的女婿呀,岳父大人。” 明明是大太阳底下,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冷,冷到五脏六腑都在打颤。 尝到苦头的男人这回识相的没有接话,只是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凤渊,额头冒了一层亮晶晶的冷汗。 “最后问您一次,钱,还是不还?”虽然是用了敬语,却听不出一丝敬意。 其实凤渊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家已经穷的叮当响,而且那两万块也落在了钱三爷手里,一时半会儿要他还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是我不还,而是真的还不出啊!”男人被凤渊的眼神吓得一个趔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那就没办法了。”凤渊微微侧了下头,朝我招手,“老婆,我们该出发去看望奶奶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句“还不出”打发了?我困惑的走过去,被他重新揽进了怀里,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结果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难以置信的嘶嚎:“啊,我的手,我的手!”当中夹杂着其他人“咝咝”的抽凉气声,四周的气温徒然降到了零点。 我一扭头,就看到男人跪在地上,用力捂着右手。鲜血如泉涌一般,从他的指缝间淌下来,又溅在地上,晕染开来一片妖冶的红。两个还在微微抽动的中食指,像煮饭时被丢弃的葱段似的,散落在那片妖冶的红里。一个,一万块吗?这才是他一贯做事的风格吧! “臭婆娘,还愣着干什么!”醒悟过来的男人朝女人大吼一声,“快捡起来,送我去医院!” 我想,已经晚了。因为我又看到某人勾了下嘴角,那种冷酷到令人心惊的玩味儿,溢于言表。 果然,在女人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两根断指的时候,一声凄厉的老鹰嘶鸣声,悠的一下彻响在小院上空。没等闹明白怎么一回事,断指就被叼走飞远了。 “啊,我的手啊!”男人绝望的大喊。 凤渊这才饶有兴趣的回过头,语气带有挪揄的安慰道:“岳父大人,塞文失马,焉知非福。没了这两根手指,兴许这赌瘾就戒了呢。” “你,你……”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凤渊不再理会他,带着我往门外走去,经过钱三爷的时候,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一下:“对了,以后再有人要把女儿许配给你儿子的时候,多留点神,别到时候又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听了暗暗咋舌,相当怀疑这货肚子里是不是装满了墨水。不是夸他有学问,而是黑,相当黑!黑心黑肺黑心肠,整个一黑出宇宙的心机婊外加补刀王--这句话明面上听起来是警告,要钱三爷别再糟践人家姑娘。实际上,是又一次将矛头对准了那个男人。好比在对钱三爷说:“嘿!看清楚,你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那个男人的错。如果不是他拿女儿来抵债,钱家也不会遭受飞来横祸。” 摸爬滚打多年的钱三爷又不是傻子,我都能听出来的话外之音,他怎么会不明白,眼神里当即闪过一丝阴狠。唉,自求多福吧,总之我对这个所谓的“家”,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不过,为什么要拿鸡来做比喻,我是鸡吗,混蛋!我恶狠狠的瞪了兀自轻笑的人一眼,随后朝一脸愕然的唐小佳挥了挥手:“再见,保重!”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走在去看望奶奶的路上,我仰头长长舒了口气,随后问跟在一侧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凤渊意味深长的睨了我一眼。 “为什么?” “因为,我们夫妻心有灵犀一点通。” 好吧,当我没问,在这种问题上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约莫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站在了奶奶的坟前。和料想中一样,只是随意的用土掩埋了一下,连块简易的墓碑都没有立。在荒凉的山沟里,坟头的茅草都长到半人高了。 “奶奶,小鱼来看你了!”我鼻腔一酸,跪在了坟前,“对不起,是小鱼不孝,连最后一面都没来看您!”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没想到却是阴阳相隔。小时候许下的诺言,这辈子,永远都没有机会兑现了。我视线模糊的望着前方,仿佛看到奶奶正在对我笑,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泪水还是没忍住,如开闸的水一样倾泻下来。 “奶奶,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当您的孙女,一定给您买一套大大的房子!”不知跪了多久,我才慢慢的伏下身,在奶奶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也希望您下辈子,福寿安康,无病无灾。” 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明白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得到和失去的过程。也懂得命运给我诸多磨难,不过是想我成为更好的人。即便再舍不得奶奶,心里再愧疚,自己终究还要继续坚强的活下去。 可有时候,明白,懂得,不代表做的到。我直起身,擦干眼泪,抬头望了望天空。正午的阳光异常炙热,如同草原牧民豪饮的烈酒,令人晕眩,同时也叫人觉得温暖。 于是偏过头,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再开口说话的人:“凤渊,你有没有遇到过令你感到无可奈何的事?”怕他不明白,又补充道:“就是明明不想,却不得不这么做。” 听到我这样问,背对着我看向远方的人微微侧了下头,露出一小半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光洁白皙,同样也没有一丝表情。只有被浓密如扇子的睫毛遮盖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深邃的光,仿佛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亦或是不屑回答。 “哈哈,看我问的什么白痴问题!”我回过神,讪讪的笑了两下,“像你这样无所不能,可以为所欲为的人,怎么可能会遇到无可奈何的事呢?应该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吧,哈哈!” “或许是这样。”凤渊转过身,朝我走来,山风吹起了他额角的黑发,忻长的身形笼罩在日光下,有些晃人的眼睛,“但,又或许不是这样。” “行了,我们回去吧。”管你是这样还是那样,回答个问题都跟猜哑谜似的,我还不乐意知道。我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奶奶,就对凤渊摆摆手,示意下山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上来的时候只是有点累,下去的时候就成了很吃力。因为山坡很陡,一路杂草丛生,又有很多碎石,稍不留神就可能滚下去。到时候下山的速度是快了,估计人也就废了。 什么?你说为什么不让凤渊直接抱着我瞬移回去?你以为他没有这么说过吗?只是我脑子一抽,回了句:“既然你没有体会过无可奈何的滋味,那我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你要抱我下山,我就偏不让你抱,咱们踏踏实实的走回去,这就叫无可奈何。”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才走了一小会儿,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但是瞥见走的如履平地,异常轻松的人,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这个脸,只能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我。 正拽着凤渊的衣角,“呼哧呼哧”走的满头大汗,我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呼救声:“有人吗,救救我……救命啊……”貌似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因为声音很轻,又有风声,听不太真切,我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会,抬头问凤渊:“你听见有女孩子在喊救命吗?” “没有。”回答的倒很干脆。 只是他刚说完,那个呼救声突然提高了音量:“救命啊,有人吗?”虽然很快又弱下去了,但足以证明,在这个荒凉的山沟沟,真的有人遇险了。 四十三、学雷锋 “年轻人,年纪不大,耳朵咋这么背呢?”我放开凤渊的衣角,挪揄的拍拍他的肩,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脚步声告诉我,凤渊就跟在后面。 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了一片矮树林。正值盛夏,郁郁葱葱的绿叶长得十分茂密,呼救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一边走,一边喊:“你好,我们正好路过,请问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这里,救我……”终于,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发现了求救者。看到我们过去,她眼前一亮,激动的招了招手。 我本来还在猜测,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女孩子独自前来。但在看清楚她的脸后,脑海里只闪过一句话:卧槽,好漂亮的妹子啊!之后所有困惑都统统抛到脑后去了。 和凤渊惊为天人,略带阴柔又充满危险的美不同,这个姑娘的美来的更娇柔。雪一般的肌肤被日光晒的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红霞,看上去嫩的吹弹可破。一双大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看上去水汪汪的,显得我见犹怜。而娇小的两片红唇,犹如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一开一合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同样身为女人的我对这样一张脸都没有抵抗力,可想而知,对于男人来说,又是一种怎样的致命武器。 为了掩饰自己看呆了的尴尬,我干咳了两声,走过去问道:“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你好!我不小心把脚扭到了,能不能麻烦两位把我送下山?”她穿了一身休闲装,靠着石头半坐在地上,一旁散落着几支铅笔和一本速写本。雪白的右脚踝露在外面,像馒头一样高高隆起着,看样子确实伤的不轻。或许困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说话间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别人想拒绝,都开不了口。 “你别哭,我们正好要下山,可以带着你一起走。”我拿出纸巾递过去,“你先擦擦脸。” “谢谢,要不是遇上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女孩伸出白皙的手,仅仅只是一个抽纸巾的动作,都让人觉得有种柔弱无骨的美。 “不客气。”我摆摆手,“对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独自来这里?” “是这样的,我叫伍吟儿,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本来想趁着暑假到乡下来采风,可是没想到山路难走,没什么收获,倒把自己弄伤了。” 原来如此:“你可以叫我小鱼,这里的山路确实难走,以后最好叫上几个同伴,这样也有个照应。” 一番简单的交谈后,我蹲下身,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结果刚走了两步,她“哎呦”一声,又摔在了地上。我没站稳,被她用力一拽,跟着往后摔了下去。眼看要面朝下磕到石头上去了,幸好从旁及时伸出一只胳膊,及时把我揽了过去。 随即耳边传来凤渊略带玩味的笑:“坏东西,在决定救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啊,好漂亮的人!”不等我开口跟凤渊说什么,身后的伍吟儿低呼了一句。之前只顾着和我说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凤渊,现在乍眼一看,眼神里满满的全是震撼到的惊艳。 “呃,他叫凤渊。是……”我从凤渊怀里出来,向伍吟儿介绍。 但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他是你哥哥吗,我看你们俩长得有点像。” 我愣了一下,我和凤渊长得像吗?不觉得。本来还想着怎么跟伍吟儿介绍我和凤渊的关系,听她说哥哥,想到反正过了今天也不会有过多的交集,就顺坡下驴的附和:“是的,他是我哥哥。” 说话间眼角不自然的瞥了一下凤渊,看他垂着眼,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还来不及细想是怎么一回事,就听他薄唇微启,呵出一声低低的笑:“没错,我是小鱼儿的哥哥,很高兴认识你,吟儿。” 吟儿?我去,才第一次见面,就叫人家吟儿,还真是够自来熟的。我翻了个白眼,隐隐有些不痛快,但具体因为什么又说不上来。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伍吟儿伸出纤纤玉手,和凤渊握了一下,接着说道,“凤渊哥哥,你能背我下山吗?小鱼是个女孩子,我怕她扶不住我,像刚才一样摔倒就麻烦了。” 听了伍吟儿的提议,凤渊没有立马答应,而是侧过头来看我。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隐隐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闪动。 我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心烦意乱,又对上伍吟儿向我投来的略带探究的目光,顿时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没好气的冲凤渊哼了一声:“看我干什么,你不背难道还要我来背吗?” “上来吧,小心点。”凭我对凤渊的了解,我以为他会不冷不淡的拒绝。结果我话音未落,他就当真蹲下身,将伍吟儿背了起来。 “谢谢你,凤渊哥哥。”伍吟儿顺势伏在凤渊的背上,双手无比自然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懵,愣在原地看着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两人,觉得太阳光突然变得好毒辣,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鱼,快跟上!”伍吟儿回过头,笑眯眯的冲我招手。 “哎,来了!”我赶紧收起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奇怪情绪,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凤渊虽然背着一个伍吟儿,但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影响,还是和之前一样走的十分轻松。而我就不一样了,一步三滑,几次差点跌倒。原先还能拽着凤渊的衣角,勉强走的顺利一点,现在连唯一的保护伞都没有了,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下走。 等我走到下面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靠着一棵大树,站在公交站牌边上聊了好一会儿了。别说,远远看去,一个似天使下凡,一个如出水芙蓉,两人站在一块怎么看怎么顺眼。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佳偶天成! 反观我自己,平时走在人群里都会被淹没,更何况一下子多出两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参照物,简直自惭形秽的抬不起头来。 “小鱼,你总算下来了,我还打算让凤渊哥哥去接你呢。”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伍吟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白玉似的手还搭在凤渊的肩膀上。 “不用,这路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扯着嘴角,又瞥了一眼背靠大树,双手抱臂,神情慵懒的人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我,当即心里一刺,别开眼睛。 在等公交的时候,伍吟儿一直在和凤渊聊天。凤渊没有主动搭话,但基本都是有问必答。相对于其他人而言,没有过分的热情,却已经是比较客气了。而且也不像我跟他之间,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拌嘴,较劲。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没有好好相处过一天。 所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人和漂亮的人在一起,相处起来应该更容易一些吧。我闷闷的揪着树叶,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一言不发。感觉自己不像个陪衬的绿叶,倒更像是个一百瓦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再见小鱼,再见凤渊哥哥。”伍吟儿坐上公车前,对我们挥了挥手,回眸一笑的惊艳,真的可以让天地失色。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咋可以这么大呢?我望着慢慢启动的车子,礼貌的挥了挥手:“再见!” “小鱼儿。”直到车子开远了,肩膀上才压下一个重重的脑袋:“我的好妹妹,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站到天黑么?” 好妹妹……我暗暗捏了一下拳头,那股怪异的无名火又蹿了上来。我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不想承认和凤渊之间的关系,可为什么当凤渊真的不解释,和别人聊得那么开心的时候,自己又很生气? “你真的想当我的哥哥吗?”我竭力克制着,但话一出口,却红果果的带着一股怒意。 凤渊的双眸习惯性的眯了一下,薄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不是你想当我的妹妹吗,我只是成全你而已。” “既然我不是你真的哥哥,”说道这里,凤渊故意一顿,冰凉的舌尖在我的耳垂上舔了一下,声音低迷的问道,“那我,是你的谁?” “是,是……孩子他爹!”我一把推开他,感觉胸口淤积着一口恶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我累了,我要回家!” “没关系,叶小鱼。”凤渊无视我的怒意,深邃如潭的双眸盯着我看了片刻后,再次靠近,将我整个揽进了他冰凉的怀里,“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的。” 承认什么?承认他是我哥哥吗?我呸,让他当孩子他爹就不错了,还哥哥,想得美! 我正暗自腹诽,只觉得耳边风“呼呼”的作响,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自己客厅里。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在凤渊那里,也不过是弹指瞬间,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四十四、新来的邻居 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老板娘打电话,告诉她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几句客套之后,她直切主题:“小凤明天也回来上班吗,没有他,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他要再不来就真得撑不住了!” “我明天和小鱼儿一起回来,老板娘放心。”不等我回答,站在身旁的人凑近电话直接回了一句。 下一秒:“啊啊,小鱼你和小凤已经同居了?”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赶紧挂了电话,心想,岂止是同居了,连孩子都有了。 几天没住人的房子无可避免的落了一层灰,我拉着凤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等忙外后,差不多天都要黑了。我一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这才觉得肚子饿。 “晚上想吃什么?”在凤渊离开前的一段日子,我已经习惯在买菜前询问他的意见。 “我想吃,你……”低迷的声音,戏谑中带着无尽的挑逗。 我他妈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我深吸一口气,同样压低声音,送了他一个字:“滚!” 直到去钱包里拿钱的时候才想起来,凤渊留给我的钱全都被那个男人拿走了,同时还有我跟老板娘预支的两个月薪水,外加下学期的学费。也就是说,在不到一个月的暑假里,我不仅要解决温饱问题,还要赶紧想办法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凑齐将近五千块的学费!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再一次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凤渊,对不起,那两万块里面,还有你留给我用来买菜的钱。”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我摊着干瘪的钱包,如实对凤渊说。 “难道仅仅只是买菜的钱?” “啊?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原本以为他会趁机“报复”,却没头没脑的反问了一句。 “除了买菜的钱,应该还有你的生活费和学费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工资也被预支了。”凤渊挑着眉,一副“小样儿,你啥事都瞒不过我”的表情,将这个不争的事实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在钱家大宅跟他提起两万块钱的时候,因为拿了他的钱感到心虚,所以并没有具体说到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关键是我知道我老婆是一个怎样的人。”凤渊见我瞪着眼睛不肯罢休的样子,好笑的抿了下唇,复又开口说道,“连买菜的钱都用上了,想必是把能凑的钱都凑了,却还是不够。” 确实如此,否则也不会搞到现在这么狼狈。我惊讶于凤渊的细心,但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不动声色的问:“那现在怎么办,连今天吃饭的钱都不够。” 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当然,如果吃泡面的话还是够的,只要你愿意。” “放心,人是不会被钱逼死的。”凤渊从我手里将五块钱抽走,话锋一转,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和老婆在一起,吃什么我都愿意。” 这话听起来让人颇为感动,只可惜,一看到他眼里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狭促,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还不会让钱给逼死,我看你明天连方便面都没得吃的时候,还会不会说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话。 “如果我说我要吃shi,你也愿意?”没有方便面吃,就只能等着吃shi了! “我愿意。”面对我如此粗鄙的挑衅,凤渊不怒反笑,“不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假如连自己老婆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我凭什么做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呢?” 他这是在对我说情话么?我怎么有种自己被人包养了的错觉?愣神间,手已经被他牵起,朝外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听他继续说:“别忘了,我在餐馆打工也有工资。至于学费,与其担心那个,不如好好想想今晚吃什么。” 其实整个过程中,自尊心作祟,让我无数次想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不想花他一分钱。但是我犟不起来,我确实需要钱,我需要钱活下去,我需要钱来完成自己的学业。我没有勇气,拿未来做一时意气的赌注,因为代价太大。 最终,一番激烈的挣扎后,我对凤渊说:“等我有钱了,我会还给你。” 听我这样说,凤渊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笑,仿佛一早就知道我会这样说:“只要你高兴,我无所谓。” “不过,我更喜欢你钱债……肉偿。” “你怎么不去死!” 出门后,两人在附近的小餐馆里点了简单的两菜一汤。说不上多丰盛,但比预计的方便面要好上太多了。 我也知道,依凤渊的能力,不要说将整个小餐馆包下来,就是弄个满汉全席出来都不足为奇。但他之所以只点了这几个菜,无非是在照顾我那点少的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吃完饭刚进小区,就看到有搬家公司的人出来,看样子小区里又来新业主了。我被凤渊牵着往楼道里走,听见他们在热切的讨论: “这姑娘真漂亮,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看的雇主。” “没错,她刚刚对我笑了一下,俄滴娘嘞,骨头都要酥了。” “哈哈哈,就你这怂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们这些肤浅的家伙,看到人家姑娘脚扭伤了,也不知道多照顾点。” 啧啧,你们在背后这么能聊,那位漂亮的雇主知道吗?我从他们身边经过,不由自主的瘪瘪嘴,心想:长成像我这样,估计以后就不用找搬家公司了。 当天晚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因为白天去了一趟山上,整个人浑身乏的厉害,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凤渊见我真的累了,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抱着我安安分分睡了一晚。 本着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识相的主动上街给某人买早餐。 老话说的好,一日之计在于晨,一个城市的活力,也开始于一条热气腾腾的早餐街。上班的,晨练的,遛狗的,买菜的,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将这个盛夏的清晨充斥的异常热闹。 我夹杂在人群中间,看着种类繁多,香味四溢,色泽诱人的早餐有些犯难。感觉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想吃,却又有些不舍得兜里的软妹币。 正在玉米棒和茶叶蛋之间挣扎,不知作何选择时,身后蓦地传来一个清亮甜美的声音:“小鱼,你是小鱼吗?” 我一怔,这声音咋这么耳熟?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棉质白色长裙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冲我招手。 如墨的发,如雪的肤,微微上翘的红唇和明眸善睐的眼睛,只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立在街头,就会无声无息的夺走周围人群的光芒。这不是昨天在山上碰见的那个漂亮女孩,伍吟儿吗?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看着她缠着绷带的右脚,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隔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赶紧挥挥手:“好巧,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是啊,昨天分开时随后说的一句“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再见面了。 “小鱼,真的是你!”似乎能在这里遇见我,她也感到很惊讶,踮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的朝我走过来,“其实早在小区门口就见看到你了,只不过怕自己看错了,一直不敢叫你。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有缘,真是太开心了!” “小心,慢点走。”我快步迎上前,伸手扶住她。心里却忍不住想,不是我们有缘,而是世界太小。 其实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对于这个才第二次见面的女孩,会隐隐有一种抵触的情绪。明明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一个人,心底里却害怕跟她有更多的接触,好像在担心某些重要的东西会被她抢走。那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你刚刚说,你在小区门口就看到我了,难道你也住在这个小区?”我这才捕捉到她前面一句里的重点,错愕的问,“那我之前怎么都没看到过你?” “哦,我之前没住在这里,昨天晚上才搬过来的。” 伍吟儿说话间,用纤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飘到前面来的发丝,微微上扬的下巴,透着几分纯粹的魅惑。我亲眼看着对面走来的一个男人,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伍吟儿,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电线杆上。 只要有伍吟儿在的地方,这样的场景应该不会陌生吧?她明明也看到了,却依旧跟我谈笑风生,显然是司空见惯了。 “昨天晚上搬来的?”难道,我和凤渊吃完饭回家的时候,碰到的那些搬家公司的人,就是在给伍吟儿搬家?想起他们之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议论,我才醒悟过来,某些偶然出现的细节,其实早就注定了某种必然的发生。只是当时并不知道而已。 可是,从山上偶遇,再到住进同一个小区,中间不过隔了短短几个小时,也未免太过凑巧了吧? 难道她是在故意接近我?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自作多情。我又不是明星大腕,更不是万贯土豪,人家凭什么大费周章的来接近? 还是赶紧收起那套不靠谱的阴谋论,洗洗睡吧! 四十五、不请自来 “小鱼,你喜欢吃什么?”两人一边聊一边挑着早餐,见我目光在玉米棒和茶叶蛋之间流连,伍吟儿善解人意的安慰,“今天我请客,别客气,我只是想好好谢谢昨天你和凤渊哥哥对我的帮助。” 凤渊哥哥,这个称呼从她嘴巴里喊出来,不仅没有一丝违和感,还让人觉得十分亲切,好像本来就是应该这么叫的一样。想到自己叫凤渊“哥哥”的情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太他妈恶心了。 果然,这种明显带着撒娇味道的称呼,只适合伍吟儿这样天生带着媚骨的姑娘。至于像钟无艳转世的我,呵呵,就别瞎添乱了。 “不用不用,我带了钱,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我赶紧摆手拒绝。 吃凤渊用凤渊的还情有可原,毕竟说到底他还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但让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人请客,好像没这个道理。更何况,人家才搬过来,按道理也应该我请客,聊表地主之谊。 这样一想,我又转念说道:“今天就我来请客,等你脚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出来聚聚。” 也不等她推辞,我把刚才拿不定主意的玉米棒和茶叶蛋都买了。想到凤渊喜欢吃燕麦粥和肉包子,又各要了一份:“吟儿,你别客气,喜欢吃什么自己拿。” “小鱼,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她不置信的看着我手里的早餐。 “哦,这是给凤……我哥买的。”我差点说漏嘴。 “凤渊也住在这里?”伍吟儿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立马又缓和了下来,“我是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这么大了还住在一起。” “这么大了”和“住在一起”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很多家庭的孩子在各自成家立业前不都是住在一起的吗?当然,像我这样的情况算少数,而且凤渊也不是我真的哥哥。 我疑惑的看向伍吟儿:“难道你没有和家人住一起吗?” “我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福利院,没有一个亲人。”说到这里,伍吟儿的目光有些暗淡,“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家人的意义是什么,有时候也会想,既然他们不要我,为什么又要把我生下来?” “……”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我没有接话,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过分苍白。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很快伍吟儿抬起头,美丽的脸庞又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不过没关系,我现在也生活的很好,不是吗?” 我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接着她又飞快的问道:“小鱼,我能去你家吃早餐吗?”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刚才还要请我吃早餐,怎么一下子变成上我家吃早餐去了? “对不起,我这么说可能很唐突。”伍吟儿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在这里我只认识你和凤渊哥哥,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家人朋友一起吃过饭了,实在觉得很冷清。要是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希望小鱼不要生气。” 我抿了下唇,拉住她的手:“这有什么,欢迎之至!只要你别嫌弃我家里乱就行。”虽然从来没有带外人回过家,可伍吟儿刚才的话,让我没法开口拒绝。因为那种连年夜饭都一个人吃的酸楚,我太理解了。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体会的。 随后伍吟儿要了一份奶黄包和一杯豆浆,就跟着我回家了。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没有最巧只有更巧。她不仅和我同一个小区,同一个单元楼,而且不远不近刚好就住在我楼上。 到家后,凤渊给我开门的一刹那,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但只是瞬间,就如同一颗砂砾坠进深海一般,那一抹微不足道的诧异很快就被无尽的戏谑吞没了。 他斜靠着门框,洁白如羊脂玉的手将挡住我视线的刘海撩到一边,噙着笑说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哥哥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妈还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正想呛回去,就听身后的伍吟儿说道:“凤渊哥哥,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我也很高兴。”凤渊这话虽然是对伍吟儿说的,但微微上挑的眼睛却一直似笑而非的看着我,“看来,吟儿和我们兄妹二人,还真是有缘。” 这话,怎么和伍吟儿之前跟我说的如出一辙?该不会是这两人事先串通好了的吧?我不着边际的想着,转身没好气的将手里的早餐丢给凤渊,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伍吟儿进门。 “哇,小鱼,你们家布置的好温馨呀!”伍吟儿一进门就忍不住夸赞,精巧的红唇微张,露出前面几颗雪白的牙齿。 “哪里,我随便瞎弄的。”这话绝对不是谦虚,整个客厅除了一张沙发,一个茶几和几把凳子以外,就只剩下一只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瞧不出温馨在哪里。 一番不咸不淡的寒暄之后,三个人就围坐在茶几边上,开始吃早餐。期间,伍吟儿时不时说到她在学校里面的趣闻趣事,活跃餐桌上的氛围,犹如一颗受万人瞩目的小太阳。 同样都是一个人在外生活和学习,相比较我的备受排挤,枯燥无味来说,伍吟儿的日子过的不知道要比我精彩多少倍。不仅善于结交出色的朋友,积极参加各类社团活动,还是她们学院对外拉赞助的形象大使,可谓风头正劲。 我闷声不响的啃着玉米棒,越听越觉得自惭形秽,尤其是当伍吟儿问我 :“小鱼,你呢,在学校过的怎么样?”的时候,简直窘迫的抬不起头来。难不成要我说,自己在同学眼里就是个未婚先孕,杀人未遂的丑八怪? 就在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之际,感觉胳膊冷不丁被人拽了一下,回头看过去,玉米棒已经被凤渊叼在了嘴里。 白瓷般的牙齿磕在金灿灿的玉米粒上,形成色彩鲜明的对比。在享受视觉艺术的同时,也让我的大脑“duang”的一下陷入了死机状态。 而前一秒还在笑着询问我的伍吟儿,此刻不禁张大了嘴巴,注意力早就从我的“校园生活”转移到了眼下的“日常生活”:“小鱼,难道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吃饭的吗?” “当,当然不是!”好不容易回过神,我急忙缩回手,一口否认,“今天只是个意外。” “小鱼儿说的没错,今天只是个意外。”难得发善心没有添乱,始作俑者眯着眼睛,故意做出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慢慢的咀嚼着口中的玉米。 我刚想松口气,然而下一秒,被朱砂浸染的红唇一张一合,就异常清晰的吐出一句话来,气得我差点没伸手当场把他给掐死:“因为平时,都是她吃我的。” “就像这样……”话音未落,我感觉嘴里一甜,在伍吟儿不亚于X光的视线下,目瞪口呆的被凤渊喂了一勺软糯香甜的燕麦粥。 理所当然的表情,驾轻就熟的动作,现在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混蛋!我含着燕麦粥,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忿忿的转过头冲凤渊比了个中指:还用问么,这货绝壁是故意的! “呵呵,你们两兄妹感情还真好。”伍吟儿悻悻的扯了一下嘴角,好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感觉好像比我还要尴尬,“不好意思,我上个洗手间。” 考虑到她行动不便,我起身要扶她,不料被她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能行。”也不好勉强,就由她自己去了。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的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似的。可仔细看看,又没有太大的区别。 被凤渊这么一闹,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莫名其妙变得诡异起来。伍吟儿的沉默,我的尴尬,凤渊的怡然自得,让吃到一半的早餐形同嚼蜡。 就在我如坐针毡,快要撑不下去打算讲十万个冷笑话救场的时候,伍吟儿拿纸巾擦了一下嘴,直起身说道:“小鱼,凤渊哥哥,我吃好了,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先回家了。” 在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背对着我们的身影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开口对我说:“小鱼,你不送我一下吗?” 真是日了狗了,我今天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反应这么迟钝是闹那样?我急匆匆的跑上前,伸手扶住她:“不好意思,你脚伤走楼梯不方便,是我疏忽了。” “小鱼你真可爱,应该是我麻烦你才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往楼上走去。即便像我这样天生神经纤维比较粗壮的人,都能感觉到,和之前相比,伍吟儿明显与我疏远了很多。 关于这其中的原因,我隐约能察觉到一些,又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直到她进门前,回头对我:“小鱼,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我喜欢你哥哥,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四十六、我这是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回家的,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伍吟儿说的这句话。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着,胸口很闷,喘不过气,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的。 记得在钱家大宅的时候,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对凤渊说巴不得有人喜欢他,这样世界就清净了。现在真的有人喜欢他,还让我亲口帮忙问问他的想法,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仅高兴不起来,还觉得有个地方好像疼得厉害。就跟小时候奶奶好不容易攒钱给我买的唯一一件花裙子,被那个男人用剪刀绞碎的时候一样,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珍贵的,舍不得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那种绝望的心情,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啧啧,眉头皱的这么深,就不怕长皱纹么?”浑浑噩噩的走进房间,迎面就撞在了一个冰凉的胸膛上。抬起头,正好对上凤渊似星光坠落,美的不可方物的双眸。 “长就长,你管不着!”我一把推开他。 “脾气倒愈发长进。”不等我后退,凤渊又伸手将我揽了回去,“长皱纹就会变丑,变丑就会没人要,你倒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和往常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里面满满的全是狭促之意。仿佛一天不损我,他就一天白活了似的,完全没有乐趣可言。 明明是一样的口吻,一样的眼神,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纹丝不差。但平时一笑了之的我,此刻却觉得他脸上戏谑的笑异常刺眼。像一根尖锐的针扎在我眼球上一般,疼的要往下淌眼泪。又像一把磨的锋利无比的刀,在我身上一片一片的剐肉,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打颤。 很压抑,很火大,很疼,很想找个出口发泄。我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是,我丑,我老,我没人要!”我感觉脸上温热一片,就和电视剧里即将被废弃的深闺怨妇一样,嘶声力竭的大吼,“伍吟儿比我漂亮,比我能干,比我可爱,你大可以去找她,还赖在我这么干什么?” “天天对着一个一无是处的丑八怪,你早就腻烦了吧,觉得膈应了吧?走吧,走吧!没人求你留在这里看我的脸色,最好现在就给我滚!” 我话落,凤渊一贯风轻云淡的眉头,早已死死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里的戏谑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所有情绪都泯灭在里面,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小鱼儿,你这是在害怕么?”我被盯得后背发僵,寒毛骨倒竖,就见他抿成一条线的薄唇缓缓打开,一字一顿的说道,“害怕伍吟儿的出现,会让你失去我吗?” “你在说什么?”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正中心窝。 我像是偷糖未遂的小孩,说着蹩脚的谎言,被当场抓了个现行,于是更加气急败坏,“关伍吟儿什么事,她出不出现我都无所谓!” “还有,有一点你恐怕说错了。从来没有得到,就没有所谓的失去!” 我们两人之间虽然经常拌嘴,互损,但印象中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控过。不对,失控的只有我,不是我们。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凤渊习惯性的眯了下眼睛,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面红耳赤,口不择言的疯子。他沉默了片刻,出乎意料的没有和我继续争执下去。 而是俯下身凑近我,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挨到一起了,就听他低叹了一句:“小鱼儿,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的。” 说话间,顺势抬起手,要帮我揩去脸上的泪痕。 “别碰我!”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在凤渊冰凉的指尖碰触到我脸颊的一刻,我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的往后缩了一下。 他的手还抬在半空,双眸里难得一现的温柔没来得及隐退,唇边的笑意却显得越发刺眼。我感觉心脏快要爆炸了,大脑快要失控了,最终动了动嘴唇,丢下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转身落荒而逃,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我这是怎么了?间歇性精神病发作的前兆吗? 趴在床上,我闷闷地想:伍吟儿只不过是让我帮忙,问一下凤渊愿不愿意和她交往而已,又不是让我去杀人放火,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心理抵触? 非但对她的话句口不提,还冲什么都不知道的凤渊胡乱发了一通脾气。这样是非不分,胡搅蛮缠的人,还是从前那个叶小鱼吗? “小鱼儿,你这是在害怕吗?”想到凤渊略带戏谑的话,我不禁再次反问自己:叶小鱼,你是在害怕吗?如果是的话,究竟在害怕什么?不过是短短一句话,几个字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不敢问? 说穿了,答案无非就是两个,愿意或者不愿意。我到底在介意什么?无论选择哪个答案,都是凤渊的自由,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凤渊可能答应伍吟儿,可能会从这个房子里搬走,可能会像之前对我一样对待她,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把我忘记……我的胸口就忍不住一阵发紧,疼的喘不过起来? 难道,我的心在渴望自己能成为凤渊的独一无二吗?难道,我真的被凤渊说中了,我在害怕会失去他吗?还是说,早在更久以前,自己对他其实已经…… 啊!叶小鱼,你在想什么,快打住!我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大脑却根本不听指挥,仿佛在故意跟我对着干似的,不断想起和凤渊过往的点点滴滴: 餐馆里第一次惊心动魄的碰面,莫名其妙失身的夜晚,故意假冒妇科医生的顽劣警告,动不动就喜欢占小便宜的猥琐行径,以及,每一个如神兵天降的危难时刻…… 完了,我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叶小鱼,这一次,你彻底完蛋了! 当真相拨开迷雾,被一点一点抽丝剥茧,越来越清晰的摆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再也假装不了视而不见。几乎是同时,我听见了那些曾经被自己刻意垒砌的防备的高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叮咚--”正当我意识到这个可怕的真相,并为此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我瞥了一眼上面的陌生号码,思绪停滞了几秒钟才想起是伍吟儿。买早餐的时候她问我要了号码,之前光顾着聊天竟忘了存。 我捧着手机,犹如捧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深吸一口气,才视死如归的点开上面的未读信息:“小鱼,凤渊哥哥他愿意吗?” 她问凤渊愿意吗,而不是问我有没有帮她问过。难道她就这么信任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朋友?也对,有什么好不信任的,在她眼里,我可是凤渊的好妹妹啊。一个妹妹,怎么可能跟她抢男朋友,怎么可能有资格跟她抢男朋友? 可问题是,我不是凤渊真的妹妹,我是……我是谁呢?凤渊的女朋友?未婚妻?老婆?还是充其量仅仅只是他孩子的娘? 虽然他一直毫不避讳的叫我老婆,无所顾忌的对我上下其手,甚至将我吃干抹净都没有一点羞愧之色。可是仔细回想,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我说过半个“爱”字。甚至在我家为我讨回公道的时候,他能放低姿态叫那个男人一声“岳父大人”,却句口未提喜不喜欢我。 他的戏谑,他的狭促,他的不正经,全都让我不知道自己对于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思绪再度被拉回来,我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界面,实在不知道作何回复。愿意,不愿意?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短信,我删了写,写了删,半天过去还是空白一片。 一头是被蒙在鼓里的凤渊,一头是眼巴巴等着答案的伍吟儿,叶小鱼,你到底该怎么办?是真的帮伍吟儿问一问,还是装作问过了,直接代替凤渊拒绝她? 如果问,万一凤渊答应了,我该怎么办?扪心自问,我没有这个气量,可以笑着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果假装问过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到时候两人一碰面说穿了,我又该如何面对凤渊,如何面对伍吟儿? 不行,即便不愿意帮,我也不能在背地里做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这和自己讨厌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既然那么为难,不如直接告诉伍吟儿,我爱莫能助,让她自己另想办法。对,没错,直截了当的把话说清楚! 打定主意,我刚要回复,手机又“叮咚”一声收到一条短信。还是伍吟儿:“小鱼,不好意思!实在不方便的话,不用帮我问了。我也仔细想过了,这种问题,可能本人当面问会来的更妥当。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还希望你不要生气。” 就这样,过关了?可是我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一口气憋在心里,越发沉甸甸的难受--她说她要亲口去问凤渊,那是不是也说明,凤渊必须当面给她一个答复? 万一,万一…… 我抱着枕头,懊恼的在床上来回打滚,有些鄙视自己龌龊的心思。自己不帮忙就算了,现在人家要自己去问,你又不乐意。叶小鱼,你到底想怎么样! 等等!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一般划过我的脑海--既然伍吟儿可以问,为什么我不可以? 为什么我不可以和她一样,当面向凤渊问清楚,自己对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四十七、晚了?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不是正人君子,我是小女子,所以伍吟儿,对不住了!想罢,我二话不说,翻身下床,打开门冲向了客厅。结果一出来,傻眼了:凤渊人呢,怎么不见了? 我将房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连洗手间都去了,就是没有发现凤渊的踪影。难道,他被我的无理取闹气走了?没道理啊,他要是脸皮这么薄,心灵这么脆弱,早八百年前就卷铺盖走人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可如果不是被我气走了,那他不声不响的离开,是去哪里了?想到之前收到的伍吟儿的短信,我心头莫名一动,凤渊现在该不会就是和伍吟儿在一起吧? 意识到这一点,我刚刚豁然开朗的心情,一下子又跌进了低谷。就好像准备好了钓竿,准备好了鱼食,却忘了问一下河里有没有鱼。我以为只要自己有勇气正视自己的感情,有勇气迈出不确定的第一步,就可以迎来一个不一样的开始。可我却忘了,有些东西是不会永远待在原地等人的。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出门去找凤渊吗?这个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要找一个连手机都没有的老古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有一瞬间的念头闪过,打电话给伍吟儿,问问她知不知道凤渊在哪里,但立马又被自己给否决了。无论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和凤渊在一起,我都没有立场开口问她。 望着窗外毒辣辣的日头,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晌午。往常这个时候,我已经在厨房里张罗午饭了,而凤渊则在一旁插科打诨帮倒忙。想想那些微不足道又触手可及的日子,可能就是因为太习惯了,反而才会被自己忽略。然而,也许过了今天,这样的日子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我躺在沙发上,眼眶胀的厉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泄露自己的心情,索性用手覆在上面。透过指缝,瞥见墙角那个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又情不自禁的想到每次为了逃避倒垃圾,两人都会用最古老而有效的方法--石头剪刀布。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再到七局五胜,比到最后还没有结果。就任由垃圾在垃圾桶里发酸发臭,直到其中一个人实在受不了而缴械投降。 原来这个房子里,大到一个厨房,小到一个垃圾桶,都充满了我和凤渊之间的回忆。想到早上伍吟儿进门的时候说,我把房子布置的很温馨的话,撇开其中恭维的成分,现在自己想想,也觉得不无道理。温馨的本身不是这个房子有多整洁,抑或多豪华,而是关于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 因为和喜欢的人住在一起,因为和他住在一起,所以才会觉得这个房子温馨,所以连倒垃圾这种小事也变得异常有趣。连伍吟儿这样一个偶然闯入的旁观者,都比我看得通透,而作为当事者的本人,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二百五外加脑子进水,居然到了今天才明白过来这么浅显易懂又唾手可得的幸福。 这一刻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自己对待感情有多自卑。没有姣好的容貌,没有优渥的家庭条件,不被人喜欢,处处受排挤,连一场苦苦坚持五年的暗恋都以如此惨淡的结局收场。整个二十一年的人生,几乎完全可以用“一无是处”贯穿始终。而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我,在遇到如此强大,神秘,而又光芒夺目的凤渊时,怎么可能有信心直视他? 原本,还抱有小小的侥幸,觉得只要平平淡淡的在一起生活,好像也没有再多可以奢求的了。但是这一切的平衡,在伍吟儿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被猝不及防的打破了。 仿佛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一般,假如我是教科书里的反面教材,那么伍吟儿就是天生为了当正面教材而存在的。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容颜,活泼开朗的性格,巧言善道的交际能力,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的她,和凤渊站在一起,光是从视觉上来说,就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 可是,漂亮的人有追求爱情的权力,难道丑的人就活该做一辈子单身狗么?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哪怕没有希望,我也要最后努力一次! 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不后悔的理由也好,我一定要当面告诉凤渊,我喜欢他!没错,我就是喜欢上他了!我决定要给他生猴子,不,是生孩子,怎么样! 即便被嘲笑也好,被拒绝也好,被像林晓洸那样羞辱到无地自容也好,起码到时候回想起来,我可以安慰自己已经尽力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当然,表白的最终目的不是奔着失败去的,想一万个再美丽的结局也比不过现实中跨出的第一步。于是,我推开门跑了出去--我要去找凤渊,赶在他和伍吟儿在一起之前,告诉他,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是站在伍吟儿家门前,我就踟蹰了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敲响了房门,结果闹了半天,伍吟儿不在家。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脚受了伤,又才刚搬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而且碰巧凤渊也在这个时候出门了,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说这只是巧合。 我心急火燎的冲出小区,来到大街上,将平时和凤渊经常一起去的那些地方都找了个遍。什么菜场啊,超市啊,公园啊,全都找了,依旧没有他的身影。无奈之下,死马当活马医,我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问凤渊是不是跟她联系过。当然,用脚趾头想,我也知道不可能,这货没手机,不会无缘无故和老板娘联系。可是,除了老板娘,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像还真的没有其他互相熟悉的人了。果不出所料,老板娘她不知道。 正当我在烈日底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时候,远远看到马路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身形修长,眸如星光,朱砂晕染过的薄唇勾着动人心魄的弧度;一个身材娇小,如雪的肌肤,像月牙儿一样的双眼中充满了雀跃的欢喜。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伍吟儿和凤渊。他们挨得很近,样子看起来十分亲密,一路有说有笑的过来,都没有注意到我。 叶小鱼,还是晚了一步吗?呵呵,活该!该果断的时候不果断,该勇敢的时候不勇敢,不说你活该说什么? “小鱼,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是伍吟儿先看到的我。 她说“也”,是不是表示,我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凤渊那里,他垂着眼睑,双手随意的放在两侧,烈日下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好似一株挺拔的白杨树。 这么快,就对我视而不见了吗?伍吟儿应该已经对他表白了吧,他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是啊,一个天仙下凡,一个钟无艳转世,只要长眼睛的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扯了扯嘴角,没成功,最终放弃了:“哦,早上忘记买菜了,正打算去超市买一点。”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你们两个呢,大热天的干嘛去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酸溜溜千年老陈醋的味道,是闹怎样? 赶紧改口:“我是说,你脚还没好,应该好好在家休息。” “没事,这不是有凤渊在嘛,不用担心。”伍吟儿侧了一下头,看向凤渊的眼神跟抹了蜜似的。 这么快,连哥哥都不叫了,表白看起来应该很成功。攥了攥手,明晃晃的太阳让我有些头晕脑胀,整个人跟站在船上一样,摇摇荡荡的靠不到岸。 “嗯,有我……哥在,他会照顾好你的。”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敢再多看凤渊一眼,匆匆转过身,“你们先回家,我去超市买菜。”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转身就走。 “小鱼,小鱼!”伍吟儿在身后喊。 我强忍着眼泪,回过身问:“还有什么事?” “你走错方向了,超市在那边。”伍吟儿好心的提醒。自始至终,凤渊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我在他面前,就像空气。不对,就是空气。 “哦,我方向感不好,记错了。”这样一来,我被迫不得不朝他们走去,眼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我竭力掩饰着自己,“那个,吟儿,等会来我家吃饭。” “不用了,等会我和凤渊去外面吃,你一个人不用买太多的菜。” 是啊,既然在一起了,理所应当的要开始过二人世界了。我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淌下来,不是泪水,是被太阳烤出来的汗水。这一刻,我无比希望,眼眶里的泪水,也能被太阳烤干,蒸发,千万不要流下来。因为那样,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哦,行,那你们吃的开心点。”我不敢抬头,垂着眼睛看着脚尖,下意识的回答。 终于,和凤渊擦肩而过。他身上冰凉的气息,被风吹着,一丝丝的往我鼻子里钻。我猛力的吸了口气,笑了:叶小鱼,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明白的太晚,没什么好说的…… 咧着嘴角,指甲嵌进手掌心,在走过两个拐角后,已经完全看不见他们了。我双腿一软,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终于靠着墙蹲到了地上。 也不顾人来人往的,捂着脸抽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你这个混蛋……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怎么可以……” “坏东西,你要告诉我什么?”冷不丁,耳边飘来一个熟悉的,戏谑的,充满无尽调侃的声音,“为什么,要我等你?” 四十八、阴谋 “凤,凤渊?”我惊愕的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你不是和伍吟儿去吃饭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嗯?”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人,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双眸一顺不顺的看着我,好似抓到老鼠的猫,透着狡黠无比的光。 “呃……”我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连眼泪都忘了擦,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告诉他,我喜欢他吗?可是看起来他好像已经和伍吟儿在一起了,我这样做不就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吗?但如果现在不说的话,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这句话将憋在心里一辈子,到时候咽不下饭,睡不好觉,遭罪的还不是我自己? “小鱼儿,把你想告诉我的话,说出来。”仿佛洞悉了我的全部心思,凤渊嘴角的笑被慢慢敛去,眸光变得越发深邃,语气诱哄的凑近我,声音透着几许低迷,“你不说的话,我永远都无法知道。所以,说出来,让我知道……” 像是古老的咒语一般,凤渊充满蛊惑的话,在我耳边低低吟唱,让我的大脑如同被煮沸的浆糊一样,开始变得越来越混沌。理智这种玩意儿,早就搅和在这一锅浆糊里变成了佐料。等到我再度回过神来,已经回天乏术,于事无补了:“凤渊,我喜欢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说出来了,我他妈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闭着眼睛吼完那句话后,我突然跟喝的伶仃大醉的酒鬼被人劈头盖脑浇了一盆凉水似的,瞬间清醒了。之前满肚子的委屈和酸楚,此刻早已化成灰烬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挥之不去,令人喘不过气的忐忑和窘迫。 因为在我说完后,前一秒还在试图开导我的人,忽然就沉默下来了。一言不发的盯着我,幽深如潭的双眸,让人吃不准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亦或是根本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单纯的看着我,仅此而已。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正午炎热的风,从我们身旁吹过,四下无人的街道,寂静的可怕。 也不知道这样对峙了多久,在他如冰锥一样冷的目光注视下,我吞了下口水,终于率先败下阵来:“哈哈,我可能有点中暑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千万别当真。” 见他还是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我扛不住了,竭力克制着情绪:“那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怕他会跟上来,我自作多情的摆摆手,“别担心,我没事的,你去和伍吟儿吃饭吧。” 我垂着头,转过身,抬脚往回走。是的,我想过一千种表白后的情景,也想过一千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却唯独没想过凤渊会是这种反应。 原来,比嘲笑,讽刺,羞辱更令人难堪的,是什么都不表态的沉默。果然,从前的种种都是错觉啊,在遇到伍吟儿之前,我叶小鱼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玩具而已。 没关系的,又不是没失恋过,好歹把话说出来了,也算没有遗憾了,可以死心了。 不料,才走了没几步,手腕上一冰,被人从后面扣住了。狐疑的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整个人就坠进了一个冷冽又熟悉的怀抱里。是凤渊!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的被他圈在怀里,绝望的心情还在胸腔里萦绕,一动也不敢动。紧接着,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仿佛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愉悦的轻笑:“叶小鱼,放完火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啊?”这下我是彻底糊涂了,表白和放火有半毛钱关系?他这话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如果是接受,不应该直接同意吗?但如果是拒绝,又为什么要抱着我? “走的这么急,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的回答?”环住我的双臂紧了紧,凤渊狭促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好奇,怎么不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在预感即将要触碰到答案的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麻,心跳快到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你……你的回答,是什么?”连声音也颤抖的不像话。 “呵!”又是一声轻笑,微微上扬的语调略带感概,“叶小鱼,其实我也喜欢你,只可惜……”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凤渊话锋一转,一字一顿无比惆怅的说道:“我们是兄妹啊,怎么能在一起呢?” 卧槽,居然还在记恨我跟伍吟儿说他是我哥哥的事!即便明白他是在狭私报复,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认命:“那件事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什么哥哥妹妹的,只要一想起凤渊叫我“好妹妹”时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恶心的想吐。 爽快的认完错,我抬起头,眼巴巴的望向他。就在两人眼神交汇的一刻,我猛的捕捉到了被他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笑意,和那无法比拟又异常熟悉的狡黠之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仿佛变成盘中餐的错觉,让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正在暗自心惊,下一秒,就见凤渊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妖冶中透着无尽邪魅的笑,附身凑到了我的耳朵根旁。用轻到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的呢喃道:“老婆乖,你的喜欢,我批准了。” 所以说,我刚刚是被耍了吗?我任由凤渊抱着,他若有似无的气息吹在我的脖颈间,让我不禁脸颊一烫。 心里好像隐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却又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越过凤渊的肩膀,怔怔的盯着不远处的香樟树下,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棉质的米色连衣裙,及腰的黑色长发,洁白如雪的肌肤和月牙一般勾人心魂的眼眸,正是之前和凤渊一起离开的伍吟儿。 为什么她也会在这里?而且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和凤渊在一起。莫非…… 短短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争先恐后闪过各种念头。再回过神的时候,伍吟儿已经含着笑,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了:“小鱼,要听你说一声喜欢,还真是不容易。” 她的脚,没事了?我原本准备道歉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看着走路无比顺当的伍吟儿,再次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要问,”察觉到我的困惑,伍吟儿如丝的媚眼轻轻一挑,捂嘴笑了起来,“就让你家凤渊哥哥好好跟你解释吧,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任务已经完成了?话说到这份上,我要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简直对不起自己二百五的智商。我将目光从伍吟儿处收回来,阴恻恻的盯着凤渊,咬牙切齿的问:“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面对我的威胁,始作俑者简明扼要,无比坦荡荡的将此次表白事件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厚颜无耻的抖了出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伍吟儿表面上是我的竞争对手,实际上是凤渊派来的神助攻。早在我之前,他们两个其实就已经认识了。什么扭伤了脚,搬进同一个小区,来家里吃饭,让我帮忙向凤渊告白,全都是事先设计好的。目的只有一个--逼我承认喜欢上了凤渊。 What a fucking day!听他说完后,我只想爆粗口,而且是高大上的那种!岂止是刚才表白的时候被耍了,简直是从头到尾都被耍了好不好? “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的。”无视我想要杀人的眼神,凤渊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双臂依旧抱着我,丝毫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尼玛,要不是我智商欠费,要不是你背地里使绊子,要不是你们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我他妈至于被骗的团团转吗?还表白,还承认,做梦去吧! 只要一想到整个上午,自己像个怨妇一样失去理智,又不计形象的当街哭鼻子,什么丢脸的事情都做尽了,我就恨不得栓根绳子,自挂东南枝。 “既然皆大欢喜,那我这个电灯泡也该撤了。”伍吟儿金葱似的手指朝我们挥了挥,朱唇淡淡的抿起一抹笑意,“再见,小鱼,凤渊。” 话落,纤细的身影就这么光天化日,凭空消失在了我的眼皮底下。 “她,她人呢?”我错愕的指着伍吟儿消失的地方,惊的瞪大了眼睛:难道,伍吟儿和凤渊一样,也不是人类? “当然是回家了。”凤渊不以为然的扬了一下眉毛,随后凑过来,“老婆,我们也该回家了。” “滚一边去!”果然,和凤渊呆久了,心里承受能力也跟着变强了。再稀奇古怪的事都见怪不怪了,注意力很快就转回到了凤渊身上:“刚才的事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 “要打要骂,悉听老婆尊便。” “我还没想好!” “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想。” 四十九、礼物 一路走回家,我也趁着空档问了凤渊很多问题。比如关于伍吟儿: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就这么认识的。” “……”好吧,问了等于没问,“那她到底是谁,和你是同类吗?” “不是,她是狐狸精。” 愣了几秒钟我才明白过来,凤渊所说的“狐狸精”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伍吟儿真的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除了短暂的惊讶外,我对于凤渊的世界已经深深的绝望了。从黄皮子到阴魂厉鬼,再到白无常和狐狸精,不是鬼啊怪的,就是妖啊神的,能不能来个正常点的?对,唯一正常的,也就只剩下我了! “为了算计我,故意大费周章的叫你朋友来帮忙,你也是够下功夫的。”我用力甩了甩被凤渊扣住的手,没甩开。只能让他继续牵着,被迫接受路人或艳羡,或嫉妒,或揣测的目光。这种感觉就像被脱光了衣服在游街示众似的,别提多别扭了。 听我这样说,凤渊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扫过来,脸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小鱼儿,假如现在我告诉你,伍吟儿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你信么?” 啥,难道伍吟儿不是他特意请来诓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那天会在山上遇到她?” “若不是你这坏东西多管闲事,我又怎会碰见她?”凤渊不答反问,将责任全都推到了我头上,“既然撞上了,不如请她做个顺水人情,也算功德一件。” 所以,从一开始,凤渊就不知道受伤的那个女孩子是伍吟儿,是跟着我过去帮忙后才发现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我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好像漏下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我偏过头,望着凤渊无可挑剔的侧脸,突然一道灵光从脑海闪过,茅塞顿开--既然伍吟儿是一只狐狸精,她的脚伤是假装的,那么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刻意做出受伤的样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者,她出现在山上,难道也仅仅只是巧合?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知道。”这货仿佛总能看穿我的心思,薄唇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淡淡的说道,“而且,我也没兴趣知道。” 算了,白也表了,话也说了,现在计较这些有的没的都是徒劳,还不如回家好好洗个冷水澡,去去这一上午的火气。 冲了个凉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凤渊斜坐在沙发上,正模样专注的摆弄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手机,还是最新款的肾6S。想想我至今还在用着高中时八百块钱买的诺基亚,心里就醉的不要不要的! “你手机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擦着头发,大刺刺的往他身旁一靠,大热天的,这么个纯天然的人体空调,不用白不用。 “上午刚买的。”他头也不抬,继续研究着手机上的各个功能。 上午?不就是我在房间里纠结的半死,又在大马路上找他找到七窍生烟的时候吗?感情人家不仅仅是为了算计我,还在美人作陪下,争分夺秒顺便去买了个手机! 我忿忿的将毛巾丢在一旁,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欺到他跟前:“手机好玩吗?” 结果话音未落,眼前一暗,嘴巴已经被他冰冷的双唇噙住了。不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耳朵边就传来一句气息低沉的笑语:“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我。” 尼玛,这把人家脚踩了,然后反过来埋怨别人不该把脚伸过来让他踩有什么区别? 想到今天受了他一肚子气,再加上这么一出,不禁怒从心底气,恶向胆边生,抬手就朝他的胸口捣过去一拳。然而,还没挨近分毫,手腕便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扣住了。 我不甘心,正要发飙,就见凤渊指骨分明的手灵活的一转,一个触感冰凉的东西就落进了我的手掌心。我疑惑的低头看去,顿时傻眼了:一只崭新的肾6S!和凤渊刚才在把玩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是灰色的,我的是金色的。 这是什么意思,要送我手机? “这是,给我的?”我摊着手,不置信的盯着从来都没有想过拥有的手机,隐隐觉得有些肾疼。 “啧,除了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原本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的人,转眼蹙起了眉头,似星光坠落的双眸瞬间暗了下来,看得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憷。 “什么?”不然,我要怎么说?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送你手机?”他兀自开口说道。 我鹦鹉学舌一样,跟着问了一遍:“为什么?” 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凤渊扣住我的手一松,顺势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冰凉的指尖从我的耳畔划过,停在了嘴唇上:“七夕快乐,我的小鱼儿。” 神马?今天是七夕!我冷不丁被凤渊的话砸的有些发懵。倒不是因为七夕节本身感到惊讶,而是他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蛇精病,居然知道七夕节,并会特意给我买礼物,简直让人……受宠若惊! 我闭着眼睛,甘心情愿的被凤渊抱着,用脸颊蹭了蹭他冰凉的胸膛,暗暗告诉自己:叶小鱼,该知足了。虽然这个男人善于算计,冷酷,残忍,又不近人情,但那又何妨?他将绝无仅有的温柔,细心,安全感和冰凉的怀抱,都送给了你一个人,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即便到现在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可是,能得到这样一份光是想想都觉得奢望的爱情,我叶小鱼何德何能。 “凤渊,谢谢你。”我发自内心的说道。 “和感谢的话相比,我倒更喜欢来点实际的。”好不容易想煽情一下,在听到这句话后,我顿时如梦初醒--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那你想怎么样?” “今天是七夕,我的礼物你已经收了,那我的礼物呢?”凤渊好整以暇的睨了我一眼。 “那个,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所以,没有准备礼物。”直觉告诉我,我可能活不过今天了。 “不要紧。”没想到这人今天还挺好说话,微凉的薄唇在我耳边厮磨了一下,就慢悠悠的吐出一句,“你可以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我。” “……”好说话个屁,他妈都是幻觉,幻觉! 就在我腹诽之际,环住我的人眸光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狭促,我暗叫不好,人已经被摁倒在了沙发上。下一秒,如玫瑰冰沙一样的薄唇就再度噙住了我。 “小鱼儿,叫老公……”气息流转间,混沌的大脑捕捉到一个飘渺的声音。 我被凤渊这个稍显侵略性的吻,吻得有些七晕八素,连他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就跟着念了出来:“老公……” 等我意识到又被他带沟里了,已经为时已晚。仿佛得到了某种鼓励似的,原本就令人喘不过气的吻,来的更加密集。灵活的舌尖从唇边滑到口腔,又从口腔扫过上齿贝,简直是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好在有肚子里的小怪胎护体,吻到最后,凤渊不得不放开。因为再不放开的,有人某个地方很有可能就要擦枪走火了,阿弥陀佛! 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这样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尤其是当对象是凤渊这样的极品腹黑男时,零还是保守估计。比如我,现在这样智商应该已经是负数了。 夜幕降临,风波不断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坐公交去了夜宵城,这还是请假以后上班的第一天。 当我和凤渊一起出现在餐馆里的时候,那些食客全都眼前一亮,吃饭的精神头明显足了。好吧,去掉我,是看到凤渊的时候。 “哎呦!小凤,你可想死我了,你不在咱们这餐馆都快撑不住了!”老板娘一把推开挡在她前面的周扒皮,抓着凤渊的手,激动的都快哭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好笑的想:凤渊才来多久啊,不过离开一个星期这餐馆就撑不下去了,感情以前没有凤渊的时候,餐馆都形同虚设,白开这些年了。 毫无疑问,当晚的生意异常火爆。不要说凤渊,就连我都忙的有些不可开交。老板娘就更别提了,全程嘴巴笑得没合拢过。 就在忙的热火朝天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鱼儿鱼儿水里游,你是小鱼我是河,游来游去游上床,夫妻恩爱把家还。” 不要怀疑,当初设定这条凤渊牌原创铃声时,我是拒绝的。别问我为啥,大家自己去想象,在大庭广众之下听着这样的铃声,拿出手机看短信的情景。实在太他妈惊悚了有木有? 好在餐馆里人多杂闹,大家都忙着吃饭上菜,没人注意到我这边。我放下盘子,往空挡一点的地方挪了挪,这才打开短信:“小鱼,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我在夜宵城门口等你。” 我看着上面的联系人,不禁困惑的皱起了眉头:伍吟儿?她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五十、抢不走的爱人 我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出了餐馆。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凤渊,他正被几个四五十岁的大妈围困在中间,苦于无法脱身。 来到夜宵城外的马路边,远远就看到伍吟儿坐在一家奶茶铺门口的凉伞下,冲我招手。依然是白裙黑发,犹如精灵般美好。哪怕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都叫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 “小鱼,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来打搅你。”伍吟儿招呼我坐下,伸手递过来一杯冷饮。 我没客气,接过来就喝。餐馆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是一屋子的人,加上厨房油烟味一飘出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巨型蒸笼,我早就渴的嗓子眼直冒烟了。 连喝了几大口,我才停下来对伍吟儿摆摆手:“哪里的话,今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呢!” 是啊,不管伍吟儿是人还是狐狸,她帮忙撮合我和凤渊在一起,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对她心怀感激。 “如果,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会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听到我的感谢,伍吟儿淡淡的勾了下唇角,白玉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神情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 见她这样,我放下冷饮,正色道:“吟儿,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凤渊,我都会这么说。” “你……”我话落,伍吟儿刷的一下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吃惊不小,“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我回给她一个坦然的笑。 其实在她来找我之前,我还不确定。但就在刚才过来的路上,我想通了:即便她的演技再出色,和凤渊配合的再天衣无缝,一个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时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当她被凤渊背着下山的时候,当她听到我提起凤渊的时候,当她和凤渊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那既喜悦又羞涩,既胆怯又神往的目光,任凭再专业的演员都演不出来。更何况,伍吟儿只是个被凤渊临时拉来的业余群众。 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那么当时为什么会在山上“偶遇”假装受伤的伍吟儿,也就说得通了。说到底,可能就是因为我的出现,才打破了她原本的计划:一个浪漫而不失戏剧性的重逢。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来见我?”短暂的吃惊过后,伍吟儿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语调,“小鱼,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抢走他?” 话落,她勾人心魄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纤长的睫毛如同一把浓密的扇子,每一根都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主人无与伦比的妩媚。 我清楚她的话外之音,为非就是在提醒我,和她的惊艳相比,我的平凡可能连她一根眼睫毛都不如。 不过,我叶小鱼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同样,也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假如今天面对我的表白,凤渊拒绝了,我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纠缠不清。可事实上,他不仅接受了,还回馈给了我同样的答案,那么我就没有理由为任何人放弃他。哪怕,对方比我优秀一百倍,一千倍。 “抢得走的爱人,不叫爱人。”我重新拿起冷饮喝了起来,“而且你也说了,早在我之前,你们就已经认识了。依凤渊的脾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假如他也喜欢你,我想你也不用等到今天吧?”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目光定定的望向伍吟儿:“更何况,你现在会坐在这里和我聊天,就没有打算要从我身边抢走他。” 她之所以会去而复返,不过就是想看看,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究竟值不值得凤渊喜欢,仅此而已。 听我说完,伍吟儿的眼中又闪过一丝诧异,玫瑰花瓣似的红唇微张,目光闪烁不定的在我脸上来回打量。 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隔了很久她才重重的叹出一口气:“小鱼,我想我现在知道,凤渊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不打算和你抢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把话说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要比刚才来的轻松许多,“但是你别误会,不是我不想抢,而是抢不过。” “所谓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场仗还没开始打,自己就已经输了。”伍吟儿的话里透着几分无奈,几分伤感,“小鱼,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我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长这么大,伍吟儿还是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我知道她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有些感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自己会有这么惊人的改变。 而这些改变的赋予者,就是突然闯进我生活的凤渊。就像一张白纸,被泼上了五颜六色的油彩一样,我原本灰暗的生活,因为凤渊的出现,开始变得斑斓起来。所以,追根究底,这一句“羡慕”,是因为凤渊而存在的。 见我沉默,伍吟儿兀自轻笑一声,随意的靠着椅背,神情慵懒的继续往下说道:“凤渊应该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吧?” 我摇摇头:“是我自己问他的。” “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不重要。”伍吟儿抬了一下手,打断我的话,“那他一定没告诉你,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吧?” “……”还真被她说中了。想到之前我问凤渊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他一句“就这么认识的”便把我给打发了。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直到今天,仿佛还历历在目。”不再理会我,伍吟儿盯着手中的奶茶,双眸开始深邃起来,用一种近乎呓语的口吻,跟我讲述了她和凤渊相识的经过: “还记得那是四十五年前的一个雨夜。当时的我贪玩溜进了一个农庄,结果因为修为不够,被困在了村民事先设置好的陷阱里。” “就在他们决定把我拿去剥皮卖钱的时候,凤渊出现了。他给了那些村名一笔钱,把我买了下来。那天晚上的雨可真大,凤渊抱着我在一间破庙里躲雨。明晃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我都看呆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连我们狐族里最漂亮的姑娘,都不及他分毫。”说到这里,伍吟儿的目光变得出奇的柔和,“他给我受伤的右脚疗伤,还对我说:小家伙,今天算你走运,若是下一次,就自求多福吧。” “那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四十五年来的唯一一句。”伍吟儿叹了口气,“为了这一次相逢,我足足做了四十五年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事与愿违。” “吟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想开口安慰她。这种心情,我何尝不明白,曾经那五年没有任何希望的等待尚且让我备受煎熬,更何况是整整四十五年。 “不用安慰我,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她手里的奶茶已经见底了,黑色的珍珠被吸管随意的拨弄着。 半晌,伍吟儿从回忆中醒过来,重新笑道:“小鱼,你知道吗,那天从山上下来,他说:小狐狸,好久不见。” “即便不能得到他的爱,但有这一句话,也算值了。起码,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不是吗?” 我把新点的一杯蜂蜜茶送到伍吟儿面前,无比认真的说:“吟儿,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动了动唇,刚要开口,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正是凤渊打来的。我下意识挡住了联系人上面“老公”两个字,瞟了一眼伍吟儿,还是按了接听键:“喂,怎么了?” 那头传来某人的轻笑:“老婆,茶是不是喝的差不多了?” 原来他知道我和伍吟儿在一起,当即不敢敷衍:“马上来。”怎么感觉自己被凤渊欺压的越发像狗腿子了? 挂了电话,回头对伍吟儿说了声抱歉,我要回去了。伍吟儿的视线停留在我的手机上,眼神有些羡慕,又有些释然:“七夕礼物,还喜欢吗? “呃……”这让我怎么回答?说喜欢吧,好像有炫耀的成分,说不喜欢吧,实在太违心。最后只能避重就轻:“呵呵,你怎么知道这是七夕礼物?” 听我这样问,伍吟儿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我只能说,为了你,有人可是煞费苦心,你可千万别辜负他。” 煞费苦心?我看是机关算尽才对吧!只要他不辜负我,我叶小鱼就绝对不会辜负他! “好了,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伍吟儿直起身,黑色的长发被夜风吹起,有几缕挡住了她白瓷一般的面庞,“小鱼,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提醒你。” “留心你身边的人,对你坏的不一定是坏人,对你好的也不一定没有企图。” 他说的人是凤渊?怎么可能! “放心,凤渊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看出我的困惑,伍吟儿神情无奈的抿了一下唇,“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见,小鱼。” 说完这一句,伍吟儿便和上次一样,凭空消失在了夜色中。除了桌上还放着那杯空的奶茶,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再见。”对着她消失的地方,我挥了挥手,“谢谢!” 五十一、红包风波 表白事件告一段落后,虽然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吵架拌嘴,针锋相对,但和之前往死里较劲,故意怄气的状态相比,要变得融洽很多。 日子也仿佛回到了凤渊刚刚住进来的那段时间:早上一起去买菜,中午在家自己煮饭,晚上再一起去上班。说不上多么轰轰烈烈,可是经历过几次生死边缘的挣扎后,在我看来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凤渊的加入,让餐馆整个暑期营业额提高了百分之两百。老板娘一高兴,不顾周扒皮的反对,额外给了凤渊三千块红包。与此同时,为了感谢我给她带来这么一尊活财神,也给我包了一千块。 我正发愁后天开学,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老板娘就雪中送炭来了,能不叫我感激涕零吗? 回到家,门一关,我就把手往凤渊面前一摊:“拿来。” 他眉角一挑,明知故问:“什么?” “少废话,你那么有钱,还会缺这三千块吗?”能一口气买下两部肾6S的蛇精病,怎么着也比我这个靠打工才读得起书的学生妹强吧? “呵,”听我这样说,原本还不以为意的人,突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低低的凑到我耳边呵出一口气,“谁说我不缺这三千块,它的用处,可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从凤渊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味了。仿佛跟盘山公路似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道弯,轻挑的不得了。 即便早已习惯如我,此刻听了还是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寒毛骨也竖起来了:“你,你要这三千块干什么用,你又不上学。” 我话音才落,凤渊的嘴角一下子勾了起来,眸光狡黠的一闪:“它对于我的用处,不正是因为你需要它么,老婆?” 尼玛,话说到这份上我要还不明白,那这段时间在他身边也算是白混了。这货的弦外之音分明是:要钱,容易,表现到大爷我满意了,自然就给你。 呵呵,别把人看扁了!俗话说,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叶小鱼人穷志不穷,这三千块咱今儿个还不要了! 好吧,打住!这么大义凛然是闹哪样,说得我自己都快吐了。实事上是,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归根结底只有六个字:有命拿,没命花。 以往惨痛的经验教训告诉我,现在我可以为了三千块钱出卖尊严,但回过头,被吃干抹净的保准又是自己,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左右一权衡,实在没胆冒这个风险,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诱人的软妹币,忿忿的说道:“爱给不给,我还不稀罕了!” 说完,牙一咬,扭头就往房间里走。结果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的人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所以,连这一千块也不要了吗?” 什么?我脚步一滞,狐疑的看过去,下一秒,感觉被人闷头打了一棍似的,蒙圈了--我的一千块红包,怎么跑到凤渊手里去了? “你还给我,那是我的!”尼玛,我现在开始有点羡慕伍吟儿了。至少她很安全,感受不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见我去而复返,凤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老婆,你不是不稀罕么?”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人他妈什么逻辑。我说不稀罕的是他的钱,这是我的,我凭什么不稀罕? “我都说了不要你三千块,你把钱还给我!”看着白炽灯下,某人越发显得恶趣味十足的眼神,和露在唇角边几颗白森森的牙齿,我隐隐嗅到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放心,只要你乖,钱都是你的。” 终于,像是看够了我笑话似的,之前略带压迫性的语调莫名变得柔和了许多。可我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从脚底板蹿上来一股凉意,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鱼,上钩了。 我正看得暗自心惊,就见他白皙的手指一挥,一张字条出现在了我面前,“老婆,把这个签了,不仅四千块钱是你的,连我这个人,也都是你的。” 有这么好的事?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到了字条上,第一眼就看到了正上方三个遒劲有力的墨字:卖身契!什么鬼? 我憋着火气,耐着性子往下看: 今,甲方叶小鱼,自愿卖身于乙方凤渊。从此,言行,自由,身体,一切所属权利皆归乙方支配,甲方不得提出任何异议。如有违抗,狡辩,抵赖等行为出现,任由乙方处置。备注:乙方有权随时添写附加条款,甲方不得干涉。 甲方姓名,年月日。乙方姓名,年月日。 卧槽,这他妈哪里是卖身契,简直是逼良为娼!陷入短暂的无语后,我一把拍掉他手中的字条,咬牙切齿的迎上凤渊的目光:“白日做梦,我不签!” 仿佛一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似的,他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蛊惑人心的笑,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签。” “只不过,到时候可能会吃些苦头。”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至于钱,就全部充公好了,包括你的一千块。” 所以,现在无论我是要钱,还是不要钱,这狗屁卖身契今晚是签定了!两者唯一的区别是,签完之后,死得惨一点或者更惨一点而已。 “你,你……”我气结,指着他的鼻子“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整话来。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把他团成团扔进垃圾桶了。 “老婆不急,我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无视我的愤怒,凤渊说完,象征性的亲了亲我的嘴角。随后转过身,轮到他撇下我朝房间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考虑清楚了,可别忘了告诉我。爱你,么么哒!”话落,还冲我眨了下眼睛,猥琐之态溢于言表,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爱你妹,你全家都是么么哒!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灰意冷的闭上眼睛,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我签!” 别说我没志气,我敢打赌,全世界最有志气的人到了这货面前,也会被碾压的只剩下没骨气。再说了,小女子能屈能伸,犯不着为了一张破卖身契和他硬碰硬。到时候钱一到手,嘿嘿,就来个以牙还牙,翻脸不认账! “我老婆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见我妥协,原本往房间走去的人已经笑着斜靠在了沙发上,指骨分明的手敲在那张卖身契上,眼神里满是奸计得逞的狭促。 哼,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我腹诽着扯过纸条,趴在茶几上,就在要往下签字的一刻,耳边飘来一句漫不经心的低语:“我记得后天好像就要开学了,要想着翻脸不认账的话,正好帮我把学费也一块儿给省了。” “凤、渊!”这下我是彻底怒了,明明说好要帮我交学费的,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别欺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就……” 后半句威胁要分手的话,在对方逐渐变得冷厉起来的目光下,没出息的偃旗息鼓,最后反倒像做了亏心事一般讨饶:“就签给你看!” 捧着手里沉甸甸的四千块软妹币,看着卖身契上新鲜热乎的“叶小鱼”三个字,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永无出头之日”了。这辈子碰上凤渊,我大抵也就这样了吧,呵呵,真是日了狗了! 如愿以偿的蛇精病心情大好,赏了我一个法式湿吻,就大方的放我去洗澡了。拿着衣服刚走进浴室,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老板娘发来了:“小鱼啊,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今天发给你们的四千块钱红包,其实是小凤给我的。他说你家里遇到一点困难,手头缺钱,而你性子又倔不好开口问我借。为了让你能安心上学,他就把他的工资给我了,让我故意当做红包发给你们。” “有这么细心体贴的男朋友,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你可要好好珍惜!对了,回头别忘了谢谢人家!” 是,我是该好好谢谢他。不仅如此,还要谢谢他爸妈,感谢他们生出这么个妖孽,来折磨我! “凤渊,你怎么不去死!”午夜的小区上空,彻响一声惊天怒吼。没过多久,我便接到了居民投诉…… 因为要准备开学事宜,第二天我和凤渊都没有去上班。等到忙活完了,一天又差不多过去了。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白天我都要一个人在学校,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发闷。 人果然是一种有惰性的动物,才两个月而已,我就已经习惯了凤渊在身边。现在骤然要分开,虽说晚上还能见面,但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我闷闷的啃着糖醋排骨,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喂,我要开学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比如?”他往我碗里夹了一块山药,“坏东西,别光顾着吃肉,我儿子爱吃菜。” “……”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是说,咳咳!我去上课了,白天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话还没说完,我的脸已经烫的跟烧红的烙铁一样,可以煎荷包蛋了。为了避免尴尬,我把头埋进碗里,看也不敢看凤渊,生怕他笑话。 唉,没想到我叶小鱼也会有这么一天,一世英名,也算毁于一旦了。 “不会。”结果我这头跌价都跌这份上了,人家还不领情,直截了当两个字就堵了回来。 不等我说什么,凤渊又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是谁说,开学了就不能见面?” 说话间,摄人心魄的双眸微微一抬,好似星光散落在里面,薄唇跟着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 呃……不知怎么的,看他这样,我感觉脊梁骨发麻,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五十二、开学季 今天正式开学,一大早我就起来了。倒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每次开学,都有一种全新的感觉。好像什么都回到了起点,迫使人再次打起精神,重新奋斗。 在家吃过早餐,和凤渊做了简单的告别后,我就坐公交来到了学校。九点不到,学校门口已经被赶来报道的新生围的水泄不通。我看着一张张刚刚从高中毕业,还未褪去稚嫩的脸,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两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拖着大包小包,穿梭在莘莘学子之中。那种既紧张又迷茫的忐忑感,到现在还清晰如昨天。 “哟!这不是叶小鱼吗?没想到两个月不见,变化还挺大。”我刚交完学费,打算去教室报道,就看见人来人往的绿荫大道上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刘玲和李萌,“怎么,终于丑的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跑去医院整容了吗?” “别说,技术还不错,整得都快看不出来了!” “可是变化再大又有什么用,脸皮依旧还是那么厚,居然还有脸回来上学。”其余的人在旁边附和。 我瞟了她们一眼,并不打算理会,装作没看见,拎着包继续往前走。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才走了没几步,就被刘玲拉住了:“我们在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 “抱歉,我既没聋也没哑,让你失望了。”这种场面两年来也经历了不少,我说不上有多生气,就是觉得有些倒霉。新学期看到的不是亲切和蔼的老师,而是一群胡搅蛮缠的泼妇,多少有些扫兴。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李萌还是老样子,屁大的本事没有,就喜欢在一旁咋呼。 我甩开扯住我的刘玲,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被疯狗咬了一口,难不成我还要反过去咬回来?” 笑话,就她们就这点段数,和凤渊比起来连毛毛雨都不如。我叶小鱼斗不过凤渊,难道还对付不了她们吗? “你敢骂我们是疯狗!”刘玲最先反应过来,说着就来扯我头发,“叶小鱼,你别忘了倩倩是怎么死的,你就是个杀人犯!” 我不慌不忙的往后撤了一步,没让她得逞:“我是不是杀人犯,你说了不算。而且作为大学生,难道你不知道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也是违法的?” “你!”刘玲双眼一瞪,拿手指着我的鼻尖,一时气的不知道说什么。 也是,没有了王倩倩挑头,她们不过就是乌合之众,除了逞口舌之快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就算你没有杀倩倩,那你未婚先孕总是事实吧?”李萌以为揪到了我的痛处,解气的扬了扬眉毛,“小小年纪,肚子里怀了个野种,一看就知道是有爹生没娘养的贱货。” “你说的没错,我叶小鱼就是有爹生没娘养。”我坦然一笑,和上次在教室被当众拆穿的极度羞耻感不同,如今的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肚子里的小怪胎,自然也做好了当妈妈的准备。为了孩子变勇敢,就是改变的第一步。 听到我这样说,刘玲和李萌越发得意,以为我终于变得识相了。然而,没等她们开口,我又继续说道:“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野种,他有爸爸,也就是我的男朋友,只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而已。” “哈哈!她刚刚说什么,男朋友?”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还有几个女生夸张的笑弯了腰,“她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居然说自己有男朋友,还是肚子里野种的爹!” “还别说,我瞅着她现在倒还真有几分姿色,该不会真有个糟老头包养了她,给她钱去整容了吧?”有人恶意的揣测。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反正嘴长在她身上,到时候丢脸的又不是我们。”还有的假意解围,实则火上浇油。 因为我们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加上今天本来人就多,还是在学校的主干道上。没过多久,便引来了大批的围观者。 当中有新生也有老生,还有不少是送孩子来报道的家长。无一例外的,齐刷刷向我们一行人投来了好事的目光,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环节似的。 我见状,蹙了下眉,不想再和刘玲她们做过多的纠缠,打算离开。结果班上其余几个女生挡住了去路,愣是没走成。而刘玲和李萌见看热闹的人多了,说的也越发起劲。 “学弟学妹,各位爸爸妈妈们,你们一定不知道她是谁吧?今天我可要好好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叫叶小鱼,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好学生,年年拿奖学金,可厉害了!” “而且,现在她还怀上了小宝宝,就快当妈妈了,大家一起来恭喜我们的好学生,祝她宝宝将来和她一样聪明。” “刘玲,你够了!”我不生气不代表我没脾气,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你想羞辱我,也请考虑一下学校的名声!” “啧啧,真好笑,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的人,居然还关心学校的名声。”刘玲抬着下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咬紧嘴唇,面对刘玲的再次挑衅,没有接话。而是静静的立在人群中央,抬头扫视了一圈。入眼处皆是好事的面孔,冲着我指指点点,尖锐的目光像钢针一样,不懈余力的扎在我身上。 “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没脸没皮!”一个奶奶模样的人忿忿的瞪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要是敢跟她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妈妈在警告自己的女儿。 “她就是叶小鱼啊,我刚刚去报道的时候还听老师夸她呢。”有新生在交头接耳。 “现在的大学生哟,真是道德败坏!”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上下打量我,最后不甘的摇摇头。 人言可畏,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假。明明什么都没错,在这样所谓正义的言论批判下,我俨然已经成了杀人不眨眼,罪大恶极的女魔头。 甚至于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刨了这些人的祖坟,以至于要遭今天这种罪。而更让我感到奇怪的事,自己居然手脚冰凉,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叶小鱼还是那个叶小鱼。会害怕,会受伤,会想要逃避一切试图伤害自己的人和事,并没有因为凤渊的出现,而变得坚强。 那种深入骨髓的,不被认可的恐惧感,和无论怎么努力,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令别人感到厌恶的无力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我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需要你们这样人多势众的来‘教育’她。”就在我即将要克制不住,要负面情绪爆棚的时候,沸腾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冷静沉着的声音,犹如破开黎明到来前黑暗中的第一束光,“我只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假如此刻是你们的朋友,同学,女儿,在学校遭受这种待遇,你们又会作何感想?” 我诧异的回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利落的黑色短发,温润的眉眼,笔挺的鼻梁,和线条柔和的双唇。 和凤渊妖冶又充满侵略性的美不同,他虽然长得好看,整个人却很淡,淡的像一副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一样。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同时,会不自觉的放下防备。一句话概括,就是温暖的像三月的春风似的。 经过短暂的错愕后,我终于回过神--他不就是那家“好客来”川菜馆的大堂经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学校,难道他也是这里的学生? “我想和站在这里围观一个女孩子相比,大家一定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去做。”见人群还不肯散开,大堂经理,姑且就让我先这么称呼他吧,有不急不缓的开口,“我想学校评估一个学生好坏的前提是,正直和善良。同样,父母对于孩子而言,是榜样和示范。” “你们一定希望自己是一个学校眼中的好学生,和孩子眼中的好父母吧?” 他的话音一落,久聚不散的人群终于开始动摇了。有的面色悻悻的,有的不甘的频频回头,但无一例外,都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围观的心思了。 早在两个多月前的餐馆里,我就已经领教过他的口才,没想到今天依然力驳众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帮我解了围。算起来,加上之前的那一包及时送到我手里的纸巾,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接受他的帮助了。 五十三、新来的 “怎么又是你?”好不容易挑起的事端,就这么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搅和了,刘玲心里不痛快,当即把矛头指向大堂经理,“阴魂不散的,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刘玲对他,印象自然比我更深刻。因为当时要不是她和服务员起了争执,我也不可能认识这位大堂经理。 “作为一个学生,出现在自己学校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原来,他真的和我在同一个学校上学,这样看来,川菜馆的工作应该也是兼职,“倒是你让我觉得很意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嗯……” 他故作沉思的顿了一下,仿佛在搜索比较贴切的形容词:“引人瞩目。” 我听了不禁咧嘴笑了起来,这个“引人瞩目”还真是恰到好处。说的好听一点是哗众取宠,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聚众闹事,但无论是哪一层意思,都是在讽刺刘玲惹是生非的泼妇行为。 “你,你笑什么笑!”刘玲自知在对方面前讨不到好处,又回过头来指着我的鼻子尖说道,“叶小鱼,别说一个,就算你找十个帮手来,我都不会怕你。” “哦,我知道了。”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的盯着大堂经理上下打量,“他该不会就是你肚子里野种的孩子他爹吧?哈哈,还真是双贱合璧,都浪到学校里来了,不知羞……” 然而没等刘玲说完,她旁边的另一个女生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眼睛小心翼翼的瞟向大堂经理,不知小声的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刘玲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明显开始底气不足:“叶小鱼,今天我心情好,不想跟你计较,咱们以后走着瞧!” 说完,就带着李萌和她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我看着她们的背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怎么眨眼就偃旗息鼓了? 倒不是我还想跟她继续纠缠,而是剧情变化太快,让人觉得心里怪怪的,忍不住会想那个女生到底和刘玲说了什么? “没事了,她们已经走了。”见我愣愣的,大堂经理以为我还在介意刘玲她们对我的羞辱,轻声安慰了一句,“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可以直接找学生会纪检部,他们会派人来处理。”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刚才的事,多亏有你帮忙,谢谢!”我这才回过神,赶紧向他道谢,“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既然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我总不能老是背地里大堂经理,大堂经理的叫,也未免太没礼貌了。 “我叫莫劭城,是文学系大四的学生。”他简单的向我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阿莫,或者劭城,都可以。” 说话间,温润的眉眼和之前面对刘玲挑衅时的疏远沉静不同,又恢复了当初在餐馆里往我手心塞纸巾的贴心模样,温暖和煦而不失礼貌。 “莫学长你好,我叫叶小鱼,今天再次谢谢你!”虽说帮过我两次,但终究不熟,直呼其名未免太唐突。更可况比我高一年级,叫学长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倒也没计较我的称呼,而是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叶小鱼,我记得你。” 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见过我的人很难不对我印象深刻,谁让咱“容貌出众”呢。 “说起来,上次的事我都还没谢谢你。”我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怎么两次碰到他,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不过举手之劳,别放在心上。”他看了下手表,善意的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老师应该在点名了,快去教室吧。” “嗯,好,再见!” 和莫劭城道别后,我一路跑向教学楼,走进教室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刘玲,李萌和刚才在林荫道上堵截我的其他几个女生也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眉飞色舞的议论着什么,一个个脸上表情兴奋异常,丝毫没有被之前的事困扰。 所以说,永远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否则,你在那里气得半死,兴许别人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比如此刻的我和刘玲她们,不就是活生生的写照吗? 我扫视了一圈教室,由于大学的座位都是随机不固定的,加上我在路上一耽搁,好点的座位已经没有了。只有刘玲她们后面还有两个空位,眼见着老师快来了,即便心里再不情愿,我也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次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竟破天荒的没有对我发难。或者说压根就没注意到我,几个人凑在一起依旧聊的起劲。说到高兴时,还面泛红光,眼冒星星,倒有几分像电视剧里演的,看到帅哥后的花痴角色。 好吧,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问题--怎么整的好像巴不得她们来找自己麻烦似的,有几分犯贱的味道。 正在暗自反省的时候,教室门再度被打开了。年过四十的班主任夹着一本点名册,大腹便便的走了进来。 和往常的每次开学一样,他先对班里的学生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新学期寄语”,以表达他对我们的成才寄予殷切的厚望。 说完了这些陈词老调之后,他故意清了清嗓子,脸上难得堆出一个颇为和蔼的笑:“同学们,这学期开始,我们班里将会多一个新同学。他的各科成绩非常优秀,是首都大学分到我们学校来学习的交流生,希望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你们可以和新同学相处愉快!” “啊,他来了!”刘玲听班主任说完,突然兴奋的喊了一声,“我就说是转到我们班,你们偏不信!” “他真的很帅吗?”李萌不置信的问,“万一是只是传言,那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管他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还有人附和道。 听着她们交头接耳,毫不掩饰的议论声,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们之前聊的这么投入,是因为这个交流生的缘故。看来,除了我,班上的其他同学早就知道有交流生这么一回事了。 毕竟都是大学生了,对于学生的吵闹,班主任也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而是稍稍等了一会儿,等差不多议论声过去了,这才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好了,那么我们现在就有请新同学上来,为大家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 班主任话音刚落,门外的走廊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所有人,包括我,都不自觉的伸长脖子朝门口看去。下一秒,就见一个修长笔挺的身影,从容不迫的走进了教室。 我了个去,什么情况!等看清楚进来的人后,我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此刻站在讲台旁的人: 一头漆黑如墨的过耳短发,没有做任何打理,看上去干净利落又异常柔软。一双标志性的,好似有星光坠落的双眸,此刻正微微眯起,慵懒中透着一丝狡黠的光。而山脊梁一样挺的鼻梁下,那张如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恰到好处的勾着一抹笑意。看上去既不失礼貌,又带着一种无法靠近的疏离感,不仅不让人觉得生厌,反而摄人心魄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天呐,人怎么可以长成这样,也太妖孽了吧!” “不行了,我遭受到了一百万伏高压电的重创!” “别和我说话,血槽已空,下课就去表白!” 说这样话的,不用想,都是女生。 “卧槽!还要不要我们活!” “没天理啊,为什么要到我们班来?不,他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 “呵呵,新学期脱单计划搁浅,我还得继续网购狗粮!” 至于男生,大部分已经哭晕在厕所。 但无论是女生的惊呼,还是男生的哀嚎,对于讲台前的某个人而言,仿佛被自动屏蔽了一样,丝毫造成不了任何影响。眸光流转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无比谦和的语气差点没让我产生错觉:“各位同学,早上好,我叫凤渊,希望以后多多指教。” 话落,狭长的眼角扫过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身上。和他明面上说的一本正经的话截然相反,这眼神要有多狭促就有多狭促,仿佛在无声的冲我戏谑:“老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妹,距离早上我出门离开家也才不过两三个小时好吗! 直到现在,我才总算明白过来,昨天吃饭时那一抹令人心惊的笑意味着什么,感情是搁这里等我呢! “大家掌声欢迎新同学!”班主任看起来也很满意这个新来的优质生,带头鼓起掌来,等掌声落毕,又无比善解人意的提醒,“凤渊同学,座位都是不固定的,你可以随意坐。”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哪里不对劲,但在班主任说完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向我看过来,尤其是刘玲和李萌。因为现在全班唯一的一个空位,就在我旁边。 随着凤渊的走进,我感觉头皮越来越麻。假如眼神能杀人的话,我估计自己已经在人鬼畜三界轮回几百次了。 五十四、见不得人的男朋友 “混蛋,你来我学校干什么?”好不容易等到凤渊坐下,我也差不多丢了半条命。 直到其他同学的注意力都逐渐转移了,我这才俯下身,压低嗓子质问:“拜托,这里可是学校,不是你乱来的地方!” 谁料,我这头气急败坏,人家还不以为然:“对我来说,全世界只有两个地方。” 他学着我的样子,俯下身靠到我的耳边,也压低嗓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有你的地方,和没你的地方。” 说话间,冰凉的气息随着他的语调,一起呵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不禁脸上一烫。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尴尬,接下来的时间,我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再搭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室人多的缘故,凤渊破天荒没有继续刁难我,而是将手偷偷伸过来,在课桌底下反握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我的手心。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都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一副“没错,我有在认真听”的表情,我也是醉了。 我佯装懊恼的甩了甩,没甩开,也乐得他牵着。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开学礼物。只要一想到凤渊以后就是我的同学了,两人每天都可以一起上下课,一起出门一起回家,我的心就跟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如此一来,也就懒得再去计较他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了。 两人闷声不响,在课桌底下手牵着手,心照不宣的享受难得的好时光。只可惜,好时光一般都是短暂的,眨眼四十五分钟就过去了。下课铃声一响,几乎是同时,班里的女生就一窝蜂的围到了凤渊的课桌旁,自来熟的攀谈起来。 我下意识的抽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抽了本书随便翻起来。印象中,自己课桌边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真是托了某人的福。 因为人多,位子又小,有几个站不下,不得不往我这边挪。一边挪还一边嫌弃的往我这边瞟,那意思分明在说:“看什么看,我站这里是给你面子知道不?” 行吧行吧,你们爱围观就围观去吧,反正回家我有的是时间看。我瘪瘪嘴,当做没看到,还特体贴的往里面缩了缩,多给他们空出了一点位置。 “凤渊同学,你好,我叫刘玲!”刘玲推了推她身后的李萌,用眼神示意对方说话。 “哦,我是李萌,很高兴认识你!”她说到这里,又被刘玲推了一把,赶紧改口,“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看黑板不太方便,要不我跟你换一下吧,你可以坐到前面去。” 这下我明白了,原来是刘玲派来的说客。 “谢谢,好意心领了。”凤渊薄唇一抿,摆出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纯良无害,“我个子高,坐在这里挺好的。” 不温不火的口吻,拒绝的天衣无缝。只有微眯的双眸中,隐隐透露出一丝不耐烦,若不是我对他足够了解,也绝对察觉不到。 “那怎么行!”李萌没说话,刘玲反倒先急了,“和别人坐也就算了,但是她……” 刘玲故意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这种欲拒还迎的态度,确实更能勾起别人的好奇心。 “哦?”果然,凤渊一听和我有关,双眸不经意间眯了起来,随后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她怎么了?” “凤渊,你刚来不知道,叶小鱼可是我们学校的大名人呢!”说话的是另一个女生,之前林荫道上的闹剧也在其中,“上学期,我们的副班长死了,听说就是被她推下天台的!” 尼玛,照这个情况下去,估计在大学毕业前,我是洗不掉“杀人犯”这个标签了。不是我不想解释,因为有时候别人在乎的并不是真相本身,而是这件事情所带来的附加值,比如落井下石的快感。所以解释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清者自清,保持沉默,免得越描越黑。 “既然是听说,我想,凶手应该是另有其人吧?”凤渊四两拨千斤,一针见血的把问题抛了回去。 “诶,你怎么知道?”那女生愣了一下,又见早已知道真相的凤渊对这个话题表现的兴趣缺缺,最终话锋一转,使出了屡试不爽的杀手锏,“是不是杀人凶手还不能确定,不过有一件事绝对是真的!” 即便没有抬头,我也能感觉到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她怀孕了,而且连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都不知道。” “哎呀,你不知道就别瞎说!人家叶小鱼早上不是说了吗,她有男朋友。”刘玲得意的瞟了我一眼,“只是这个男朋友和她肚子里的小野种一样,不方便带出来见人罢了。” “哈哈!”周围又配合的响起了一阵哄笑。 才开学第一天,这就已经是第二次了。我苦笑了一下,暗想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回头去庙里烧个高香。要是哪路神仙能帮我把刘玲和李萌这两尊活菩萨请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什么是小野种?”仿佛对众人的哄笑声置若罔闻,凤渊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的问道。他唇边的笑意很深,妖冶的厉害,却半分也没有落到眼睛里,冷的可怕。 “小野种就是,就是……”刘玲没想到凤渊会这么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是没有爹的野孩子!”还是李萌及时接过了话茬。 “原来是这样。”凤渊故作恍然大悟的挑了一下眉,随后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我,与此同时,手已经毫无征兆的覆在了我的肚子上,“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我就是叶小鱼见不得人的男朋友。” “而且,她肚子里的野种,也是我的。” 卧槽!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呆呆的瞪着身旁的人:这货疯了,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即便是真话,也不能说!我一个人被羞辱就够了,可不想拉他下水。哪怕他不在乎,但这里是学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叫人言可畏。 “哦。”不出所料的,冷不丁听到凤渊这么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几千分之一秒后,班级里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咝咝”声,紧接着就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刘玲的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凤渊,你明明今天才转学过来,可是叶小鱼上学期就已经怀孕了,会不会是搞错了?” “是啊,你别看她现在挺漂亮的,以前可丑了,简直就是钟无艳转世!”李萌也来帮腔,“仔细看,还能看出她脸上的胎记呢!” “没错,就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呢!”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顾虑,再次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为什么同样一件事,长得丑和长得美,差别待遇会这么明显!知道我怀孕了,这些人可劲的把我往死里踩。结果知道这孩子是凤渊的,却拼命帮他开脱。 面对班里女生不懈余力的“热心劝诫”,说的仿佛是被我勾引了一般的“受害者”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薄唇,狭长的眼角就眯了起来:“看起来,我家小鱼儿在学校好像不怎么受欢迎。” 这句话表面上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但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却一顺不顺的看着刘玲,里面的冷意让坐在他旁边的我,都跟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我今天才来学校,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今天才认识叶小鱼。你说是吧,刘玲同学?” “呃……”刘玲脸色青白不定,半晌没说上话来,完全没注意到凤渊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其他女生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比起刘玲的懊恼和不甘,表现的没那么明显,更多的是有些遗憾。 和这边呈凝固状态的氛围截然相反的,是男生那边。虽说从头到尾,班里的男生都没有来插过一句话,但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当听到凤渊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时候,那些男生明显都松了口气,似乎为少了一个劲敌而感到庆幸。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网购狗粮的,也能省下一大笔狗粮费,去给未来女朋友买玫瑰花了。 “不过我想,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面对徒然冷却下来的气氛,凤渊蓦地松了一下嘴角,像是做出了某种妥协,“不管谁对谁错,今天我请客,希望大家赏个脸,中午全班好客来吃饭。” 在外人看来,这句话讨好的成分居多。一个是为了安抚班上女生的情绪,一个是为了缓和僵硬的气氛,还有一个是所谓的封口费。差不多就是“一饭泯恩仇”的意思,让大家以后别再揪着我怀孕这件事不放。 然而依我对凤渊的了解,先不提封口费,就是缓和气氛这种行径,在他眼里都LOW到爆,更不要说什么安抚女生情绪了。没有唯恐天下不乱就不错了,别人爱怎么说,爱怎么想,哪会影响到他老人家分毫。 既然以上几种情况都不可能,那么他这么说,一定是另有目的。 五十五、新朋友 可其他人不是我,想不了那么多。一听有饭吃,是学校附近比较有名的餐馆,还全班有份,原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人,就全都活了过来。 尤其是男生,之前还把凤渊当做假想敌,现在却勾肩搭背的挨了过来,摆出一副哥两好的架势说:“兄弟,不错呀,大手笔!” 也是,毕竟不吃白不吃,有饭不蹭是傻子。 至于那些女生,虽然有几个脸上还是悻悻的,但起码比刚才好看了不少。果然,对于国人来说,小到学校,大到社会,基本上的矛盾都可以靠一顿饭解决。要是一顿解决不了,那就吃两顿。 话已经放出去了,到了中午自然没人跟凤渊客气,收拾完东西,就眼巴巴的等着去餐馆。 “稍等一下。”正当一群人浩浩荡荡要出门时,凤渊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众人困惑的眼神中,慢慢走向已经站在门边的刘玲,幽深如潭的双眸似笑非笑的落在她的脸上。 这货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我和其他人一样,停下脚步,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凤渊,怎,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刘玲有些不自然的缩了下脖子,脸颊上飞快的升起一片可疑的红晕,闪烁的眼神里也透着一丝羞涩。 凤渊笑而不语,一手撑墙,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凑到了她的耳朵边。一个泡妞必备的经典壁咚,外加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好皮囊,他这一举动,引得其他女生惊叫连连。有几个甚至还低呼刘玲好命,居然被凤渊青睐。 我听了默默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副“我啥都没听到”的表情,站在一旁不说话。 面对含羞期待的刘玲,凤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噙着笑,薄唇一开一合,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声音,对刘玲低语了一句。 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原本还一脸红霞的刘玲瞬间面如死灰,连眼神都暗淡了下来,不置信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凤渊,似乎想从上面找到某种答案似的。但最终还是嘴角一松,放弃了。 仿佛一早就料到了一般,对于刘玲的反应丝毫不在意,神情狡黠的人直起身,重新朝我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特有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我们走吧。大家等会想吃什么尽管点,别客气。” “卧槽,给力啊!” “壕,请跟我做朋友!” 前一秒还云里雾里的众人,在听到凤渊这句话后,又立马活跃起来。哄闹着,争先恐后的往外涌出去。 “那个,刘玲,你怎么不走啊?” 这时,身后传来李萌的询问声,一回头就看到刘玲还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个,我,我身体不舒服。”刘玲嘴巴动了动,半晌,认命似的朝我们说道,“就不和大家一起去吃了。” “可是……” “既然刘玲同学身体不舒服,那我也不好勉强。”不等李萌说完,凤渊抢先一步打断,“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我不禁蹙了下眉,暗想:这他妈哪里是在安慰人,分明是红果果的威胁有木有? 果然,听到凤渊这么说,刘玲立即摆摆手:“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一脸惊恐的模样再熟悉不过,和曾经的黄皮子,王倩倩他们如出一辙,典型的老鼠见了猫。 到最后,因为刘玲的缺席,连李萌也没去成。虽然嘴上说要留下来照顾好朋友,但从李萌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其实她更想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走在去餐馆的路上,我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她为什么会怕成那样?” “秘密。”面对我的询问,某人好心情的勾了一下嘴角,赏了我两个字。 得,爱说不说!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货虽然睚眦必报,但好歹有分寸。和差点死翘翘的周扒皮,断了两根手指的男人相比,这种口头警告简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因为我们全班的加入,整个好客来的气氛异常热闹。我看着胡吃海喝又不忘吹牛打屁的一群人,心里暗想:幸亏下午要上课不能喝酒,否则我都担心今天会走不出这扇餐馆大门。 “我很高兴今天大家能给我面子,过来吃这顿饭,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临近尾声的时候,凤渊直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杯茶,难得正经的开口道,“这里没有外人,因为外人没有来,我只希望从今以后,我们全班同学都能团结一心,相处愉快。” “哦,对了,要是大家不嫌弃,以后班队活动都可以来这里吃饭。”说到这里,凤渊故意一顿,接着又补充道,“我请客。” 陷入短暂的静默后,众人紧跟着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卧槽,兄弟,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吗?” “屁!根本就是上帝本人!” “壕,还缺不缺小弟,上过大学的那种?”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凤渊这顿饭背后的真正目的--请客套近乎是假,有意冷落孤立刘玲和李萌是真。 一句“这里没有外人,因为外人没有来”,恐怕才是此行的重头戏。毕竟临出门前,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幕,全班可是有目共睹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凤渊也不怕他们听不懂。现在的学生,一个个猴精,利益使然,该怎么选择自然心里跟明镜似的。哪怕回头有人不买账,但吃人的嘴软,应该也不好意思再故意跟我过不去。想到默默中枪的刘玲和李萌,我无奈的耸了下肩,没办法,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至于恭维凤渊是天使,是上帝的话,我看着餐桌前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热闹景象,无声的笑了。 开学第一天,就在戏剧性的一波三折中拉下了帷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过的相当平静。 刘玲和李萌不出所料,在班级里地位一落千丈。加上凤渊暗地里时不时地添个砖加个瓦巩固一下,估计一时半会是翻不了身了。没了她们从中作梗,我才感受到大学生活是如此美妙,只是平静中也有美中不足。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名义上的首都大学优质生,老师怎么可能让他和普通学生一样在学校里闲着。不是今天去课题答辩,就是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所以两个星期过去,除了每天必要的上课时间外,平时我和凤渊连一起吃个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对此,他倒没什么意见,反而乐在其中,美其名曰享受校园生活。享受你妹啊!没听过蛇精病还要上学的。而且老话老话不是说了吗,不怕流氓耍无赖,就怕流氓有文化。你这么努力学习,我压力很大好不好? 这天中午,凤渊照例被老师拉走了。我一个人不想去食堂吃饭,坐在学校有名的情侣约会圣地“天鹅湖”边,百无聊赖的啃着面包,喝着牛奶。 我从小都不大喜欢牛奶的味道,但是前几天起床的时候,突然发现小腹有点微微隆起的迹象。尽管不太明显,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想到再过不久就要三个月了,小怪胎会一天天长大,作为一个合格的妈妈,营养还是必须要跟上的。不然万一要生出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我情何以堪。 当然,就算营养跟上了,我也不能保证生出来的不是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吧,但愿是我多虑了,别生出一条小蛇精病就行。 “你好,这里有人吗?”就在我快吃完的时候,从一旁的小道上过来一个女生,指着我身边的位子问。她的手里和我一样,也拿着面包和牛奶,看样子又是一个不喜欢进食堂的人。 我点点头,把书包拿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没人,你坐吧。” “谢谢,打扰了。”她坐下来解释,“其他位子都有人,只有你这里还空着。” “没关系,我一个人坐着也冷清,咱们正好有个伴。”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就慢慢熟络了。这个留着齐耳短发,眼睛又圆又大的可爱女生叫宁小雪,也是大三的学生,只不过不是我们系的,平时不大有碰面的机会。今天能在天鹅湖巧遇,一起啃面包,也算是一种缘分。 “小鱼,我们的名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她甜甜的一笑,露出两颗萌萌的小兔牙。 “还真是!”她不说我还不觉得,一个是叶小鱼,一个是宁小雪,乍一听还挺像。 “我看你也是一个人吃午饭,要不这样吧,以后每天中午我都来这里陪你,怎么样?”宁小雪建议道。 反正目前看来凤渊是没时间陪我,而且这学校我也没有能一起吃饭的朋友,现在有人主动提出来,我高兴还来不及,赶紧应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过,我有时候下课晚,你要负责帮我占位子哦。”她俏皮的歪了一下脑袋。 “没问题!”我一口应下。 啃完面包,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的女孩很亲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曾经在凤渊身上也有过。只是后来随着慢慢的熟悉,被自己忽略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越聊越投机,惊喜的发现有许多相同的喜好。比如都喜欢水,游泳很好,讨厌下雨天,等等!要不是快上课了,没准能聊到天黑。 “我们回去吧,明天接着聊。”我看了眼手表,才意犹未尽的拉着宁小雪一起离开天鹅湖。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我刚要和宁小雪道别,就见凤渊从里面走了出来:“去哪里了,怎么不在教室?” “哦,我去天鹅湖边坐了一会。”想到宁小雪,我要给凤渊介绍,结果一转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宁小雪早已不见了踪影。 “坏东西,在看什么?”凤渊好笑的睨了我一眼。 “你刚刚,看到我身边的女生了没?”我狐疑的指着身边,问凤渊。没道理啊,才这么一下功夫就不见了,就算真的要走,也应该跟我道别才对。 “没有。”听我这样问,凤渊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吐出两个字。 五十六、溺水事件 放学回到家后,简单的吃了点晚饭,就和往常一样出发去夜宵城。 结果我这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有人还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手架在沙发靠背上,一点也没有要起身出门的意思。 “喂,别告诉我才上了几天学,就生出懒骨头了。”我斜着眼睛,鄙夷的埋汰,“果然,老话说的一点都没错,骄奢淫逸。” “说对了一半。”凤渊冲我眨了下眼睛,眸光里的狭促满的都快溢出来了,“我比较喜欢,淫……逸。” 说到某个字的时候,还故意拖长了语调,要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那行,您老一个人慢慢在家yy,我去勤劳致富了。”说着手扶到门把上,准备出去。不料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老板娘。她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一脸茫然的接起电话:“喂,老板娘,什么事?” “小鱼,你在哪儿?”听上去老板娘心情不错。 “呃,我在家呢,马上就出门了。”难道今天生意太好,实在忙不过来,打电话来催了? “哎哟,你这孩子,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我正在暗自揣测,就被老板娘一声急吼吼的埋怨给打断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上班!” “没出门最好,出门了也赶紧回家呆着。听我的,从今天开始餐馆给你放假,你就在家安心养胎,啥也别操心……” 安心养胎?老板娘后面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直到挂断电话,对上某人似笑而非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凤渊!你背着我都跟老板娘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我怀孕的事?” 尼玛,老板娘虽然人不错,但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嘴巴啊!这让我以后在餐馆还怎么混? 只要一想到回去后,被餐馆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的情景,我就有一种想死的冲动。不对,到时候别说是餐馆,估计整个夜宵城的人都会知道,真他妈日了狗了! “急什么?只要你想把小怪胎生下来,他们知道是早晚的事。”见我气急败坏,凤渊终于良心发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我揽进怀里,“夜宵城的工作太辛苦,就算你不去,我也不会饿到你和小怪胎。” 因为之前被我叫的太顺口,导致现在“小怪胎”已经彻底沦为了孩子的乳名。也不知道以后等他长大,会拿什么心态看待我这个缺根弦的老妈。 “更何况……”顿了一会,凤渊将下巴磕在了我的肩窝上,冰凉的唇若有似无的在我耳边蹭了蹭,就语气低迷的呵出一句话来,“下个星期一过,就三个月了,你忍心让我饿肚子么?” 三个月?饿肚子?我蒙了一下,这哪跟哪儿啊?但很快,不等他挑明,一道白光从脑海闪过,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紧接着,脸上不可避免的烧了起来。 偏偏为了面子,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迷茫表情,故作扯开话题:“饿了就吃饭,冰箱里还有糖醋鱼和酸辣土豆丝。” “坏东西,你现在尽管装傻充愣,以后有你吃苦头的时候。”话落,带着丝丝凉意的舌尖仿佛早有预谋一般,已经整个卷住了我的耳垂,慢慢吸允了起来。 “你……怎么,嗯……不去死!”我忿忿的咒骂,话一出口,却莫名其妙变成了黯哑的喘息。 不仅对某人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反而像在干柴烈火上浇了一桶滚烫的热油,迎来了一个比亲耳垂更为肆虐的吻。 别问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反正夜宵城是铁定没去成。也别求我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少,四个字,无法估量。 这些也就算了,真正让我崩溃的是,我居然习惯了!我他妈居然习惯了,凤渊对我这样! 呵呵,别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 因为不用去夜宵城上班,睡眠的时间充足了,早上起来精神也格外好。我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光焕发,颇为满意。 至于那块胎记,说来也真是奇怪了。之前只觉得变淡了许多,没指望它消失不见,可是最近看起来,颜色愈发浅了。就算不用粉底遮瑕液之类的化妆品,也已经看不太出了。只有挨得很近,还能隐约看到一点淡淡的轮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若有所思的盯着镜子,貌似这个改变是从凤渊出现的那段时间开始的。或者说的再具体一点,是从怀上小怪胎以后,胎记才慢慢变淡的。难道怀孕和胎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这么喜欢照镜子,要不咱们今天就不去上课了。”正百思不得其解,门口冷不丁冒出一个脑袋,瞅着我一脸戏谑的说道,“顺便,也让我好好欣赏一下,老婆美丽的容颜。” 欣赏你妹,上课去! 到了中午,我买了面包和牛奶,如约来到天鹅湖边等宁小雪。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的女孩就映入了眼帘,正是宁小雪。 “不好意思,久等啦!”她晃了晃手里的两根棒棒糖,递给我一根,“给你,当做赔罪。” “谢谢!”我笑得乐不可支,也不客气,顺手接了过来。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老天爷待我不薄,曾经二十一年里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现在已经被真真切切的拥有。一个抢不走的爱人,一个聊得来的朋友,足够了。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救命啊,有人溺水了,救命!”两人啃着面包正聊得起劲,突然从对岸的天鹅湖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呼救声,瞬间打破了四下原本宁静的氛围。 “走,咱们去看看,兴许能帮上什么忙。” 宁小雪反应比我快,呼救声一响起,就拽着我往事发地跑。不过距离有点远,等我们赶到时,人已经被救上来了。 落水的是个女生,模样还带着几分青涩,应该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此刻浑身湿漉漉的躺在草坪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完全失去了知觉。 救她上来的男生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累的不轻。而之前呼救的女生,正浑身发颤,在抑制不住的抽泣,看样子吓得够呛。 我没有急救方面的知识,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倒是宁小雪从容不迫的走上前去,掰开她的眼皮看了一下,又探了探她的颈动脉和鼻腔。随后单膝跪地,将溺水的女生架在大腿上,按压起她的背部,试图将她吸入腹腔的积水挤压出来。 我实在帮不上忙,就招呼那个被吓傻的女生打120叫急救车,自己则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不到两分钟的电话挂断后,宁小雪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冲我无奈的摇摇头,一脸遗憾。我错愕了一下,人没了? 从那个女生落水到救上来,前后不过才几分钟。按理说就算情况不太理想,最多也只是陷入昏迷,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呢? 一见宁小雪放弃了施救,旁边的女生哭的更厉害了,不停地摇晃着溺水者:“薇薇,你醒醒啊,你不可以死,求求你快醒一醒。” 我见状心里也不好受,偷偷拉过宁小雪,悄声问:“真的没救了?” 宁小雪咬了一下唇,闷声说道:“其实在我施救前,她已经死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连瞳孔都涣散了。” “之所以进行急救,只是想再试试,说不定能救回来。可是就在刚才,我觉得她不像是刚刚死的……” 不像是刚刚死的?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女生在落水前已经死了?不可能啊,落水的时候我还看她在湖水里拼命扑腾呢,距离现在满打满算都没有二十分钟,再怎么也不会像宁小雪说的那么邪乎吧? 五十七、扑朔迷离 因为正好是中午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食堂吃饭或在寝室休息,天鹅湖边除了我们几个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而且溺水的女生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作为同是学生的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警察和救护车到了以后再做打算。 约摸又过了十多分钟,在我们的焦急等待中,警察和救护车同时赶到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学校领导。 从警车上下来的赵恒在看到我时,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我又何尝不是。也该我倒霉,学校接连发生两次事故,我都在现场,而且来处理的都是赵恒。估计在他眼里,我俨然是个瘟神了--走到哪里,哪里就死人。 回过神的赵恒没有第一时间和我打招呼,而是和医生一起去查看了溺水者的情况。我们几个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远远看着工作人员忙活。 但仅仅只是几分钟后,我就看到其中一个医生冲赵恒摆摆手,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太晚了。” 不出所料,和宁小雪说的一样,那个溺水的女生已经死了。 “小鱼,能和我说说意外发生时的具体情况吗?”将那边的事请交给了其他警察和校领导处理,赵恒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我们这边。由于我们两个认识,他首先开口向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实话实说:“赵哥,我不太清楚,当时我和朋友听到有人呼救才赶过来的,也许她知道的比较详细。” 我说着把手指向最初求救的那个女生,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死者的好朋友,也是事故发生时的第一目击者。 赵恒会意,将刚才问我的问题又向那个女生说了一遍。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情已经平复了,之前吓得不住发抖,一直在抽泣的女生此刻看上去镇定了不少。虽然眼角还挂着泪水,但说的话逻辑很清晰:“警察叔叔,你好,我叫叶北,出事的是我的朋友,叫白薇薇。我们都是大一的学生。” “之前听学姐们说,学校的天鹅湖风景很美,于是我们今天就趁着中午人少过来看看。谁知道,谁知道竟会发生这种事,要是知道的话,我们绝对不会……” “谁都不能阻止意外的发生,不要太过自责。”见她情绪又开始波动,赵恒及时安抚,“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将事情调查清楚,保证类似的意外不再发生。” “嗯,我明白。”叫叶北的女生点点头。 “那你们到了天鹅湖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薇薇会掉进湖里去?”赵恒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精明的目光中充满了他职业所特有的警觉,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叶北红着眼眶,眉头锁的很紧,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们到天鹅湖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躺在草坪上,和平时一样聊天。” 说到这里,叶北的脸色突然凝滞了一下:“可聊到一半的时候,微微突然不说话了,直起身就往湖边走,我以为她想离湖近一点,没放在心上,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然后呢?”赵恒耐心的询问。 “可是到了湖边以后,她就再也没说过话,眼睛死死的盯着湖水看。那眼神……有点吓人,阴森森的,完全不像她平时的样子。”像是回忆到了令她害怕的画面,说话间叶北的嘴唇都在轻微的发颤,“我怕她掉下去,想叫她离开,可是无论我说什么,她就是不理我,好像根本听不见我在说话一样。” “就在我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微微突然回过头,冲我奇怪的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听见了吗,她在叫我呢。”说到这里,叶北蓄满泪水的眼睛里除了深深的自责,是挥之不去的惊恐,“我刚想问微微是谁在叫她,就见她飞快的往前一跃,人已经整个掉进了天鹅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听她说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赵恒双眉紧锁,一脸严肃的问:“你是说,白薇薇不是失足落水,是她自己跳进去的?” “嗯,我当时想拉她,可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叶北的眼神再次暗淡下去。 “按照你说的情况,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白薇薇是跳湖自杀,而不是意外溺水?” “不可能!”赵恒只是试探的问了一句,立马被情绪激动的叶北打断了,“微微非常的开朗,学习成绩很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每天都很开心,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对她十分了解!”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自杀,她也绝对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偏激,叶北缓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警察叔叔,就在微微跳湖之前,她还对我说,这个礼拜六她妈妈过生日,要我陪她一起去挑生日礼物。” “试问,这样一个心里有牵挂的人,怎么可能说自杀就自杀了呢?” 叶北的话不无道理,只有对生活失去希望和信心的人,才会选择轻生。而死者白薇薇,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人。但如果没有自杀的动机,又怎么解释她莫名其妙跳湖的举动? 还是说,这一切仅仅只是叶北的一面之词。白薇薇既不是失足落水,也不是跳湖自杀,而是被叶北推入水中谋杀的?这一猜测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很快被我否决了。 其一,从白薇薇落水以后,叶北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中不难看出来,她们两个的感情确实很好。 其二,如果她们两人之间真的有不为人知的矛盾,导致叶北要对白薇薇下毒手,她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向我们求助。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无法保证白薇薇一定会死,反而白薇薇一旦获救,就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其三,也是我推翻这个猜测最重要的一点。在整个叙述过程中,她非常详细的描述了白薇薇反常到近乎诡异的举动。我想没有一个杀人犯会蠢到这种地步,这无疑是在故意吸引警方的注意,引火上身。 “谢谢你的配合,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这些连我都能想到的事,自然瞒不过心思缜密的赵恒,“我们会尽快联系白薇薇的家长,也希望在结果出来之前,你能对此事保密。” 见叶北点点头,又对我们其他三人说道:“不仅是她,今天在场的几位同学也一样,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和宁小雪一口应下,倒是之前救起白薇薇的那个男生,抿着嘴巴,望着不远处已经被盖上白布的人,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发现?”赵恒哪里会放过一丁点蛛丝马迹,察觉到男生的反常,鹰一样敏锐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请如实告知警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男生抬头和赵恒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迫于压力,立马又重新垂下头,“我觉得,我觉得这湖里好像有东西。” “哦?”听男生这样说,赵恒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单纯的凭感觉而已。”男生手指向白薇薇落水的地方,“当时我正好经过她们两个身后,就像刚才她说的那样,落水的女生确实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也没多想,紧跟着跳下去救人。” “不瞒你们说,我是校游泳队的,水性很好,救人完全不在话下。”短暂的自豪过后,男生陷入了当时救人一幕的回忆中,“可是当我靠近那个女生的时候,我差点自己也被她拽下去。” “不对!确切的说,是有东西紧紧拽住了她,我是间接被带下去的。” “会不会是水草把她的脚给缠住了?”赵恒猜测。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潜下去看过,底下黑乎乎的,根本什么都没有。”男生立马否定了赵恒的猜测,“而且这种被死力往下拽的感觉持续的很短暂,我很快就把她拉住了。” 说到这里,男生话锋一转,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冷颤,用一种刻意压低,近乎阴森的语气说道:“也就是在那股力道消失的同时,原本还在挣扎的那个女生,突然就不动了,好像是……死了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在救上岸以前,白薇薇就已经死了?那岂不是比之前推测的时间还要短? 望着此刻波光粼粼,风景怡人的天鹅湖,我暗自思付:湖里是不是真的像男生说的那样,蛰伏着某种不知名的生物? 如果是,那为什么两年来从来没听别人说起过?要知道,学校可是滋生各类谣言和传说的温床。如果不是,他和叶北两人之间的话,又为什么不约而同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感?对于他们话里的种种疑点,又该作何解释? 正当我们这边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警察过来,在赵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尽管声音很轻,但紧挨着赵恒旁边的我还是听到了:“和上次一样,医生说,无法判断死亡时间。” 和上次一样?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我不由自主的看向赵恒。他正好也在看着我,显然是察觉到被我听见了,暗暗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声张。见状,我识趣的闭上嘴,不再说话。 五十八、帮忙 之后赵恒让那个过来传话的警察带着宁小雪他们三人去做笔录了。而我则被他留下来,继续问话。 要说问话也不全对,因为接下来的内容不是他问我,而是他在告知我--有关于溺水事件背后,更多不被人知晓的秘密。 “小鱼,接下来我和你说的事,你一定要向我保证,绝对不告诉第三个人。”赵恒的表情很严肃,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能轻而易举的洞穿我的想法。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一定会跟凤渊提起,但转念想到这货压根不是人,也就谈不上违背承诺,于是慎重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很好!”赵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上次林晓洸的事,已经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所以这一次,你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也好,是意外也好,我都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 赵恒让我帮什么忙?我一个学生,又能帮上什么忙?我狐疑的看着他:“赵哥,不是我不帮,而是我怕自己做不好,耽误你办正事。” “不会,这个忙你能帮!”他语气很坚定,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除了你,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我怎么拒绝:“赵哥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上,我一定竭尽所能。” 赵恒就等着我这句话,我一说完,他的视线就警惕的往四下扫了一圈,随后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张被装进密封袋的照片,递到我面前。 我不明所以的接过来一看,顿时抽了口冷气。只见巴掌大的照片上,赫然印着一双惨白到近乎诡异的脚。虽然只有膝盖以下部位,根本看不出照片上的人是谁,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双脚的两只脚踝处,都有一个暗青色的手掌印,就像用生铁死死烙上去的一样。和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让人不禁后脊梁骨一僵,从脚底蹿上来一股寒意。 只看了两眼,我就赶紧把照片还给了赵恒:“赵哥,这照片里的脚,难道是溺水女孩的?” 我这样说并不是凭空猜测,而是照片上的双脚白的实在不寻常,仔细看还能看出皮肤上的褶皱,类似于被水泡过一样。再者,之前那个警察对赵恒说“和上次一样”,这就表明今天这样的意外,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作为学生的我们不知道而已。 “我果然没看错你,小鱼,你真的很聪明。”赵恒重新将照片小心的放回文件夹,然后沉着声音说道,“确实,这天鹅湖溺水事件,今天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随后,赵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和我概述了一遍: 原来,自从开学后,算上今天的白薇薇,短短两个星期,已经有三个女生溺亡在天鹅湖里了。只是和今天有所不同,前两次都是发生在晚上,而且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大概是因为住宿的缘故,同宿舍的女生迟迟不见她们回来,就上报给了老师。等到学校组织人员展开搜索,找到她们的时候,人都已经浮在水面上了。死了人,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学校自然通知了警方。 可后来法医鉴定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法医居然无法断定她们的死亡时间,不要说是当晚发现的,就算是再晚一点,要推测出死亡时间也不是十分难办的事。可为什么会无从判断呢? 不仅如此,先后发现的两个女生脚踝处,都有这样暗青色的手掌印。一模一样的大小,一模一样的位置。而两起事故发生时间,间隔不过四天。 因为当中疑点重重,警方一直不好下定论,加上学校怕影响不好,会引起学生恐慌,就暗地里压了下来。 我听完后不禁咋舌,没想到表明看似平静的校园,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早已暗流涌动。又或许,天鹅湖事件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罢了。不为我们所知的,可能还有更多。 “我给你看的照片,是第一个溺亡的学生,而今天的白薇薇的情况,也和她们一样。”说到这里,赵恒若有所思的蹙了一下眉,“不过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是在白天,而且有你们作为目击证人取证,也算是有所进展。” “赵哥,大概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你要我帮什么忙?”说了这么多,也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我想让你帮我暗中留意天鹅湖这边的情况。”像是怕我拒绝似的,赵恒随后补充道,“毕竟是学校,我们警方出入不方便。你也不用太在意,就像今天一样过来走走就行。如果发现有行为反常的人,就立马打电话通知我。” “当然,协助我调查的同时,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最好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过来。”赵恒最后一句话语气很重,看得出来,他实在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我。 想到有凤渊在,这个忙对我来说危险程度不大,我稍作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嗯,没问题,一有情况我会立即打电话给你。” “谢谢你,小鱼!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赵恒最后又叮嘱了一遍。 不等我回答,那头宁小雪她们做完笔录回来了,两人的谈话就此作罢。 “好了,同学们都回去上课吧,后面的事学校和警方会处理的。”和救护人员交涉妥当后,校领导沉着脸对我们几个当事人说道,“回去之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这话说的不算婉转,至少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弦外之音。无非就是重复一遍赵恒的交代,让我们对中午发生的事情保密罢了。几人心知肚明的点点头,就各自散了。 在回去的路上,宁小雪自然而然的问起了赵恒把我留下来谈话的事。因为事先答应过赵恒,绝对不告诉第三人,而且为了宁小雪的安全着想,我也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就随便打了个马虎眼:“没什么,我和赵队长以前就认识,今天碰上就顺便多聊了几句。”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找你麻烦呢。”宁小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过这事也太邪乎了,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是啊!所以明天开始,咱们就暂时不过来了,等到事情平息了再说吧。”我顺水推舟,取消了每天中午天鹅湖边一起吃饭的约定。 宁小雪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答应了。 “对了,昨天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想起昨天教学楼前她的不告而别,我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哈哈,我那不是看见你男朋友来了,不好意思当电灯泡吗?”宁小雪乐不可支的说道。 我也跟着笑了笑,随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小雪,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男朋友?”我记得在凤渊来之前,我根本没跟她提到过关于感情上的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提到过,她又没见过凤渊,怎么知道是我的男朋友? “哈哈,咱们学校现在谁不知道凤渊呀。长得帅,学校好,来自首都大学的优质交流生。”宁小雪天真的笑容在阳光下异常明媚,“还有你,凤渊的女朋友,年年都拿奖学金,红榜顺数第一,想不知道都难。” “你是说,你也认识我?”这倒让我颇为惊讶。 宁小雪收起笑容,指着我的额头怪嗔一句:“你不认识我也就算了,难不成还不许我知道你的大名吗?” “成成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是拿这个机灵鬼没辙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到教学楼下才互相道别。回到班级,才知道英语老师外出培训,改上自习课了。 至于凤渊,说到这个混蛋就一肚子气,从中午离开后到现在,居然一直没出现。只发了一条短信给我:“老婆,我去参加辩论赛,放学前回来。不要太想我,么么哒!” 么么哒你全家,有种就永远别回来!我感觉自己在凤渊心中的地位,已经完全被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给取代了。不行,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好好问清楚,如果他的书包和我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 好吧,原谅我脑洞太大。抛开我水性很好不说,这货压根就没有书包,上课从来不带课本。但偏偏老师问什么都答得上来,正如他自己说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古至今无所不晓”。我想,之所以会积累这么多知识,最根本的原因是,这货活的太久了。 写完作业,百无聊赖的趴在课桌上坐了一会。实在没事干,又想到现在是上课时间,学生都在教室,天鹅湖那边应该不会有人。与其眼巴巴的等着凤渊回来,不如我先过去踩踩点。 毕竟我是背着他答应赵恒的,万一跟他说了之后他不同意我帮这个忙,那好歹去了一趟,也能跟赵恒有个交代。 五十九、你听到了吗? 蹑手蹑脚的溜出教室,正要下楼时,不料和培训刚回来的英语老师撞了个满怀。 “叶小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还没下课吧?”带着厚厚啤酒瓶底的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英语老师站在台阶上一顺不顺的盯着我,面无表情的问,“如果我还没记错的话,现在刚好是我的课,你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我去,这可是全系有名的灭绝师太!年近四十却还是个未出阁的老姑娘,平时看谁都不顺眼,好像全世界欠她五百万似的。同学背地里都戏称她太久未承雨露,导致内分泌失调,而提前进入更年期。 我咬着嘴唇暗呼倒霉,居然被她逮了个正着,这下要脱身可就难了。 “我,我……”我搜肠刮肚,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说上厕所吧,厕所明明就在走廊另一头,显然不切实际。说其他老师找我有事吧,老师都一个办公室的,到时候一碰面穿帮是迟早的事。 就在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蒙混过关之际,身后蓦地传来一个春风般温润的声音:“叶小鱼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淡如远山的眉眼,结结巴巴的说道,“莫学长,你……” 不等我说完,莫劭城眼睑一抬,像是才发现灭绝师太在这里一样,用稍显意外的语调打断了我的话:“钱老师,您培训回来了?” “哦,是阿莫啊,我刚回来,正要去教室上课。”听这两人说话的语气,好像关系还挺熟络,“怎么今天有空到我们系来转悠,学生会的事都忙完了?” “钱老师说笑了,我正打算退位让贤呢,现在就帮他们打打下手。”莫劭城脸上露出一个谦虚的笑。 “也对,都大四了,你这个主席当了这么久,是时候放松一下了。”说话时,灭绝师太的眼神在我和莫劭城之间来回打量,“别告诉我,你来我们系就是为了找叶小鱼。” “……”原来,莫劭城是我们学校学生会的主席?难怪我总觉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只是没有和这张脸对应起来而已。想到开学那天,刘玲突然放弃纠缠的原因,我大致能猜到那个女生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了。 我这头在神游太虚,就听那头莫劭城对灭绝师太说:“还真被钱老师猜对了,前两天叶小鱼拜托我帮她收集一些英语资料,这不我刚才打电话让她去拿,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过来,就上来看看。” 莫劭城说着,趁灭绝师太不注意的时候,还冲我飞快的眨了下眼睛。谦和中透着一丝狡黠的样子,不仅不觉得违和,反而令人倍生好感。 “那你的资料呢,怎么不顺便带上来?”灭绝师太看着两手空空的莫劭城,眼镜跟着闪过一片白光,丝毫没有因为听到“英语资料”四个字而松口。 到了现在我要还不知道莫劭城是在帮我开脱,那我就太对不住他一番苦心了。只可惜,谎言马上就要穿帮了。 “是这样的,还有一部分视频教学在电脑上,需要拷贝,所以才叫叶小鱼带上U盘和我一起过去。”莫劭城依旧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面不改色的说道。 “那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上课。”灭绝师太这才作罢,冲我挥了挥手,夹着课本先一步离开了。 我盯着她的背影,确定她不会杀回马枪,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莫学长,谢谢,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一边说还一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正好路过,不用客气。”看莫劭城的表情,似乎也想问我上课期间溜出来要去干嘛,但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记得抽空来我这里拿一下英语资料,万一钱老师问起来,你也好交代。” “嗯,那就麻烦你了!”我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感激,暗叹这人心思真不是一般的细腻。 之后,为了方便联系,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这才分头去各忙各的。 如我所料,上课期间的天鹅湖比中午时来的更为安静祥和。两旁参天的水杉郁郁葱葱,九月的风不似原先那么闷热,吹在脸上凉丝丝的,也拨动着湖面泛起一阵涟漪。 不过有一点,我没料到。我以为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天鹅湖的一定只有我。然而我以为,通常是我错了。刚走到小路尽头,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湖边的草地上低头搜寻着什么。模样专注,压根没发现逐渐向她靠近的我。 “小雪,你干嘛呢?”我拍了一下她的背,笑嘻嘻的问。 “啊!”不设防的宁小雪冷不丁被我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回过神发现是我的时候,立马不客气的埋怨,“叶小鱼,你想吓死本宝宝!快告诉我,哪里皮痒痒,我帮你挠挠!” “哈哈,谢谢,我哪都不痒。”我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赶紧识相的扶她起来,顺便问,“你怎么没上课,在这里干嘛呢?” “还说呢,中午光顾着救人,把手机给掉了。”宁小雪拍了拍屁股,一脸懊恼,“这可是我攒了小半年的生活费才买的,心疼死了!” 我一听她手机掉了,也不敢再开玩笑,赶紧正色道:“别急,我帮你一起找。” “我们走后就上课了,不会有人过来,只要确定是掉在这里,就应该还在。” “嗯,那谢谢你了,小鱼。”宁小雪朝我灿烂的一笑,露出两颗雪白的兔牙,随后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对了,你不上课来这里干嘛?难不成也掉手机了?” 说话间,她的眼睛狭促的盯着我正拿在手里的肾6S看,那样子分明是在说:有钱人啊,就是不一样。 “我……咳咳,我就是嫌上课无聊,随便出来逛逛。”一时忘了形,差点说漏嘴,我打着哈哈胡乱找了个借口。 “难得啊,第一名都学会逃课了。” 宁小雪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打断她:“手机不找了吗,不找就回去了。” “哎,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那件事的缘故,我刚才一个人在这里怪害怕的。”她一把拉住我,“找,赶紧找!找着了立马走人!” 于是,原本过来打算先探探情况的我,现在反被宁小雪拉着满地找手机。因为临湖雨水充沛,这边的草长得明显要比其他地方茂盛,一个巴掌大的手机两人愣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到最后我眼睛都花了,放眼望去一片绿色,连看天也是绿的。那头宁小雪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巴撅的老高,郁闷到不行。就在打算放弃的时候,我一眼瞥见自己拿着的手机,顿时败给了两人的智商。 “小雪,你手机开铃声了吗?”我冲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对啊,你打一个给我不就行了吗?”她喜出望外,“开着铃声,赶紧打!” 她话落,我已经拨出去了。等到电话打通,两人不由自主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注意四下的动静。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不负所望,片刻后,寂静的四下响起仿若天籁的歌声,正是宁小雪的手机铃声。 虽然听着声音有些怪怪的,好像被闷在一个密封的罐子里发出来的。但一心想找回手机的我们都没有多想,只是激动的欢呼一声,就赶紧朝铃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可是随着离开草坪,距离湖边越来越近,两人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感觉,铃声是从湖里面传来的? 我和宁小雪杵在湖边,神情复杂的互相对望了一眼,紧跟着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我手里的电话还在拨通中,幽深的湖水里,此刻正有一束白光,在冲着我们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如被密封在罐子里一样的手机铃声,正是从湖水里传来的。 “怎么可能?”终于,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通话被切断了。我看着湖中瞬息暗下去的那一束白光,愣愣的问宁小雪:“你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 “就,就国产的。”宁小雪同样愣愣的回答我。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完,我的脑海中不自觉的飘过一句话:山寨机,就是牛! 当然,以上对话纯属是两人发懵的状态下产生的。等到回过神,各种问题便接踵而至:当时宁小雪根本没靠近过湖边,手机是怎么掉进去的?就算真的不注意掉进去了,也该有人听到动静才对?最关键的是,在湖水里泡了这么久,这样一部廉价的非专业防水手机居然还能被打通,实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把它捞回来?”抛开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不说,现在摆在眼前的还是应该先解决怎么把手机捡回来的问题。毕竟还能打通,说明没有损坏,要这么丢了也怪可惜的。 结果我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宁小雪回答。狐疑的回过头,就见她双眼发直,一顺不顺的盯着湖面。好像在思考我刚才的问题,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在发呆。 “小雪,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然而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旁边没我这号人似的,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湖面。 想到中午那个叫叶北的女生说的话,我顿时警觉的往后撤了一步,扣住宁小雪的手腕:“小雪,我们先回去吧,手机到时候可以找人一起想办法捞上来。” 就在我准备把她从湖边拉回来的时候,宁小雪突然极轻的笑了一声。没等我反应,随后缓缓的转过头,冲我咧开嘴角,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说道:“小鱼,她在喊我,你听到了吗?” 六十、预谋? “听到什么?”我盯着宁小雪的眼睛,不动声色的问。 与此同时,手暗暗使劲,更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在我做出这一系列看似冷静的反应时,心却已经七上八下开始慌了。 “看,她在等我。”听我这样问,宁小雪的手指着湖中手机掉落的方向,声音空洞的说,“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意识到和中午一样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小腿肚就不受控制的打颤:“谁在等你,你要去哪里?” 话落,不等宁小雪回答,我的眼角忽然猛的瞥到湖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未褪去稚嫩的脸庞如同新粉刷过的墙壁,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被浸泡在水中的双眼肿的出奇,透过水面死气沉沉的望着我。我吓得一个激灵--这不正是中午才落水溺亡的那个女生,白薇薇吗? 她为什么还在湖中?难道赵恒他们没有把她带走? 不可能!就算没带走,警方也不可能把已经被男生救上来的白薇薇,再一次丢进湖里去。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此刻在湖里的白薇薇,根本就不是人。 “来啊,下来陪我……”察觉到我能看见她,白薇薇手中晃动着宁小雪的手机,嘴巴一张一合,毫无生气的声音便像风一样,慢悠悠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快下来呀……” 仿佛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似的,宁小雪也跟着回过头,学着白薇薇的样子,阴恻恻的对我说:“小鱼,跟我一起走吧,她在等我们。” 我看着宁小雪的眼睛,忽然晃了一下神,险些就点头答应了。意识到自己着了道,我牙关一用力,狠狠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口,原本跟着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当即不敢再耽搁,拽着宁小雪就往回走:“小雪,我们哪里也不去,回学校!” 然而事与愿违,身材娇小的宁小雪不知为何,此时力气大的出奇。任凭我怎么拖拽,也无法将她拉动分毫。反而随着力的相互作用,我被拉的往前滑出几步。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眼看离湖面越来越近,两人正僵持不下时,湖中再次传来宁小雪的手机铃声。空灵的歌声在寂静无人的天鹅湖上,如同被重复播唱的丧曲。不仅不觉得动听,反而让人真真切切的嗅到了一股死亡的紧迫感。 我满嘴都是血腥味,舌头痛的有些口齿不清,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依然紧紧拽着她“小雪,听我说,别往湖里看!” “小鱼,你骗我。”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话,被我拖住的宁小雪表情哀戚的望着我,话里是难以言状的悲凉,“难道你真的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 我说过什么了?什么时候骗过她了?我怀疑再这么下去,不等掉进湖里陪白薇薇,自己就先被整疯了。 “你说过,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都会永远陪我。”宁小雪的唇角微微往上翘,看着我的眼神很空洞,“你说过,等到枫叶红了,就离下雪不远了。” “小雪……”我有些失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说的这句话很熟悉,好像在曾经的某个时候,自己确实这么说过。但仔细去想,却又飘忽的厉害,一点印象也没有。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思绪已经被宁小雪的话带着飘出去很远,等再度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宁小雪已经挣脱了我的手。 “小鱼,”宁小雪的脸上又挂起了灿烂的笑容,又圆又大的眼睛奇异的闪过一抹亮光,轻声的对我吐出两个字,“再见。” “不要!”我伸手去拽她,结果扑了个空。 只听“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宁小雪已经整个投进了天鹅湖。冰凉的水珠被溅得老高,有几滴还落到了我的脸上。 明明是和我一样熟知水性的人,此刻掉进水里却如同一块硬邦邦的石头,连一丝挣扎的意图都没有,不断地在往下沉。仰面望着我的人,始终保持着那一抹祥和的笑,看不出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这样下去铁定会没命!我顾不了许多,紧跟着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湖里。 九月中旬的天气,说热不热,水冷不冷,可这湖水绝对是透心凉。刚一跳下去,我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牙关不由自主的咬了起来。但和人命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我憋着一口气,奋力扎了个猛子,游向已经整个沉入水中的宁小雪。这个时候我不免暗自庆幸自己的水性好,否则不等把人救上来,自己就先岔气了。 好不容易从后方架住宁小雪的双臂,想要往回游,却发现她已经失去了知觉。不仅如此,整个身体沉的厉害,仿佛无形之中,始终都有一股和我相抗衡的力道,在不住的往反方向拉扯,拼命阻止我救人。 难道……想起那个男生说的话,和照片上溺亡女生脚踝处暗青色的手掌印。瞬间我的脑海中就飞快的划过一道闪电,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为了潜到更深处看个究竟,我不得不暂时松开宁小雪。 水底下的光线很暗,阳光投下来,只能勉强看出湖底下沉石的轮廓。正如那个男生所说,底下很干净,根本没有生长水草。而且就算被水草缠住,也不可能在脚踝处留下人的手掌印。 我憋着气,费力的在水中搜寻,心里不断向老天祈祷,让宁小雪一定要坚持住。就在搜寻无果,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幕极度诡异的景象映入了我的眼帘--之前在水中的白薇薇又出现了,此刻的她正拽着宁小雪的脚踝,在不断往湖的更深处游去。我想去追,却猛然发现,自己上方居然还有一个宁小雪。正四肢舒展,一动不动的在随着水流晃动,仿佛陷入了宁静的睡梦中一样。 为什么,会有两个宁小雪? 难道,那个被白薇薇拖走的宁小雪,是她的魂魄?还是说,这才是那些溺水女孩为什么明明很快被救上岸,却依然没有被救回来的原因?也正是因为魂魄被活生生的抽离,法医才无法断定她们的死亡时间? 只是错愕了几分之一秒,白薇薇已经拖着另一个宁小雪的脚踝,游出了老远。不消片刻,就会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与此同时,我感觉胸腔一阵闷痛,氧气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摆在我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如果去追,可能非但不能救回宁小雪,还会搭上自己一条命。如果不去追,那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小雪死去。 不管了,死就死吧!假如不去追,后半辈子自己一定会活在懊悔里。而且,只要我动作迅速点,未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我下意识里摸了摸手腕上凤渊送我的手链,既然上次在老家可以打得钱亮差点灰飞烟灭,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对白薇薇也一定管用。 想罢不再迟疑,又往更深里游去,很快就截住了白薇薇。宁小雪的魂魄还是清醒的,在不断挣扎,苦于无法逃脱。在看见我后,拼命呼救。我一口气憋的眼前发黑,又怕手链会伤到宁小雪,最后也没用上,反而阴差阳错的从嘴巴里喷出一口血水,愣是把白薇薇驱散了。 我这才想起来,曾经听老人提起过,舌尖血能辟邪。而之前在岸上的时候,我又恰巧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可谓是歪打正着! 事不宜迟,就算及时救回宁小雪,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意识,在水里多呆一刻都危险。我拉着宁小雪,越来越接近水面,她轻飘飘的魂魄在挨到身体的一刻,就像被什么吸附走了一样,立马消失了。 我心里暗喜,想着终于得救了。然而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就听“吧嗒”一声脆响,凤渊送我的手链居然被很快恢复意识的宁小雪一把拽走,落到了她的手掌心里。 “小……”我不置信的看着她,话还没说出口,却反被水呛得胸腔要炸裂了一般疼。赶紧蹬着脚,先让自己浮出水面再说。 可就在快浮出水面的时候,猛然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一股大力又将我拖回了水中。 “唔!”我不敢回头看,慌乱中拉住了宁小雪的手,试图让她带我离开。 “小红叶,别白费力气了。”却不想,被她一个一个,缓慢而用力的掰开了手指。 透过水面,那张还挂着水珠的脸,在阳光下依然笑得天真烂漫。宁小雪晃了晃手中幽蓝色的手链,俯下身,对着被白薇薇逐渐拖下湖底的我,慢慢的吐出一句极轻的话:“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天真……” 宁小雪,为什么和小白一样,也叫我小红叶?这其中,是否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明明刚才是我救了她,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对待自己救命恩人的? 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预谋…… 我伸着手,还想往回游,却实在体力透支,根本无法和不过去而复返的白薇薇相抗衡。 完了……不知道凤渊回来后,看不到我,会怎么样? 还有我肚子里的小怪胎,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当初一心想打掉他,如今没等他出世,却又要陪着我一块儿去死了。 真是舍不得,真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我像频临死亡的鱼,空气只出不进,口中吐出一连串意味死亡的水泡,望着水面上笑得灿烂又异常狰狞的脸,慢慢失去了意识。 六十一、这是在哪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耳边传来一阵“哗哗”的水流声。我艰难的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头痛欲裂的按了按太阳穴,这才觉得思绪逐渐恢复了清晰。 与此同时,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发生在天鹅湖的最后一幕--宁小雪。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百思不得其解中,我赶紧低头查看手腕,上面空空如也,凤渊送我的幽蓝色手链,早已不知所踪。 就在这前一秒,我依稀还抱有侥幸,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宁小雪没有将我弃之不顾,也没有抢走我的手链,她还是我刚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一笑就会露出小兔牙的可爱女生。 然而,事实是,她不仅抢走了我的手链,还把救了她一命的我推入水中,笑着看我被白薇薇慢慢拖走,一点也没有觉得愧疚的样子…… 等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我急忙伸手在身上摸了摸。结果发现。衣服居然是干的,脚踝上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可怕的青灰色手掌印。 难道我没死?不太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有九条命也该死透了,怎么会这样完好无损?可如果我真的已经死了,那为什么还有知觉,还能思考,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又或者说,其实我现在已经死了,变成了一缕孤魂野鬼。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条件反射的朝四下打量了一圈,顿时傻眼了--我这是在哪里? 虽说我叶小鱼不才,但好歹读的也是重点大学,按理说要描述一个地方,词汇量应该绰绰有余。但此刻面对眼前的景象。脑袋里除了“晦暗”,“虚无”以外,我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了。 只见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层飘渺的薄雾,既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让人无从分辨是白天还是黑夜。 “呜呜”低鸣的风声,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让原本死一样静的地方显得更加荒凉。吹在身上倒说不上冷,就是觉得很凉。那种渗透四肢百骸的凉,让浑身的寒毛骨都忍不住跟着倒竖起来。 难不成我真的已经死了,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 我直起身,讷讷的收回目光,对于这一猜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要说害怕吧。还真没有。只是觉得空落落的,不禁想到了白薇薇的好朋友,叶北说的一句话:“试问,一个心里有牵挂的人,怎么可能说自杀就自杀了呢?” 是啊,我家里的垃圾都还没有倒,兴许煤气也忘了关,还有那盆新买的绿萝都没有浇水,前一晚凤渊换下的衣服,也偷懒丢在洗衣机里没有洗…… 甚至还来不及把小怪胎生下来,让他有机会看看这个美丽又残酷的世界;也没有及时告诉某人一句实话,那张“卖身契”自己是心甘情愿签的。 告诉他,我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抵押给他…… 明明我有那么多牵挂,那么多不舍,怎么能就这样,说死就死了呢? 短短一瞬间,许多画面从脑海里飞驰而过。我抬起手捂住眼睛,比风还要凉的液体不住从眼眶里渗出来,思绪最终定格在一双好似有星光坠落的双眸上--凤渊,说到底,原来我叶小鱼最放不下的,还是你。 不对!冷静一点,叶小鱼!是谁告诉你这里是鬼门关,阴曹地府了?又是谁亲口告诉你,说你已经死了?没有人! 那么这样毫无意义的自己吓自己,又是闹哪样?你是那种随随便便妥协,动不动就放弃的人吗?如果是,恐怕不等考上大学,早就饿死街头了吧! 既然如此,在什么都还没有确定之前,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想想肚子里的小怪胎,想想有个蛇精病还在家里等我,一定要努力从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破地方走出去!土余丸才。 打定主意,我不再迟疑,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雾气,一步一步摸索着朝前面走去。因为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参考,一路上我只能凭借着越来越响的水流声告诉自己,我在越走越远,而不是像蒙上眼睛的骡子一样在原地打转。 尽管走的有些吃力,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虽然光线不好,脚下的路却还算平整,走了许久也没有磕磕绊绊的摔跤。 正在暗自思付,不知道还要这样走多久时,蓦地觉得眼前的雾气变得稀薄了很多,原本灰蒙蒙的视线也跟着开阔起来。紧跟着,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我的心脏忍不住跟着颤悸了一下。 就在前方不过几米处,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宁静的河面,清澈如明镜,一架弯弯的石拱桥就这么稳稳的坐落在河岸两边。让我如此激动地,不是河也不是桥,而是站在桥上那个背手而立的人! 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在凉风中微微飘动,连同那一袭墨蓝色的华袍,也跟着衣袂翻飞。 一双好似有星光坠落的眼眸,随意的微眯着。因为看到我的突然出现,里面还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山脊梁一样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刀刻般的薄唇。红润的色泽,仿佛被朱砂浸染过一般,鲜艳欲滴。此刻跟着眸光里的那一抹诧异,缓缓向上勾着一个似笑而非的弧度。 而坚毅的下颚线,和略微上扬的脖颈弧度,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只孤傲的黑天鹅,周身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冷厉感。 “凤渊!”我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只是觉得先前飘飘忽忽,双脚踩不到地面的那种不踏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喜出望外的高呼了一声,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呼雀跃的朝他奔去。也不等他开口,已经一头扎进了他冰凉的怀抱里。 我用力吸了一口专属于他身上的气息,闭着眼睛,默默的叹了一句--真好,还能见到你…… 重逢的喜悦却让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被自己环住的人,身体不自然的僵了一下。随后就听上方传来一个千年不变的,慵懒中透着狭促的声音:“啧,你是打哪来的小东西,这么热情,一见面就投怀送抱?” “啊?”我诧异的抬起头,困惑的望向近在咫尺的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要搁在平时,这货看到我主动抱他,指不定乐成什么样。怎么今天反倒无动于衷,还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 “凤渊,你在说什么?”我的手还抓着他的衣襟,人却已经被他揪住衣领整个往后扯出去,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我是小鱼儿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鱼儿?”他扬了一下下巴,狭长的眼角睨过来,薄唇一开就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他说他不认识我?尼玛,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这个口口声声说是我老公,要我给他生小怪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 可是,无论我再怎么辩解,他一如既往狭促的笑里,那毫不掩饰的疏离和淡漠,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凤渊,真的不认识我了! “凤渊!”正当我如遭雷击,半晌回不过神来的时候,身后蓦地响起一声银铃般的笑语,“我找了你很久,原来你在这里。” 我不由的后背一僵,还没回过头,人就被凤渊毫不留情的往旁边一拨,撞到到了桥栏上。接着便看他噙着笑,眸光熠熠的朝身后的人走了过去。 六十二、诡异的梦境 “坏东西,你倒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话间,凤渊已经手臂一张,一如从前无数次对我一样的,将对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眼前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幕,我揪着胸口。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感觉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喘不过气来。倒不是因为看到凤渊抱着别人才这样,而是因为,他抱着的那个人,分明就是我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一身绛红色的及地长裙,乌黑如锦缎的长发,白皙胜雪的肌肤。虽然对方穿着打扮和我截然不同,但是那张脸上的五官,简直和我如出一辙。就像是用复印机复制出来的一般,哪怕只是现在这样仰头望着凤渊,嘴巴微微张开的样子,也和我分毫不差。看着她,就如同在照一面诡异的镜子。 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脸上没有和我一样的红色胎记。光洁的面庞,配上眼波流转的双眸。即便是我,也忍不住暗叹对方的容颜太过惊艳。 这种美,和伍吟儿充满诱惑性的美不同。是那种静谧的,流淌在水中,孤芳自赏又带着一股倔性的美。 当然,我这里完全没有夸赞自己的意思。因为两人除了五官一样,再也找不出其他相同的地方了。打个通俗易懂的比喻,如果对方是全球某尖端品牌新推出的一款正品小礼裙,那么我就是后面被疯狂模仿的某宝山寨爆款裙。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分分钟都将我秒成渣渣。 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又为什么凤渊会认识她,却不认识我?一股脑涌上来的困惑,让我彻底在风中凌乱了,连对方回过头来在看我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凤渊轻挑中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将我的思绪重新拉回来。只可惜,他的话并不是对我说的:“小红叶。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桥上那个人好奇怪,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又吃了一惊:原来这个人就是小白和宁小雪口中的“小红叶”? 紧跟着又听她轻声呢喃了一句:“虽然脸上有一大块胎记,但仔细一看,长得倒和我有几分相似。” 一大块胎记?我一愣,不说胎记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单她隔得这么远,也是绝对看不清的。到底哪里不对劲?我怔怔的俯下身,朝桥底下的水面望了一眼,当时就蒙圈了:胎记什么时候又变回来了? 猩红的颜色,从太阳穴一路延伸到额头,如同一团在风中烈烈燃烧的火焰。显得既刺眼又突兀。 还没等我从震惊中醒过味来,就见那头凤渊低低的俯下身,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如浩淼星辰般的双眸已经狡黠的眯了起来:“呵,年纪不大,眼睛倒先花了,桥上哪来的人?”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的不见了,难道刚才是我看花了吗?”那个叫小红叶的女孩再度朝我看过来的时候,迷茫的表情中是掩盖不住的困惑。视线透过我仿佛只是看到空气一般,没有任何焦距。 回过头来的凤渊,也跟着一起看了过来。狭长的双眸若有所思的望着我的方向,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根本没在看我。 FUCK OF!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为什么全都是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不认识我的凤渊,和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还有胎记重新变回来的我! 这些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这两人又把我当成空气,完全看不见我了?还是说,就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自己真的死了,已经变成魂魄快要永远消失了?土鸟农圾。 可就在几分钟之前,我还真真切切的抱住了凤渊,还听他喊我小东西不是吗?虽然不认识我,但总比看不见我好吧! 不,我不能够就这么消失!我自诩不是宽宏大度的人,特别是在感情上,绝对的斤斤计较。既然选择了我,就要从一而终,怎么可以始乱终弃!尤其还是现在这种时候,我他妈都要死了,要消失了,你居然还旁若无人的在跟别人卿卿我我! 就不怕我死不瞑目,永不超生吗? 想到这里,之前所有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忿忿不甘的大吼了一声:“凤渊!你这个混蛋!” 不料话音刚落,身体忽然像被一只巨大的吸尘器给吸住了似的,不受控制的往后扯。两边的景物在飞快的倒退,巨大的力道扯得我浑身都在疼,却没有哪一个地方能比得上心口快要撕裂一般的绞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就在视线快要变成一片茫茫的雪花白时,凤渊冷冽的目光准确无误的锁定在了我的脸上。好似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我眯着眼睛,想努力分辨他究竟在说什么,却在最后关头听到一声刺耳的“嗡--”,原先轻飘飘的身体就跟绑上了千斤巨石似的,徒然负重不堪。紧跟着双眼好似被一道强烈的白光照射着,再度无比艰难的睁了开来。 望着顶上雪白的天花板,我怔怔的想,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下一秒,刚刚恢复清明的视线就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璀然若星辰的美眸。 只是这双眸子里,往日居高临下的威压和恶趣味的戏谑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懊恼,惊怕,和冷的如刀刃似的阴郁。种种情绪揉杂在一起,让我觉得心惊的同时,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踏实感。 没错,这才是我的凤渊。只属于我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蛇精病,凤渊! “凤渊,我……”话还没说完,满腔的委屈就化成两行热泪,刷刷的从眼眶涌了出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天地良心,我叶小鱼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可是这一次能够有机会再重见太阳,尤其是能从那个诡异的噩梦中醒来,真的好想,也只想,在这个男人面前狠狠的哭一场。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和担忧的眼神截然相反的,是他依旧漫不经心的语调,只是环住我的手臂,又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这一次,也该叫你长些记性。” “嗯……”我闷闷的应了一声,难得顺从的任由他抱着,顺便还在他冰凉的胸膛上蹭了蹭鼻涕,劫后余生的心情不禁大好。 但仅仅只是片刻,又一个躬身,从凤渊的怀里挣扎起来:“小怪胎,小怪胎没事吗?”说着,我连忙去摸自己的肚子。 “坏东西,我倒从来不觉得你这么关心他。”自我醒来的一刻起,凤渊的眼神就恢复了平日里的不正经,薄唇微微一勾,就声音低迷的吐出一句话来,“看样子,这未出世的小家伙,将来很有可能威胁到我的地位。老婆,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去!我还从来没见过跟自己儿子争风吃醋的老爸,也是绝了。 见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凤渊也不恼,自顾自继续往下说:“放心,他很好,至少比你好。” 话落,指骨分明的手按了一下我床边的红色按钮,不多久就进来一个护士,将我手背上快打完的点滴换了一瓶。也是在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被送到医院里来了。 想到当时在天鹅湖的一幕,我又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颤。正想开口问凤渊,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就听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病房的门,甜甜的开口问道:“小鱼,我可以进来吗?” 这个声音,是宁小雪?呵呵,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她脸皮这么厚呢? 六十三、厚脸皮 一听是宁小雪的声音,我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心。想到在天鹅湖发生的一幕,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没好气的开口:“别进……” “进来吧。”不料拒绝的话才说了一半,反被凤渊不紧不慢的打断了。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刚想告诉他宁小雪在天鹅湖对我做的事。放在床单上的手,就被凤渊轻轻覆在了下面。仿佛无意识一般,冰凉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来回摩挲了几下。凭我对他的了解,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潜台词:“老婆乖,稍安勿躁。” 由此可见,凤渊对这件事并非全然不知。也对,既然我现在能安然无恙的躺在病床上,那么在我昏迷的档口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而这些我所不知道的事,也一定和凤渊脱不了关系。想到这一层,我反而宽心了:有他在,哪还轮得到我叶小鱼瞎操心。 别说我狐假虎威,换做任何一个女生,有这样一个男朋友,都难免会生出惰性来。这种惰性,同时我们也把它称作为人类的劣根性。 “小鱼,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在我不着边际的神游太虚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下一秒,宁小雪的身影就欢快的蹦了进来。 依然是齐耳的学生短发,又圆又大显得十分天真的眼睛,和一笑就会露出两颗白白小兔牙的可爱模样。她一只手提着大大的水果篮,一只手抱着一束生机盎然的百合花,和先前的许多次一样,不等我招呼,就自来熟的坐到了我的病床旁边:“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幸亏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男朋友交代了。”说话间,还冲凤渊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假如是溺水事件前,我一定会被她这副样子打动,跟着乐不可支起来。只可惜,我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吃过一次亏。就像凤渊说的,也该长记性了。 三天三夜?原来我都昏迷这么久了。我一顺不顺的盯着宁小雪的眼睛,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在绝境中弃我不顾也就算了,补上一刀不说,现在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来套近乎,这脸皮堪称比地壳还厚。 “哦!”正在暗暗想的出神。手心就被凤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忙不得的敷衍道,“说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嘛,你也别太过自责。” 说完这句话。我又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试图在上面找到,哪怕一丝丝一点点的愧疚和自责也好。然而,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她十分灿烂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我蓦地想起了伍吟儿在离开前曾经告诫我的一句话:“对你坏的,未必是坏人。对你好的,也未必没有企图。” 那么眼前这个宁小雪,之前故意接近我,对我百般示好,后来又落井下石,翻脸不认人,这当中究竟又有什么企图? “别,当时要不是小鱼你救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你知道就好,我紧跟着腹诽了一句,随后又听她继续说道,“对了,这是你的手链,我给你送回来了。” 说着,她就伸出手,将一串冰凉的珠子放在了我的手心里。我低头一看,正是凤渊送我的那串幽蓝色的手链。当时被宁小雪推入水中后,一并给她抢走了。她现在还回来,又是几个意思?是因为见我没死成,所以重新拿着手链来示好吗? 我不动声色的将手链戴回到手腕上,扯开嘴角,故作感激又惊讶的问:“谢谢你,小雪!我刚才还在找手链呢,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你那里去了?” “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透出几分无辜的天真来。 我都险些以为自己失忆了:“记得什么?” “你把我救上来的时候,体力透支,又呛了不少水,情况很不妙。”宁小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愧疚的神情,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为了不让你沉下去,我拼命拉着你的手。” “可惜实在太滑了,最后我还是没能把你拉上来,反而把你的手链给拽下来了。” “是这样吗?”我佯装困惑的问,心里却跟着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我反倒还要谢谢你当初对我的奋力相救咯? 听我这样问,宁小雪错愕的张了张嘴巴:“小鱼,你真的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吗?” 呵呵,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土鸟共亡。 “抱歉,宁小雪同学。”就在我快要演不下去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凤渊终于开口说话了,嘴角噙着一抹礼貌性的微笑,狭长的眼角扫过重新回到我手上的手链时,却满是令人心惊的冷意,“医生说,小鱼在水里呛水的时间过长,影响了一部分记忆,需要一段时间后才能恢复。” “这里,我代她向你说一声谢谢。”说到这里,凤渊话锋一转,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谢谢你在危难时刻,还想着救我家小鱼,你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朋友”这三个字从凤渊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显得讽刺十足。即便是我听了,都有些替她害臊。 可我再一次低估了宁小雪厚脸皮的功力:“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说到底,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要不是凤渊你及时赶来,我都不敢想象后果会怎么样。” 所以,听她这话的意思,到最后还是凤渊救了我? 也对,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不是凤渊,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可能将我从白薇薇的手里救回来。意识到这一点,我翻过被凤渊覆在掌心底下的手,用力回握住他。 与此同时,视线已经定定的落在了他此刻同样在看着我的双眸里。所有在胸腔里不断翻涌的,碍于在外人面前无法说出口的话,都在这一握一望中了然,无需再多言其他。 “哈哈,看着你们两这样子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莫名暧昧起来的氛围,在宁小雪故作夸张的笑声里消失殆尽,“反正手链也完璧归赵了,我这么大的一个电灯泡也该回去了。” 说到这里,宁小雪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小鱼,你刚醒,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的,你回去路上小心。”如果老天允许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怕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被恶心的吐出来。 “再见!”宁小雪朝我挥了挥手,又向凤渊调皮的眨了下眼睛,这才开门从病房走了出去。 看着宁小雪离开后,我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顿时垮了下来,扭头对凤渊说:“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她害死,为什么还要让她进来?” 凤渊冰冷的目光从门的方向收回来,鼻子里哼出一声极轻的笑:“呵,我当然知道。”说话间,手指还在我的手背上有意无意的摩挲着。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法阻止他戏弄我。 “既然知道,你跟她客气什么?”我倒不是想要凤渊替我出头,帮我教训宁小雪,而是实在看不惯对方这副嘴脸。换而言之,我可以对她的所作所为不加追究,但能不能不要再来我面前晃悠,对于背后捅我一刀又让我知道的人,我实在做不到笑脸相迎。 “啧,亏我还以为自己讨了个聪明老婆,到头来原来是个小糊涂虫。”凤渊直起身紧挨过来,冰凉的鼻尖在我的耳边蹭了蹭,就一字一顿,无比狡黠的说道,“打了草,惊了蛇,又怎么能把躲在后面的缩头乌龟揪出来呢?” 冷冽的气息随着他的说话声,呵在我的脖颈间,让我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哆嗦。回头对上他狭促的眼眸,只觉得此刻的他,像极了一种动物--狐狸。 算了,反正这辈子宁愿被打死,我都不会蠢到和他作对。 六十四、水猴子 “我被白薇薇拖到湖底以后,后来又发生么了什么?”宁小雪一走,两人难得温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我自己打破了。想到昏迷中那三天的空白,我就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你信么?”凤渊不答反问,直起身将宁小雪送来的水果篮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橘子,剥了皮,塞了一瓣到我嘴里。 完了在我还没来得及咬下去的时候,又俯下身直接从我嘴里叼走了。一边吃还一边说:“啧,好甜。” “……”尼玛,我他妈问你正事呢!能不能给我正经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他顺手拈来的动作配上漫不经心的语调,和一脸淡定到蛋疼的表情,总让我有一种错觉--他好像很享受,我现在病恹恹的样子,可以任他随意摆布。 见我忿忿的瞪着他,某人勾了下薄唇,兀自说道:“你三天没吃东西。不能吃带酸的,等会订好的米粥会送来。” “知道我不能吃,你还来引诱我!”我再次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想到之前还没说完的话,赶紧接着往下讲,省得他又给我半路打岔,“你说你全都知道?你不是去校外参加辩论赛了吗,难道没去?” 如果他从始至终都知道天鹅湖的溺水事件,也知道我和宁小雪去了湖边,那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差点死掉? “是。也不全是。”仿佛总能轻易洞悉我的想法,凤渊狭长的眼角略微眯了一下,就不咸不淡的补充道,“有些东西,并不需要亲眼看见。我不在学校,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事。” 说话间。他白皙的手指捏着黄灿灿的橘子,慢悠悠的递进了红艳欲滴的薄唇里,瓷白的牙齿上下咬合,整个画面活脱脱就是一副美人吃橘图有木有? 我不禁看直了眼睛,耳边就传来他略带笑意的话:“所以,坏东西,千万不要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学校沾花惹草。” 卧槽,敢不敢再无耻一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沾花惹草了?什么美人吃橘图,分明就是无赖泼脏水! 自从林晓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学校其他男生有过交集,最近唯一走的比较近的就是宁小雪,难不成她是个男的我不知道? “那个莫学长。似乎很关心你的样子。”我正在暗自腹诽,耳边就传来一声似笑而非的低语,“好像长得也不错,听说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呢。” “……”我自己都没在意的事,这货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压下心头即将暴走的情绪,横着眼睛低吼了一句:“混蛋!那些都是巧合,巧合!比起你在学校对我不闻不问,别人顺手帮个忙又怎么了,还猪八戒倒打一耙,到底讲不讲理!” 说到这里,不免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以及梦里面凤渊搂着别的女人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样子。 即便知道这些都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还是忍不住气结:“你才是花心大萝卜,沾花惹草,蓄谋出轨,水性杨花!” “叩叩叩--”正在我小宇宙即将要爆发之际,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了,一个护士打开门走了进来,沉着脸训斥,“这位患者,这里是医院,请小声说话,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说完,走出去的时候还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瞟了一眼坐在我旁边,悠哉悠哉吃橘子的人。那表情分明是在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有个这么好看的男朋友也不懂得珍惜,大呼小叫的。不过也活该这男的倒霉,生的漂亮,可惜眼瞎,怎么看上这种人了?” 单方面短暂的争执被护士小姐打断后,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又被凤渊带跑了:“你好好回答问题会死么?说,既然你不在学校,又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见我实在被惹急了,凤渊这才放下手中只吃到一半的橘子,不再打马虎眼,慢条斯理的将事情的始末大概和我说了一遍。 原来每次临到这货有事不在学校的时候,他都会暗中派小白来看着我。说的好听一点是关心,说的难听一点简直就是监视。也对,我不在他眼皮底下,他会放心才怪。 大家可以想象那种画面吗?除了我上厕所不许跟着以外,其他时间无论我去哪里,做什么事,无形之中身后都总跟着一个索命的白无常,那酸爽,简直难以置信! 那你一定要问了:既然有小白保护,为什么我当时还会整的这么狼狈? 用凤渊的话说,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引开了小白。说到这里时,他的眸光微不可查的暗了一下,眼神瞬间冷冽下来。即便没有告诉我那个从中作梗的人是谁,我想应该也是很厉害的角色,或者这个人根本就是凤渊认识的。土鸟岁巴。 想到这一层,又联想到宁小雪在推我入水时说的话,也不难排除宁小雪和这个人暗中串通的可能。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等凤渊意识到不对劲,赶回学校来救我的时候,我也差不多快翘辫子了。万幸的是我天生水性好,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也能侥幸活下来。除了肺部呛水比较严重外,倒没有其他大的毛病。 至于天鹅湖里不断害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凤渊也一并跟我解释了:“水猴子。” “啥?”我以为是平时动物园里常见的那种猕猴,只不过是生长在水里的而已。但很快明白过来自己会错意了,随即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跟着掉了一层。 原来这种所谓的水猴子,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传统意义上的猴子。而是因溺水身亡的死者,魂魄被困在水中无法再度投胎转世,最后慢慢幻化而成的怨灵。 它们专门找岸边接近水面的人下手,尤其是阳气比较弱的女人和孩子,更容易着它们的道。也只有选择将人拉下水溺死,有新的受害者,它们的魂魄才能得以解脱。 这就好比一个可怕的死循环,死去的人在不断寻找新的目标,一个接着一个,永无止境。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白薇薇明明被警方带走了,她的魂魄却还依然留在水中。因为显然,她就是上一个受害者选择的“替死鬼”。 “这个水猴子,到底是怎么跑到咱们学校湖里去的?”我记得赵恒跟我说过,天鹅湖溺水事件是从这学期才开始的。也就是说,在第一个女生遇害之前,湖里根本没有水猴子。 “你说呢?”凤渊不答反问,双眸眯了眯,不带丝毫温度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宁小雪送来的那一束白百合花上,“看来,有人已经耐不住寂寞,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一愣,听这话的意思,这水猴子应该是有人蓄意放进去的。可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伤害无辜的人性命,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这些背后不为人知的种种,和宁小雪又有什么牵扯? 想到宁小雪,我又不免多嘴一句:“喂,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宁小雪有问题的?” “第一次见面。”他倒回答的老实。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凤渊还没走近,宁小雪就不告而别了,我还问过他有没有看到我身旁的女生,结果这货就赏了我两个字--没有。 现在看起来,很多事情在不经意间已经暗流涌动,只是我神经太过大条,自己没察觉到而已。果然宁小雪说的没错,我叶小鱼就是太天真。 六十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陷入短暂的沉思后,我意识到眼下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需要解决:“那现在湖里的怨灵怎么样了?如果她们一直存在,学校岂不是要一直死人?” “放心,已经让小白带走了。”仿佛一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似的,凤渊好笑的勾了勾嘴角,“自己都成这副德行了。倒还有闲心去记挂别人。” 呵呵,我可没你说的这么菩萨心肠,只不过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罢了。毕竟生命来到世上,就意味着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旦逝去,父母,朋友,那些依然还活着的人,会永远活在痛苦中。如果我有能力,或者可以想办法阻止,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坐视不管? 不过这些话跟某人讲没用,因为生命在他的眼里太轻贱,人和蝼蚁没有什么分别。除了他认为重要的,值得守护的,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 有关天鹅湖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 由于先前打了很多点滴。现在尿急的厉害,我掀开被子打算下床。不料双脚刚着地,整个人就踉跄着往前扑了出去。仿佛绑了千斤巨石似的,浑身上下都沉得厉害,完全提不起一丝劲道。 要不是凤渊眼明手快,在我即将亲吻大地时,手臂一伸把我揽了过去,这会儿我估计已经摔个狗吃屎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双腿,感觉在昏迷中人还是轻飘飘的,现在醒来反而有一种不堪重负的累赘感。好像双肩被架着一副重担。直不起腰,连胸口都积压着一口沉甸甸的气,闷的难受。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看出我的困惑,凤渊手臂一提,将我打横抱在了怀里。 “为什么?”我仰着脖子,鹦鹉学舌的问。 见我一脸迷茫,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略微往上挑了一下。唇边笑意很深,口吻却是难得的正经:“因为活着,就是负担。” 因为活着,就是负担?这话听起来倒别有一番深意,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我忍不住低头思付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我以前怎么没出现这种情况,说的好像我之前的二十多年都白活了似的? 可隐隐又觉得。凤渊话里指得不全是这一层意思。难道…… “老实告诉我,你赶来救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有死过一次,灵魂出窍,才会重新感受到生命的重量,不是吗? 假如这个猜测属实。那么我当时是不是真的去了一趟鬼门关?那个不认识我的凤渊,和叫“小红叶”的女孩,又作何解释? “这些重要么?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听我这样问,凤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模棱两可的一句话给轻飘飘的带过了。 随后,深不见底的双眸泛起一丝狭促,就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问:“老婆,你不想上厕所了么?” 哎呀,我去!这么一耽搁,我感觉膀胱都快爆了!原谅我的不文明,人有三急,最痛苦的就是憋尿。可是:“我脚走不动路,要怎么去?” 问完之后,见某人眯着眼睛,一副“你说呢”的表情,依旧笑意盎然的看着我,我就忍不住在心底里打了个寒颤:“尼玛,你该不会是想这样抱着我去上厕所吧?” “别害羞,我不介意。”不置可否的答案。 害羞你妹!你不介意,我介意!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帮我叫护士,现在,立刻,马上!”否则我分分钟尿裤子给你看! “老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结果这货故意扯开话题,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三天!这和我上厕所有什么关系!”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宾果。”他眸光里的狡黠越来越浓,满的都快溢出来了,“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三天来,是谁……” 说到这里,故意把语调拖得长长的,凑近我的耳边吐出后半句话来:“帮你擦的澡?” 该不会是这个蛇精病吧?我的脸都要绿了:“你,你是说,你把我……”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所以,该看的都看光了,陪你上个厕所,又算什么?”真是日了狗了,这算哪门子强盗逻辑? 我呜呼哀哉的望着天花板,想象那个自己被剥的精光,跟白条肉似的任由凤渊宰割的画面,就醉的不要不要的。也别问我最后是怎么上的厕所,反正没有尿裤子,也没有叫护士。 从厕所出来后,见我还是一脸郁闷的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某人终于良心发现,开口宽慰道:“不过是逗你玩儿的话,何必这么当真?” “也就是说,不是你帮我擦的澡?”我瞬间恢复了精神。 “当然。”凤渊也跟着勾了一下唇角,“我怎么会做让老婆不高兴的事呢?” 呵呵,你倒也有脸说这句话!不管了,只要不是他给我擦得澡,说什么都随便了。 之后隔了没多久,医院就送来了营养午餐。正如凤渊所说,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什么也没进食,现在只适合吃一些清淡的流质实物,而且不能吃的过饱。小半碗米粥,不消三分钟,就被饥肠辘辘的我给消灭的干干净净。 我可怜巴巴的望着凤渊:“能不能再给我来半碗?就算不为我着想,你也可怜可怜咱们的小怪胎是不是?”为了一口粮食,低声下气到这份上,我也是蛮拼的。 “可以。”没想到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只是答应完了以后,就没动静了。 我见对方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靠坐在我旁边,丝毫没有要起身帮我盛粥的意思,不禁催促道:“你倒是快去呀,不然送饭的阿姨……” 话没说完,就见某人慢悠悠的伸出指骨分明的食指,在自己红艳如朱砂的薄唇上轻轻一点,就呵出一声轻笑:“老婆,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尼玛,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平时如果他这样对我所,保不齐我会一拳揍过去:“滚犊子,爱给不给,老子还不吃了!”但此时此刻,看着双眼微微合拢,只露出一丝精明眸光的人,我只觉得胸口涌上来一股不明所以的悸动。 似乎带着一点点恶作剧,一点点试探,一点点劫后余生特别想要亲近的念头。不等自己弄明白,行动快于大脑,人已经不由分说的扑在了凤渊冰凉的胸膛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即便老谋深算如凤渊,在被我突然亲上的一瞬间,原本微眯的眼睛也不可避免的睁大了。同时狭促看好戏的表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吃惊不小的错愕。 他会这样也无可厚非。因为认识至今,哪一次亲密的举动不是他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下我才妥协的。就在我亲他的前一刻,恐怕他的心里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么爽快且主动的上钩吧? 所以说到底,任凭他凤渊能耐有多大,心里住着的,始终还是一颗普普通通,同样有七情六欲的心。 然而,我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事情的最终发展却令人始料不及。我只是象征性的亲了一下,达到目的就想鸣金收兵。结果嘴巴刚有要撤离的趋势,后脑勺便被很快反应过来的人给紧紧扣住了。土帅场号。 我心中暗呼不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想要逃,然而为时已晚。下一秒,一条冰凉的舌头如同灵巧的蛇一般,撬开我的牙关就溜了进来。 “唔……”我只觉得呼吸一滞,嘴巴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慌乱中视线所及之处,全是一双璀然若星辰的美眸和里面倒映着的那个,面红耳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货。 “坏东西,点把火就想溜,”气息交替间,一句若有似无的轻笑,像一缕烟雾似的,飘进了我早已变成一锅东北大乱炖的大脑中,“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后来的后来,我只知道自己还活着,并没有因为一个吻而断气。至于中午医院来送餐的阿姨,已经挨个病房过来报备晚餐的菜谱了。 “混蛋,不是说好要做彼此天使的吗,我的半碗白米粥呢?” “乖,晚上补上。”某人神情餍足的勾了一下唇。 脸上红霞还未褪去的我:“……” 欲哭无泪! 六十六、奇怪的短信 时间到了医院就是用来浪费的,除了玩手机,睡觉,打豆豆,简直无聊到长蘑菇。说到手机,我又忍不住要心痛了。凤渊送我的肾6s。因为自己一时情急,跳进湖中救宁小雪的时候没有拿出,直接给报废了。所以沦落到现在只能用凤渊手机的地步了。 当又一局植物大战僵尸GAME OVER后,我咂巴了一下嘴,觉得有些口渴,就打发凤渊去水房打开水了。恰巧这个时候病房的护工进来打扫卫生,看到我一个人在,立马热情的迎了上来,抓着我的手笑道:“哎哟,姑娘,你可醒了!” 这什么情况,我认识她吗?我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几岁,头发有些斑白的护工,实在没有一点印象。于是放下手机,礼貌性的咧开嘴,附和道:“是的阿姨。我上午刚醒。” “啧啧,姑娘,你真是好命呀,找了这么个帅气又贴心的男朋友。”护工抓着我的手还没有松开,眼睛都笑弯了,“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年纪,你身边还有没有这样的男孩子,介绍给阿姨的女儿好不好?” “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尴尬的把手抽回来,悻悻的敷衍。“阿姨,不好意思,我认识的男生不多,恐怕帮不上忙。” “那真真是可惜了。”护工搓了搓手,颇为不甘,“你是不知道你男朋友对你有多好,阿姨真是看着羡慕的很。要是我女儿也有这么个男朋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我住院不过才三天,凤渊到底给这个医院的人灌什么迷魂汤了?不仅护士向着他,现在连护工都这样为他说好话?说的他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好像我叶小鱼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似的。好吧,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真的捡了个大便宜。 “还记得你刚住进来的时候。状况很不好,一直昏迷不醒。”没理会这头发呆的我,能言善道的护工还在兀自往下说,“你男朋友就这么没日没夜的守着,大热天的,连给你擦澡都不愿别人插手。说你怕羞。只有他才可以。还把其他人都从病房里赶出去,护的那叫一个紧。” “呵呵,阿姨我……”话说到一半我就顿住了,眼睛直直的瞪着她:她刚才说什么?凤渊帮我擦澡?他妈这货不是说逗我玩的吗,怎么现在这护工说的有板有眼的?片刻的错愕过后,我已经了然。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这个大变态,又挖了个坑把我给埋了! 我咬牙切齿揪着床单,目露凶光的样子把护工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赶紧欠了欠身:“姑娘,我也是老糊涂了,多说几句,你别嫌弃。”说完,麻溜的收拾完就走人了。 “叮咚--”正当我垂着眼睛,靠在床背上暗自思付,等某人回来的时候该怎么收拾他,就听手机一震,进来一条短信。 反正他的人和手机都是我的,看看短信又何妨?我憋着一口恶气,意兴阑珊的点了一下读取。却不想,看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今晚12点,医院天台见。” 没有署名,也没有说明来由,短短十个字不到的短信,让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倒不是怀疑这货出轨了,而是这条短信根本没有联系人。 我这样说可能不太清楚,简单通俗一点,就是发短信过来的对方,根本没有联系号码。一条凭空多出来的短信,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凤渊的手机里。 撇开这条短信诡异到没有号码不说,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深更半夜找凤渊,还约在医院的天台见面?他找凤渊又是为了什么事,一定要这样鬼鬼祟祟,神神秘秘?或者说,这条短信既然能出现在凤渊的手机里,那么说明凤渊很有可能知道对方是谁。 难道是小白?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我自己推翻了。按照之前在老家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来看,绝对不可能是小白。试问,一个见了凤渊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人,怎么可能用这种口气发短信?再怎么着,前面也该毕恭毕敬的加上“凤渊大人”四个字吧。 既然不是小白,又是凤渊认识的,那对方到底会是谁?一时间各种思绪不断涌上来,搅得我心神不宁。我怔怔的捧着手机,盯着上面奇怪的短信,早已没了玩游戏的心思。 可就在这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度发生了--明明刚才还清晰可见的短信,不到三分钟,就开始变得字迹模糊起来。仿佛写在纸上的墨字,被人丢进了水中一般,最后只化作了一缕黑烟,消失在了手机屏幕里,不留半点痕迹。 “坏东西,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我正惊愕的捧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冷不丁耳边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一只蓝胖子造型的杯子就出现在了我跟前。 “啊!”我底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把手机丢到了床的另一头。随即察觉自己的反应过大,为了避免凤渊怀疑,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没,没看什么。” 估计这笑比哭还难看:“就是刚刚护工阿姨过来打扫卫生,一个劲的夸你,还让我给她女儿也介绍一个,我心里有些不服气。”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换做平时,我绝对不会用这种心虚的语气跟他说话。但话已出口,要再改口,会更加显得欲盖弥彰,还不如乖乖的闭嘴。 “哦,是么?”果然,凤渊将杯子放置到床头柜上,眸光一闪,顺手捡起了被我丢到一旁的手机。随后唇角一勾,一副等着揪我小辫子看好戏的表情,点开了手机页面。 我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凤渊,手机里出现过一条奇怪的短信,让他晚上十二点去天台。但就是打心底里抗拒,不想让他知道,而且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那种置身于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令人惴惴不安的喘不过气来。 “老婆,有人给我发过短信么?”只是草草的扫了几眼,如星光坠落在里面的双眸就眯了起来,薄唇微微一抿,似笑非笑的问道。 “没有啊,我一直在玩游戏,都没注意到。”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我总觉得凤渊看我的眼神别有深意,好像已经知道了那条短信的事。可仔细一看,又觉得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我不过随便问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冰凉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喷薄在我的耳朵根上,我只觉得脸上一烫,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土帅投才。 淡定,淡定!别自己吓自己,那条短信明明是自己消失的,又不是我删掉的。只要我打死不承认,凤渊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哈哈,笑话,我好端端的干嘛要紧张?”随即打着马虎眼,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水呢,我要喝水。”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蒙混过关了,某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终于不再过问手机的事,将蓝胖子水杯递到了我手里:“慢点喝,别呛着。”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忍不住纳闷的想:这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然而贴心不过三秒,紧跟着就听他说了一句:“假如你不想我对你做人工呼吸的话。” “咳咳!”不出所料,我被他的话猛呛了一口水,随后眼前一暗,嘴巴已经被某个混蛋冰凉的唇噙住了,“唔!” 我瞪大眼睛望着居高临下,气势无比强盛的人,在心里默默的咆哮了一句:这货绝壁是故意的! 六十七、先过我这关 当夜,因为那条诡异的短信,我怎么都睡不踏实。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睡在陪护病床上的凤渊,生怕他会突然离开,去医院的天台见那个不明来路的发信人。 “老婆,你再这样继续烙大饼。我怕我的肚子很快就要饿了。”突然,幽暗的病房里响起一声轻笑,戏谑的口吻微微带着一些困意。我以为早就已经睡着的人就被子一掀,几步来到了我的床边,将我圈进了他的怀抱:“我肚子一饿的话,就会想要吃东西……” 低迷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狭促,让本来就心绪不宁的我,更是觉得一阵心烦意乱:“饿了自己想办法,我又没有吃的给你。”说着,肩膀用力顶了一下他磕在我肩窝上的下巴。 “不,你有。”话落,手已经不老实的伸进了我的睡衣里面,“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可口的食物。” “……”尼玛,大晚上的不睡觉,突然发什么情? 一把按住凤渊越来越往下伸的手。借着窗外昏暗的路灯光,我瞥见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于此同时,心里跟着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好像凤渊突然不睡觉过来招惹我,似乎是出于某种目的。 “你混……”至于到底是什么目的,在最后一个“蛋”字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我就猛然醒悟了。只可惜,醒悟的同时,人也跟着软趴趴的倒在了凤渊冰凉的胸膛上。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听见他最后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的小鱼儿,做个好梦。” “小鱼。小鱼,快醒醒!”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阵焦急的低呼,人就被用力晃醒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病房中的光线还很暗。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即便隐没在黑暗里,也无法掩盖住惊艳容貌的脸。如月牙一般的媚眼。及腰的墨色长发,和玫瑰花似的双唇。这不是之前已经离开了的伍吟儿吗,她怎么又回来了?而且,她怎么知道我会在医院?我下意识又往时钟方向瞄了一眼,已经快接近凌晨一点了,这么晚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 “吟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倦意还很浓,一边问一边打了个哈欠。 然而她根本有要回答我的意思,一把将我从病床上拽了起来,急切的说道:“小鱼,快去天台,凤渊有危险。” 她说什么。凤渊有危险?!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一桶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想到昏睡过去前所发生的事,我丝毫不怀疑伍吟儿话里的真实性,手指不可抑制的发颤起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天台在哪里,快带我去!” 不料刚冲出病房,眼前晃过一个白色的身影,走廊里的应急灯就亮了。我的眼睛被骤然亮起的灯刺得眯了起来。随后看到一个人正挡在楼梯口上,一脸焦急的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只见对方一头银白色的利落短发,过分白皙的面孔,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猫儿眼。这不是小白吗,他怎么也来了?奇了怪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全都赶着趟的来找我。 “小白,你怎么也来了?”不等他回答,我转念一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赶紧说道,“快,凤渊有危险,你和我们一起上天台去救他!” “小红叶,你不能去!”结果我话一说完,就被小白拦下了,“凤……大人说了,一定要我看好你,哪里都不能让你去!” “凤渊有危险,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救他也就算了,拦着我们也不让去救,是几个意思?”伍吟儿风情万种的眼眸往上一横,那凌厉的模样看得我不由一怔。感觉和印象中温文沉静的样子有些出入,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要想去随意,总之我是不会让小红叶跟你走。”小白伸手过来拉我,想把我拉到他身后去,却被伍吟儿抬手一挡,给拦住了。 刹那间,两人目光相对,空气中仿佛火光四溅,气氛剑拔弩张,温度突然降到了零点。 这两人该不会掐起来吧?我费解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凤渊的安危,转头对小白说道:“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当务之急是先去救凤渊!” “小白,我知道你是听了凤渊的吩咐,我不勉强你帮我,但请你放我们过去,到时候凤渊要怪你,我全都一个人揽下来!” “小红叶,你怎么还不明白?凤大人让我留在这里,就是不想让你去找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蓦地指向伍吟儿,“这个女人想故意引你上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凤大人分心!” 小白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难道眼下这种情况,凤渊早有预料?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宁可自己身陷险境,也不想让我知道? “小鱼儿,别听他胡说!”伍吟儿一把拂掉小白指着她的手,月牙一般的眼眸,此刻里面全是冷意,“他才是居心叵测,在故意拖延时间,不让我们去救凤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看着小白和伍吟儿,突然不确定他们两个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我又到底该相信谁。是跟着伍吟儿去救凤渊,还是听小白的留在原地等凤渊? 见我迟疑不定,伍吟儿突然从旁扣住我的手腕:“小鱼,什么事都上去了再说,时间不多了!” “要想带小红叶走,先过我这关!”小白话落,也不等伍吟儿反应,朝着她的门面直接劈下去一掌。 这一掌气势汹汹,丝毫不留余力。我心一惊,正担心伍吟儿中招,她已经面不改色的侧了下身,轻松避开了。随后不也不甘示弱,不知何时变得锋利无比的指甲往上一划,直切小白的后颈。土节广血。 小白猫儿眼似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惊讶于对方的能耐。但脚下动作没有停顿,往后连撤几步,有惊无险的躲过了。 他妈我刚才还在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这两人真掐起来了!我束手无策的站在一旁干着急,眼见着两人越打越激烈,都不知道该帮谁才好。而这时,应急灯也跟着凑热闹,电压不稳似的开始忽明忽暗,让整个走廊上气氛变得诡异莫名。 不过即便我这样的外行,看着两人的架势,也知道小白落了下风。他打不过伍吟儿,但不知为何,还在竭尽所能奋力抵抗。是因为真的很怕凤渊责罚吗,还是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喂,小鬼!你这样死扛着有什么意思?”打斗间,伍吟儿不屑的嗤笑一声,“我现在是耐着性子好心劝你,你要还死缠着不放,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是不会让你带小红叶走的!”小白费力招架间,还想过来拉我,结果因为分心,闪躲不及,胸口结结实实吃了伍吟儿一掌。 白色的身影瞬间飞出去老远,“砰”的一声撞在了同样雪白的墙上。小白闷哼一下,又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伍吟儿阴沉沉的笑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到时候你也没好果子吃!”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音刚落,伍吟儿尖锐如刀刃的指甲一勾,就毫不留情的刺向了小白。 我心一紧,她这是来真的?不,就算小白不近人情拦着我们,但这也不至于要了他性命吧?慌乱间,我也不顾自己有几斤几两,从旁冲出去就想拦住动杀机的伍吟儿。 六十八、天台上 然而下一秒,却怎么也没想到,伍吟儿在袭向小白的同时,另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挥来,直接将我打翻在地。这一击虽然看似不着力道,可对我来说不亚于被千斤巨石击中。整个后背疼的快要断了一般。 这么一耽搁,伍吟儿锋利的指甲已经切进了小白的胸口。只听“刺啦”一声,伤口处就冒出一团黑烟,小白原本就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孔,这下更是糟糕的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小红叶,快跑!”极度的痛苦让小白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可在被伍吟儿击飞出去的一刻,他仍然不忘了朝我大吼,“快!” 他为什么要我跑?我不置信的看着渐渐消失在空气里的小白,大脑一片空白--他,真的死了?伍吟儿把他杀了? “哼,不自量力!”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听伍吟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接着扭头冲我说道,“小鱼,我们上去吧。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说着,伸手过来抓我。 “你到底是谁?”不对,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伍吟儿。我躲开她的手,警觉的往后撤了几步。 “呵呵,我当然是你的好朋友吟儿呀,你不认识我了吗?”她用白葱似的手指随意的撩拨了一下头发,如丝的媚眼中眸光闪烁,“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新朋友。把我给忘了?” 这个声音,不是伍吟儿的!可仔细一听,又觉得非常熟悉,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我心里惊疑不定,表面却不动声色,冷冷的开口问道:“既然连白无常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前装神弄鬼?” “还是说。你的真面目太过丑陋,羞于见人?” “叶小鱼,我知道你在故意激我。”对方轻蔑的勾了一下嘴巴,眼神里满是胜利者的自傲,“不过没关系,即便你知道了我是谁,又能怎么样?” 这下我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是宁小雪! 在我察觉到的同时,对方的模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及腰的黑色长发逐渐成了齐耳的学生短发,摄人心魄的双眸变得又圆又大,如玫瑰花瓣的双唇微微往上一翘,露出了两颗雪白的兔牙。眼前这个人,除了宁小雪。还能是谁? “宁小雪,怎么会是你?”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而她假扮成伍吟儿的样子,又不惜杀了冥界的使者白无常,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骗我上天台?那上了天台之后,她又想干什么? 想到小白之前说过的话,我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千万不能跟她上天台!或许我不上去,凤渊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我一上去,保不齐就会令他身陷险境。所以,无论此刻天台上正在发生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呆在这里,等凤渊回来。 “小鱼,你这话就见外了。”宁小雪的眼神中又透露出几分无辜的天真,含在嘴边的笑却十分阴冷,整个表情看在眼里既渗人又违和,“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不是说过,还会来看你的吗?”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知不是她的对手,硬碰硬讨不到便宜,只能假意和她周旋,好拖延时间等到凤渊从天台下来,“现在人已经看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哈哈,叶小鱼,你这是在逗我吗?”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宁小雪乐不可支的笑弯了眼睛,“说你天真你还不承认,真不知道当初凤渊为什么会看上了你。” “他看上任何人都不关你的事!”比起你这样两面三刀,心狠手辣,又故作纯真善良的人来说,尽管我有许多缺点和毛病,但凭我不虚伪做作这一点来说,就比你强上千百倍。 “啧啧,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毛病倒一点都没变。”说完后,宁小雪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你这点小心思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不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凤渊来救你么?” “我告诉你,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斗不过我的。” 这人该不会是精分了吧?从前的我怎么了,我什么时候跟她斗过了?然而不等我开口问明白,宁小雪手臂一抬,我只觉得喉咙口一紧,脖子已经被她死死掐住了。 “咳咳!你……放开我!”我气憋得脸红脖子粗,用力掰住宁小雪的手,试图挣脱她的钳制。但临到头来只是徒劳,反而被她掐得更紧。 “叶小鱼,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宁小雪说完,就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从走廊直接拖上了台阶,一步步朝顶楼的天台走去,“无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天台你是去定了!” 一路挣扎着被拖上顶楼的时候,我的命也差不多去了一半。还没走进天台,就听到了凤渊的声音,冷冽中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呵,是你执意要寻死,也怪不得我。” 紧接着,深夜寂寥的四下,就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但很快,又变成了阴恻恻的低笑:“我的好弟弟,这才像你。不过……”对方话锋一转,“你确定能杀的了我?” “杀的了或杀不了,你心里比我明白,又何必来问我?”凤渊话落,对方又是一声闷哼。即便看不见,我也能想象那个倒霉蛋悲催的样子。和凤渊作对的,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正在忍不住一阵自豪时,卡在我脖子上的手徒然一用力,人就已经被宁小雪丢进了天台,重重摔在了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宁小雪狠狠一脚跺在我胸口上,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随后口腔里就弥漫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听到动静后的凤渊回过头,在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是我后,夜色中原本寒气逼人的双眸瞬间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悄无声息的泯灭在了更深的笑意里,似笑而非的问道:“你是青雪?” “是我,凤王,真难为你还记得我。”宁小雪的真名叫青雪? “原来如此。”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唇角,话虽是对着宁小雪说的,可视线却一顺不顺的落在我的脸上,“也对,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会这么执迷不悟?” “现在,你还有把握杀的了我吗,我的好弟弟?”随着角落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我的注意力也跟着转了过去。 只见天台的拐角处,倚着一个身穿暗红色大袍的人。一头在风中猎猎飞扬的酒红色短发,如同一团分外张扬的火焰,硬生生的闯入我的视线。凌厉的眉眼,生的极为气势,虽然好看,却掩藏不住当中的戾气,叫人望而生畏。就连那份刻意敛藏起来的傲慢,哪怕是在嘴角挂着血丝,如此狼狈不堪的情况下,都让人觉得自己只配跪下来仰视他的鼻孔。 好奇怪,为什么这人和凤渊一样,也会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仔细想想,这确实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 我困惑的目光在凤渊和这个奇怪的男人之间来回打量,觉得两人同样山脊梁一样挺的鼻子,和气势凌厉的下颚线又几分相似。又想到这个男人刚才叫凤渊为弟弟,难道他真的是凤渊的哥哥? “要杀你,随时可以。”凤渊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淡淡的眸光不带任何情绪,转头看向踩住我的宁小雪,“说,你想怎么样?”土节团划。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说话间,宁小雪踩住我胸口的脚又用力碾了碾,后半句话却是对我说的,“小鱼乖,快向你家男人哭几声,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有多么楚楚可怜。” 六十九、交易 我咬着唇,硬是忍住了钻心的痛,一言不发。仰面望着居高临下的宁小雪,缓缓勾起了一个“我就不哭,有本事你咬我啊!”的笑。随后攥紧拳头,躺在地上开始装尸体。 “还真是有骨气。”面对我的挑衅。宁小雪不以为意,“不过,就算你不哭,该心疼的人自然还是会心疼。” “你说是吗,凤王大人?” 凤王?凤渊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称呼?我都有些忍不住要佩服自己了。痛的意识都有些飘忽了,却还在关注不是重点的重点。 “放了她,条件你说。”凤渊站在原地没有动,唇角的笑意此刻悉数泯灭,星辰般璀璨的双眸如同泛着寒光的刀刃,咄咄逼人,“但,如果她伤一根寒毛……” 说到这里,凤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低沉的笑:“你应该清楚,会有什么后果。”土节司扛。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最后还得看凤王你的诚意。”宁小雪说完,右手一翻。从袖子里滑出一把两指宽的匕首,随意的挥了挥,“只要你有一丝丝的反抗,我就会在叶小鱼的脸上划一刀。直到我家主人解气了,我会把她还给你。” “你看这个交易,还合算吗?” 说话间,刀鞘已经被拔出。宁小雪握着泛森森寒光的匕首,俯下身,拿冰冷的刀刃在我脸上慢悠悠的来回摩挲。金属特有的寒意让我有些发憷,身体跟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合算的很。”凤渊双眸眯了眯。微微扬起的下巴让他显得有几分冷傲,可是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却出人意料的柔和。仿佛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在冲我狭促的笑:老婆,接下来的画面太美不要看,乖乖闭上眼睛。 “不,我不同意!”他妈这算哪门子交易,简直就是下三滥。“什么叫做直到你家主人解气了,就把我放了?万一他所谓的解气是杀了凤渊,到时候再把我我,又有什么意义?” 说到最后,我冲宁小雪所谓的主人,那个红头发的男人努了一下嘴巴,反问道:“你说是吧。红毛鬼?” “呵!”凤渊轻声笑了一下,没说话,但双眸中熠熠闪烁的光却更亮了。 “小红叶,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结果红头发的男人听了,非但不恼。离开后背靠着的墙,缓缓直起身,还朝我露出了一个异常邪魅的笑,“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你都不会变。” “即使不记得我是谁,看见我还是依然会叫我‘红毛鬼’。” 呵呵,叫你红毛鬼还得瑟了,我暗自腹诽。 等等!为什么,他也叫我小红叶?电光火石间,我又想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和梦里那个几乎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为什么小白,宁小雪和这个红头发的男人都会把我当成她?就连凤渊,在我问起关于“小红叶”的问题时,也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和这个女孩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 “没关系,既然你忘了我,那我再郑重的向你做一次自我介绍好了。”正当我沉浸在关于“小红叶”的问题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红头发的男人再度开口了。 他的嘴角还挂着一缕鲜红的血丝,眼神显得格外凌厉,看着我的时候,就像老鹰从高处俯视白兔,带着天生的掠夺气质:“不过这一次,你可要记牢了。我叫……”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随后无比缓慢的吐出了三个字:“闫重烈。” 闫重烈?不可否认,这个名字和他的人一样,气势逼人。仿佛一团火,只要听过一次,就会熊熊燃烧,印入脑海里再也抹不掉。 “拜托,我对你的名字一点兴趣都没有。哪怕你叫阿猫阿狗,都和我无关。”看来搞不清楚重点的,不止我一个人,“作为一个男人,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祸不及家人吗?” “就算你现在利用我,打败凤渊,说出去丢人的,还不是你自己?”我被宁小雪踩在地上,说话异常吃力,一口气讲完这么多,胸口疼的愈发厉害。 “放心,我是凤渊的哥哥,我怎么会害他呢?”这个叫闫重烈的红头发男人伸出手背,在自己的嘴角上揩了一下,拭去了上面的血丝,随后朝凤渊走去,“我只不过是尽一个哥哥该尽的义务,在弟弟犯错的时候,适当的给予一些提点罢了。” 话落,还一脸慈祥的,用手掌在凤渊的头发上摸了摸。俨然是一副弟友兄恭的画面,假如撇开他脸上明显带有表演痕迹的笑不说的话。 至于顾忌我而没有闪躲,被摸头发的凤渊此刻是什么心情,看到他的脸色,我也不多做描述了。反正就是一句话:真他妈日了狗了! “是吗,那你倒说说,凤渊他到底犯了什么错,需要你这个哥哥来提点?”我将目光从凤渊处收回,沉着声质问。什么狗屁哥哥,什么应尽的义务,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这个弟弟,从小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执着。”闫重烈一边说着,一边故作叹息似的摇摇头。 然而话落,也不等我反应,突然右手掌一抬,一团刺眼的火光闪过,就毫无征兆的直接朝凤渊发难了。 “凤渊!”亲眼见着凤渊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重创,我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罪。 无奈被宁小雪踩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徒劳的破口大骂:“红毛鬼,你这个大变态,有种就冲我来!” 和我像点了爆竹似的激烈反应相比,凤渊的表现就显得太过淡定。淡定到仿佛那一记重创打在别人身上一样,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又或者说,凤渊一早就料到了他哥哥会出此一招。所以,即便此刻强忍着痛楚,面色大变,但从略微眯起来的眼眸,和向上挑起的下巴不难看出,对于这个哥哥,他打心底里有多鄙视。 “啧啧,小红叶,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就心疼成这样,那还让我怎么玩下去呢?” 对于凤渊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态度,闫重烈很是满意,阴厉的神情也因此得以稍稍舒展。只是充满戾气的双眼告诉我,对于今晚这个难得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浪费。 “红毛鬼,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凤渊?”要不是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分分钟咬死这个阴险小人!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从下午收到那条诡异的短信开始,我和凤渊就已经中了闫重烈事先设计好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拿我威胁凤渊,好让凤渊像现在这样,面对他的攻击时无法反抗。 我要早知道那条短信即便消失,凤渊也能看到,当初就不该把手机还给他!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病房窗户扔出去。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弄明白这个闫重烈今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抛开他们两个是兄弟不说,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他对凤渊积怨那么深。而他这么费尽心思,就只是单纯的为了打凤渊一顿,解解气吗?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很简单,”正在我暗自揣度对方的心思时,闫重烈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缓缓勾了勾嘴角,阴厉的眼眸就眯了起来:“我,要他死。” 明明和凤渊如此相似的一个表情,到了他的脸上,不仅不觉得妖冶,反而邪气的渗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四肢百骸憷的慌。 “你……不!”话未出口,我就歇斯底里的尖叫了一声,“凤渊!” 七十、去死吧! 就在和我说话的当口,闫重烈飞快的欺近凤渊。右手一扣,锁住了凤渊的喉咙,左手火光一闪,整个击中了凤渊的胸口。两个要害,无论是哪一处。都有可能直接要了凤渊的性命。 “咳!”从刚才起就背对着我的凤渊,终于闷咳了一声,忻长的身躯微不可查的颤悸了一下。仿佛想忍,可终究还是没忍住,膝盖一屈,跪倒在了闫重烈的脚边。 “我的好弟弟,想不到啊,你也有今天。”看着跪倒在自己脚边的凤渊,闫重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弯下腰又像刚才那样摸了摸凤渊的头发,“从小到大,什么好的东西都是你的。” “最好的吃穿是你的,父亲的疼爱是你的,地位和名誉也是你的。”像是回忆起了许多痛苦不堪的往事,闫重烈的表情从刚才的兴奋慢慢变成了痛恶,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这些也就算了,后来就连我喜欢的女人,你都要抢走!你究竟凭什么,凭什么?” “凭我,是凤渊。”脸磕在地上的凤渊抬了一下眼角,气息低缓,却扯出一个异常自信的笑,“而你,不是。” “不。我不甘心!”话落,被激怒的闫重烈再次发难,不由分说的揪住凤渊的头发,抬起膝盖就恶狠狠的撞了上去,“我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你这个杂种!” “红毛鬼,卧槽你十八代祖宗,放开他!”我已经口不择言。完全顾不上自己这句话,连带着凤渊也一块儿给骂进去了。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有液体不断从眼眶冲刷下来,让我看不清凤渊脸上的表情。 “怎么,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的滋味,不好受吧?”闫重烈丝毫没有理会在一旁嘶嚎的我。而是停下手,带有侮辱性的拍了拍凤渊的脸颊,“现在,你能体会我当年的心情了吗?嗯?” 连续被闫重烈撞了几膝盖的凤渊,脸上早已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时半点风韵。这要搁在以前,我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但此时此刻,我真的恨不能帮他把这些苦都受了。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自己身陷险境而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实在生不如此。 “是的,对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凤渊侧过脸,对上闫重烈的眼睛,似笑而非的抿了一下已经破皮的薄唇,淡淡的吐出一句话。 这句话非但没有一点妥协的意味,反而像一个嘲讽的巴掌,毫不留情的狠狠扇在闫重烈的脸上。果不出所料,稍稍平缓下来的闫重烈又一次被激怒了,作势抬脚就要朝凤渊的后背蹬去。 “不要!”凤渊现在的情况,我实在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宁小雪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双手猛的一使劲,掰住她的小腿张口就咬了下去。 “啊!”冷不丁吃痛的宁小雪顿时往后退了一步,踩在我身上的脚也跟着撤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一咬牙,忍着浑身的痛,直接往闫重烈身上撞过去。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才刚跑出两步,感觉头皮传来一阵剧痛,头发就被宁小雪从后面一把扯住了。 “想逃?没门!”宁小雪嗤笑了一声,拽着我往回走。 我被迫仰着头,视线所及,凤渊已经旧伤添新伤,勉强用手肘撑着地,才没有倒下。 我鼻子一阵发酸,悲从中来,冲着他大吼一句:“凤渊,你他妈给我还手!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活吗?” “反正我再丑的样子你都见过,多几道刀疤算什么,大不了回头你给我多舔两口就是了!” “闭嘴!”宁小雪一下打断我,明晃晃的匕首顶在我的小腹上,“你再废话,就不是脸上划几刀那么简单了!” 就在冰冷的匕首贴上小腹的一刻,我识相的闭上了嘴巴--我肚子里还怀着小怪胎,我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但我不能对小怪胎不负责。上次天鹅湖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然而事与愿违,正当我决定按兵不动,见机行事的时候,那头闫重烈似乎对一味承受,不会反抗的凤渊失去了兴趣,对着宁小雪使了个眼色,就狞笑着俯下身说道:“我的好弟弟,你不是喜欢跟我抢东西吗?那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你最喜欢的东西抢走,你看意下如何,哈哈!” “咳咳!”凤渊闷咳了一声,嘴角沁出一丝鲜血,眸子沉沉的眯了起来,“你不敢。” 短短三个字,不是疑问,不是揣度,而是笃定的陈述句。仿佛无比精准的掐住了闫重烈的七寸一般,让对方顿时脸色变了一下。 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怂,闫重烈蹙了一下眉头,复又仰起脖子,居高临下踩在了凤渊的脸上:“你都成这样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不信……”被踩住脸的凤渊一点闪躲的意思也没有,斜躺在地上,一副任由宰割的架势,出口的话却冷的让人如置身于数九寒冬,“你可以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我没有看清楚,在凤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闫重烈的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悸了一下。 就在他们两个说话的当口,我已经被宁小雪推着来到了闫重烈的身旁。一走近他,就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高了不少。和凤渊像冰一样冷到没有温度的气息相比,闫重烈就像一团火,让周围的空气都在燃烧。 “呵呵,我不急于一时。”似乎经过了一番思虑,闫重烈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厉,“反正,你死了,小红叶照样是我的。” “现在,你可以反抗。”说到这里,闫重烈阴恻恻的勾起了嘴角,突然毫无征兆的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就在他身旁的我的喉咙,“除非,你想看她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咳咳!”我猛烈的呛了几声,眼角的泪水都迸出来了,看着近在咫尺,被闫重烈踩在地上的凤渊,心里冰凉一片。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觉得自己是负担,是他一个沉重的累赘过。好像除了不断的给凤渊找麻烦,让他身陷险境之外,真的再也没有其他别的用处了。土亩夹亡。 “凤……渊,别管,我!”我用力掰住锁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空隙,拼尽全力,断断续续的对凤渊吼出一句,“你要死了,我也,绝对……不活!” “啧啧,小红叶,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个弟弟。”闫重烈掐住我的手又紧了紧,“他宁愿死在你前面,也不会愿意看到你死在他面前的。因为他曾经,欠你一条……命!” 说到这里,闫重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像是诱哄,又像是讨好一般对我轻语道:“所以,现在我帮你把这条人命债,给要回来。” 他想干什么?我心里一沉,就见闫重烈的另一只手,再度冒起一团刺眼的火光。只是和之前的两次相比,这一次更为强烈,仿佛是一颗熊熊燃烧的缩小版的太阳,被他玩弄于股掌间。 “去、死、吧!”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从闫重烈的牙缝里挤出来,“我的好弟弟……” 话落,那一团强盛的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凤渊的天灵盖飞了出去。 不要!我在心里崩溃的咆哮。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自己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就像肾上腺素爆发一般,猛的掰开了闫重烈扣住我喉咙的手。下一秒电光火石间,我整个人已经扑在了凤渊的身上。 七十一、不会有事的 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在火光击中我后背的一瞬间,并没有太多的痛楚,只是觉得胸腔传来一阵闷响,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但仅仅只是数秒钟之隔,全身的痛觉就开始苏醒了。 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五脏六腑都在烈火中焚烧。又像有一把巨大的锤子在敲,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一般。这种感觉,已经不能单纯的用痛来形容了。倒更像是被丢进了一架绞肉机,除了意识还是自己的,其他都已经离我远去。 “小鱼儿!”在身体即将坠地的前一刻,凤渊伸手把我揽进了他的怀里,落到耳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真是奇怪,那个即便是天塌下来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家伙,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感觉他的身体颤抖的比我还厉害?他在害怕什么,这个无所不能,又高傲自大的蛇精病? 我动了动嘴巴,仰面望着凤渊,想宽慰他,告诉他自己没事,让他别担心。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阵急促的喘息。随后喉咙里一痒,一口鲜血喷薄了出来。 浓稠的液体,散发着腥甜的铁锈味,还有零星几点溅到了凤渊的脸上。让此刻面无血色的人,看上去分外妖娆。 “乖,别说话,不会有事的。”洞悉我的想法,凤渊圈住我的双臂又搂紧了几分。可发颤的声线,却让我分不清楚,这句话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只有那双被绝望吞噬的,似星光一般的美眸,还在熠熠闪烁。 “小红叶……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看着倒在凤渊怀里的我,闫重烈原本阴厉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置信,喃喃自语的往后退了几步,“我只是想……想。并不是想伤害你。” 我已经无暇去顾及他语无伦次的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只觉得疲惫不堪,眼皮越来越重,很想睡觉。侧头往凤渊的怀里钻了钻,又嗅到了一股独属于他的,沁凉的气息。踏实的瞌了一下眼睛,心想。老天待我果然不薄。起码就算死,我也能死在凤渊的怀里。 “啊--”耳边骤然响起一声惊天的惨叫,愈发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红头发的身影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对面的墙壁上。随后如同一个破烂布偶似的,软巴巴的滑坐到了地上。 “闫王大人。你没事吧?”宁小雪惊慌失措的冲到了闫重烈的身边,视线却落到了搂住我的凤渊身上,不甘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怨毒,先前假惺惺的恭维也全都不见了,“呵呵,凤渊,你不就是喜欢这个小贱人可以随时为你卖命吗?” “不过没关系,任凭大罗神仙来救,她今天也难逃一死。”宁小雪说着,伸手扶起神情颓然的闫重烈,态度决绝的开口道,“你们两个,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 话落,不等凤渊再度出手,两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呵呵,走的倒轻巧。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让闫重烈得逞。更何况,以后时间还长的很,依某人的性格,他的好日子也该走到头了。 我兀自不着边际的想着,费力的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上方越来越模糊的面孔,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只能抬起已经痛到快要没有知觉的手,在凤渊的唇角边点了一下:“很早以前,就想……告诉你,一句话。”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很好看……”好好的一句话,被自己说的七零八落的,也不知道这个蛇精病到底听懂了没。 说完,望着沉声不语的人,扯了扯嘴角。就在眼皮坠下来,意识要陷入无尽黑暗的一刻,觉得天空下雨了,有冰凉的液体坠落到我的脸上,潮湿一片。随后,整个人一轻,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想看看是谁,却感觉头很痛,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来,只得作罢。 其中的一个声音很熟悉,是凤渊:“我要她,活下去。” 另一个声音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冷冽中带着无尽的威仪:“还魂露我可以给你,不过,我刚才说的条件……” “我答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或者说,是十分决绝的,凤渊一口应了下来。 “拿去吧。”对方的声音中却有几许无奈,隐约还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你和她,不合适。” “谢谢。”凤渊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他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人动作轻柔的掰开了。紧接着,一股凉丝丝的,带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味的液体,顺着唇角被灌进了我的口中。 “你是我的儿子,又何必这么客气?”说到这里,对方语气一顿,声音又肃穆了几分,“至于答应我的事,我希望你……”土亩在血。 “我会做到。”对方还没说完,就被凤渊冷冷打断了,“您可以回去了。” 这一次,对方没有开口。混沌的四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是死一样的寂静。我以为对方已经走人了,结果沉默半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只是和先前的冷冽、威仪不同,这一次倒更像是叹息,莫名有些悲凉:“凤儿,这么多年了,你母亲的事,就不能让它过去么?” “当然可以。”凤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不过,是对您而言。” 这一次,不等对方再开口,凤渊直接下了逐客令:“小鱼儿快醒了,我不想让她看见,她不该看见的人。” 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片刻后,四下终于恢复了宁静。 而身体异常虚弱的我,在对话结束后,也耗尽了刚才最后一点精力,又一次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雪白的墙,雪白的门,雪白的窗帘和雪白的床单--我还活着,我没死,就躺在原来的病床上。 动作迟缓的低下头,看了看手背,点滴正顺着透明的管子,在一点一点往下掉。不远处,一个穿着粉丝护士服的女孩子,手里拿着药盒子,在专心的记录着什么。整个病房很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片刻的呆滞过后,大脑终于重新开始工作了。我用力撑着手肘,想从床上坐起来,视线还在不住的搜索一个身影:凤渊呢,凤渊去哪里了? 听到动静后的小护士回过身,看到我醒了,高兴的低呼了一声:“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随后按响床头的红色按钮,通知了值班医生。 “请问,有没有看到我男朋友?”我抓着她的手问。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在天台上的一幕,心里总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哦,你是说那个很漂亮的男生吗?”小护士羞怯的垂下了眼睑,轻声说,“他刚刚出去给你买燕麦粥了,说你很快会醒,还托我帮他照看下。” 原来如此。听到小护士这样说,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悬在心口的大石也跟着落地了:他没事,他还在,真好! 见我还想挣扎着起来,她立马伸手阻止我,将我重新按回到了病床上:“你身体还很虚弱,千万别乱动。” 不等我说什么,她又兀自往下说道:“姐姐你也别太难过,孩子没了以后还会再有的,毕竟你们还年轻,但身体坏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哦。”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千分之一秒后,仿佛天灵盖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尖声惊叫起来,“你说什么?!” 七十二、留不住 我不置信的瞪大眼睛,抓住小护士的手,指甲陷进了她的手背里:“你……再说一遍!” “姐姐,你抓疼我了。”小护士吃痛,肩膀往后缩了缩,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坚强起来,勇敢的去面对。” 不,她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之前为了弄掉小怪胎,我试了那么多方法,还险些被钱亮剖腹,又差点掉进水里溺死,他都顽强的活了下来。怎么这一次,偏偏是这一次,就这样没了呢? 之后没过多久,值班医生就来了。整个例行检查中,我都如一块木头似的,一言不发。只听到他们对小护士说了几句“恢复的不错,注意调理,按时吃药。”,到最后。连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姐姐,医生说了,你身体底子不错,只要注意休养,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的。”小护士在我耳边轻声宽慰。 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是么?可我怎么感觉自己已经沉浸在失去小怪胎的后遗症里,无法自拔了。 倘若是在两个多月以前,听到小怪胎没有了的消息,我一定会欣喜若狂。但两个多月后的今天,我竟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记得在不久前的夜晚。我还躺在凤渊的怀里,憧憬小怪胎到来的那一天:我们要换一个大大的,带着小花园的房子。房子里要有一间独立的儿童房,墙壁是白色的,不用多余的装饰。然后一家三口,用彩色的颜料将手掌印在上面变成一棵大树。凤渊是最大的,我是第二。小怪胎的最小,三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另外,我们还要养一条狗和一只猫。小狗叫小怪怪,小猫叫小胎胎。在我们两人各自忙事情的时候,它们可以陪着小怪胎一起玩耍,一起成长。 我还想过。等小怪胎再长大一点点,就让凤渊背着他,抱着我,用瞬间移动,带我们去世界各地旅行。然后每到一个地方,就让当地人给我们拍照。留下我们的身影作为纪念。 美好的计划想了太多太多,还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小怪胎的离开,全部都夭折了…… 我怔怔的松开攥紧的拳头,慢慢抚上自己的肚子。原本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腹部,变回了曾经的平坦。就连要骗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小怪胎还在,并没有离开,也清楚的明白只是可笑的自欺欺人。土边共技。 “护士小姐,麻烦你离开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仰面躺在病床上,眼睛胀的生疼,泪水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我拼命告诉自己,只要凤渊没事就好,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可是不行,他真真实实的存在过,陪我度过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即便还没有出生,但我们却已经一起共同面对了那么多困难。到现在,让我说忘记就忘记,怎么可能? “吱呀--”病房的门被轻声推开了。 一杯冒着热气的燕麦粥,被放到了床头柜上。之后有人靠坐到了我的身边,伸手将我圈进了冰凉的怀里。同样冷的没有温度的指尖,慢慢将我的头发拨到了一边,顺势还揩去了眼角盈满的泪水。 “凤渊,小怪胎,他会恨我吗?”我没有动,任凭他抱着,浑身酸痛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会。”凤渊的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头发,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低迷的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听了莫名心安,“他知道他的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他的,假如真的要怪,也应该怪我这个爸爸。” “是我没有保护好小怪胎和你。”说到这里,凤渊圈住我的手臂一下收紧了,仿佛害怕我会随时在他眼前消失一样。 “可是,我曾经那么对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弥补。”我咬住嘴唇,声音哽咽的几乎难以开口再往下说,“我,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听他叫我一声妈妈。” “我的小鱼儿,别哭,这不是你的错。”凤渊的口吻是相识至今,从未有过的温柔,每一个字都轻的像风似的,不着一点力道。 我的鼻子又是一阵发酸,假如这样的温柔,是以小怪胎的离开而换得的话,我宁愿凤渊永远不要对我温柔。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哪怕他再不正经,再满肚子坏水,我都认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我静静的靠在凤渊身上,眼睛看着空气中虚无的一个方向,仿佛脑子里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 直到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原先的那个小护士进来给我换药,才将这沉闷的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氛围打破。 “姐姐,燕麦粥都快凉了,为了自己的身体,你也好歹吃一口。”将点滴挂好后,这个善良的小护士体贴的把燕麦粥递到我手里,眼睛低低的瞟了一眼凤渊,又飞快的挪开了,“就算吃不下,也不能浪费了你男朋友的一番心意,你说对不对?” 我把燕麦粥捧在手心里,既没有说要吃,也没有说不吃,就这么直愣愣的呆坐着。倒不是我有意摆脸色,而是人的精神累到某种程度,就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任何人和事了。他们怎么想,怎么做,或者怎么看我,都和我无关。 “不好意思,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凤渊知道我吃不下,又将燕麦粥从我手中拿走了,转头对小护士说,“现在让她静静,有需要我再找你。” “好的,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叫我,只要按一下床边的红色按钮就行了。”小护士最后叮嘱了一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病房。 不知为何,看着小护士的表情,在病房门被关上的一刻,我心里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凤渊的手:“小怪胎没有了,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说实话,我叶小鱼从来不是一个有自信的人,也不是一个强大的人。我之所以能撑到今天,只是单纯的因为想活下去,想更好的活下去。所以,当如此强大且耀眼的人,会看上丑陋且不堪的自己,我心里除了抗拒,就是不确定。同时也担心他对我的感情,仅仅只是出于我怀了他的孩子而已。 即便走到今天,我完全相信了他对我的爱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可是现在孩子没了,我又变回了原来那个不自信的我。我害怕时间太慢,岁月太长,维系在我和凤渊之间唯一的纽带断了,两人的感情会经不起颠簸。 或许你会觉得我对凤渊不够信任,对他的感情不够坚定。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会畏惧,我会迷茫,我会害怕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未知的一切。 “不会。我凤渊的女人,永远只有你,也只能是你。”凤渊握着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声音很轻,语气却异常坚定,“小鱼儿,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我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 好似星辰一般耀眼的双眸里,倒影着一个面色苍白,双唇紧抿,眼神却格外倔强的自己。 “相信我,始终爱你。” 我没有应声,只是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动作自然的,回握住了凤渊的手。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洒进来,落到病床上,落下一片橙黄色的光斑。一天,又即将过去了。 七十三、想通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我突然从失去小怪胎的痛苦中醒过神,急切的抓着凤渊的手说道:“小白,小白他死了!” “为了保护我,他被宁小雪杀了……”短短的一个晚上,先是小白。后是凤渊,接着是小怪胎。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受伤,才会死去。我除了嘴上逞能,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外,到底还有什么用处? “别怕,小白他没事。”凤渊冰凉的唇印在我的耳边,语气低缓的安慰,“只是受了点伤,过几天就没事了。” “你说真的?”我怕他只是不想我再有心理负担,所以在撒谎骗我。 “坏东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凤渊看出了我的心思,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神情,伸手勾了一下我的鼻子,“你忘了小白是谁了?” 说到这里,绕着我头发把玩的指尖一顿。仿佛是在嘲弄谁一般,从薄唇间吐出一句轻笑:“堂堂冥界勾魂使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未免太异想天开。” “没事就好……”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抓着凤渊的手也重新松开了。 既然凤渊说了小白没事,那应该么没什么大碍。虽然这货平时没正形,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至于会拿小白的安危来搪塞我。毕竟时间一长,早晚是要被我发现的。到时候我再找他秋后算账,对他更是没有好处。 因为身体比较虚弱。即便医生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以随时出院。但在某人态度强势的坚持下,我还是在医院多住了三天。所以当我最终生龙活虎的出院回到家的时候,距离天鹅湖溺水事件,已经过去十天了。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体恢复的这么迅速,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当时就算我不知道闫重烈这一击有多厉害,但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就像宁小雪说的那样。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未必救得了我。 可我醒来后,除了失去小怪胎,身体有些酸痛乏力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感到不适的地方了。哪怕一丝丝的皮外擦伤都没有,实在太过诡异。 而且,我总觉得在似醒非醒的时候。听到凤渊在跟一个人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对此,我不是没有问过凤渊。他一口咬定在我昏迷期间自己没有跟任何人说话,是因为我受伤导致意识涣散,从而产生的幻觉罢了。开始我还将信将疑,可是说的次数多了。我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慢慢也就相信了。 至于为什么我受伤这么严重,却恢复的这么快,他只是非常臭屁的告诉我:“如果连老婆受了这么点伤都搞不定的话,那我凭什么做你老公,嗯?”土边岁技。 呵呵,假如你真的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不在保住我的同时,也保住我们的小怪胎呢? 好吧,我觉得自己不能够再揪着失去小怪胎的痛不放,一味沉浸在消沉的自责里了。 倒不是那个小护士的话起了作用,也不是因为凤渊的安慰,而是我自己想通了--人生还很漫长,未来还很遥远。 换而言之,以后的日子,我依然会在不断的得到和失去中度过。假如现在就被挫折击溃,那么剩下的几十年,我岂不是天天要在以泪洗面中度过? 我这样说,也并非冷血,而是清楚的知道,我越是自暴自弃,就越是亲者痛仇者快!或许此时此刻,宁小雪和闫重烈指不定怎么在背后偷着乐呢! 无论过去多久,小怪胎都将永远活在我和凤渊的心里。但我发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为小怪胎报仇!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记仇的性格,倒也和凤渊有几分相似。 出院后,我和凤渊没有急着回学校上课,而是去了一趟警察局,将天鹅湖的缘由大致和赵恒交代了一遍。也不管他相不相信,至少他托我帮的忙,我已经完成了。 “我相信。”在听我说完以后,赵恒放下手里的笔和本子,镇定的双眼里是毋庸置疑的信任,“小鱼,其实之前在林晓洸的家里,我就看出了你的不同寻常。我当警察的这么些年,遇到的怪事不少,许多诡异的案子悬而未决,其中的原因虽然大家没有说破,但都心知肚明。” “这次的天鹅湖溺水事件,本来我们警方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说到这里,赵恒刚毅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愧疚,低头喝了一口水,语气也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是的,我开口请你帮忙调查,也是存有私心的。让你以身涉险,是我的失职。这里我仅代表我个人,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向你道歉。” “赵哥,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案子着想。说到底,你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学生的安危吗?” 我说这话的时候,条件反射的瞟了一眼凤渊。他正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微微合拢的眼帘里散发出来的冷冽的眸光,真真实实的告诉我,此刻坐在他对面跟我诚恳道歉的赵恒,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再说了,事情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天鹅湖再也不会出现溺水事件了。而我不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一边暗叹赵恒的实心眼,一边为了避免火上浇油,再刺激到某人,故意扯开话题:“对了,我这次溺水住院,没有给学校带来什么麻烦吧?” 他们费尽心思对外瞒的那么辛苦,被我一朝给捅出去了,到时候给学校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我怕回到学校,领导会请我去办公室喝茶。那才叫好心办坏事,得不偿失。 “你放心,学校那边我已经跟领导解释过了,他们不会再追究此事。”赵恒欠了下身,还想继续往下说,不料被忍耐已久的凤渊一口打断。 “赵警官,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我想我们也该走了。”也不等我起身告别,手腕上一冰,已经被他扣住,拖着往警察局外面走去。 临到快出门时,凤渊又停下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缓缓勾起一侧的唇角,摆出一副良好公民的表情,转身对着跟过来的赵恒说道:“对了,赵警官,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你可以直接找我。” “我家小鱼儿笨手笨脚,到时候耽误你们办案,那就麻烦了。” “……”他妈不喜欢赵恒找我就直说,这样不留情面的在外人面前贬低我到底是几个意思? 随后,也不管赵恒是不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径直带我离开了警察局。 “坏东西,假如这样的事还有下一次,我可不保证他还能继续活着当个好警察。”果不出所料,一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某人就开始发难了,“还是说,你更喜欢我晚上好好惩罚你?” 说话间,故意附身往我这边凑了凑,冰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在我的脖颈间,让我不禁脸上一烫。 “混蛋,注意形象!”我咬牙切齿的警告。 即便清楚的知道,刚刚失去小怪胎,凤渊不会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我进行口头上的逗弄。我垂下头,一边面红耳赤的将他推开,一边眼睛往四下里扫了一圈,生怕别人看见了笑话自己。 结果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车厢里,但凡长眼睛的,视线全都跟强力胶似的黏在凤渊身上,抠都抠不下来,谁还注意在他身边,毫不起眼的我呀。 七十四、小金鱼游乐园 正当我斜着眼睛,脸上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竭力和凤渊保持距离的时候,公交车窗外蓦地传来了一阵欢快悦耳的歌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笑脸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 因为歌声节奏感实在太强,加上声音很重,顿时车厢里的人都把视线从凤渊身上挪走,望向了外面音乐飘来的地方。我也不例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和其他人一样,踮着脚,伸长脖子往车窗外看。 才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是附近的一家游乐园今天正式对外开放。 只见一栋欧式风格的古堡建筑大门口,各类真人卡通人物欢聚一堂。他们不断地做着可爱的招牌动作吸引路人,并在律动感十足的音乐声中,向路人免费派送五颜六色的氢气球。 古堡正门上方,还拉着一条显眼的,用艺术字体写成的横幅:“小金鱼游乐园,欢迎您!” 虽然游乐园里面的盛况被层层叠叠的树荫挡住了视线。但看着不断向大门涌去的人群,和从里面传来的,即便是如此动感的音乐都无法掩盖的喧嚣声和欢笑声来看,热闹程度可见一斑。 “想去吗?”正当我看的出神,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低问。 “啊?”我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凤渊,“什么?” “小金鱼,游乐园。”不知道这个游乐园的名字有什么萌点,凤渊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不仅好心情的勾起了嘴角。就连略微眯起的双眸都在熠熠闪烁,好似两颗浩淼夜空中的星辰,“如果想去的话,我陪你。” 他是说,要带我去游乐园?我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嘴巴微张,双眼直直的瞪着他:“我……可以吗?” 说来也不怕笑话。活到这么大,还一次也没有去过游乐园。曾经在十八岁成年的生日那晚,我捧着一块烘培店晚上十点以后半价促销的蛋糕,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四下许过一个愿望--以后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去一次游乐园。并且在高高的摩天轮上,对着所有人大喊:“喂!叶小鱼。你一定要幸福!” 抛开那一句杀马特贵族气息浓郁的话不说,其实这个愿望总体上,还是挺符合青春期少女浪漫幻想主义的。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当初自己默认的理想男生,不是眼前的凤渊,而是已经身陷囹圄的林晓洸。 当然。如果现在再来问我,两人之间我会选择谁这种白痴的问题,我是拒绝回答的。但假如时光倒流,回到曾经十八岁那年,我还是依然会义无反顾的喜欢上林晓洸。 别问我为什么,谁让某个蛇精病姗姗来迟呢?呵呵! “为什么不可以?”面对我小心翼翼的试探,凤渊不答反问,眸光里闪过一丝狭促,就低低的俯在我耳边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去游乐园玩一次吗?” “诶,你怎么知道?”正在神游太虚的我听了凤渊这句话,立马回过神,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了。 刚好这时公交车也到站了,没等我再多说什么,凤渊就拉着我的手下了车,径直走向了前方热闹的小金鱼游乐园。 远远观望的时候只觉得热闹非凡,一旦置身于其中,洋溢的活力和欢乐的气氛就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我被凤渊拉着,忐忑不安的往里走。原本还顾虑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像个孩子一样疯疯癫癫的会让别人笑话。可是一旦走进这扇欧式的古堡大门,就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哈哈,你看!那个蓝胖子的裤子都快掉了!”我一手扯着凤渊的袖子,一手指着前方不远处正在派送氢气球的公仔,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可能是由于穿这套服装的工作人员身材比较纤瘦,所以异常肥大的裤子在不住的往下掉。我一进大门就看到他一手抓着氢气球,一手空下来就时不时笨拙的提溜一下裤子。那副蠢萌蠢萌的模样,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笑点。 正笑得起劲,感觉身旁的人微不可查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好似在嫌弃着什么。困惑的抬头看去,就见凤渊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老婆,我带你来游乐园,可不是让你来看别人提裤子的。” “额,好吧。”我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自知理亏的往他身上靠了靠,“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个蓝胖子真的太滑稽了。” “呵,是么?”结果我一道歉,某人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低低的凑到我耳边,“我的小鱼儿,你知道吗,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诶?”我还上扬着的嘴角一滞,呆呆的看着此刻站在日光下的人。 初秋浅金色的阳光,洋洋散散的洒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脸庞上,衣服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和煦了不少。就连千年不变的冰冷气息,在这样温暖的氛围里,也仿佛有了消融了迹象。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凤渊怪怪的?貌似有点细心,纵容的过了头。换做是平时的他,这会儿我估计早就被他损的外焦里嫩了,还会对我说这么动听的“情话”?别逗了! 就在我纳闷这货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的时候,感觉肩膀一紧,整个人已经被凤渊揽进了怀里,走向了不远处的售票亭。 “两张情侣套票,谢谢。”凤渊熟门熟路的付了钱,转身就将两张粉的像小公举的情侣票塞进了我的手里,再次无比体贴的问道,“老婆,我们先玩什么?” “旋转木马!不对不对……”说完我赶紧改口,“我要坐摩天轮,摩天轮!” “嗯。”凤渊听了狭长的眼睛一眯,嘴角缓缓勾起来,那模样看得我心里别提多暖和了,“那我们先去坐过山车。” “……”我差点脱口而出的一个“好”字,在听到过山车之后,硬生生的被自己咽了回去,“滚犊子!”他妈我书读的少,你别骗我!过山车和摩天轮,是一个级别的玩意儿吗? “乖,再给你一次机会,去,还是不去?” “再说一遍,我、不、去!” 接下来的十分钟,小金鱼游乐园里面发生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一个双眸好似星光坠落,气息冷冽的高个子男生,一手抓着女生的手腕,一手夹着女生的腰,面无表情的拖着她,试图往过山车方向走。 而这个女生则一边面红耳赤的大喊着:“我不要,我不要!”,一边双手死死掰着售票亭的窗子,拼死不让自己被男生拖走。 “老婆,你想尝试一下当名人的感觉么?”看着身后排起长龙的售票队伍,和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从来没有被这么丢脸围观过的凤渊终于忍无可忍,使出了杀手锏。 只见他眉头微蹙,贴近我的耳边,似笑而非的威胁道:“假如我现在亲你的话,这些热心的观众应该会很乐意帮忙的。” 凤渊话落,我条件反射的看向围观的人群。已经有许多人拿着手机在拍照,摄像了。还有几个女生一脸兴奋,在不住的低呼:“啊,我认识他们,和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对对,那个男生还是首都大学来的交换生,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帅!”土妖匠巴。 “天呐!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终于看到活的了!” 凤渊威胁的话还新鲜热乎的飘荡在耳边,在这几个校友唯恐天下不乱的议论声里,我眼含热泪,默默松开了抓着售票亭窗口的手。 心如死灰的被凤渊扛着,走向了在冲着我不住狞笑的过山车检票口。 七十五、我爱你呀 我双眼放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工作人员已经帮我扣好了安全锁,两只手正不受控制的死死抓在上面,掌心一片潮湿。 “老婆,你好像很怕的样子。”某人面不改色的坐在我旁边。微微向上挑起的眼睛在告诉我,此刻他心情很好。 “废话,不怕才有鬼了好吗!”我紧张之余,还不忘了送他一个刀眼,同时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这样的变态除外。 “啧,那可怎么办?如果实在害怕的话……”凤渊看着我,面露难色的低声思付,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我看着还没启动的过山车,心里一喜,感觉隐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正要说“那我们下车吧!”,就见旁边的人狡黠的勾起了嘴角:“那就喊出来吧,应该会有用。” 有用你麻痹!假如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相信此刻正睨着眼睛,笑得一脸狭促的人,早已人鬼畜三界轮回几百次了。 “过山车即将启动。请大家扶好安全把手,勿做危险动作!”工作人员话落,我感觉脚下一震,过山车就慢慢往前滑了出去。 哦,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圣母玛利亚!我嘴巴无声的开开合合,将古今中外各路神仙都念了个遍,希望他们能赐予我无穷的力量。战胜这个可怕的过山车恶魔。 “老婆,你在说什么?”凤渊见状,颇为关切的问。只是无论他装得再逼真,那狭促的眸光还是无法掩盖他幸灾乐祸的本质。 “说你怎么不去shi!”我话音刚落,慢悠悠的过山车已经开到了第一个高点,做了短暂的停顿。 “恕难从命。”凤渊听了也不恼,接着我的话往下说道。“毕竟我老婆还年轻,我怎么忍心让你守寡呢?”  土妖余巴。 守你妹的……“啊--!!” 因为凤渊有意打岔,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所以在过山车急速下冲的一刻,我只觉得小心肝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样。还没等腹诽完,就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 在尖叫的同时,过山车带动着气流。形成猛烈的风。吹得我胸腔发紧,大脑发懵,眼睛发胀。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那就是:真他妈日了狗了! “小鱼儿。”好不容易过了第一道弯,过山车稍稍减速了一点,又听旁边的人在阴魂不散的喊我。 “干嘛?”我没好气的应了一声。这回长了个心眼,视线紧紧盯着前方,丝毫也不敢有放松。 “我……” “啊--” 结果没等凤渊说完,那后半句模糊不清的话,就泯灭在了我的又一次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随着耳边的风远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终点,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我感觉两条腿,不!是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脚踩在地上,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厉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假如再给我来些烟啊雾的,我都怀疑自己可以立马腾云驾雾了。 “对了!”我拿着某人良心发现递给我的矿泉水漱了漱口,想到在过山车上没有听清楚的话,又兀自开口问道,“刚刚在上面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凤渊斜过眼来看我,深邃如两汪幽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我爱你呀。” “当我没问。”看他一副老不正经的德行,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想:他要哪天变得正儿八经的,估计离世界末日也就不远了。 “接下来,想玩什么?”做了短暂的休息之后,这货又故技重施,打着民主的旗号征求我的意见。 我故意装作没有听到,顾左右而言他:“哇!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天空好蓝哦!”好吧,我快被自己娇滴滴的声音恶心吐了。 不过很快,有人就贴心的送上了止吐药:“既然老婆没有想要玩的,那不如,我们再坐一次过山车吧。” “摩天轮,摩天轮!”我急忙拖住试图往过山车方向走去的人,拉着他来到了摩天轮底下。 好不容易排到我们了,就在要检票的时候,凤渊突然含着笑,彬彬有礼的对工作人员说道:“我不上去,请帮忙照顾下我女朋友。” “啊,为什么你不去?”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检票结束后的工作人员就把我带到了车厢里,扣上了安全锁。 摩天轮缓缓启动,我隔着玻璃,看着外面同样在看着我的人,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忍不住问:“混蛋,为什么不上来?让你坐摩天轮很掉价吗,好歹我刚才还陪你坐了过山车呢!” 然而再气不过,也只能作罢,总不能让人家工作人员把摩天轮倒回去吧? 随着距离一点一点的拉开,我居高临下看着底下越来越渺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感觉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随着摩天轮的升高,也跟着在一点一点的远离。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好笑,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可不像皮糙肉厚的叶小鱼啊! 终于,摩天轮升到了最顶端。在为时不长的停顿中,我伸出手,冲着即便被埋没在人群里,也还是能被一眼认出来的人挥了挥手臂。看到我跟他打招呼,凤渊也跟着伸出手臂,对我挥了挥。日光下,遥远的距离,让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趁着摩天轮还没下降,我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将那句杀马特贵族宣言换了一下,轻声开口说道:“老天爷,我不贪心,每个早晨睁眼醒来,都能看见他就好。” “老实交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坐摩天轮!”从摩天轮上一下来,也不顾周遭人的眼光,我双脚一跳就挂到了凤渊背上,没好气的问。 “因为,我恐高。”凤渊丝毫不在意我的举动,反而怕我掉下去似的,用手托出了我的腰。完了扭过头,神情无比认真的看着我。 “真的?”我将信将疑的往前凑了几分。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感觉眼前一暗,嘴巴已经被他冰凉的唇噙住了。和以往不亲到我气竭不罢休的深吻不同,这次的吻更像是蜻蜓点水,只是温柔的碰了一下,就有结束的趋势。 “咔嚓!”不过还没等到撤离,只见前方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嘴对着嘴当街亲吻的画面,就被定格在了游乐园小丑的拍立得里。 “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张照片送给你们,当做小小的留念。”带着夸张的假发,涂抹着厚厚油彩的小丑,表情滑稽的把照片送到了我的手里。 “谢谢!”我红着脸从凤渊的背上下来,看着手中被抓拍下来的照片,连谢谢都忘了说。还是凤渊在旁,对着小丑礼貌的表示了感谢。 只见照片上,暖色调的光线下,一个黑色短发的男生侧着脸,微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倒映着一片小小的剪影。没有了平日里居高临下的气势,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里,荡漾着从未有过的柔意。看着斜上方女生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疼惜。 而被亲个正着的女生,则微微张大了眼睛,露出些许意外。看上去似乎有些抗拒,有些不甘。可是双颊泛起的,不易察觉的一丝红云却不小心泄露了她的心事。在告诉正在看着这张照片的人,她当时的心情,有多么期盼,有多么雀跃。 我拿着这张照片,愣愣的盯了好几秒。直到手上一空,被凤渊抽走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已经烫的可以煮鸡蛋了。而也正是因为这张突如其来的照片,让我忘了去追究关于某人“恐高症”的问题--从来没有听说过,会坐过山车的人,他妈有恐高症的! 七十六、无可奈何的事 照片被凤渊拿走以后,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再还给我了。没办法,虽然我也很稀罕这张照片,但是骂骂不过他,打又打不过他,最后只能作罢。 后来又玩了旋转木马。碰碰车。海盗船和自由落体。是的,你们应该能猜得到,哪几样是我一个人玩的,哪几样是我被某人胁迫去玩的。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两人还去了一次鬼屋。没错,我们闲的蛋疼,居然去了一次鬼屋。和以往真刀真枪的不同,这里面的妖魔鬼怪都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假扮的。以此为前提,接下来前方高能,身体不适的观众朋友请勿观看。 好吧,其实我这句话应该送给鬼屋里的工作人员们--身体不适的请赶快请假,身体没有不适的,请赶紧装病,然后再请假。役长肠血。 刚一进鬼屋大门,我就开始受不了里面逼真阴森的恐怖氛围了。几乎是整个人挂在凤渊身上,一路打着哆嗦往前走的。人也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是假的,明明心里有准备,可一旦那个“鬼”跳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尖叫:“哎呀妈咧!吓死我了!” 而那些鬼也真是倒了霉了。越是看到害怕的人就越是要往前凑,上赶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朝我这边聚过来。 “老婆,我们回去吧。”当又一个“孤魂野鬼”从我身边飘过,并顺便摸了一下我脸的时候,晦暗的四下终于传来了凤渊低沉的声音。 “要回去也得从出口出去啊,不然原路返回又得被吓一遍!”光线太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这让我心里更加没底,只能抬高音量给自己打气,“而且,是谁刚刚一定要来鬼屋,怎么。现在怕了?” 我当然不相信这货是因为害怕才要回去的,记得刚进来的时候,他还笑得一脸猥琐。贱兮兮的凑在我耳边说:“坏东西,要是觉得害怕的话,怀抱借给你用一下,我不嫌弃。” 尼玛,我嫌弃好不好!所以当我真的被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的时候,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说,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笑。你们能想象那个诡异的画面吗?鬼屋里,游荡着各种阴森恐怖的“鬼”,一个女生疯了似的在尖叫,一个男生蛇精病一样在兀自偷着乐……光想想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被我拒绝后,凤渊一顿,随后口吻冷冽的吐出一句无奈的叹息:“那就没办法了。” “啊!” 我听的一头雾水,刚想问为什么,身旁就猛的蹿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吸血鬼”。手还没碰上我的腰,只见眼前一花,吸血鬼已经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疯了?”检票时工作人员再三叮嘱游客:“千万不要殴打工作人员,千万不要殴打工作人员,千万不要殴打工作人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他妈都当耳旁风了吗? 结果回答我的不是凤渊,而是又一个飞出去的,试图向我胸口袭来的“吊死鬼”。接下来的情况就是,我们一路往前走,“妖魔鬼怪”一路往后退。 终于,游乐园方面忍无可忍,派了专门的工作人员,把我们从“员工通道”请了出来。为了感谢这尊瘟神配合,游乐园还送了我们一套情侣杯…… “也不怕别人看见,到时候把你送到科学研究院去,就有你得瑟的!”我捂着脸从游乐园保安室出来,只要一想到刚才保安询问他为什么殴打工作人员,这货理直气壮的回答:“因为他们吃我老婆豆腐”时的画面,我就恨不能一脚把他踹飞到西伯利亚去。 “放心,鬼屋里黑。”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凤渊揽着我往游乐园大门走去,“而且,就算被送到科学研究院去,你能保证他们不乖乖把我送回来么?” “……”这bi装的,我给你一百分。 正当两人吵吵闹闹快到门口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裤子不断往下掉的蓝胖子。和先前一样,他还是一边给游客派送氢气球,一边时不时蠢萌的提溜一下裤子。我看着他手里还剩下很多的氢气球,拉着凤渊过去,打算幼稚到底,也讨两个来玩玩。 “能给我两个吗,谢谢!”我指着蓝色的和紫色的对他说。 “小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结果对方在把气球递给我之后,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狐疑的盯着他被大大的蓝胖子头套遮住的脑袋,总觉的这个声音很耳熟,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你是……”话未说完,对方已经把头套摘下来了:“莫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温润的少年,我忍不住暗叹:真是不容易,学校表现出色也就算了,生活上还这么独立,以后参加工作,一定是社会的中流砥柱。 “因为是周末,在家也是闲着,就出来体验一下生活。”莫劭城话虽然是对我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我身后的凤渊,“我前几天去你们班找你,听说你住院了,发生什么事了?” “哦,不小心得了风寒,小毛病不碍事。”我总不能告诉他实话吧,转而想到他去我们班找我,就问,“对了,莫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英语资料的事了?”说着,莫劭城还冲我眨了一下眼睛。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经他一提醒,我才想起来那天在楼道上被灭绝师太逮住的事情,“等回学校我去问你拿。” “好的,记得来的时候先给我打个电话。”莫劭城见游客越来越多,也不好多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就跟我道了别。 但出来后没多久,我就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报废了。如果要打电话,也只能先问凤渊借。见我眼巴巴的看着他,某人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其实我也不是没感觉,刚才我和莫劭城熟络的聊天时,他虽然只字片语都没有说,脸上也依然挂着笑。但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里,原本的暖意已经由深转浅,最后变成了寒意。就算莫劭城不说再见,我也要走了。不然真怕某人再次暴走,那样一来,毫无疑问我一定会被这家游乐园永久拉进黑名单。 不借就不借吧,反正原来的也还能用,等过段时间自己赚钱再买一个。 “你给我买一样礼物,我就把手机给你。”看出我的心思,凤渊的脚步停在一家橱窗外,指着里面的一款男士钱包,眸光狡黠的开口道,“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呃……”倒不是我不肯,而是我实在没钱啊!我的视线顺着凤渊指骨分明的手望去,小心翼翼的数了一下上面的零,面露难色,“要不,我给你买个别的吧?” “就要这个。”某人不依不饶,“记得七夕的时候,你也没有送礼物,你该不会是故意不想送吧?” 我毫不留情的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是我不想送吗?是我想送也压根买不起好不好!” “只要你想送,我可以给你钱买。”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逻辑? 最后,我兜里揣着某人的手机,某人手里拿着挂着我的名义自己花钱买的钱包,神情餍足的回了家。 因为在游乐园玩的实在太疯,所以洗过澡以后,我早早就躺床上睡觉了。等凤渊洗完钻进被窝的时候,我也差不多要熟了。只是迷迷糊糊感觉被他从后面抱住了,整个后背凉丝丝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似醒非醒间,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低迷中透着一丝决然:“我的小鱼儿,你曾经问我有没有感到无可奈何的事。” 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再度传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微不可闻的呢喃:“除了你,还真的没有……” 七十七、挑衅 早上醒来的时候,凤渊已经起床了。不仅买来了我爱吃的玉米棒和茶叶蛋,还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我打着哈欠,狐疑的看着忙碌的身影,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婆。你再这样傻愣愣的看着我。”正在奇怪这蛇精病是吃错什么药了,耳边冷不丁就响起了他戏谑的调笑,“我真怕自己会吃不下早饭。” 尼玛,这是在嫌弃我长得倒胃口吗?我抓起一根玉米棒,忿忿的咬了一口:“吃不下就别吃,正好给我省粮食。” “不,我只是觉得小鱼儿秀色可餐,只要看着你,就已经吃饱了。”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扫过来,睫毛盖住了里面的眸光,却无法遮掩唇角的狭促,“所以,以后看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要这样看着别人。” 不对不对!这货不是吃错药了,而是今天压根就没吃药!大清早的,这么勤快也就算了。还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拼命对着我放电,是几个意思? “凤渊……”我郑重其事的把啃到一半的玉米棒放回到放盘子里,准备了一下腹稿,才抬起头望向他。“老实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不是我太敏感,而是从我出院以后,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虽然眼前这人还是满肚子坏水,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我的机会,但有很多方面是从前的他绝对不会做的。比如问我要礼物,比如打扫房间,比如一次又一次用狭促掩盖过去的温柔,和一次又一次变成戏谑的欲言又止。 即便这些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改变,还是会让我感到深深的不安。就好像在刻意弥补着什么一样,仿佛再不这样做。就要没时间了…… “老婆,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会背着你做坏事呢?”面对我的质疑。凤渊只是眯了眯眼睛,俯身凑到我跟前,唇角的一侧就勾了起来,“一直以来,我不都是当着你的面,做坏事的么?” “呵呵,当我没问。”这话倒还算正常,我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拿起玉米棒啃了起来。 却全然不知,在我转身的时候,身后的人早已收起了唇边的笑。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变得清冷一片,深不见底。 两人吃过早饭,就和往常一样坐公交车去学校。缺课了小半个月,重新回到学校,还觉得怪想念的。 我被凤渊牵着手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先是眼睛一亮,跟着就闹哄哄的都围了过来: “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今天刚好是班队活动,大家正打算去好客来搓一顿呢!” “是啊,你……们不在,我们去吃也没意思呀!” 毫无疑问,这些话全都是对凤渊说的。至于我,不过是顺带着被关心一下罢了: “小鱼,你身体怎么样了,没有大碍吧?” “对,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全班都跟着担心。” “你看你一生病,凤渊也不来上课了,他对你可真好。” 我看着围在跟前,一张张笑靥如花的脸,心里何尝不明白他们的真实想法。有些东西,一旦成为既定思维,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扭转的。 比如我叶小鱼在他们眼里,这一辈子都是那个钟无艳转世的丑八怪;比如王倩倩的死哪怕警方还了我清白,他们依然会认定和我脱不了干系;再比如,无论他们此刻对我如何关心,我也还是会忍不住去猜测,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谢谢大家的关心,小鱼儿没有什么大碍。”凤渊将我揽到身边,不让围过来的同学挤到,又抿了抿薄唇,摆出一副谦谦有礼的样子,“至于班队活动去吃饭,照之前说好的,我请客。” “耶!我就说了,凤渊一定说话算话!” “我要吃泡椒牛蛙,味道超赞!” “上次我点的那个水煮牛肉也很好吃!”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班干部在和一群吃货讨论明天几点过去,点什么菜,喝什么饮料。我也懒得参与,随便他们去,谁让某个土豪从来不把钱当回事呢? 我两在位子上坐下后不久,上课铃也跟着响了。第一堂就是灭绝师太的英语课,我抽出课本,伏在桌子上暗暗咋舌:“倒霉催的,万一问起我英语资料的事,那可怎么办?” “同学们,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结果这时从讲台上传来了班主任的声音。这什么情况,我记得班主任是教我们信息课的,该不是走岔门了吧? 我疑惑的抬起头,朝讲台望去。下一秒,在看清楚班主任旁边站着的人后,一下子蒙圈了--宁小雪? 她怎么会来我们班?不对,她怎么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短暂的惊愕过后,我整个人就不可抑制的颤悸了起来。不是紧张,不是畏惧,而是愤怒!只要一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在天台上的那个夜晚,就会想起我没有出世就已经夭折的小怪胎! 我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想办法找到她。结果倒好,我没有去找,她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役私引才。 不过,令我颇为费解的是,我在看着她的同时,她也在一顺不顺的看着我。目光直接,完全没有一丝闪躲。仿佛一早就知道我在这个班上,或者说,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是,我叶小鱼是没什么能耐,但是坐在我旁边的是凤渊,她不可能不知道。就连闫重烈都不是凤渊的对手,她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不是来自寻死路是什么?以我对凤渊的了解,恐怕从宁小雪踏进教室的一刻开始,他的脑海里就已经闪过了成百上千种不同的酷刑了吧。 这样想着,我的视线就跟着转到了凤渊身上。然而让我吃惊的是,凤渊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脸上风平浪静,一丝波澜也没有。好像看到宁小雪出现在我们班上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更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样的凤渊,让这几天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怪异感变得更加强烈了。到底凤渊的变化,和宁小雪的突然出现,两者之间有没有必然联系? “同学们,我们班又来了一位新同学。”班主任已经在向全班介绍宁小雪了,“她叫宁小雪,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因为专业问题转到了我们系,以后也是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了,大家掌声欢迎!” “大家好,我叫宁小雪,以后的学习生活中,还希望同学们多多指教!”今天的宁小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T恤,配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背带裙,看上去青春靓丽的紧。她一边说,一边毫不避讳的看着我,稍稍抬起的下巴和略微上扬的眼角,无一不在挑战我的耐性。 也不得不说,她长得确实极具欺骗性。乖巧的齐耳学生短发,又圆又大,干净清澈的眼睛,带一点点肉,又粉嫩嫩的脸庞,和一笑就会露出来的雪白的小兔牙。这些种种凑在一起,不正是时下流行的,又香又软的萌妹子标配吗?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班里平时几个比较活跃的男生已经在私底下议论开了: “是我喜欢的类型,先说好了,千万不要跟我抢!” “凭什么,也是老子喜欢的类型好不好?” “你们俩别瞎逼逼,能动手的就尽量别动口!” “宁小雪同学,英语老师也快来了,你可以随意挑个位子坐下上课。”班主任又叮嘱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宁小雪的视线在班级里扫了一圈,突然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七十八、嗯 因为今天是灭绝师太的课,有好些人没有来,空出不少位子。而宁小雪挑中的,正是凤渊旁边的空位。虽然隔了一条过道,也足以证明,她此番绝对是有备而来。 面对宁小雪的公然挑衅。我不由的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凤渊,她……” “Good morning everyone!”就在这时,灭绝师太进来了,一下打断了我没说完的话。 与此同时,攥成拳头的手被凤渊不动声色的,用冰凉的手掌覆在了底下。而此刻的他,依然眸光淡淡的望着前方,既不看我,也不看宁小雪。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旁边坐着的,就是伤害小怪胎的元凶之一。 我暗暗咬住嘴唇,把目光从宁小雪处收了回来。即便我对凤渊的态度感到费解,即便对宁小雪的出现恨之入骨,也清楚这是在学校。贸贸然把事情闹大了,对我和凤渊都没有好处。这样一想,只能暂时作罢。 一堂英语课,整整四十五分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没有记笔记也没有听,中间还被灭绝师太叫起来提问三次,一个都回答不上来。被灭绝师太讽刺:“绣花枕头烂草包,徒有虚名。” 呵呵。要是你对象旁边坐着杀害你孩子的凶手,我估计你连绣花枕头烂草包都不如。 “叮铃--”从来没有觉得一堂课这么漫长过,在坐立不安的煎熬中,下课铃终于响了。 “凤渊,可以把你的各科笔记借我抄一下吗?”结果我没过去找她,宁小雪反倒自己过来了,“我刚来,还什么都不懂,你要有空帮我补习一下就更好了。” “借你麻痹!”不等凤渊开口,我一把就推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宁小雪,你他妈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要以为是在学校。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要把我逼急了,我分分钟跟你拼命!” 我话音一落,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寂静无声。嗅到八卦气味的同学。全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不明所以的朝我看过来。也是,大学三年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叶小鱼,像今天这样彪悍的主动挑事还是第一次。除了好奇心使然,更多的当然是为了看好戏。 “小鱼,你……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面对我的警告,宁小雪突然眉头一蹙,眼眶顿时红起来,泛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望着我。 “误会?哈哈!我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是彻底被宁小雪梨花带雨的样子和“误会”两个字激怒了,本来就憋着一肚子邪火,现在更是火上浇油,“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是随便一句误会就能打发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被故意引入天鹅湖的水猴子,那么多溺死湖中的女生,被打伤的小白,差点死掉的我,还有我未出世的小怪胎。桩桩件件依然清晰在眼前,现在这小贱人居然堂而皇之的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我要还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我就不叫叶小鱼,我也不配曾经当过小怪胎的妈妈!役私边号。 像是被按下了某个电源开关似的,被我这么一吼,之前眼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的人,现在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俨然一副林妹妹葬花的楚楚可怜样。 一边抽泣,一边哽咽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也不想和我在一个教室上课……” 对,没错!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喜欢凤渊也是身不由己,你为什么一定要咄咄逼人呢?” “啊?”她刚刚说什么?我不由的愣了一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宁小雪说完,泛着泪光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朝抿着薄唇,眸色阴沉的凤渊瞥了一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架势,哪里还有半分差点把我肋骨踩断的凶狠劲。 见我半天没有接话,随后又断断续续的往下说道:“而且……而且,在认识你之前,我和凤渊早就认识了……也是我先喜欢上他的,我不怪你把他抢走,但是请不要赶我走。”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茫然的看着她,面对画风突变的对话,愣是半晌没反应过来。快要死机的脑袋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声音:这丫哪家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大清早没吃药吧? “她说她喜欢凤渊,是你抢了她男朋友!”不等宁小雪说话,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已经抢先回答了我。 哈哈!这真是我二十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没有之一。打伤我和小白就不说了,单是间接杀了小怪胎这一点,她还好意思在凤渊面前理直气壮的说喜欢他? “你说你早就认识凤渊,说我把他抢走了,你倒还真好意思说,也不怕闪了舌头?”老话说的果然没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货岂止是无敌,简直贱出了宇宙新高度! “叶小鱼,话不要说的太满。人家凤渊都没有开口,你急什么?”说这话的正是自从凤渊来了以后便没人搭理的刘玲,“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想堵住人家的嘴巴,倒很像是做贼心虚。” “还是说,你真的抢了人家的男朋友,怕说出来被大家笑话?” 刘玲和我不对付,是全班有目共睹的。被她这么一提醒,之前只顾着看热闹的同学,全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我以前就怀疑了,叶小鱼这么丑,凤渊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一定是她霸王硬上弓,先斩后奏,怀了凤渊的孩子,才逼迫凤渊和她在一起的。” “要我选,我也肯定选宁小雪。看她哭的怪可怜的,我这心都快碎了。” 无视周围蚊蝇一般的议论声,刘玲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凤渊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若放在平时,别说积怨已深的宁小雪,就是随便跑出个路人甲,以他护犊子的脾性,这会儿也早就不留痕迹的料理掉了,那还轮得到我在这里面红耳赤的争辩? “凤渊,她说的是真的?”其实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问,因为如果早就认识的话,当初宁小雪来病房看我的时候,凤渊也不会对她全无印象,更不会让她有可趁之机。 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双眸森冷,一语不发的人,我很想听他亲口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在我之前,你们早就认识了?” 我话一出口,教室里瞬息就安静了。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同学,全都噤了声,屏气凝神看着我和凤渊。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一个个眼睛发亮,唯恐天下不乱。 死一样的寂静过后,还覆在我手背上的,凤渊冰凉的手掌,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下收紧了,用力的几乎要将我的手指捏碎。可仅仅不到一秒钟,又颓然松开了。决绝的意味,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之后,垂着眼睑的人终于缓缓抬起头,也不看我,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深不见底,如刀刻一般的薄唇缓缓开启,从齿缝里挤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嗯” “凤渊?”我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的侧脸,感觉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双耳嗡嗡作响。也是在这一刹那,我猛的回想起了曾经被自己无意识忽略的某个细节--在天台上的那一晚,凤渊叫过宁小雪一个名字:青雪。 而当时的宁小雪,给凤渊的回答是:“是的,凤王,难为你还记得我。” 所以,他们两个真的是旧相识,只是凤渊之前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对吗?所以现在,凤渊的回答,是不是也间接承认了宁小雪的话:是她先喜欢上的凤渊,是我抢走了他,并且拆散了他们? 还是说,我之前的顾虑一点也没有错--凤渊之所以和我在一起,全都是因为我怀了小怪胎?现在小怪胎没了,他也就没有义务和必要,再和我在一起了? 七十九、分享 凤渊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不亚于在教室里投下了一枚核弹。原本就在窃窃私语,只是碍于凤渊的面子而不敢大声喧哗的人,现在早已炸开了锅: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三上位记?” “现在正主找上门来了,看来不让位是不行了。” “真搞不明白凤渊怎么想的,怎么会看上叶小鱼呢?” “啧啧。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当初她对林晓洸不也是这样死缠烂打吗?” “砰--”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讲台斜上方的闭路电视突然像被雷击中了一般,骤然发出了一声巨响,屏幕便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 所有人被这声巨响吓了一大跳,顿时全都闭上了嘴巴。于此同时,也惊醒了沉浸在错愕中的我。 “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为小怪胎报仇,是吗?”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看清楚此刻就坐在我旁边,距离不过咫尺远的人。然而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让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片刻过去,回答我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呵呵……这个问题,让你很难开口么?”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宁小雪之所以还能出现在我面前的真正原因。 要不是凤渊无形中的默认,她今天怎么可能有机会活着走进这间教室? 当初为了区区两万块,可以断那个男人两根手指。如今自己的孩子被人杀了。却在我住院至今都迟迟没有动作,不是已经很好的说明了问题吗? 别跟我扯不是他不想报仇,而是宁小雪和闫重烈逃走了。我就不信,连我都耿耿于怀的事,依他的能耐和睚眦必报的性格,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小鱼,对不起,你别怪凤渊。”就在我和凤渊僵持不下之际,一旁的宁小雪再度开口了,脸上泪光闪闪,唇边却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如果不是我。你和凤渊的孩子也不会没有,你要怪就怪我吧!” 这话说得有水准,表面上是在服软。为自己的过失道歉。实则模棱两可,既没有交代我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又间接告诉了全班同学,我和凤渊之间唯一的联系已经断了。 而且,在宁小雪绵里藏针的话煽动下,我现在已然成了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作为正牌的她都这么说了,我要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为难她,反而更显得我斤斤计较,不近人情。 但是,我他妈还就是斤斤计较,就是不近人情了,怎么样! “我怪不怪他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即便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表情,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眼神一定恶毒极了,“至于你,宁小雪,就算你不说,我也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 “只要你能高兴,我怎么样都可以。”宁小雪蹙着眉头,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又漫起了水雾,任凭谁见了都会心软三分。相比较而言,我就是童话故事里凶险歹毒的后母:“小鱼,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让我留在凤渊身边,别赶我走,求求你了。” 她话音一落,周围刚刚沉寂下来的议论声又死灰复燃,所有人的目光如钢针一般扎在我的身上。 我无瑕顾及这些,或者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受到的冷眼和中伤还少吗?假如连这点承受能力也没有,那我也确实白活了。 我现在,此刻,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个人的态度--凤渊。 “凤渊,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胸腔一阵发紧,看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正眼看过我的人,我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拼命在心里告诫:叶小鱼,别冲动!你说过要相信凤渊,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 “呵!”然而,一切的自我催眠,都抵不过一个轻飘飘的嗤笑。 面对我不安的询问,沉默半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扫过来,漆黑的眸光里,没有往日的戏谑,狭促,狡黠,完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又深又浓,像一团深海里的水草,勒的我有些喘不过气。 但仅仅只是一晃眼,前一秒还如同结了冰的脸,下一秒,仿佛被人狠狠凿了一锤子般,表情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最终,嘴角一松,缓缓勾起了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如你所见。” 这个笑,我再熟悉不过。曾经对着周扒皮,黄皮子,王倩倩,钱亮,那个男人,或者宁小雪,他都这样笑过。森冷,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和无关紧要…… 当初的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对着我这样笑。 “哈哈!”我忍不住自嘲的咧了咧嘴,迎上他的目光,用从来没有过的坚定,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连小三都活的这么理直气壮。”接话的却是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刘玲,“人家凤渊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是耳聋吗,还是眼瞎,差不多就得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所剩无几的理智,在刘玲一番连削带打的刺激下,终于全数崩盘,我怒不遏的大吼了一声,“我在跟我对象说话,干你一个外人屁事,滚!”话落,脸上一烫,忍了许久的泪水顷刻间淌了下来。 “哟,自己做了丢脸的事,还不许别人说了。”这年头,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主,如今凤渊的态度,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依我看,恐怕连凤渊是你对象这样的话,也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的吧?” “我看也是。假如凤渊喜欢她的话,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所以说,其实叶小鱼一直在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把凤渊绑在她身边吗?” “天呐,真是人心险恶!”役广引亡。 流言蜚语不绝于耳,全都抵不过某人冷笑不语看着我的眼神。我不知道从早上出门到宁小雪进教室之前,这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凤渊态度骤变。但是,无论如何,叶小鱼,请你再给他一次机会,给自己一次机会,给你和他之间一次机会。千万不要,轻易放弃! 我吸了一下鼻子,压低哽咽的声音,泪眼朦胧的看着此时也在看着我,眸光却冷的一丝温度也没有的人,怔怔的开口问道:“凤渊……你……” 我发现,这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此刻是如此的难以启齿。问他还是不是我男朋友吗?还是问他,是不是还把我当女朋友? 迟疑的几秒钟时间,脑海里百转千回,话还未说完,眼泪又淌了下来。到最后,理直气壮的质问,变成了低声下气的示好:“你,还……要我吗?” 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教室里如同被按下了静止键,原本叽叽喳喳人群,再度闭上了嘴巴。大家都睁大了眼睛,在耐心等待,凤渊给出的最终答案。 “你觉得呢?”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轻不重,无关痛痒。说完后,慵懒的转过身,重新将侧脸对着我,便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再给我了。 我想过是或者不是,要或者不要,却从来没想过“你觉得呢”。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从始至终,都是我叶小鱼对你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吗?还是说,你也赞同别人对我的猜测,是我叶小鱼用孩子捆住了你,你迫不得已才当了我的男朋友? 真他妈狼狈到家了啊,叶小鱼…… 王倩倩的当众羞辱,未婚先孕告知天下,被诬陷成杀人犯……以前的种种,貌似没有哪一次,可以和今天相提并论。或者,全部加起来,也不及千分之一。 我颓然坐下,用手捂住了眼睛,周遭的一切,全都和我无关了--凤渊,我给了你伤害我的权力。却不曾想到,你会把这个独一无二的权力,拿给众人分享…… 八十、不要的东西 为HONEY私家衣櫥的大宝剑,长更! 后面的课,比之前的英语课来的更为煎熬。 别问我上了什么内容,我甚至连什么课,谁上的,都全然不知。整个上午就这么趴在桌子上,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而即便背对着。我也知道。某人依然还坐在我身边。想到刚才的种种,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我只道宁小雪脸皮厚,却不想有人比她脸皮还要厚。 都闹到这种地步了,竟然也还坐得住。不是应该搬到老相好那里,去好好叙叙旧吗,杵在我这个用心险恶的小三旁边算什么意思? 在不尴不尬的氛围里,时间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中午。下午是班队活动,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中午全班要去好客来吃饭,某人请客。 “班长,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有人问。 “清点完人数就走。”班长说着,让每个人各自报学号。 我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报数声,又把脸往胳膊肘里埋深了一点。 “好了,齐了!”班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整理一下,出发吧。” 果不出所料的。我被自然而然的,“不小心”给遗忘了。所以,曾经那些短暂的美好,都是因为凤渊的存在而存在吗?他不再庇佑我。附加在这份感情里的其他福利,也就跟着被收回了。不过没关系,对我来说,不去反倒更好。 我趴在桌上没有动,身旁的椅子“吱呀”一声挪开了,有人跟着走了过来:“凤渊,我跟你一起走吧。”是宁小雪。 “嗯。”看不见表情,听语气,应该心情也不错。 “咦,小鱼,你不和大家一起去吃饭吗?”不过才来半天,已经和班上大部分同学打成一片的宁小雪故作天真的问。“是凤渊请客哦,一起去吧,也可以和同学培养下感情。” 我都培养三年了。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还有,只怕是我去了,影响你和凤渊培养感情吧? 我没有说话,拿后脑勺对着她,继续假寐。 “小雪,你也太善良了!她都那样对你,你还以德报怨,当心白眼狼再反咬你一口!”这会儿说话的是李萌,她和刘玲都是一路货色,该往那边站,自然不用别人提醒。 就在之前那一场风波里,她,刘玲和宁小雪已经统一战线,变成了原来的小团体。只不过这一回,王倩倩变成了宁小雪而已。 “是啊,你是没看到她以前那副嘴脸,别提多恶心!”因为宁小雪的到来,刘玲可算翻身了,“幸好凤渊没有一直被她蒙蔽,不然我们都替你叫屈。” “说够了没有?”我怎么会不知道宁小雪的用意,叫我去吃饭是假,让我再次被当众羞辱是真,“宁小雪,你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里演戏给一帮傻子看?” “叶小鱼,你说清楚,谁是傻子?”每次一到这种时候,李萌总会当出头鸟。 我嗤了一声:“谁应声,谁就是傻子。” “你!”刘玲扬起手,作势要打我。 宁小雪见状,赶忙假惺惺的拉住了她:“别这样,大家都是同学,小鱼就是这脾气。” “她还以为自己是凤渊的女朋友呢,谁惯她毛病。” “走吧。”正在拉拉扯扯间,凤渊背对着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正对着凤渊的刘玲微不可查的打了个寒颤,扬着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经凤渊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没有再逗留,很快,教室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身边的座位空荡荡的,课桌上面的每一本书都码的很整齐。书的封面崭新,一点折痕也没有,足以说明主人很少,或从未翻阅过它们。依稀记得里面为数不多的笔记,还是某人逼着我帮他抄写的,只是为了应付老师随堂抽查。 每两张课桌中间都有一个空隙,刚好放下两只手,隐蔽且安全。遇到不太要紧的课,我的右手总会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拽着,偷偷拉到空隙里。什么也不做,只是这么牵着。 还有那把椅子,某人一下课,就会斜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像个十足的二世祖。不过总是微眯着的眼睛,和唇边勾起的笑,又不敢让人真的当他是烂草包的纨绔子弟。反而更像是一只,在打盹的猛虎。 不行,打住!我用手抹了一把脸,憋着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搬到了最角落,靠近卫生角的那个空位上。我不能任由自己这么下去,仅仅只是看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课桌都会想起某人。那么以后,又该要怎么重回到他没有出现前的生活? 手头上的事情忙活完了,心一静下来,又觉得空落落的难受。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失恋的女人拼命的忙东忙西,不是洗衣服就是洗床单,要么就是加班到深夜,还觉得好假很夸张。可是如今轮到自己了,才发现,我不仅需要洗衣服洗床单,还要将整个屋子都大扫除一遍,因为里面全是某人的影子。 所以今天晚上,我不用担心自己会想起他,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很忙。 也不知在桌子上趴了多久,只觉得眼眶很涩,胃很疼,又不免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好客来大吃大喝的一群人。 距离上次全班去吃饭,才过了多久?果然还是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叶小鱼,没什么好失落的。最猜不透,最留不住的,向来不都是人心么? “叩叩叩--”正在失神间,玻璃窗被人敲响了。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莫劭城。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满是泪痕,赶紧用手背胡乱抹了一通。又抿了抿嘴唇,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 “莫学长,你怎么过来了?”他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看不出什么大碍了。 “我这不是怕你又给忘了么,所以给你送过来了。”莫劭城说着,挥了挥手中的英语资料,“你应该还没吃饭吧,这是牛奶和面包,快吃吧。” “这……”我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没有接,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没办法,你也知道咱们学校的小卖部,除了垃圾食品以外,也就这两样还能凑活。”莫劭城以为我是在嫌弃他买的东西不合口味,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教室里,而且没有吃饭?” “是这样的,”莫劭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从好客来交接班出来,正好看到你……们班同学在聚餐,没看到你,想起资料没给你,就顺便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我都忘了他在好客来兼职这回事了。于是也不再推脱,大大方方的接过了面包和牛奶:“谢谢莫学长。” “我们不是朋友吗,这点忙,不过是举手之劳。”莫劭城没有刻意避讳,拉开椅子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上。役广丰号。 我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都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接受莫劭城举手之劳的帮忙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边啃着面包,莫劭城一边帮我整理剩下的英语资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倒也暂时冲淡了积压在我心头的阴霾。 “下次我要点那个剁椒鱼头!” “还有糯米排骨,超好吃!” “谢谢凤渊,又让你破费了!” 两人正聊着各自在饭店打工的心得,走廊上就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班上那群人酒足饭饱之后回来上课了。 “莫学长,我同学他们回来了,你快走吧。”我把剩下的面包全都塞进嘴里,伸手推莫劭城起来。 倒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是我见识过某些人说白就是黑的本事。自己倒也算了,但总不能连累好心来送东西的莫劭城。 结果,我伸手去推莫劭城的一幕,正好被走进门的凤渊他们撞了个正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一对上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我碰到莫劭城衣服的手就如被马峰蛰了一下似的,顿时缩了回来。 可还是晚了一步,唯恐天下不乱的刘玲已经叫嚷开了:“哟!叶小鱼,你还真是不甘寂寞呀,眼见着凤渊这棵大树靠不到了,转眼赶紧又找了一棵。” 刘玲和莫劭城的过节我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将莫劭城拉下水。果不出所料,我刚想完,她就说了:“啧啧,这回找的还是咱们学校鼎鼎大名的学生会主席!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叶小鱼,你勾搭人的本事真叫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是,你看多体贴,知道叶小鱼没吃饭,还特意送东西过来。看起来,两人好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李萌瘪着嘴附和道。 面对恶意中伤,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反驳,旁边的莫劭城却先开口了:“这两位同学,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也挺有缘的。” “不过……”说到这里,莫劭城故意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沉思着什么,随后继续说道,“既然两位知道人不可貌相,那么可否听过另一句老话,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和小鱼不过是君子之交,到了你们口中就成了‘勾搭’,想来两位平时也是经常这么‘勾搭’,所以才会先入为主吧?” “噗嗤!”莫劭城一番谦谦有礼不带一个脏字的话,四两拨千斤就把刘玲和李萌杀了个片甲不留。我看着她两脸色红了白,白了黑,跟唱大戏似的,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然而这笑还没在脸上完全绽开,就听立在门边,眸光深邃如幽潭的人,缓缓张开了薄唇:“既然这位主席大人如此博学多才,不知道可不可请教一下,什么叫,狗拿耗子?” 呵呵,好一个狗拿耗子!他这是在拐着弯的骂莫劭城多管闲事。而我,不就是他眼中灰溜溜的,可以肆意践踏的小老鼠么? 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他的心会这么铁石心肠。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说翻脸就翻脸。不过半天功夫,我已然成了他可以和别人一起随意中伤的对象。 “凤渊,你别欺人太甚!”指甲用力掐着手掌心,可是没有用,我感觉眼泪又要漫上来了,鼻腔一阵发酸,“我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不是吗?那你又何必来管我和谁在一起,做什么?” “难道不觉得你这样,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叶小鱼,你想太多了……”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漠的冷笑,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此刻扬着下巴,略微眯起来的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我不在意你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我唯一在意的是,我不要的东西,被别人捡走了。” “哈哈,东西?”我觉得此刻的我,一定会变成这一辈子最狼狈的样子,没有之一。方才竭力忍住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倾泻下来,大颗大颗的砸在身前的课桌上。眉头紧蹙,嘴巴却大张着,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音,像哭又像笑。失魂落魄,也不过如此。 “我叶小鱼对你掏心剖肺,到头来……在你眼里,不过是个东西?”我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从这张,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厌的脸上挪开,“哈哈,好!不是你凤渊被我蒙蔽了眼睛,是我叶小鱼,瞎了眼睛!” 其实凤渊,你知道吗?直到你说出这一句话的前一刻,我心里还在希翼着。希翼不久之后你还会重新回到我身边,叫我老婆,叫我小鱼儿,叫我坏东西。会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只要一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但是,这可怜的,仅存的,唯一一点自欺欺人的希翼,就在不久的几秒钟之前,也被你亲手粉碎了。 八十一、有苦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教室里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莫劭城后来又对凤渊说了什么,只知道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了。 也好,下午的课不上就不上了吧,反正我现在这个状态。坐在那里也只是个木头摆设。 因为肿着两个眼睛。又一脸明显哭过的表情,一路上,我默默的忍受着公交车上陌生人投来的,充满探究意味的注目礼,终于浑浑噩噩的到了家。刚打开门,一股空荡荡的,冰冷的气息就迎面朝我扑来。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一段话: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只容易受伤的野兽。别人不闻不问,它可以静静的躲在山洞里,独自舔舐伤口,等待愈合。可是当有人嘘寒问暖,它就会哭泣,就会感到彷徨和无助。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真好,此时此刻作为受伤的野兽。起码,我还有一个疗伤的山洞。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失恋么,一切不如意的事情。最终都会过去!就当做他从来没来过,就当做我从来都不曾认识他。叶小鱼,你一定会振作起来! 我默默的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又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便开始着手整理房间。 为了图省钱,在超市打折时给某人买的劣质睡衣;去夜宵城上班的途中,随便从地摊里买的两个十块钱不到的情侣水杯;某人已经断了一边,又被我用线缝起来的人字夹脚拖鞋;路过花鸟市场,觉得好看心血来潮买的两盆绿萝;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从莫劭城手中要来的免费氢气球。还有毛巾,牙刷。换洗衣物,林林总总一大堆…… 曾经不觉得,现在一打扫。竟不知道屋子里多出了这么多东西。我看着满满当当的一个大盒纸箱,压抑住快要失控的情绪,毫不犹豫的打开门,将它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想必,附近的流浪汉,今天应该会很高兴。 正打算将床单也换下来的时候,眼角突然瞥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牛皮纸盒。我这人有强迫症,所有的东西都有固定的摆放位置,所以对房间里的每一样物品都了如指掌。 而我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入睡前,根本没有看到过这只牛皮纸盒。难道…… 意识到了什么,我立马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身蹲了下来,拿起牛皮纸盒就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不由的一愣,才稍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跟着汹涌起来。 印入眼帘的,不是什么特别金贵的东西,只是一张字条罢了。字条的正上方,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墨字:卖身契。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我拿着字条,下意识的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今,甲方叶小鱼,自愿卖身于乙方凤渊。” “从此,言行,自由,身体,一切所属权利皆归乙方支配……甲方不得提出任何异议。如有违抗,狡辩,抵赖等行为出现……任由乙方处置。备注:乙方有权随时添写附加条款,甲方不得干涉。” “甲方姓名,叶小鱼……乙方姓名,凤渊。” 念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眼睛却停留在最后四个字上,怎么也挪不开:“终生,有效……” 为什么,明明逼着我签下契约的人是你,可偏偏不遵守契约的人也是你?假如你做不到,当初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得到我的一切? 我叶小鱼是卑微,是渺小,可再卑微再渺小,我也没有铜墙铁壁,不是刀枪不入。而是一个会受伤,会流血,会哭会疼,也会想要有一个依靠的有血有肉的人啊! 当然,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蛇精病,我怎么能强求你会懂呢?所以,种族不同,注定是没有缘分在一起吧。 原地立了半晌,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想把卖身契放回去,结果当视线再次落到牛皮纸盒里的时候,又是一愣--里面还有东西。 原来卖身契的下面,还整齐的放着两个鲜艳的,上面印着烫金大字的红包。在它们的旁边,是一叠尤为招摇的,厚厚的软妹币。目光粗略估计一下,大概也有万把块。 我怔怔的将红包拿出来,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没记错的话,厚的一只里面应该是三千,薄的一只里面是一千。 如果说这两只红包是我当初签下卖身契的回报,他特意放在这里没有拿走,那么为什么又要额外放一叠钱在里面? 难道是为了感谢我,这几个月来的陪伴?那和包养又有什么区别!不对!转念一想,这个猜测又被我自己否决了。 这几个月来,貌似一直是他在陪着我。而且,要花钱包养一个总是麻烦不断的惹事精,我想这种事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做不出来,更何况是凤渊。一肚子坏水,出了名的腹黑心机婊,他会让自己做这笔折本的买卖?既然不是留给我的遣散费,那么……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从脑海闪过--为什么这个盒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凤渊离开后,就这么奇怪的出现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里面的钱,是他特意给我留下的生活费?因为知道我身上没有钱,也不在夜宵城打工,怕没有收入来源的我会饿死?那是不是也说明,他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感觉心脏不可抑制的颤悸了一下,仿佛连日来总是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怪异感,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凤渊根本就是一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好心情的带我去游乐园。所以,才会厚着脸皮,主动开口跟我要礼物。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帮我买早餐打扫房间。也所以,才会破天荒的,对我说那些从来都不会说的,肉麻兮兮的情话。 原来在很早之前,事情已经隐隐露出了不寻常的端倪,只是我自己太迟钝,没有察觉到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墙上的挂钟。两点二十五分,距离放学还有两个多小时! 是的,我一刻也等不住,我要向凤渊亲口问清楚:为什么他明明不想放手,却还要选择离开我?假如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叶小鱼都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绝无半点退缩!只求他,不要这样轻易放开我…… 心急火燎的出门前,也顾不上被我丢进垃圾桶的,属于凤渊的东西。从盒子里拿了两百块,不管破不破费,反正花的是某人的钱,直接打的就奔向了学校。 我赶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最后一节上课铃响起。趁着老师还没有来,当着宁小雪和全班同学的面,跟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凤渊的面前:“你跟我出来一下。” 紧接着,也不等他反应,更没征得他的同意,我直接拽着他就进了走廊尽头的女生厕所。役杂亚亡。 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双眸还一如先前的冷冽,仿佛如寒冬里结冰的湖水,令人不寒而栗。但无论他怎么掩盖,我还是从那深沉的眸光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再重新拥有的东西,又意外的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一样。 如此一来,我更是笃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凤渊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这样对我。 想罢,我也不再迟疑,将藏在口袋里的卖身契拿出来,递到他的跟前,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视线,用从来没有过的坚定,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看在这张卖身契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 “到底为什么,要选择放手?” 八十二、没有了 感谢HONEY私家衣櫥的玉佩! 面对我充满希翼的询问,凤渊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定定的,一顺不顺的看着我。仿佛在试探,又像不置信,在困惑我突然返回来。找他谈话的目的。 而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投射出来的光,又冷厉异常。以前只觉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充满威压,但并不是遥不可及。 但如今,却成了坚冷的磐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肃感,让我根本触碰不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要不是凭借着方才捕捉到的,那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我现在几乎就要在他这样不动声色的打量下,丢盔弃甲的落荒而逃了。 两人也不知道这样对视了多久,就在我以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双看着我的,如幽潭一般深邃的双眸,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仿佛一个坚固到没有任何缺陷的黑色水晶球,被一股未知的力量,从里往外打碎了一般。那层冰冷的外壳开始一点一点的剥落。最后显露出来的,竟是一丝隐忍和无奈。 我从来不曾,在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给我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只觉得在凤渊这样的注视下,自己跟着变成了一只奋不顾身的飞蛾。想要为这一束,突然闯进生命里的星光,不顾一切的贡献自己的所有。 “凤渊,今天的事,我们都当做没有发生过。”愣神间,我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凤渊略微蹙起来的眉头,用从前他经常对我说的,诱哄的口吻低语,“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定要离开我?无论是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 “虽然我是很没用。总是给你添麻烦。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也不怕任何事,哪怕是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我唯一怕的,只是像今天这样,你把我推开。”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这么多肉麻兮兮的情话。但此情此景,大脑,思想,嘴巴,眼睛,手,我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我只想,也只能,用尽我所能想到的,一切的办法,挽留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话,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我的眼神,让现在这个刻意与我保持距离的人产生了动摇。 只觉得那抿成一条线的,如刀刻一般的薄唇,不易察觉的松动了一下。连同结了冰似的美得不可方物的脸,都仿佛出现了消融的迹象,只要再一点点的阳光,就会恢复往日的生机。 “小鱼儿……”终于,那指骨分明而冰凉的手掌缓缓的抬了起来,像怕惊扰到了我似的,慢慢朝我的脸庞伸过来。 近了,近了!我眼巴巴的望着凤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拽住了一般,胸腔紧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呀!”就在即将要碰触到的一刻,门外响起了一个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凤渊,你怎么在女生厕所里呀?万一有人来上厕所,看见了怎么办?” 我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了一下,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凤渊的手早已经收了回去,如同从来没有抬起来过似的,此刻正慵懒的搭在裤袋上。 而冷漠如初的表情,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幻觉一样。 我看着不合时宜出现在门口的宁小雪和刘玲,心里冰凉一片。即便凤渊什么都还没有说,单看他再度冰封起来的脸,我就了然,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小鱼,你心急火燎的找凤渊什么事呀,怎么把他拉到女生厕所来了?”宁小雪眨了眨无辜而天真的大眼睛,一脸愧疚的问,“是不是还在为上午的事生凤渊的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也许是因为刘玲在吧,又或许是想竭力扭转凤渊对她的看法,总之,眼前的宁小雪,依然如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乖巧的可爱。 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她掩饰的再好,我也知道她的出现绝非偶然。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凤渊即将要松口的时候出现? “无论我找凤渊有什么事,好像也都不关你的事吧?”我心有不甘的将目光从凤渊处移开,转而看向惺惺作态的宁小雪,“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来怪你?” “我,我只是……小鱼,你别这样。”宁小雪咬着唇,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双眼低垂着,任谁见了都会心软三分。 可是不巧,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唇边,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那是一种胜利者姿态的笑,一种悲悯的笑,仿佛在无比同情的感叹:“叶小鱼,你来晚了。” “呵呵,我怎么样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笑,或者这笑的背后,又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我此刻心里憋得一团火,快要烧穿胸口,恨不得把她燃成灰烬挫骨扬灰了:“我倒想问问,你想怎么样?” “叶小鱼,你别欺我们家小雪善良好说话。”不等宁小雪接话,刘玲已经自告奋勇的当出头鸟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学校找凤渊,不就是想千方百计的来挽回凤渊的心吗?” “我告诉你,晚了!”说到这里,刘玲充满得意之色的斜了我一眼,然后把宁小雪往凤渊的怀里推了推,“咱们小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和凤渊重修旧好了!” “你啊,就一个人乖乖滚回家,慢慢哭去吧!” 她说什么?什么叫重修旧好?我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大脑就跟下了一场雪似的,一片空白。 看着被刘玲推过去的,佯装站不稳靠在凤渊胸口的宁小雪,和并没有伸手推开她的凤渊,几秒钟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刘玲话里的意思。 随后,一点一点的,我将呆愕的目光,重新挪回到凤渊的脸上,嘴巴无意识的开开合合问道:“凤渊,你和她,真的在一起了?” 天地为鉴,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哪怕眼前的一幕就像尖刀一样在剜着我的眼睛,我都可以为了你,视而不见。 片刻的停顿过后,面对我不似质问,反而更像乞求的话,某人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戏谑的轻笑,顿时打破了女生厕所里的沉寂。 也不避讳我看向他的,如烙铁一般的目光,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不然呢?” 紧接着,像是对我问出来的问题,感到非常可笑似的,双眸略微眯起来的人,迎着我的视线,狭促的抿了一下唇角:“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守身如玉么?” 话落,先前几乎就要抚上我的脸的手,已经和从前对我一般的,将宁小雪揽在了怀里。那个曾经只属于我的,冰凉而踏实的胸膛,如今依偎着的人,是宁小雪,而不再是我。 “可是……你刚才,现在又为什么……” 从来没有觉得像这一刻般,这么语无伦次过,明明心里有很多话要问凤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看着此刻依偎在他怀里的,面泛红光,娇羞无限而小鸟依人的宁小雪,我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她刚才那个笑的背后,真正的意思了。 “叶小鱼,这回你总该死心了吧?”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让刘玲得意忘了形。她抬着下巴,犹如一个高傲的女王,伸手在我太阳穴上戳了一下:“人家小两口不知道有多恩爱,你就不要去厚着脸皮搞破坏了!” “哪儿凉快,赶紧回哪儿呆着去!” 呵呵,是这样吗?恩爱吗?这样看起来,好像还真是。 我垂下头,紧紧攥住手心,无声的苦笑了一下。人多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先前还不信这句话,如今算是领教到了。 原来当我在教室里对着某人的座位,独自流泪的时候,他却在觥筹交错间,已经一刻也闲不住的抱得美人归了。回过头来,到了教室,还反咬我一口。 这也便算了,可笑我,在看到床头柜上的盒子时,还跟哈巴狗似的,巴巴的跑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其实,哪来的什么苦衷啊,不过是不爱了罢了。 而那些我觉得所谓的线索,也根本就是他放手之前,最后一点愧疚的弥补。又或者,只是因为我自己心里不甘心,放不下,所以在拼命为他的不忠找理由开脱,仅此而已。 不然,任凭再大的苦衷,也不能让他上午才跟我分开,转眼中午就将别人揽进怀里了吧?我倒还不相信了,他不喜欢一个人,难不成还有人敢拿刀架着他脖子,让他去喜欢? 也对,我也真是糊涂了。他凤渊是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怎么可能会有不得已的苦衷?谁人敢给他不得已的苦衷? 这么一想,我倒释然了。那个牛皮盒子里的钱,应该,也只是,一笔遣散费罢了。而此刻拿在手里的这张“卖身契”,就更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了。人都不要了,要张不作数的破纸干什么? 叶小鱼,醒醒吧!人可以犯贱,但一次,就够了。我缓缓的松开了拳头,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原先漫上来的泪水,已经悉数被自己逼回去了。 望着站在跟前的一对璧人,我微微欠了一身,心里一片荒凉,脸上却皮笑肉不笑的勾起了嘴角。用刚才和某人如出一辙的,带着几分轻蔑几分不屑的口吻,慢慢的开口道:“祝两位,幸福美满,长长久久。”役东岛亡。 “我这里,就不打扰了。”说完,也无瑕再顾及他们怎么想,怎么看,抬腿就要往外走。 “哎,小鱼,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结果没走几步,反被宁小雪伸手一把拉住了。 我回过头,脸上的笑容不减,一字一顿的送了她四个字:“吃、你、麻、痹!” 我想此刻老天爷一定会原谅我的不文明,因为现在,除了爆粗口以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文明的行为了。 然而面对我红果果的挑衅,宁小雪并没有恼,反而笑眯眯的看着我手里的卖身契,故作惊讶的感叹了一句:“咦,小鱼,这是什么呀?” 这会儿,我也算明白了。吃饭不过是个幌子,最终目的,还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字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大字“卖身契”,我就不信,她能考上这所大学,会连这三个字都不认识? “没什么。”我接过她的话,将这张害我白跑一趟的卖身契故意举高了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是刻意要给某个人看似的,用不咸不淡的口吻说道,“不过是一张连当厕纸都派不上用场的废纸罢了。” 话落,特意侧了一下身,佯装礼貌的问:“凤渊同学,你说,是吗?” 问完,也不等眸色沉静如水的人回答,我两手交错,动作无比缓慢而从容的,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将这一份,也是我叶小鱼此生唯一的一份卖身契,撕成了许多面条状的碎片。之后,面不改色的冲进了洗手间的下水道。 好了,没有了…… 继小怪胎之后,两人仅剩的一丝联系,也就这样断了。 八十三、不放手! 想想真可笑,看着一点一点被黑乎乎的下水道吞没的碎纸片,我居然还会觉得有点不舍。胸腔里某个最柔软的器官,竟也会跟着绞痛。难不成,我叶小鱼天生是个受虐狂,自己还不知道? 我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在做完这一切后。神情冷然的睨了一眼宁小雪,也不说话,暗想,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既然小鱼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了,下次记得一起吃饭哦!”宁小雪又大又圆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露出两颗雪白的小兔牙,挡住我的身体往旁边退了几步。 “我,走了。”我没有回头,背对着某人,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或者,可能潜意识里面还想要做最后的道别吧。不过无所谓了,说不说,又有什么不同? 再度从学校出来,已经是放学时间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兴奋的在交头接耳,或欢快的在互相打闹,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没有打算坐公交。而是沿着马路,一路往回走。即便身体已经很累,可是大脑却还是不肯停歇,如一把生锈迟钝的锯子在拼命的拉扯里面的记忆,某个人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戏谑的,狡黠的,狭促的,眯起眼睛看着我的,勾着唇角对着我笑的,会俯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的,会从背后紧紧抱住我的,会在危难时刻及时赶来的…… 原来。从来不曾得到过,不叫痛苦,就像林晓洸之于我。如今回想起来,也只是一段晦涩的暗恋罢了。真正让人痛苦的,是明明已经被握在手里,到最后却还是没能拥有到最后。 就好像打开一扇窗,让我看到很多,听到很多,想到很多,然而也仅仅只是如此。当我伸手要去触摸这些,我原本以为会属于我的东西时,这一扇窗又淬不及防的关上了。 此后的余生里,我恐怕都要活在这扇窗的阴影里了--会想念,会比较,再也不甘,也无法做回,曾经那个什么都可以将就的叶小鱼了。 我望向远处,夕阳的余晖很温柔。浅金色的光,淡淡的洒下来,仿佛将整个苍穹下的大地都笼罩在了一个虚幻的梦境中,显得如此不真实。 我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即将被地平线吞没的光,抬手挡在额前--原来再温柔的太阳,依然还是会刺痛眼睛。 “吧嗒--”手腕上幽蓝色的手链,随着我的动作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平日里蓝到深邃的颜色,此刻在光的折射下,反而变得通透了许多。只是触手依然冰凉,就像某个人的体温。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突然让我想到了受伤住院的那段时光。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夕阳从窗户洒进来,落在我的病床上。某人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发,用从未有过的声音在宽慰我。 也正是那天,在醒来后,我被告知小怪胎没有了。 “小怪胎没有了,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喜欢上别人?”我依稀记得,自己这么问过他。 “不会。我凤渊的女人,永远只有你,也只能是你。”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小鱼儿,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始终爱你。” 现在这样,我也要相信你吗?相信你,还像从前那样爱我?相信你是因为爱我,才会推开我,把别的女人搂在自己的怀里? 就算不爱了,喜欢上别人了,可为什么这个别人,偏偏要是屡次害我不成,又伤害小怪胎的宁小雪? ……等等!为什么,偏偏会是宁小雪? 为什么偏偏是宁小雪来了以后,凤渊就变成了这样?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由的蹙紧双眉,闭上眼睛,努力将心头不理智的情绪统统压下去,仔细回想了一遍今天事情发生的全部经过。 从早上出门的前一刻,一直到刚刚从教学楼出来之后,原原本本的将每一个细节都捋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之后,便发现了一个从头到尾都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其实也是一个非常明显,而且换做平时的我,一定早就已经意识到的问题--每次只要宁小雪一出现,凤渊就会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拒我于千里之外。 不说别的,就说刚才在厕所发生的一幕。在宁小雪进来之前,凤渊对我的态度已经明显有了改变。尽管有些陌生,但我能从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感应到,他的心里还有我,并没有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厌弃我。 可是这一切变化,在宁小雪进来之后,就全都跟云烟一样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甚至还对我恶言相向,恨不得立马和我撇清关系。 这是不是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凤渊在刻意回避宁小雪,不想让她知道,他还依然在乎我?假如确实是这样的话,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在顾忌什么? 难道是在担心宁小雪会对他构成威胁吗?不对,连他哥哥都不是凤渊的对手,又怎么可能会怕区区一个宁小雪?役东节才。 既然不是忌惮宁小雪本身,那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 显然也不太可能,凭我对凤渊的了解,估计把柄还没拿出来,宁小雪就已经栽在他手里了。 既然以上两种情况都不可能,那么凤渊,又为什么……电光火石之间,天灵盖如同被雷击了一下,整个人都跟着发颤起来:难道这一切的种种,只是因为我? 回想之前,凤渊眼神里那一抹竭力掩藏的隐忍和无奈,我感觉自己,终于触碰到了问题的关键:可能会受到威胁,也许有把柄落在宁小雪手中的人,当然不会是凤渊。 而是一无是处,只会像现在这样意气用事,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愿意相信凤渊的我,大笨蛋叶小鱼! 可如果事情真像我猜测的这般,仅凭一个宁小雪,又怎么能让凤渊避讳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宁小雪的背后,还有一个人,或者根本不止一个。 凤渊真正担心的,也不是宁小雪,而正是在宁小雪背后的那一个,或者一群人。 那么,眼下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凤渊的前后态度,会在一夕之间变得这么反常;为什么宁愿选择和伤害小怪胎的宁小雪在一起,也一定要把我推开;为什么总是在宁小雪出现的时候,对我格外冷漠无情。 我不知道在这些天,看似平常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数。我只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辜负了凤渊对我的付出。 明明曾经那样信誓旦旦的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相信他。可当困难真正降临的时候,我却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质疑和责问。 所以说,叶小鱼,你果然还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对于自己看上的男人,你就那么没有信心?对于两人的这段感情,你就那么没有把握? 不,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除非,凤渊亲口告诉我,他真的不爱了。 也是到了现在,再回过头去看,才猛然意识到,在我那样咄咄逼问的情况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确切的说过“不爱”两个字,而是每一次都模棱两可,用其他话一笔带过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此刻我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大马路上想的再多,猜测也终归只是猜测。当务之急,还是必须得想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测才行。 再多的办法,都比不上直接向当事人问清楚,来的更简单、粗暴、有效!打定主意,我从口袋里拿出了原本属于凤渊的手机。幸好,当初在把手机给我的时候,他把卡拔出了。虽然沦落到只能用我淘汰下来的那个旧手机,但起码还联系的上。 正打算编辑短信的时候,我的手又顿住了。 叶小鱼啊叶小鱼,你他妈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最近脑袋是被门给挤了,还是让驴给踢了? 这个时间冒冒失失的给凤渊发短信,宁小雪一定在他身边,就算发了也是白搭!反正已经决定不会就此放手,那么就要做好准备忍耐到底的觉悟。等上三五个小时,到了夜深人静,再发也不迟。 想完,我又重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也不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拦了辆的士匆匆忙忙回了家。我要赶在那些流浪汉动手前,把被我丢进垃圾桶的凤渊的东西,统统都抢救回来。 八十四、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当我赶到家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经常在小区门口晃悠的两个流浪汉,在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翻找,那个出门前被我丢在垃圾桶旁边的大纸箱。 一个拿着凤渊大码的睡衣在自己五短的身材上来回比划,一个结满污垢的脚上穿着凤渊的人字夹脚拖鞋在试脚感。另外,两人破烂不堪的蛇皮袋里。已经塞了不少东西。什么毛巾。漱口杯,换洗衣物……连两只氢气球都不放过,绳子的一端扎在蛇皮袋上,此刻就这么冲着我在迎风摆动。 “快放下,那是我的东西!”我心一急,冲了上去,一把夺下了其中一个手里的睡衣,“还有你,快把鞋子脱下来!” 我相信,如果这一幕被凤渊看到的话,估计他以后宁可果奔和赤脚,也不会再愿意看到这件睡衣和这双拖鞋了。 “小姑娘,说话是要有证据的,你说这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被我夺走睡衣的流浪汉不高兴了,面红耳赤的据理力争,“你倒喊它一声。看它是不是答应你?” “……”最近怎么竟碰上厚脸皮的了? 最后,在我好说歹说,讨价还价之下,我终于从两个流浪汉手里要回了两只氢气球和两盆奄奄一息的绿萝。 掏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看着被自己整理的空荡荡的屋子,又是一愣。随后放下绿萝,把氢气球绑在门把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叶小鱼,现在尝到做事情太冲动的苦头了吧? 人是人,东西是东西,两者要分开。你好端端的拿东西撒气,到头来破费的,不还是自己吗?虽然花的也不是我的钱,但凤渊的钱就不是钱了吗? 我一面深深的自责,一面拨打了外卖电话,订购了一个超级豪华至尊披萨。晚上还要好好和某人周旋。怎么着也得先填饱肚子。反正是他的钱,不吃白不吃! 吃着热腾腾的披萨,眼睛看着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内容的电视节目。不得不承认,我此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脑子里一刻也没有停过,在不断想着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遇到这些情况,我又该怎么去应对。役协农才。 但总的来说,我最担心的一个问题,还是怕凤渊到时候不肯见我。或者见了面,也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正如我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如果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么在他选择这样做的时候,就压根没想过要告诉我,或者让我陪他分担。 所以,当时在厕所里的时候,就算宁小雪不出现,恐怕他也未必会说。从他那敏捷的反应,就能看出一二,如果不是早有防备,怎么可能这么快凹好造型? 一边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一边耐着性子等,直到窗外的夜幕一点一点的拉下来,时针从六慢慢拨到了十,我才强装镇定的掏出手机,开始给凤渊编辑短信。 结果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单单是一条短信,写了删,删了写,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态度强硬了吧,万一这货不买账呢?气势薄弱了吧,又怕他不够明白,我愿意陪他共度难关的决心。 加上之前在厕所里发生的一幕,假如我今天的猜测属实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应该会比原先更有顾虑,让他开口反而难上加难。 这么一来,下午学校这一趟,看来是去错了。不仅没从凤渊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引起了宁小雪的怀疑。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明知道凤渊可能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要我当做没事人一样的袖手旁观,我叶小鱼实在做不到。 最终,在反复修改之后,我按下了发送键:“我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务必前来!” 我不敢叫他的名字,也不敢说自己是谁,更没有说见面的地点。假如凤渊真的在提防宁小雪,此时的他一定已经删除了我的联系方式。反正,他能来最好,要是来不了,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再给他徒增麻烦。 看着发送成功的消息,我随便披了件外套,换好鞋子就匆匆出了门。这个点,去夜宵城的公交车是肯定没有了,走路过去也不现实。我叶小鱼虽然爱财,但孰轻孰重还是分的清楚,看着大马路上来往亮着绿灯的出租车,果断拦了一辆直奔夜宵城。 所以其他的不说,至少各位可以从我的教训里总结出一条经验--有事没事千万别跟自己对象闹别扭,烧钱! 临近午夜十一点,其他地方早已寂静一片,但是对于夜宵城来说,最热闹的时段才刚刚开始。我没有去餐馆跟老板娘打招呼,而是到了上次和伍吟儿见过面的奶茶店,点了一杯珍珠奶茶,一边喝一边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平时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可是一旦碰到等人等车的时候,时间慢的就跟蜗牛在爬一样。尤其是像我现在这样,装着心事,又静不下来,隔三差五的看手表,这心情简直了! 可是当我把一杯奶茶喝完,不得已又点了一杯的时候,凤渊还是没有出现。从我坐下到开始等,也该有半个多小时了。或许是脱不开身吧,我收回了伸的长长的脖子,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结果,眼见着第二杯也要见底了,还是没有看到凤渊的身影。我心里开始不确定了,拿出手机反复确认了几遍,确定没有发错,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盯着空空如也的收件箱,我垂着头,咬住嘴唇,又忍不住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 正在惊疑不定中,手机突然“兹--”的震动了一下,变暗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我看着收件箱里跳出来的未读短信,激动地差点蹦起来。连去点击读取的手指,都在不经意间有些微微的颤抖。 然而,在点开读取信息之后的一秒钟,我不由的愣住了--不是凤渊,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年头垃圾短信多了去了。可是真正让我感到困惑的,是短信的内容:叶小鱼,想知道凤渊为什么要甩掉你的原因吗?想知道的话,现先在过来找我。 后面是一个地址,什么街什么路的,总之从来没听说过。 我看完这条短信,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可能发这条短信的人,和对方发这条短信给我的目的,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 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是凤渊,但也是最快被我否决的。首先,他不会叫我叶小鱼。其次,在我什么都还没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主动要求跟我坦白。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我已经跟他约好了见面地点,现在又发一个地址给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第二个想到的人,自然是宁小雪。不过对于她,我实在不好确定。是她的话,我清楚的记得她没有我的号码。就算能拿到我的号码,她这样直接约我见面,要告诉我凤渊离开我的原因,也未免太过好心了吧?但要说不是她,我也没这个把握。毕竟算起来,她应该和凤渊是一个世界的人,大抵也是精神不太稳定的类型。什么时候突发奇想,有意捉弄我,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排除这两个人以外,我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人,也就剩下小白和闫重烈了。可是小白不会叫我叶小鱼,而且他受伤了。至于这个闫重烈,也不是没有可能,自从上次天台的事情过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件事,说不定还真跟他脱不了干系。 几番思索下来,我还是决定按照地址过去看看。无论对方是谁,有没有希望,我都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因为也许仅仅只是我的一次畏缩,就有可能让我永远失去凤渊。 八十五、竟然是她 这个地址我也不认识,认识也没辙,又没有公交,还是只能打的。尼玛,今天一天打的车都快赶上往常一年的次数了。 我伸手拦了一辆空车,坐上副驾驶。就给司机看了手机短信上的地址:“师傅。麻烦你帮我送到这个地方。” 司机在看清楚上面的地址后,迟疑了一下,看我的眼神也怪异起来:“小姑娘,这么晚了,你确定要去这种地方?” “呃……有什么问题吗?”我有些茫然,难道他想拒载? “没,没什么。”话落,司机转过头不再看我,踩下油门,车子就开了出去。 此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四下无人的街道,比之前我出来的时候显得还要寂静。我警惕的看着道路两边,手里拽紧了手机,正襟危坐。 不能怪我小题大做,新闻里报道的还少吗--少女深夜搭乘出租车失联,后在XXX处发现。已死亡多时。案件具体情况如何,还在进一步调查中,请看后续报道。 我可不想变成这种新闻里的主角,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凤渊。 幸好是我多虑了,在开出去一段时间之后,两边的景象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的,倒一点也不比夜宵城逊色。 只是,怎么越往里开,还越热闹了?看起来灯红酒绿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大正经。 “小姑娘,到了。”正在疑惑间,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把钱递过去的时候,其实想问问他是不是把我送错地方了,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把零钱找给我,一踩油门就走了。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明白司机刚刚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感情他以为我三更半夜来这种地方。是个不正经的姑娘家。没错,手机短信里发给我的地址,是一个,嗯……怎么说呢,夜总会一条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反正不是平常女孩子会来的地方。 如此一来,我就更好奇给我发短信的人了。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把我约到这种地方来说话?关于我和凤渊之间的事,对方又了解多少?对于这些我全都不得而知,但理智却不断在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可心里记挂着凤渊,我还是想赌一把! 朝四下张望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可疑的目标,我拿出手机,按照之前收到的短信,给陌生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结果刚打通,就被对方给按掉了。 该不会被耍了吧?我盯着手机,蹙着眉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就在我纠结要不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 还是一条短信:找到仙仙足浴,再往前走两百米,看到一条弄堂,往右拐,我就在那里等你。过时不候! 不就见个面吗,怎么整的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我看完短信,将手机放回兜里,就抬头寻找那个叫“仙仙足浴”的招牌。还巧了,马路正对面就是。 我沿着足浴店门口的小路往前走了大约两百米,就到了短信上说的弄堂里。和外面人来人往,一片繁华的景象截然不同。这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和几个脏兮兮的泔水桶。整个弄堂都散发着一股酸臭的食物发馊的味道,非常难闻。 看着寂静无人的四下,实在没有办法,我提着心低声喊了起来:“我来了,你是谁,人在哪里?” 刚喊了两声,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好像还不止一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来的人,和短信里约我出来的人,是一伙儿的吗?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眯起眼睛打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 当我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的时候,对方也紧跟着开口了:“叶小鱼,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看来你对凤渊,还是用情挺深的嘛。” 说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刘玲!我想过那么多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看着她身后几个流里流气打扮的男人,几乎是同时,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回跑。 “快拦住她,别让这个小贱人跑了!” 根本不用刘玲提醒,我才刚跑出没多远,身后就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不出半分钟,我已经被眼前这三四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给团团围住,堵了回来。 直到退无可退,我才挨着墙根,看向刘玲,强装镇定的问道:“刘玲,你半夜三更把我约出来,有什么事?” “如果不太要紧的话,明天回学校再说吧,现在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到了这会儿,我要还认为她会跟我说凤渊的事,那我就实在太天真了。 “哈哈,还想回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刘玲夸张的咧开了嘴角,对着她身旁的几个男人指了指我,“她居然还想着回家,真他妈逗死人了!” 笑完之后,刘玲慢慢的朝我踱了几步。随着她的靠近,我也跟着被她脸上的妆容吓了一大跳,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句话: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只见两个眼睛化着夸张的烟熏妆,稍不留神就会直接看成熊猫眼。惨白的脸庞跟死后化成冤鬼的王倩倩有的一拼,也不知道往上抹了多少粉底。尤其让人不忍直视的,是那张猩红的嘴巴。我怀疑她要去演吸血鬼之类的角色,就这副尊容,不用试镜,直接给过了。 “刘玲,你到底想干什么?”说话的空挡,我把手偷偷伸进了口袋,试图给赵恒打电话。别问我为什么不给凤渊打,他连我短信都没有回,这种时候会接我电话?别逗了! 但无论给谁打都没用,显然不切实际,因为根本看不到电话号码。所以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好心提醒一句,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考虑清楚后果!” “看来你也不傻,又为什么要跟我在这里装傻充愣呢?”话落,不等我反应,刘玲就毫无征兆的甩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下真够使劲的,我觉得眼前一花,两耳嗡嗡作响,鼻子里就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 紧跟着就听她继续说道:“你问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想帮帮你咯!” “看你被凤渊甩了,长夜漫漫,一定很寂寞。就特意找了几个好哥哥来陪你玩儿玩,你可别不领情。” “好意心领了。”我用手背抹了一把快淌进嘴巴里的鼻血,冷冷的斜了一眼刘玲,“不过,我现在只想回家。”役协庄才。 话落,刘玲作势又要打,这回我有所防备,她手还没落下来,就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寡不敌众这个词,现在很好的体现在了我的身上。 我刚抓住刘玲的手,其中一个黄毛的男人就对着我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被踹中的当时,我就想:真他妈日了狗了,早知道还不如被刘玲打一巴掌。 “叶小鱼,都是知根知底的,你搁我这里装什么纯情?”刘玲见我痛的蜷缩在地上,得意的拿手掌拍了拍我的脸,对那几个男人说道,“几位哥哥,你们可别看我同学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其实骨子里贱着呢,还没毕业就把肚子给弄大了。” “不过别担心,她肚子里的小野种已经掉了,待会儿哥哥们怎么高兴就怎么来,不要客气。” 她话刚说完,深夜冗长的弄堂里就响起了一阵无比龌龊的狞笑声。我自知再不想办法离开,今晚肯定要交代在刘玲手里了。可是思前想后,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刘玲会对我突然发难。 “刘玲,虽然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你也没必要做的这么过分吧?”腹部的绞痛让我直不起身,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墙角边,“凭良心说,哪一次不是你在故意找我麻烦,我什么时候针对过你?” “叶小鱼,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我哪句话刺激到她了,刘玲蓦地一下抬高了声音,“上次去吃饭,要不是你在凤渊耳边嚼舌根,我至于被全班同学冷落吗?” “如果不是你,凤渊又怎么会知道我在夜总会上班!还敢威胁我,你他妈做得出来就不要怕承认!” 经她一提醒,我顿时想到了开学那天发生的事。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凤渊当时凑在刘玲的耳边说了什么。只可惜,我是真不知道刘玲会在这里上班。至于凤渊是怎么知道的,呵呵,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也活该我倒霉,那个蛇精病拍拍屁股走人了,现在所有的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偏偏我还百口莫辩。 就在我打算跟刘玲解释的时候,只听她对着离我最近的一个男人说道:“先把她弄走,之后想干什么,还不是哥哥们说了算。” “不要,我……”我话还没说话,一块白毛巾就不偏不倚的捂在了我嘴巴上。 紧接着鼻子里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也没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就混混沉沉睡了过去。 八十六、伺机而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只是浑身依然软趴趴的,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而眼睛又被布条勒的生疼,无论我怎么眨,视线所及还是一片漆黑。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更不要说看清楚周围的景象了。 至于呼救。想都不要想。嘴巴不知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的同时,还不断闻到一股熏人的酸臭味。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吐出来。否则,在嘴巴被堵住的情况下,我一定会被自己的呕吐物窒息! 就算看不见,我也清楚眼下的处境。自己就跟一只没有茧的蚕蛹一般,手脚反绑,被随意的丢弃在某个角落里。 只不过这个角落。还在不断的颠簸中。假如没有猜错的话,我现在应该在车上。而车子会开向哪里。别问我,我也很想知道。 因为药效还没有过,加上我也不想惊动刘玲她们,就索性继续装睡。静静的躺在一旁,侧耳倾听她们的谈话。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刘玲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带着十足的轻蔑,“我这同学虽然以前长得丑,可瞧瞧现在这模样,也算得上是个标志的美人坯子了。” “这长相是还凑活。”有人附和了一句,又话锋一转,“可惜不是个雏。” “呵,看把你嫌弃的!”紧接着又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一边说,一边吐了口痰,“又不是让你娶回家当老婆,管那么多干啥?” “就是!兄弟几个快活够了,就按照事先说好的办,直接把她给卖。” 听到这里,原先还强装镇定,打算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的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着慌了:看来这个刘玲想对付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因为凤渊在,才一直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现如今我孤家寡人一个,反而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躺在地上,咬紧牙关,尝试着动了动被反绑的手腕。然而不过是徒劳,别说手腕,就算弯曲一下小拇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难于上青天。 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继上次钱家大宅之后,这已经是第二次躺着中枪了。难不成为了和凤渊这个蛇精病相遇,我在不知不觉中竟把下半辈子的运气全花光了?不然为什么短短几个月,老是触霉头! “对了,说起这事,到底靠不靠谱?”正在我苦于无法脱身之际,那头的说话声又响起了,“别到时候把人给卖了,回头她自己又跑回来了,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咱们!” “放心吧,强哥!”之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男人宽慰道,“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多得是老光棍,好不容易花钱买了个媳妇,眼睛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盯在她身上,能给她逃走的机会?” “就是!到时候咱们再给提个醒,直接弄跟铁链拴床上,不是更方便?哈哈!” 说话声一落,整个车厢又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刘玲的谩骂:“叶小鱼,让你他妈在背后阴老娘,活该你有今天!”役叉台号。 听了刘玲的话,我也终于明白自己上辈子造什么孽了:一定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把刘玲祖宗十八代的坟都给刨了。否则她凭什么像只疯狗一样,死咬着我不放? 在浑浑噩噩间,大约又过了二十几分钟,车子一个急刹车,总算停下了。由于惯性作用,没有任何支撑的我,还一头撞在了硬邦邦的车门上。本来就不大灵光的脑袋,这下更是变成了一锅煮不开的浆糊。 只听“哗啦”一声,车门随后被打开来。一阵冰凉的山风,跟着被灌进了车厢。我老家本来就四面环山,对于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由此断定,自己现在正在某一处靠近山脚的地方。与此同时,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再这么拖下去,我今晚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赶紧的,把那丫头片子从车里弄下来!”那个被称作强哥的人低低的喝了一声,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还有你们两个,他妈都什么时候了,别光顾着抽烟,把车门关上!” 他话音刚落,一双手从暗中伸过来,一把将我拖了出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就被人扛在了肩上。 “强哥,别说,这小丫头的手感还真挺不错。”扛着我的人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猥琐的笑,说话间还用手猛的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真他妈日了狗了!我头朝下,整个人随着对方的脚步一颠一颠晃得有些脑充血。正盘算着要不要继续装睡,好放松他们的警惕时,突然感觉脸上一松,绑住我眼睛的布条就在不知不觉中滑了下来。 太好了!我心里一喜,虽然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能趁机了解一下地势,总比一抹黑来的强。万一有机会逃走,也好知道往哪个方向,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想罢,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后,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原来,从离开夜总会一条街到现在,时间过去才没多久,至多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因为漆黑的四下,一切还笼罩在深夜的寂静中,暗沉沉的夜空一点也没有要天亮的迹象。 和我之前预料的一样,刘玲和她找来的四个所谓的哥哥,正带着我在往山上走。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我看着两旁隐没在黑暗中的灌木丛,和脚下崎岖的羊肠小道,心里越发没了底。 如果再不想办法脱身,到时候就算我身上的药效过了,也照样插翅难逃。毕竟以一敌五,对方其中四个还是大男人。我要想打赢他们,除非黄飞鸿附体,否则说什么都白搭。 “强哥,到了!”前面一个兴奋的呼声瞬间打断了我的思路。 “到就到了,你他娘一惊一乍的吓唬谁?”随后就听那个被叫做强哥的男人咒骂了一声:“你也别傻愣着,赶紧动作麻利点,把这丫头片子给我弄过去!” “强哥,你动什么气呀,我这不正走着吗?”扛着我的男人嬉皮笑脸的应了一声。 他话一说完,就加快了脚步。随着两旁景物的移动,没一会,我就感觉吹在脸上的风比刚才要小了许多,似乎是到了一处地势平缓的空地上。 刚想抬头看看是在哪里,扛着我的人抓住我后背的衣服,又一把将我丢到了地上。 尼玛!我后背着地,又被捆着手脚,差点没摔断气。也幸好地上植被还算茂盛,不然我铁定落不到好。 “哥,能生个火不?这深更半夜的,在山上呆着怪渗人的。”刘玲站在我斜后方,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行,那你在这里看着,万一她醒了,别叫她逃走了!”叮嘱了几句,这个叫强哥的男人就拉上其他几个人去拾柴火了。 我心里一动,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斜躺在草地上,等那四个男人走远了,看着寂静的四下只剩下了我和刘玲两个人,我决定放手一搏。 “呜呜……”我装出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冲着刘玲叫了起来。一边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边心里暗暗焦急:快点,快点,一定要赶在那几个人回来之前离开! “哟!叶小鱼,你醒啦?”结果我这头心急如焚,刘玲还在那头慢条斯理,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冲着我嘲讽,“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想说,别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这个忙我还是要帮的。” 八十七、小蛇小蛇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刚想打瞌睡,就送个枕头过来!刘玲说完,还当真把我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Fuck of!我这才看清楚,原来嘴巴里堵了一路的,竟然是只臭袜子! 尽管心里确实恶心的不行,但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也顾不得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臭袜子的酸爽味。我侧着身,对刘玲说道:“既然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那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我当然知道刘玲为什么会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无非就是想听我对着她痛哭流涕的求饶罢了。 果然,一听我还想让她帮忙,她当即就乐了:“要我帮忙也可以,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满意,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考虑一下。”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叶小鱼一介女流,更没什么好顾忌。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低声下气又算得了什么? 想罢,我立马蹙了一下眉头,把脸耷拉下来,装出一副“刘玲大人,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的奴才相,带着哭腔说道:“刘玲……姐,我尿急,想上厕所,求求你,帮我把脚上的绳子一起解开吧?” 说话间,眼角硬生生的被我挤出了两滴眼泪。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演技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哈哈,叶小鱼。你当我傻吗?”然而,演技再好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听了我的话,刘玲夸张的仰头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吗,这么低级的谎话也会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趁上厕所的时候逃走吗?” “我告诉你,做梦!” “求求你了,我真的快要憋不住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只能耐着性子帮刘玲出主意。“你只要帮我解开脚上的绳子就行。” “然后把解开来的绳子系在我手上,这样你抓着绳子的一头,我又被绑着手,还能跑到哪里去?” “更何况,我要是尿了裤子,臭气熏天的,你们跟我呆在一起不也遭罪吗?” 这话我是故意说的--在不暴露自己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同时,又可以适当提醒刘玲,既然她们想把我卖了,那起码也得注意一下品相不是?一个尿了裤子,又被折磨的蓬头垢面的女人,要人家掏钱买下来,还真是悬。 也不知道我的话是不是起了作用,刘玲低头思付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又重新抬头看向我:“你保证不耍花样?” “我保证!”为了这句话,我他妈急得都快哭了!天晓得我此刻究竟有多紧张。 似乎意识到刚才质疑我的样子有点怂,刘玲干咳了一声:“就算你敢耍花样,我也不怕,反正到时候被抓回来,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不会不会,我真的只是想上个厕所。”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心一横是彻底豁出去了,“刘玲姐,求求你,我快尿出来了!” “哈哈,叶小鱼,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让你看看自己有多贱!”刘玲一边说一边朝我靠近,伸手在我脸上鄙夷的拍了拍,看起来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看在你这么有觉悟的份上,我就可怜你一次。” 说完,当真俯下身,开始解我脚上的绳子。 快点,快点,再快点!我的视线一会落在她解绳子的手上,一会又瞟向远处,生怕那几个捡柴火去的男人这个时候赶回来。 但在争分夺秒,提心吊胆的同时,我也拼命在警告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所以,当刘玲在帮我解绳子的整个过程中,我都表现的顺从无比,哪怕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好了,转过身去!” 终于,绳子赶在那几个男人回来之前解开了!我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冲我招手。随后的半分钟里,刘玲又把那根绳子系到了我的手上。 就这样,我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拉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空地,朝灌木丛比较深一点的地方走去。 借着月光,走出不过四五十米远,刘玲就不答应了:“行了,就这里,又没人来看你,动作快点!” 因为距离那块空地太近,我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怕吵闹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佯装地上不平站不住脚,故作镇定的朝她身后挪了几步。 “刘玲,你,你看……那是什么东西?”就在她即将要开口喝止我的时候,我用一种低沉的,近乎诡异的声音,阴恻恻的冲着她斜后方,哆哆嗦嗦的说道。 没错,我就是要吓死她!这么做,也绝非冒险之举。因为从她刚才要求生火,说山里晚上渗的慌。我就断定,从进山开始,她心里就毛的很,只要我稍加刺激,一定能勾起她心底里的恐惧。 “什,什么?”果不出所料,几乎是一瞬间,刘玲惊恐的转过身,朝我说的方向看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抬起一脚就狠狠踹在了她的屁股上。而她的前面正好是一个略微倾斜的陡坡,这也是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好的。此刻被我临门一脚,刘玲只来得及一声低呼,就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不等她屁股落地,我拽起拖在地上的绳子,扭头就朝山的更里面跑去。别问我为什么不往山下跑,我要一下去,没准正好跟拾柴回来的几个男人打个照面。到时候,我跟谁哭去? 此时上空的毛月亮已经西沉,四周一片黑黢黢的,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有荆棘横生的灌木丛,勾的我皮肉开绽,火辣辣的疼。加上我双手被反绑着,又慌不择路,跑起来更是异常吃力。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竭尽所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前方不一定有曙光,可是停在原地,等待我的必定是生不如死。 就在我跑得满头大汗,隐隐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溪流声,视线逐渐变得开阔起来的时候,身后蓦地响起了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中间还夹杂着污秽的咒骂:“他妈的,这个臭表子,居然敢在老子的眼皮底下耍花样!别让我逮到,否则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是他们追来了!我有想过他们会追上来,却没想过会这么快追上来。情急之下,只能躲进了一旁半人高的矮树丛。 刚藏好不久,脚步声转眼就到了跟前。我屏气凝神,竭力控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瞪大眼睛,万分紧张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露了马脚。 “强哥,找了这么久都不见人,我们会不会找错方向了?” “不会!我们刚从山路那边过来,没看到人影,她肯定是往里面跑了。”这个强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继续找!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她一个丫头片子!” “对,继续找!”刘玲也跟着来了,比起那个强哥的怒气,她更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今天就算把整座山翻过来,也要把这个死贱人找出来!” 话音一落,脚步声由近及远,朝山的更里面追去了。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湿了。然而,就在打算起身离开之际,突然觉得脚背一凉,有东西缓缓的沿着我的脚踝爬了上来。 冰凉的触感,粗糙的质地,陌生而熟悉。几乎是同时,我的脑海里炸响了一个声音--蛇! 喉咙里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低呼,我僵着身体,看着近在咫尺的蛇,寒毛骨倒竖了起来。可仅仅是千分之一秒后,脑海里顿时白光一闪,想到了当初最早认识凤渊的场景,心里紧跟着冒出了一个大胆而荒唐的念头:这条小蛇,可不可以,会不会……带凤渊来救我?役叉丽弟。 刚这么想着,行动快于大脑,我就像个神经病似的对着蛇开口了:“小蛇,小蛇,你认不认识凤渊?” “如果认识的话,求求你帮我给他带个话,让他快来救我,拜托了!” 仿佛真的能听懂我的话一般,原先蛇在黑暗中发着幽光的瞳孔一闪,就从我的脚背爬了下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灌木丛里。 “哈!总算找到你了!”正当我目送小蛇离开,打算朝山下跑的时候,耳边猛然响起一个暴戾中略带兴奋的大喊声,“你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臭表子!” 八十八、是否有资格 根本来不及反应,话音一落,还蹲在地上的我,就被那个叫强哥的男人狠狠一把揪住了头发。死命一拽,人已经往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啊!”头皮被扯着,后背被石子硌着。两种极致的痛差点没让我当场晕死过去。不由自主的从喉咙里迸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有那么一瞬间,我自己也被这声惨叫吓了一跳,甚至怀疑这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因为在此刻寂静的山林中,实在显得太过惊悚了。 然而我的痛呼声刚落,眼前一花,刘玲硬邦邦的鞋尖就毫不留情的踢中了我的下巴:“小贱人,你不是很能耐吗,你倒是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唔……”原谅我,除了撕心裂肺。透彻四肢百骇的痛。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语言,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了。 已经感觉不到整个下巴的存在,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异常艰难。因为来不及反应,舌尖也被咬破了,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一般的腥甜味。 我仰面躺着,头顶上方是星光斑驳的夜空。那熠熠闪烁的星辰,是那么耀眼,那么令人痴迷,而又那么遥远。远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企及,就像那双某人的眼睛…… 凤渊,你到底。在哪里? 嘴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望着那一方星空,我在心里低低的默念了一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累,是真心累了。 从来没有那么想要,找个宁静的港湾,好好睡上一觉。 “先把她带走。回去再慢慢教训她!”耳边听到有人在狞笑。 随后身体一轻,人就被老鹰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再度被扛到了之前那个男人肩上。 身体跟着对方的脚步晃动着,浑身上下都在痛,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再痛,也不及胸腔某个地方,如钝刀在割一般的痛,千分之一。 我垂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被一点一点的甩在身后,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我刚刚跑得那么用力,跑的那么拼命,其实距离那块空地,也不过千米远。 只不过,这短短千米距离,上面丛生的荆棘,已经将我划得遍体鳞伤。就像我追随某人的脚步一般,同样那么用力,那么拼命,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 呵呵,叶小鱼,你早该明白的:并不是所有的事,凭着一腔热情,就会如自己所愿那样,开花结果的…… “把这丫头片子给我看好了,要再让她跑了,今晚咱们谁都落不到好!”那个叫强哥的男人吩咐其他几个人盯着我,自己则带着刘玲去生火了。 痛到麻木的嘴巴重新被那团臭袜子塞了起来,手依旧被反绑着。随后像一只残破不堪的洋娃娃,我被丢弃在地上。 几个男人因为我的逃跑害得他们虚惊一场,还在骂骂咧咧。说到气愤处,难免拳脚相加。 我闷声不吭的斜躺在地上,眼睛看着那堆越来越旺的篝火,心想,过了今晚,应该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正愣愣的盯着那堆篝火出神,眼前一暗,一个身影居高临下挡在了跟前:“丫头片子,本来我们只想乐呵乐呵,差不多就得了。” “但既然你这么不识相,也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 “强哥,你跟她废那么多口舌干嘛,我这都准备好了!”刘玲站在篝火旁边,冲这头摇了摇手中的小型DV机,明晃晃的火光照在她化了浓妆的脸上,犹如来自地狱的夜叉,丑陋异常,“这天也快亮了,几个哥哥速战速决。我也好给我的同学留给纪念,让她永远记住今天这美丽动人的一晚。” 话落,那化着烟熏妆的熊猫眼朝我看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在说:“叶小鱼,你死定了!” “哈哈,还是你个小妮子心眼最多!”被叫强哥的人看到刘玲手中的DV机时,绿豆一样大的眼睛顿时冒起了精光,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自己裤腰上的皮带,“等会儿给你哥哥我来个威武霸气的特写!” “没问题!”刘玲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嘴角勾着一个淬满毒汁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对“凤渊会不会来救我”,这一丝幻想早已彻底破灭,但心底里的恐惧还是让我本能的抗拒着。在面对那个强哥朝我伸过来的,如肥肠一样的手,我竭尽全力往后瑟缩,试图躲避这屈辱的一刻。 “唔……呜……”可与此同时,我心里也大抵明白,自己逃不过了。 不出所料,我才往后缩了几步,守在周围的另外三个男人,就将我的双脚和脑袋死死按在了地上。除了双手被绑着,现在的我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没有区别。役休东血。 “臭表子,都不是雏了,还装什么清纯?”那个强哥从上往下俯看我,脸上的横肉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激动,在一颤一颤的发抖,嘴里鄙夷的咒骂着,“等你尝到老子的厉害,还他妈怕你不诚实?哈哈!” 他话一说完,立马引得其他几人一阵龌龊的哄笑。 笑声还没落地,他的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衣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手上的力气有多大,正在惊恐中,只听“咝啦--”一声,衣服的肩膀处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唔……”我浑身的寒毛骨在夜风中紧跟着倒竖起来,即便嘴里塞着臭袜子,可心底里最原始的恐惧,还是让一动也不能动的我,战栗不已。 “臭表子,才刚开始就受不了了,那接下去可有得你受了!”那个强哥见我眼泪不断往上涌,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显得比刚才更兴奋,一边说着,一边扯开了我另一个袖子,“啧啧,瞧瞧这细皮嫩肉的!” 说着,使劲在我胸口掐了一把。 即使被迫仰着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也不难想象现在的自己,是一副怎么样的尊容。 视线对上刘玲拿在手中的,此刻正对着我脸的DV机,更是在绝望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让我整个心都跟着被腌过一样,苦透了。 “脱了衣服他妈还真挺有料的!”有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当外套被悉数撕破,里面唯一的一件黑色打底衫也即将被扯去的时候,我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指甲死死的嵌进了掌心。 但奇怪的是,心里好像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因为绝望到了一定程度,就跟我嘴巴上的伤口一样,麻木了。 现在的我,在乎的已经不是刘玲她们要对我怎么样,会对我怎么样。而是害怕,过了今晚之后,万一某一天,凤渊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我该拿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又或者说,我是不是还有资格,像从前那样的,接受他的爱。可以那么无所顾忌的,以他女人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 “我说叶小鱼,你倒是看一眼镜头,直挺挺的像条死鱼一样,到时候我放到网上去,人家谁要看呀?”刘玲说着在我腰侧上猛踢了一脚。 我吃痛,皱了一下眉头,就见那个叫强哥的人再度把手伸了过来。 完了……我缓缓闭上眼睛,听见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砰--”就在那个强哥手指触碰到我胸口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似乎是从什么仪器上发出来的。 就在我打算睁开眼睛,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后脖颈被人轻轻的捏了一下。冰凉的温度和踏实的触感,是如此让人怀念和留恋,同时却也让我的意识一下子变得混沌起来。 刚刚因为困惑而张开来的眼睛,眼皮再度沉沉的往下坠。 只记得在合上的最后一刻,模糊中,仿佛看到了两颗,从夜空中坠落下来的星星。那么耀眼,那么闪烁,那么让人,觉得熟悉和思念。 但仅仅只是一秒不到,在耳边骤然响起的一片惨叫声中,我的意识身不由己的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八十九、我变成了鱼? 昏昏沉沉中,我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冰凉而温柔的怀抱中,那么宁静,那么踏实。可与此同时,这个怀抱又像是一只轻轻晃动的摇篮,那么祥和。那么低缓。在试图安抚我焦虑的情绪。 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过了有多久,我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依依不舍的,从那个美妙而不真实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不可避免的,我又陷入了淬不及防的错愕里--原来不是什么冰凉的怀抱,也不是舒适的摇篮。而是在水里,我他妈居然在水里睡着了?! 我仰着脖子。努力想从水里出来。可是身体刚离开水面,就觉得胸腔要炸了一般的疼,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可能是最后一口。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四周所有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似的,根本无法呼吸。 还没从一个打击中醒过神,紧跟着,另一个更大的打击就迎头砸在了我脑门上。在重新坠落进水里的一刻,我清晰的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条鱼,一条通体红的跟在朱砂里泡过一样艳丽的,小鲤鱼! 如来佛祖啊,观世音菩萨啊,你们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变成一条鱼了呢?难不成,我已经死了? 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些关于重生题材的小说,我就不由自主的联想,自己该不会是死后,变成一条鲤鱼了吧?可是没道理啊,为什么会变成鱼,而不是像小说里那样。换一个身体重新开始呢? 等等!就在我内心无比崩溃之际,记忆瞬间又把我拉回到了昨晚发生在山上的一幕:刘玲,DV机,四个男人,咸猪手,撕碎的衣服,还有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我…… 可是然后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陷在回忆里,绞尽脑汁的回想。似乎,好像,隐约记得有人出现过。那人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又在我额头上……印下了一枚冰凉的吻。 可是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好像一盘胶卷,被人从中间硬生生剪掉了一段,我的记忆也出现了传说中的断片。 但就算断片,又和我变成鲤鱼有什么关系?难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正在我晃动着不太适应的鱼尾巴,一脸沮丧的苦思冥想时,水边的岸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我担心是闲来无事,到河边来垂钓的老头,只能暂时把这些糟心事先放一边,刻意往远处游了一点。 不过显然是我多虑了,不是什么垂钓的老头,也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一个看上去约摸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又黑又长,一直垂到腰际的头发,如雪一般白的皮肤吹弹可破,还有那笔挺的小鼻梁和樱桃一样粉嫩的小嘴巴。这副标志的模样,不用说,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响当当的美人坯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心里就没来由的觉得一阵亲切。仿佛在哪里看到过一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么想着,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自己游了过去,来到了小女孩的跟前。也是在游近了以后才发现,这个漂亮的姑娘正在哭鼻子。一颗颗如水晶一般剔透的泪珠,正不断的从她双眸里溢出来,滑落到脸庞上,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到底碰到了什么样的伤心事,会让她哭的这么难过?我嘴巴一张一合,试图安慰她。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突然低下头,朝我看了过来。狭长的眼角,即便还挂着未干透的泪水,那冷然如寒冰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还是让我抑制不住的颤悸了一下。 紧跟着,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到底哪里,不对劲? 还没等我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紧接着,又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美到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里掉了下来。这一次,直接坠进了水里,如同有实质一般的,穿透水的层层阻力,不偏不倚的落入了,仰头看着她的,我的眼睛里。 冷,绝望,孤寂,还有深深的不舍……那一刻,我坚信,自己和她感同身受。 仿佛她也察觉到了这种感受,下一秒,那红的如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就勾了起来,缓缓的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对着我轻声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而这声音,又为什么那么耳熟? 我困惑的望着她,猛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那双曾经无数次仰视过的,似星光一般璀然的双眸,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凤,渊……”我艰难的张开嘴,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不成调的音节。跟锯木头似的,怪异又刺耳。 他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就在目光略带探究的看着我时,我感觉眼前一晃,视线像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周围的一切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凤渊,凤渊!”我想眨眼睛,让自己看的清楚一点,却忘了鱼是不会眨眼睛的。只能徒劳的继续用那古怪的,不成调的声音,迫切的喊着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凤渊,凤渊……” 这回,估计连老天爷都被我的诚意感动了。仅仅几秒钟之隔,视线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依然是之前的场景,河水,堤岸。不过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站在岸边的人,已经变成了我所熟悉的模样: 墨蓝色的一袭锦缎华袍,衣袂翩翩。修长匀称的身影,迎风而立。及腰的黑色长发,有几缕被风吹到了白皙的脸庞上,黑白对比间,更是让天地颜色尽失。而那双标志性的,好似星光坠落的美眸,依旧深邃如幽潭。此刻正微眯着,略带一丝戏谑的望着远处。如同山脊梁一样挺的鼻梁下,刀刻似的薄唇,向一侧勾起着,仿佛是为了配合那一丝戏谑,带着无尽的悱恻。 是凤渊,这才是我熟悉的凤渊!我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几秒之后,身体快于大脑,尾巴已经用力一甩,一个躬身越出了水面。 因为我闹出的动静不小,原本在望着远处的凤渊,听到声音后,略带狐疑的转过头朝我看过来。 “凤……”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哗啦”一声,我又再度掉回了了水里。关键时刻,老是掉链子!我忿忿的用鱼鳍垂了几下自己的肚皮,别提多沮丧。 可随后,又意识到了一个令我更沮丧的问题--就算我能够离开水面又如何,我他妈现在已经变成一条鱼了呀,一条鱼!难不成还指望凤渊能认出我来吗?就算他认出我,他会愿意跟一条鱼过日子吗?别逗了! “呵!”就在我觉得生无可恋的时候,水边的岸上传来了一声愉悦的轻笑。 紧跟着,不断晃动的水面,倒映下来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那双我朝思夜想的双眸,正一顺不顺的看着我,里面满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狭促:“小东西,岸上有什么好看的,把你急成这样?”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人的所有的一切! 我感觉鼻子酸得很,眼眶胀的厉害,胸腔疼的发紧,却只能一眨也不能眨的看着他。役休豆才。 因为我又忘了,鱼在水里,是流不出眼泪的…… 九十、取名 我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人,嘴巴努力的开开合合,再次从喉咙里发出了锯木头一般,怪异又刺耳的声音:“凤,渊……”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原本双眸微眯的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但很快,又泯灭在了唇边慵懒的笑意里,发出一声轻挑的低叹:“稀奇。” 这口吻,就跟发现自己家养的狗,某一天突然会买菜,生火,做饭。还能兼职当保姆了一样。既觉得新鲜,又透着十足的漠然。 是啊。我赞同的摆了摆鱼尾--我也觉得稀奇,为什么身体变成了鲤鱼,却还保存着人的思想。这也就算了,可偏偏,还清晰的记得,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一切。这可不是天底下,最稀奇的事了么? “你这个小东西,倒还挺机灵。”凤渊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俯着身,居高临下看着我,狭长的眼角微挑着,又似乎在暗自思索,“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么……” 说到这里,他重新直起身,眸光从我的身上移到了河岸边,一株正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上,唇边的笑意就更甚了:“礼尚往来,不如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如何?” 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透过水面看着他。暗想:我他妈变成这个样子,又不是为了给你来取名字的,我自己有名字,谁稀罕你取了! 正在腹诽,耳边就传来了一声低迷的轻笑:“看你一身红装,跟这枫叶似的,不如就叫红叶吧。” “你喜欢么,小红叶?” 几乎是同时,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脑袋“砰--”的一下就炸开了:红叶,小红叶?这个我听过不止一次的名字,为什么此刻变成了我的名字?不仅如此,还是凤渊亲口帮我取的! 惊疑不定间,我一下子想到了曾经做过的,那个诡异的梦。和梦里那个惊艳的,穿着红衣服,也同样叫做小红叶的女孩。 我是彻底糊涂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鱼,是小红叶,还是叶小鱼?又或者说,我和那个红衣女孩,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渊源?为什么,我的心里总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你这副呆样,似乎对自己的新名字很满意。”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河水就被凤渊用指骨分明的手,撩起了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水珠。随后,也不等我反应,那常年带着冷意的指尖,就在我的鼻子上,若有似无的轻轻戳了一下。 像是触碰到了某个隐秘的开关一般,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突然让河里的水瞬间变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如岸边那株如火如荼的枫树,又像我自己身上被朱砂浸染过的鳞片。前一秒,我的眼睛还看着凤渊白皙的指尖,后一秒,就只剩下了令人惴惴不安的血色。 我惊恐的张大了嘴巴,想对岸上的人呼救,让他带我走,离开这里。可是我发现,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又发不出声了。紧跟着,视线再度模糊起来。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刻的岸上蓦地蔓延开来一片嗜血的红光,耳边传来尖锐的呼救声,和期期艾艾的求饶声。还有凤渊依然停留在我身上的,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目光--执着,留恋,懊悔,孤独,和凄冷。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终于,那猩红的河水,还是灌进了我的眼底。在失去交集前的最后一秒,我用尽全力,朝凤渊伸出了短小而单薄的鱼鳍。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道没有任何意义,可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和揩去他,从那星光一般的双眸里,溢出来的水珠。 “呼!”我喘出一大口粗气,再度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将自己上下摸索了一遍。随即抹了把冷汗,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回到了肚子里:还好还好,不过是个噩梦,我还是一个人,没有变成一条鱼! 跟着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山上的那块空地上。只是和昨晚不同,此刻天色已经大亮,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头顶上,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与此同时注意到,这里除了我一个人以外,刘玲和她找来的那四个哥哥,全都跟水蒸气似的,集体失踪了。 我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件从来没有见过的浅灰色外套,以及完全愈合的下巴,和被荆棘划破已经恢复如初的皮肤,怔怔的垂下了眼睑。 即便心里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确切的答案--昨晚赶来救我的人,是凤渊吗?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肯见我?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在我这样不堪的情况下,都能狠心丢下我?也许……我想一定是有比这个,更为严重的事情,在困扰着他吧? 我双手撑着地,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像个丢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这几个问题。也无瑕去顾及刘玲和她的几个哥哥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是死还是活。 就在浑浑噩噩,无意识的往山下走的时候,脚底下突然踩到了一个质地有些柔软的东西。回过神,低头一看,原本像死了一样的心,顿时就“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役休讽号。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伸出去的手在抑制不住的发颤,视线却落在那样东西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一只墨黑色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修饰的,男士折叠钱包。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同样是黑的男士折叠钱包了,对于它们,我可能过眼就忘,根本不会留下一点印象。但是,眼前这只,也唯独是这一只,我叶小鱼永远都不可能认错--它就是那天从小金鱼游乐园出来,凤渊厚着脸皮跟我讨要的,最后还是以我的名义,他自己花钱买的那份礼物。 因为回到家以后,我发现游乐园送我们的那套情侣杯的盒子里面,还有一份可爱的小金鱼贴贴纸。闲来无聊,又觉得小金鱼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有一个鱼字。于是我就撕下了一条嘟着嘴巴在卖萌的小鱼贴纸,粘到了凤渊新钱包的右下角。美其名曰:个人私有财产盖章! 而此刻,这张小鱼贴纸,正嘟着嘴巴,在冲我可耻的卖萌。 我使劲的眨了几下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钱包捡了起来。如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将它虔诚的捧在手心里,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了几下。 下一秒,眼泪就毫无征兆的坠落下来,溅在了那条不谙世事的小金鱼贴纸上。也真是奇怪了,明明是一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我却反倒哭了。 难道不是吗?至少,这只钱包,证明了凤渊昨晚真的来过,而不是我自己的主观猜测。至少证明了,他还是关心我的,起码没有真的对我不闻不问。至少证明了,我叶小鱼的心,还在为这个男人跳动,并没有因为他的不解释,而轻易对这段感情放手。 捧着钱包看了好一会儿,就在我打算将它藏进口袋保管好的时候,心头微微动了一下。想当初钱包买来后,他就再也没有给我碰过一下,问他都往里面塞了些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他也只是狭促的勾着嘴角,愣是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想到这里,鬼使神差的,我手指扣住钱包的两边,慢慢将它打了开来。 九十一、巧遇 在看清楚钱包里的“秘密”之后,我松了松嘴角,双膝一弯,跌坐在了山路旁的草丛里。 视线落在透明夹层里的那张照片上,心里反倒释然了。其实,早就应该猜到了吧?在游乐园的时候。把照片从我手里抢走。之后却怎么也不肯再还给我了。这样理直气壮的独自霸占,不一向都是某人的行事风格吗? 指尖轻轻的拂上去,好像怕惊扰了照片里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个人似的,我看着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睛,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啜我双唇的人,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自己正置身于热闹的小金鱼游乐园中,像个树袋熊一样肆无忌惮的吊在凤渊的背上。而他。则用冰凉的手掌托着我的腰,唯恐我会掉下来。 那样美好而温暖的时光。其实距离今天,也才不过三天而已。却让我觉得,遥远的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盯着照片怔怔的发了一会呆,我反复攥紧了拳头,又几次松开,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将照片从钱包里取了出来--既然凤渊有诸多无法向我开口言明的苦衷,那么,就让这张照片,陪着我,一起等他回来吧。 也许是因为身上还残留着凤渊专属的气息,也许是这张照片重新给了我等待的勇气,又或许仅仅只是天空很蓝。阳光很灿烂。总之现在的我,是这几天来感觉心情最舒坦的一刻。连脚下崎岖难行的山路,在我眼里,也变得格外平坦顺畅起来。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不到,我终于从那座充满梦魇,从今以后坚决不会再踏进半步的山上下来了。 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破旧面包车。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上前一探究竟。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刘玲她们昨晚上绑我过来的那辆车。只是如今,车还依然在,人却不知所踪了。 同情吗?绝对不可能。我同情现在的他们,那么昨晚,又有谁来同情绝望无助的我?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沿着并不宽阔的柏油马路往回走。或许有人会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在往回走,而不是在越走越远? 我想这点智商我还是有的。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当时并没有调头,而是直接停在了路边。既然如此,我只要朝着车尾方向走,就一定不会错。 这个时候,不免又要庆幸自己当时醒的及时,否则还真不好办。毕竟手机也被拿走了,周围又没有什么人烟,荒山野岭的,想求救都没处求。 因为没法看时间,根据太阳的方位判断,在我看到第一户人家的时候,距离从山上下来,差不多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老大爷,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糟糕。随后走到一位正在发动三轮摩托车的,看上去约摸六十几岁,模样慈祥的老人身旁,礼貌的问。 “哦,咱们这里叫牛角镇。”老人用手指着远山上,一块形似牛角的巨石对我说道,“丫头,你看,咱们这个镇子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谢谢老大爷。”我欠了一下身,暗自思付,这个牛角镇我虽然没有来过,但是曾经听老板娘提起过。是我们城市的一个周边小镇,距离市区,大概也就一个半小时不到的车程。 “丫头,你这是要上哪里去呀?”见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又一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落魄样子,老大爷又好心的问道,“我正要去县城,如果顺路的话,我带你一程。”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到了县城,那回市区的公交车就多了,回家当然也就不是问题了。 我满心欢喜的道了谢,坐上了老大爷的三轮摩托车。到了县城之后,我从凤渊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二十元,塞到了老人手里。结果对方愣是不肯收,几番推脱之下,只能作罢。 和老大爷告别之后,我并没有急着去赶公交车。而是寻了一家快餐店,点了份套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距离最近吃过的一顿饭,还是昨天傍晚点的那份超级豪华至尊披萨。再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快中午一点了,换做谁也扛不住这么饿。役冬岛技。 “小鱼?”正吃得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扭过头,循声看去,顿时也跟着愣了一下,这不是莫劭城么?他怎么也会在这里?难不成,这家快餐店,也是他兼职的工作之一?这么远,也未免也太拼了点吧? 虽然脑海里跟龙卷风似得刮过一大堆问题,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我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露出一个“好巧啊,你也在这里”的表情,然后笑着说:“我一个高中同学住在这附近,昨天去她家玩,一时忘了时间就只能今天回学校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莫学长了。” 我不会傻到跟他说实话,倒不是不相信他的为人,会把我的糗事说出去。而是昨晚刘玲做的事已经触犯到了法律,又因为凤渊插手,也不知道他究竟对那五个人做了什么。我要是现在贸贸然的跟莫劭城说了,指不定会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我随便打了个马虎眼就给糊弄过去了。接着扯开话题,问道:“那莫学长呢,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我跟你差不多,不过是高中同学聚会。”他也点了一份鸡腿盖浇饭,在我对面坐下,继续说道,“昨晚来不及赶回学校,就在同学家住了一晚。”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吃,气氛倒也愉快。没过多久,双方的盘子就见了底。既然在这里巧遇,又都要回学校,那自然是顺路一块儿走了。 从餐馆出来后,我跟在莫劭城身边走了一会,结果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怎么不去公交车站,反而走到商场里来了?难道想在离开之前,买些土特产,纪念品啥的带回学校去?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于是赶紧拉住了他的衣角,不确定的问:“莫学长,你是不是带错路了,我们不是要回学校吗,怎么到商场里来了?” 结果也不知道我哪句话戳中了他笑点,听完后他温润的眉眼一弯,嘴角翘起来,就露出了一排白瓷般的牙齿,口吻略带神秘的说道:“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 看着他这样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我联想到了音乐广场中央,那个拉小提琴的白色王子雕像。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柔,和凤渊居高临下,浑然天成的凌厉气势截然相反。倒像是阳春三月的风,抚在人的面庞上,格外的神清气爽。 “嗯。”他都这样说了,除了选择相信他,我还有其他别的选择吗?只能顺从的点了一下头,继续跟着他往商场里面走。 进了商场之后才发现,他不是要购物,而是要搭乘电梯,到底下负一楼去。我虽然平时很少逛街,但大型商场负一楼负二楼是停车库这一点常识,还是有的。 就在困惑间,莫劭城已经走到了一辆款式低调,但绝对价格不菲的月牙白汽车旁,停下了脚步。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察觉到我探究的目光,又对着我咧了一下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随后什么也不说,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汽车遥控钥匙,按了开锁键。 紧跟着,只听“咔哒--”一声,汽车的大灯就明晃晃的闪烁了两下,仿佛在冲着我们说:“快上来,车要开啦!” “莫学长,这车……是你的?”我都糊涂了,能开得起这么好的车,干嘛还要去饭店,游乐园兼职?说到游乐园,我就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反正是周末,在家也是闲着,就出来体验一下生活。 感情人家说体验生活,还真的只是为了体验一下生活而已。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莫劭城平时穿的衣服虽然低调,但都很大气得体,而且剪裁精良,绝对不是我这种某宝爆款可以相提并论的。由此可见,莫劭城家应该家底颇丰,只是为人处世低调,不喜露富罢了。 听我这样问,莫劭城没有急着回答,帮我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帮我系好安全带。直到自己坐上驾驶位,才眨了下眼睛,故作调皮的对我解释道:“是我老爸的,我偷偷开出来,你可别告密哦!” 九十二、自尊还是自卑 也不知为何,坐上车之后,我心里突然感觉有些拘谨。大热天的,手心居然开始冒冷汗,局促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落差”在作祟。这就好比。把一粒玉米和一粒金子放在同一个盘子里。玉米看对方长得跟自己差不多。以为是同类。直到某一天,看到主人用自己认为的同类买了更多的玉米回来,才发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而我现在,应该也是如此。 原本以为莫劭城和自己是一类人,勤工俭学,在饭店兼职,又去游乐园打工,就是想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就是邻家哥哥的形象。两人可以站在同一个高度上,用同样的思想和眼光。进行平等的交流。 但蓦然回首,我发现这些我以为的,或者我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体验生活”,而且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 “小鱼,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察觉到我的不自然,莫劭城开车之余,偏了一下头,笑着缓和气氛,“早知道你会戴有色眼镜看我。今天说什么我都不开车,和你一起挤公交回市区了。” “哈哈,莫学长说笑了。”我配合的扯了下嘴角,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视力很好,不需要戴眼镜。” 是的,我只是有些不适应,在推翻原来的认知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才显得恰当。 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莫劭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和他人一样干净的手指将手机滑到相册页面,点开其中一张照片,就递到了我的面前。 随后眼睛一弯,淡淡的笑道:“假如是那时候的你,应该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困扰了。”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的接过手机。等看清楚照片上面的人之后,眼睛顿时瞪大了--竟然是我,他的手机里竟然有我的照片! 或许你会说,在这个信息发达,网络便捷的时代,有张照片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如果我要是告诉你,照片上拍的是两年多前的我,你会作何感想? 我思绪有些混乱,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上面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偌大的礼堂。大气的暗红色幕布后方,高高的悬挂着一条喜庆的横幅,几个大字尤为显眼:迎新生典礼。 而我,则扎着干净的马尾,穿着洗得有些发白,当时是我最拿的出手的一条浅绿色连衣裙,站在布满鲜花的演讲台后面。嘴角勾着笑,眼睛里闪烁着光,意气风发的在做新生入学演讲。 即便白皙的脸庞上,那块鲜红如烈火的胎记是那样刺眼,可是对未来充满无限希翼的神采,让我整个人在聚光灯下,看上去都在闪闪发亮。 “莫学长,你怎么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一天的自己,会这样耀眼,心里除了错愕,剩下的只有惊叹。 “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变态的偷窥狂。”莫劭城自我调侃的皱了下鼻子。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增添了一份顽劣,和温润的气质相撞,不仅不觉得违和,还无端透着一丝可爱:“我只是觉得,某个女孩子,那天就像一个跌落人间的天使,背后有一双翅膀,在闪闪发光。” “假如不及时留个纪念,我一定会后悔的。” “……”他话音刚落,我的脸就不由自主的烧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就连凤渊也没有。所以,我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和意外。 “小鱼,其实我给你看这张照片,是想告诉你。”见我没有说话,莫劭城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人生从来就是不平等的,样貌,才能,家境,等等,我们无从选择,也没有办法选择。” “但至少有一样东西,是被我们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的--那就是改变。”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好看的眉眼多了几分肃穆,盯着车子前方的马路,毋庸置疑的说道,“可是,假如无法改变一颗自卑的心,那么其他任何的改变,都是徒劳。”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让我如醍醐灌顶。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一针见血,听得我不禁低下头,无地自容起来。 一直以来,我认定自己不够优秀,一无是处,所以才竭力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刺猬,用坚硬的铠甲在守护着那点可怜的,所谓的自尊心。其实无论我怎么掩饰,努力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到底,还不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害怕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被别人看轻和嘲笑吗? 就像此时此刻的我,在不自觉的想要和“不是同类”的莫劭城拉开距离,害怕两人从此以后无法像从前一样做朋友。即便现在的脸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丑八怪”,可我的心,还依然装着那个“丑八怪”。 “对不起。”半晌,我才把视线从那种照片中挪开,将手机还给莫劭城,轻轻地说了声抱歉,又补充道,“谢谢莫学长,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话落,双手搓了搓脸颊,冲着车子前方开阔的天空,回忆着照片中那个自信的笑容,咧开了嘴角--改变命运,就从改变自己开始吧! “嗯,这才是我认识的叶小鱼。”莫劭城温润的眉眼舒展开来,好似春风吹化了冰雪,“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张照片,我忍痛割爱,回头转发给你。”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再次对莫劭城表示感谢,心情也因为这张无端冒出来的“老照片”变得和头顶的天空一般,澄明起来。 但高兴过后,就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莫劭城手机里有我两年前的照片,那岂不是说明,两年前,他就已经认识我了?而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是在好客来的那次意外,才会对我印象格外深刻? “莫学长……” “到了。”我刚开口想问,车子就已经稳稳停在了校门口。 也不等我开车门,莫劭城已经拔下车钥匙,走下驾驶室,绕过来率先帮我开了车门。 我坐在座位上,仰头看着此刻彬彬有礼的人,脑子里顿时闪过一副中世纪古堡的画面。而莫劭城就是站在高级豪华马车旁,那个贵气十足又温文尔雅的绅士,细心而不失得体。 “谢谢!”我抿了一下嘴角,也不跟他客气,迈开脚从车上走了下来。 刚转过身,在看到正从学校里面走出来的两个人后,还没抬起的脚步顿时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小鱼?”莫劭城见我没动,略带疑惑的问。役冬欢血。 但当视线落在前方迎面走来的两个人身上后,礼貌的禁了声。那天中午的风波,连累他和凤渊起了冲突。而更早之前,在游乐园又遇到我和凤渊一起出现,想必现在,他大概也能猜出一些缘由。 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随后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某人的钱包,努力调动了一下面部肌肉,让自己笑起来不会那么奇怪。 在默默的做好这些准备之后,我翘起嘴角,对即将走到跟前的人开口说道:“凤……” 然而后面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见那眸光如水的人,狭长的眼角微微一挑,下一秒无比自然的俯身,揽过了在他一旁的宁小雪,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没有一点迟疑,没有一点留恋,就仿佛站在他跟前的我,只是一缕看不见的空气。连多一点点的目光,都不肯在我身上停留。 与此同时,在擦家而过的一刻,我清晰的嗅到了他身上,那股独有的冷冽的气息。一如昨晚,在梦里隐约出现过一般。 “小鱼,你还好吗?”莫劭城见我低头不语,关切的问了一句。 “我很好,走吧。”我眨了眨眼睛,再度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又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 没关系,已经跟自己说好了,要等他的。怎么可能,被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击败呢? 九十三、秋游 刚一走进教室,迎面就撞见了班长。我想绕过他,回到座位上去,不料他却主动开口叫住了我。 “叶小鱼,这都快放学了,你怎么才来?”其实这个班长人不坏。除了为人有点冷漠。说话有点不中听之外,咱们的班级在他的管理下,还算得上井井有条。 “有事外出了一趟,怎么了?”大学里面旷课请假,是屡见不鲜的事。虽然我不是经常迟到早退的主,但一般这类事班长都很少管。所以他这么问的时候,我难免会觉得奇怪。 “是这样的,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趁着现在还空,全班提议去秋游。”像是怕我会反对一样。班长紧跟着说道,“班主任那边已经同意了,全班同学都要参加,你该不会拖后腿吧?” “去哪里?”我已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而是问了一下秋游地点。 “海边。”班长如实回答,“明天周五出发,周日晚上回来,正好三天两夜。” “行,我去!” 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我曾经在钱家大宅说过的愿望: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山,最大的海,最美丽的森林和最辽阔的草原。 虽然心里清楚。这次秋游的目的地肯定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海。但是对于一个从小生长在内陆地区的人来说,海还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最重要的一点是,此去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即便远远的站在他身后,可只要一想到,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面朝着同一片大海。心里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悸动。 班长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开口说道:“叶小鱼,你也还是有进步的,以后就应该多参加班级的集体活动。” 所以说,一直以来觉得自己不受欢迎,被这个班级排斥,其实导致这样的结果,我自己也需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吧。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曾经有王倩倩,如今又有宁小雪,可假如我真的用心一点去和别人相处,或许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孤立无援的地步。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不算太晚。想到这里,又不由的感激莫劭城今天在车里对我说的一番话--叶小鱼,就算不为了任何人,你也应该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就在我拼命给自己灌心灵鸡汤,正能量爆棚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班长的话:“对了,这次秋游是和隔壁班一起去的,所以费用相对而言会优惠一点,每人只要交五百八就可以了。” “……”尼玛,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掏口袋,结果只摸到了凤渊的钱包,想了想还是算了。直接当着班长的面花凤渊的钱,万一让宁小雪知道了,指不定又横生出什么枝节,索性跟班长明说:“我今天忘带钱包了,明天一早来学校给你,行吗?” “没问题,到时候别忘了就成。”班长在登记册上写好我的名字之后,又叮嘱了一句,“对了,明早六点半校门口集合,别迟到。” 我嗯了一声,点头答应,之后回了自己座位。班长说的没错,这个时间点赶回来,都差不多要放学了,也就剩下一堂不太要紧的文学赏析了。 在老师昏昏欲睡的念课本式教学下,我抓紧时间把今天落下的作业都补了一遍。写到手酸的时候,就抬起头,看看斜前方那个即便闭上眼睛,也依然能够清晰回忆起来的背影。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给自己充电一样。或许某一天再回过头来看这样的自己,我一定会觉得疯魔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爱情这玩意儿,不就是用来让人发疯的么? 下课后,我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才来到凤渊的座位旁,小心翼翼的将钱包放进了抽屉里。随后想到明天一早就直接在校门口集合了,大概也要等秋游回来,才能被发现吧。 从学校回到小区,还没上楼,就被一个刚毅中略带严肃的声音叫住了:“小鱼,我等你很久了。” 我回过头,诧异的看着对方从花坛旁走过来,狐疑的问:“赵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于一个警局精英是怎么知道我住所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好奇。真正让我感到纳闷的是,自从上次天鹅湖事件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了,他现在特意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 我看着他走过来,脑子也跟着百转千回,不断想着各种可能性。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难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不等我想完,赵恒抬了下手,示意道,“先上楼再说。” 看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其他警察跟着,我心里又放松了一些,宽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结果到了楼上,我发现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棘手的多。想必很多人应该已经猜到了,赵恒这次前来的目的。没错,正是为了刘玲的事。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赵恒呷了一口我给他泡的茶,鹰一样精锐的目光就不偏不倚落到了我的脸上:“小鱼,有个叫刘玲的女孩子,是不是你的大学同班同学?” “嗯,是的。”我没必要否认,既然他能找到我家来,又会这样问,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此刻否认,只会让他觉得欲盖弥彰。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倒不怕他追究,只担心凤渊现在是以学生的身份留在学校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得到我的肯定,赵恒又继续问:“那你昨天晚上凌晨是不是见过她?” “是的。”虽然跟赵恒打过多次交道,但说实话,即便是心里没有鬼的人,在他鹰一般的目光注视下都难免会慌了手脚。更何况我心里还装着事,可想而知我此刻的压力有多少多大。 “你们见了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后来又是什么时候跟她分开的?”面对我的“供认不讳”,赵恒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严肃以外的其他表情,接下来的问题也一个更比一个犀利。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稳住情绪,将问题抛了回去:“其实赵哥,今天就算你不来,我也正打算去警局报案,跟你说这件事。” 没错,不管凤渊到底对刘玲她们做了什么,我是受害人这个事实,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既然如此,为又有什么不好说的?至于后面的事,当时我早已不省人事,随便一笔带过他也无处考证。 “昨晚我在家里正准备睡觉,收到了一条刘玲发给我的信息,让我去一个地方。”什么样的谎话最让人难以判断,就是七分真,三分假,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同时也是这么做的,“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短信的人是她,以为是自己的朋友,就过去了。” “也是到了那里以后,才知道对方是刘玲。”说到这里,我故作心有余悸的打了个激灵,“因为我和她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她就想借机教训我一下。” “她对你做了什么?”赵恒的目光非常具有穿透性。 我硬着头皮迎上去,手死死掐着掌心,才没让自己慌神:“她抢走了我的手机和包里的钱,还把我蒙上眼睛,丢到了一个叫牛角镇的地方。” “我费了好一番功夫,下午才刚刚从那里赶回到市区,为此一天都没上课。” 这一点绝对不能撒谎,否则他去学校,随便找哪个同学求证一下,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吗?” “不是,她当时还带着四个哥哥,至于是不是真的哥哥,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嘴角一松,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否则就她一个人的话,我早就脱身了,也不用遭那么多罪。”役夹双圾。 “也就是说,他们抢了你的手机,然后为了捉弄你,故意把你丢在了牛角镇,你是今天下午从那里回的学校,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吗?” “没错,赵哥。”我无比认真的点点头。 “你看看,这个手机是不是你的?”我话音刚落,赵恒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原本属于凤渊的手机。 “是我的!”我接过手机后才明白,赵恒今天为什么会找上我,又为什么会问刚才那些问题。 一个是昨天刘玲发给我的短信还在上面没有删除,另一个是,下午莫劭城发给我的那张照片,正大刺刺的躺在收件箱里。这样一来,想不找上我都难。 “赵哥,我的手机被他们抢走了,怎么会在你这里?”我捧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欣喜之余还不忘了问一句,“是他们自己去警察局自首了吗?” 这一次,面对我的问题,赵恒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眉头一蹙,目光沉沉的停在我脸上看了两三秒。 怎么来形容这两三秒的煎熬呢?就跟大冬天让你脱掉衣服,泡在加了冰的浴桶里玩冰桶挑战一样,从里到外,透心凉。 正当我以为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赵恒眉头一松,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另一个手机,然后口吻肃穆的说道:“小鱼,我这里有一段视频想给你看一下,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九十四、视频 套着透明密封袋的手机一拿出来,我就认出那是刘玲的手机,由此心里更加没了底,不知道凤渊究竟对他们五个人做了什么。 而且,在打开手机上的视频前,赵恒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怪异。肃穆中夹杂着深深的困惑。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假如可以的话。仿佛再也不想看手机里的视频第二遍,但为了工作却不得不再看一次的那种纠结。 大家都知道,人的情绪和病毒一样,其实是会传染的。所以当我感受到赵恒竭力想隐藏,却还是没有成功隐藏的那一丝负面情绪后,还没看到视频,我心里就已经毛了。怪只能怪,我对某个蛇精病太了解。也太熟悉他的手段。 手机里的视频在我们两人诡异的氛围中,终于被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出现以前。我提着心不由自主的往沙发后面缩了一点,好像手机里会蹿出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牙关跟着咬得死死的,整个人身体的肌肉也全都崩到了极致。 “沙沙沙--”被密封袋覆盖的手机屏幕里,光线很晦暗,看不清楚具体的影像,只有一阵毛骨悚然的,非常密集的摩擦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这样的画面一直持续了很久,我和赵恒谁都没有说话,屏气凝神继续盯着手机屏幕看。就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毫无防备之下,画面突然猛的一下变亮了。一个硕大的蛇头。毫无征兆的紧贴在屏幕上,赫然映入了我的眼帘。 仿佛知道手机在拍摄视频一般,巨蛇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泛着悠悠的光,森冷的直视着镜头。又似乎是为了挑衅此刻正在看视频的我们,细长而猩红的信子还在镜头前来回试探了几下。 “呵!”几乎是同时,我倒抽了口凉气,人已经一个躬身弹坐出去老远,后背完全抵到了沙发靠背上。 我去。我去,我去!紧接着手拂到胸前,我就大喘了几口粗气。又碍于赵恒在不好爆粗口,只能默默的咽回去,憋成了内伤。 比起我的激烈反应,赵恒要显得镇定的多。不仅面不改色,连盯着屏幕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或许是因为已经看过的缘故,让他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我眼角扫到他拿着手机的手,正在微不可查的发颤,心跟着又是一紧--在已经看过的前提下,还能让赵恒这样身经百战的警局精英感到忌惮,可想而知视频后面的内容,一定比刚才冷不丁吓我一跳的蛇头还要令人惊悚百倍。 画面中出现过巨蛇之后,光线就一直维持在那个亮度。尽管能清晰的看清楚画面,可是除了不断往两旁倒退的景物,和地上横生的灌木丛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出现了。 就在我以为这样的画面和刚才的沙沙声一样会持续很久的时候,镜头悠的一下停住了。然后被人不断拉远拉远,由上至下,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而底下的画面随着镜头的拉高,也跟着变得渺小起来,几乎只能隐约判断出是在一片险峻的山岭里。又因为是在晚上,四下里的景物全都笼罩在雾蒙蒙的月光里,显得寂静而诡秘。 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这个随心所欲的镜头又飞快的拉回到了地面上,但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却让我顿时觉得太阳穴一跳,胃里就涌上来一股酸水,差点没当着赵恒的面直接给恶心吐了: 在布满杂草的山坡上,刘玲和她四个所谓的哥哥,全都跟挺尸一样,一个不少的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仿佛跟死了一般。 这不是让我觉得恶心的最终原因,而是在他们的身旁,不,是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蛇!花的绿的,大的小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错综盘结的吐着信子,瞳孔泛着幽幽的森冷的光,在镜头底下慢条斯理的游动着。 尽管我因为凤渊的缘故,如今对蛇多少有了一些免疫能力。可是我他妈有密集恐惧症啊,而且一条蛇和一大片蛇,能相提并论吗? 正当我搓着手臂,试图安抚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时,镜头中跟死了没什么两样的刘玲突然像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以一个非常僵硬的动作,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如大拇指般粗细的,通体红黑相间的小蛇。 这条蛇的身体紧紧缠绕着刘玲,脖子却笔笔直的竖着,细小的蛇头正好攀附到刘玲的耳边,不住的吐着猩红的信子,看起来就好像在对刘玲说悄悄话一样。 此时面对镜头的刘玲,虽然双眼睁得大大的,瞳孔却没有一点焦距,像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在机械的朝她四个所谓的哥哥走去。 就在我纳闷她想干什么的时候,镜头一偏,骤然闪过一道寒光,就见刘玲手中拿着一把锋锐的尖刀,狠狠的朝那个叫强哥的男人胸口刺了下去。 哪怕画面里“沙沙”声还在不断充斥着我的耳膜,我也仿佛依然可以听到一声利器刺穿血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噗嗤--”声。 接下来的整个画面,我就不多加赘述了,总之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很黄很暴力!” 像是幼儿园里排排坐吃果果一样,刘玲的四个哥哥全都挨个吃了一通刀子果果。也别问我最后人到底有没有死,这个问题非常愚蠢。 整个视频时间长达二十几分钟,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刘玲溅满鲜血的,空洞洞的脸上。月光下,她缓缓的勾起嘴角,朝镜头所在的方向伸出手,似乎从什么人手中接过了手机一样,画面终于定格在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 “……” 视频播完之后,整个房子也跟着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隔了半晌,还是赵恒先开的口:“小鱼,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对于这个完全符合某人行事风格的诡异视频,我只想知道,警方究竟是怎么得到消息,并且准确找到他们的。 “是视频里的那个女孩子,也就是你的同学,自己打电话报的警。”说完这句话,赵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略带费解的冷光,“我们赶到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对于我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到惊慌。甚至还非常详细的向我们警方描述了自己的整个杀人过程。” “不过……“说到这里,赵恒话锋一转,英气的剑眉倒竖,语气中充满了困惑,“到了警局之后,你这个原本杀了人,还镇定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同学,在迈进警局大门的一刻,突然尖声惊叫起来。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哭着喊着说有好多蛇,自己杀人了之类的话。” “你不觉得她前后态度的极端变化,十分可疑吗?”役夹役圾。 “那赵哥,你的意思是……”赵恒最后一个问题,摆明了是在向我套口风的,除了装傻充愣之外,我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告诉他,确实很可疑,简直太可疑了?那接下来他一定会问我:“你觉得哪里可疑,为什么这么说,你的依据和判断是什么?” 最后就难免会问到一个我绝对不想回答的问题--你认为,幕后凶手是谁? 其实对于他的做法我也很理解,想必最近连续发生的诡异案件或多或少都和我有关系,作为一个警察,这点破案的灵敏度还是有的。所以他会怀疑我,也不是没有道理。 看穿我的装傻充愣,赵恒也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小鱼,你的手机就是在那个绰号叫强哥的死者衣服口袋里找到的,刚才的视频你也看了,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哥,我之前也说了,我的手机是被他们抢走的,我也是间接受害者,而且当时我都被他们丢在荒郊野外去了,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到当时醒来时,山上的空地上没有他们一点踪迹,我料定着五人是被凤渊带到了很远的地方,所以大着胆子问,“赵哥,你要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那么我就问一句,你是在哪里发现他们的?” 赵恒显然也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沉思了一下,说了一个地名。 同样的,我没去过,但我听说过。和牛角镇天差一个角,一个东一个南。单是作案地点来说,我就被完全排除了作案嫌疑。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知道一点我们警方所无法掌握的线索而已。”赵恒知道从我这里再问不出其他,心里也了然这案子又必将变成一个有凶手的悬案,反过来宽慰我,“今天这一趟,完全只是出于我个人角度来询问你,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九十五、出发 “我知道,谢谢赵哥的信任。”我直视赵恒的眼睛,用无比真诚的口吻说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然不是我想要的。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小鱼。”赵恒见我打定主意不会再松口,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之后。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假如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 “赵哥,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并不是救世主。”不等他说完,也不管是不是没有礼貌,我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实在是爱莫能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意思强求。又寒暄了几句,让我别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自己以后出门小心等云云,就起身告辞了。 其实我哪里不知道。他这一趟前来,除了想从我这里套口风之外,无非就是和上次的天鹅湖事件一样,想让我帮他调查一下。 撇开我知道案子背后的真正原因不说,虽然刘玲得到的惩罚太过严重,而四个男人也罪不至死。但事情涉及到凤渊,又另当别论了。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自然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去操心。 至于学校那边,我想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流传出,关于刘玲退学及杀人的各种版本吧。对于这些。就更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 不过随后想到的一个问题,反倒更让我觉得忧心。还记得很早以前,在钱家大宅的时候,凤渊对小白说过一句话:“虽然有规矩,不能伤人性命,但有些东西是可以变通的。” 一直以来,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虽然某些时候行径顽劣,却至多就是教训一下令他看不痛快的人,实则并不会做太过出格的事。 可如今,撇开刘玲变成了杀人犯不说,那四个男人切切实实是死了。即便是假借刘玲之手。但说到底,还是凤渊在背后指使。 这样做,究竟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而他曾经提到过的规矩,指的又是哪里的规矩?破坏了规矩,究竟会收到什么样的惩罚?役余阵弟。 对于这些,我一慨不知。而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我跑去向他当面问清楚。只能暗自祈祷,希望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才好。 因为白天走了不少的山路,加上和赵恒一番“斗智斗勇”。实在是身心疲惫。晚饭也没有吃,随便冲了个澡,就早早滚进被窝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朦朦胧胧中,我感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虚无的空白里,头顶上方同样白的不真切的天空中,不断有幽蓝色的羽毛飘落下来,坠到我的脸上。 羽毛如空气一般轻盈,又像雪花一样冰凉,慢慢的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股异常熟悉的气息。 我试图伸手去接住,然而还没碰到,它们又悠的一下飘远了。像一个个贪玩的孩子,在跟我捉迷藏。 几次尝试未果,不想再理会的时候,它们又兀自飘回来了,再度纷纷扬扬的飘散下来。坠落到我的头发上,我的鼻尖上,我的嘴唇上,和我的眼睛上…… 沉浸在似醒非醒的睡梦中,在这样幽蓝色的羽毛亲吻下,胸腔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突然狠狠的疼了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拽住了一般,闷的喘不过气。又像有一根细细的钢针,在不急不缓,慢慢的往里捻。一时半会儿痛不死,又时时刻刻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它的存在。 即便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可我还是忍不住有想要哭泣的冲动。因为那种,好似再度被某人环住,拥入冰凉的胸膛的感觉,实在太像太像。 就在意识飘忽之际,浑浑噩噩中,嘴巴已经不由自主的低喊了一声:“凤渊……”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在喊出这个名字之后,我悠的一下睁开了眼睛。视线茫然的扫过依然还笼罩在昏暗中的房间,哪里有什么幽蓝色的羽毛。凉飕飕的,不过是昨晚睡前忘了关窗户,冷风灌进来了而已。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不无失落的望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五点半不到。本来还打算再睡一会,但想到班长说过,今天早上六点半要在校门口集合,想想还是算了。翻身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麻利的穿戴整齐,又整理了两套衣服和日用品。出门前还从凤渊留下的“遣散费”中取了一千块钱。一半交给班长当费用,一半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稍微盘算了一下,应该也差不多够用了。 等我赶到校门口的时候,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两个班的学生,浩浩荡荡八十几人,一字排开的四辆高级旅游大巴车,看上去颇为壮观。 人还没靠近,只是随意的一瞟,目光就轻而易举的锁定在了某个背影上。即便是埋没在人群中,清晨的太阳还被云层遮挡着,我也觉得此刻这个近在眼前的男人,周身熠熠闪烁着光芒,在不断吸引着我去靠近。 只是他身旁站着的宁小雪,又无时不刻在提醒我,一定要与他保持距离。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远远立着的人,微微偏了下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微不可查的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我还没来得及雀跃,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宁小雪的脸上。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宁小雪脸上一红,伸手怨嗔的锤了一下凤渊的胸口。好一副打情骂俏的旖旎风光! 我识趣的偏过头,为了避免接下来的旅途中自己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转了个身。 然而这样不过是徒劳,我的耳朵还是想雷达一样竖起着,那边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不断牵扯我的神经,让我看不见也会跟着心疼。 这种感觉,说出来应该大部分人都有过体会--越是知道不可以,不能够,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靠得更近,获得更多。我现在就是处在这种极度煎熬的矛盾中,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双脚着不了地。 “叶小鱼!”就在我无处排解烦闷的时候,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是班长,“你钱带了吗?” “带了。”我把准备好的钱从钱包里拿出来,递给班长。 “咦,这不是凤渊吗?”结果他眼睛一瞟,就看到了我放进自己钱包里的那张照片。 “你看错了,不是他。”我不悦的合上钱包,淡淡的回了一句。 估计觉得是我的私事,他也不好意思多问,就讪讪的笑了一下,随后说道:“差点忘了,因为你昨天来得晚,所以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就靠后了。” “我们班又比隔壁班多出了三个人,就只能把你们安排到隔壁班的车上去了,你没意见吧?” 呵呵,你这都排好了,才来告诉我,有意见又怎么样? 我心里不由的嗤笑了一下,随后扯开嘴角,用无所谓的口吻回了一句:“没关系,怎么安排都行。” “叶小鱼,其实你人也蛮不错的。”班长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我回答,就拿着登记册去找其他没交费的同学了。 其实你人也蛮不错的……是么?假如可以任意搓圆捏扁的话。 等等!不是说要开始改变吗,不是说好要做更好的自己吗?怎么才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就露出原来的德行了?果然,人的坏毛病,就像男人戒香烟一样,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的。叶小鱼,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在热闹的讨论声中,时间很快就到了六点半,由于我被安排在隔壁班,加上平时不善于打交道。所以一登上大巴车,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 看来在接下去将近四个小时的行程中,我也只能听听歌睡睡觉,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了。 假如,要是凤渊在这里的话,也许就…… “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 正觉得失落间,身旁蓦地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过去,一个张圆嘟嘟的小肉脸就映入了眼帘。 九十六、扣 看到她的脸,我满脑子只能想到一个词:圆圆的。 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鼻头。连两片粉嫩嫩的嘴巴,在一开一合说话的当口,看上去都像一个可爱的字母“O”一样。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样的五官搭配在一起,虽然肉感十足。却并不让人觉得累赘,反而异常和谐。 怎么说呢,就是时下很流行的一款,萌萌的包子脸,让人看了莫名觉得很亲切。 就在我打量她的空挡,开口问我话的人没等我答应,已经拎着大包小包兀自在我身旁坐下了。 末了还十分俏皮的冲我眨了一下圆圆的眼睛,然后自来熟的说道:“你是隔壁班的同学吧,你好,我叫慕容蓝凤。你可以叫我蓝凤,也可以叫我小凤!”说着手伸到我面前,径直抓住我的手。使劲握了两下。 她的热情让我有些招架不住,看着被她握住的手,呆楞了几秒,这才想起要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叶小鱼,很高兴认识你。” “哎呀,别整这些客套的,我请你吃东西!”结果我话音还没落地,就被她满不在乎的挥了下手,直接给跳过了,“坐这么久的车,要是嘴巴里空落落的不吃东西。该有多难受!” 说完,和之前一样,还不等我答应,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就打开了自己的包,放到了两人位子中间的空隙处。我随意的拿眼睛往里瞟了一眼,紧跟着吓了一跳。好家伙,满满当当一袋全是吃的。 从糖果瓜子到各类膨化食品,再到水果蜜饯和卤味小吃,应有尽有。我甚至还看到了底下隐隐露出一个角的,某肯外卖全家桶套餐……这个点,她是怎么买到的?该不会为了今天的旅行,昨天就备下了吧? 看着这些吃的。我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脸会长得肉呼呼的,像个小包子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啊,吃货! “你怎么不吃呀?别客气,尽管自己拿!”她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奥利奥,一边拿起一包芒果干塞到我手里。还冲着我咧了一下嘴,被奥利奥黏住的牙齿黑乎乎的一片,滑稽中透着一丝不设防。 “谢谢!”我没有推脱,撕开包装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嗯,味道还不错。 接下来的旅途。因为慕容蓝凤的出现,并没有像我之前想的那样,在听歌睡觉中度过。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一边看窗外的风景,倒也觉得十分惬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身旁此刻因为说到哈根达斯而流口水的人,我的心情莫名其妙也跟着变好了。或许是因为被她的热情打动了,或许是因为她排解了我的寂寞,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名字里,和某个人一样,都有一个“凤”字。 毕竟距离目的地有四个小时的车程,加上起得早,所以出发时的兴奋只是维持了两个多小时,之后车厢里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就变弱了。大部分的学生靠着座椅,东倒西歪的睡着了。就算没睡着的,也不说话了,要么听听歌,要么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总之氛围在不知不觉中就安静下来了。 至于我身旁的一位,自然不用说,吃完就熟了。想想我还是挺羡慕她的,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心事也没有的样子,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车子一路往前开,下了高速又进了省道,最后是县道,之后就……直接变成了一条泥泞的石子路。没错,是那种还没有完全开发过的,只能勉强容下两车交汇的石子路! 我望着窗外开始雾气弥漫渐渐变得荒凉起来的风景,嗅着空气中慢慢浓郁起来的海风的咸腥味,心里不由的暗想:这个秋游地点,到底是谁提议的? 即便知道不可能是马尔代夫,好歹也来个像样一点的现代化海港城市吧?这种明显没有对外开放的小渔村,和我心里期盼的那片蓝天大海,落差真不是一般的大。 当然,有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是我一个。快到目的地,陆续醒过来的人,在看到窗外的景象后,全都爆发出了抱怨的哀嚎声。 “急啥,这样的小渔村,吃海鲜才地道,而且价格绝对便宜。” 只有我身旁的慕容蓝凤,还依旧在无比淡定的啃鸭脖子,“更何况,古人有云,既来之则安之,到哪里秋游不是游啊,把心放宽。”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我看着窗外起得越来越厉害的雾,心里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安。距离进渔村前后不过十几分钟而已,之前还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雾气,此刻已经完全笼罩下来了。将四周的景物全都密密的包裹在一片白茫茫中,让人看了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就好像里面隐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怪兽,会悄无声息的伸出触角,不知不觉的将人卷进迷雾中去。 “想什么呢?下车啦!”我正盯着车窗外的景象想的出神,冷不丁被慕容蓝凤拍了一把。之后也不等我开口,她直接把我拽下了车。 下车后才发现,雾气比在车上看到时还要厉害。几乎两三米开外,就看不太清人影了,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临近中午十二点了。那就奇怪了,头顶明明隐约可以看到太阳光,而且都这个点了,就算靠近大海,除了早上和晚上,也不该会有这么浓的雾才对。 “我跟你说了别来这个破地方,你贪便宜偏要来,这下出洋相了吧?”我正觉得纳闷,前方蓦地传来了吵闹声。 一打听才知道,是两个班长吵起来了。搞了半天,原来他们两个根本没有统一意见,直到出发前一刻,都还以为秋游的目的地是自己选的地方。结果到了这里,隔壁班班长一看不是自己当初定的地方,就跟我们班长吵起来了。 “既然你有钱,你可以走啊,这里有什么不好,全都是原生态!”我们班长据理力争。 “好个P!你确定这是你之前在网上订好的地方?你的导游呢,旅店的接送人员呢?”隔壁班班长火气很大,小钢炮似的发了一连串问题,“哈哈,我也是被你气糊涂了,就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旅店,有间破庙给你住都不错了!” “哎哟!真不好意思,今天雾太大,来晚了!”结果他话音刚落,浓浓的迷雾中就传来了一个苍老却并不沧桑的声音,“小朋友们,是你们在网上订的房间吗?” 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大约过了几秒钟,终于从浓雾里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穿了一身月牙白绸缎衫,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老爷爷。从外貌上判断,约莫有八十多了。 “老爷爷,是我订的!”见旅店的人过来,班长无形之中底气足了许多,应了一声之后,得意的瞟向隔壁班班长,意思是在说:谁说这里没有旅店,谁说没有招待人员,这不是来了吗? “呵呵,就算有旅店又怎么样,能住下我们这八十几个人吗?难道司机师傅不用住吗?” “小朋友稍安勿躁。”这回接话的不是班长,而是赶来接应我们的老爷爷,“我那里是一片靠海的庄园,别说你们八十个人,就算是一百八十个,要住的话,也都不在话下。” “真的假的?”隔壁班班长将信将疑的问。 面对这么直接的质疑,老爷爷也不恼,摸着山羊胡,眼睛笑得弯弯的:“小朋友要是不相信,可以先去看看,如果不满意,再走也不迟。不过……”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天,话锋一转又说道:“今天这雾实在太大了,为了你们大家伙的安全,老头子还是不愿意你们强行赶路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而且句句在理,即便是隔壁班班长再不乐意,其他人心里再不相信,也只能跟着老爷爷先去班长网上订好的旅店看看了。 一行人跟着老爷爷在浓雾里穿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不好的缘故,路上竟没有碰上一个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这场旅行要泡汤了。结果到了地方,全都吓了一大跳!这哪里是小渔村的旅店,分明是一座电影里常见的,充满西方奇幻色彩的一座中世纪古堡--两扇厚重的黑色大铁门,因为岁月的洗礼而变得格外厚重的红色砖墙,高高耸入云霄的尖塔,和底下三扇中间大两边小的拱形实木门。 一切都显得很低调,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它庄严的巍峨感。加上今天大雾,海风一吹,整座建筑物在眼前若隐若现,更是平添了一份浑然天成的神秘感。 “哇!好漂亮啊!”女生们已经开始激动了。 “我去,这也太夸张了吧!”男生们也按捺不住了。 就连我旁边,之前一直在淡定的啃鸭脖子的慕容蓝凤,看着眼前的古堡,也瞪直了眼睛,张大嘴巴,夸张的发出了一声:“oh!my god!” “小朋友,让你们见笑了,不过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祖宅而已。”老爷爷摸着山羊胡,爽朗的大笑起来,“儿女都在在国外,我年纪也大了,守着这么大一座房子怪冷清的,就让儿子把信息登记到了网上,提供给外来游客。” “价格不贵,是因为只想有人来陪陪我。你们看,这房子还满意吗?”役余在弟。 “太满意了!”班长话落,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简直跟做梦一样!” “嗯,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老爷爷一边说,一边习惯性的拂着自己的山羊胡,视线在我们一群人中扫视了一遍,“那我们进去吧,一会有保姆替我帮你们安排房间,大家大可以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刚刚他的视线落到凤渊脸上的时候,狐疑的凝滞了一下。可是太快了,而且雾气重,看的不是很真切。 正低头思付着,被其他同学挤着朝铁门走去的时候,手腕上突然一紧,被一只冰凉的手掌给扣住了。异常熟悉的感觉,让我心里莫名惊了一下,迅速扭头看过去,隔着拥挤的人群,凤渊就在我的斜后方。 我瞪大了眼睛,不置信的看着他,完全没想过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来牵我的手。 然而没等我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有东西塞进了我的手心。下一秒,自始至终双眸平视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人,已经松开了手。就好像刚才那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只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梦,恍惚到不真实。 九十七、晚上别出门 “小鱼,在发什么呆呢?快走吧!”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仿佛依稀尚存,凤渊却已经随着人群远去,只留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给我。我怔怔的立在原地,视线追随着他忻长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直到旁边的慕容蓝凤拍了我一把。才猛的醒过神,攥紧凤渊塞给我的东西。和她一起加快脚步,跟上了大部队。 “天呐,实在是太漂亮了!” “班长大人,你真的太有眼光了!” “班长,回头记得把网址发给我,我寒假想带女朋友来!” “不行,我先发个微信朋友圈,装个B!” 等到我和慕容蓝凤一走进房子,听到的就是一片滔滔不绝的赞叹声。确实,和外面肃穆端庄的雄伟气势相比,房子里面的布置要显得更为温馨怡人。 鹅黄色的拖地绒布窗帘,镶嵌着精致贝壳花纹的高级餐桌。铺着月牙白丝绒的实木长椅沙发,还有地上厚厚的波斯地毯。 因为今天有雾,室内光线不足,头顶两盏精美绝伦的水晶吊灯被打开着。莹莹的灯光既亮堂,又不刺眼,照的整个大厅流光溢彩。就连之前一直对班长冷嘲热讽的隔壁班班长,此刻也不禁看直了眼睛,面露诧异之色。 也是,假如面对这样的房子,都还能够吝惜赞美的话,确实有必要质疑一下自己的审美眼光了。 “咦,怎么回事?”正当大家沉浸在美的艺术海洋中的时候。之前说要发朋友圈的那个同学纳闷的甩了几下手机,不明所以的嘟囔了一句,“明明信号满格,为什么老是发送不成功呢?” “我也是,好奇怪……”看来出现这个问题的不止一个人。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信号,结果发现问题全都一样--信号满格,却无网络服务。就像抬头就是结满果实的葡萄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怎么也吃不到。 对于如今的年轻人而言,要是没有网络,那手机跟板砖又有什么分别?假如三天都没有信号的话。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活。 “小朋友们稍安勿躁,我这房子有无线信号,你们可以连接一下看看。”面对同学们焦急的模样,老爷爷慈祥的拂了拂山羊胡子,示意旁边的保姆把密码告诉大家。 我一门心思惦记着凤渊偷偷塞给我的东西,而且手机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简单的通讯工具,并没有多大的诱惑。所以当其他人都忙着在连接wifi的时候,我只是站在一旁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有了,连上了!” “终于可以发了!” “老爷爷。你这里实在是太赞了!” 见同学们这么高兴,老爷爷也跟着乐得眉开眼笑:“小朋友们喜欢,比什么都重要。看你们拎着这么多东西,也怪沉的,赶紧先去自己房间吧,看看是不是会让你们有惊喜。”役鸟住亡。 “还有哦,客房分别在前后两栋,你们可以自己选择,保姆会带你们去。”老爷爷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每个房间都是大床,可以两人一间。假如不怕冷清的话,也可以独自住一间,反正房间很多,没关系。” 也许又是我多心了,总感觉老爷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光有一丝阴晴不定。好像带着笑意,又好像在这笑意里,隐藏了某种更深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我却无法用语言能形容的上来。总之,不是令人觉得很舒服。 因为有前后两栋房子,两个班长和其他几个班干部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让同学们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我们班大部分人选择了后面一幢,因为后面一幢可以看到大海,只是比较阴冷一点。 我也不例外,为了看个大海也是蛮拼的。可能是真的觉得跟我比较投缘,慕容蓝凤一定要跟我住一间,说看着我吃东西让她比较有食欲。 “呵呵……”我不由的抽搐了一下嘴角,这应该是我听过的,最实诚的夸奖了。 至于凤渊和宁小雪,也同样选择了后面一幢。当然,各位别想歪,他们肯定是分开住的。好吧,最担心的这一点的,其实是我自己。 跟着保姆走过长长的,缀着紫藤萝花的走廊,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后面一幢房子。和前面一幢的奢华温馨相比,这一幢房子的布置更偏向于简约大气。 以白色为基调,中间穿插黑红两色,既沉稳大方,又让人觉得干净不累赘。就连铺在地上可以倒映出人影的大理石,颜色都格外的新颖。是那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如同贝壳一样的乳白色质感,看上去既显得整洁,有不会太过冰冷。 由于我和慕容蓝凤动作比较磨蹭,所以走上楼的时候,房间基本上都被挑的差不多了。不过就算只剩下三个房间,看着立在房间门口的人,我还是不由的想到了一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的房间正对面,住着宁小雪和李萌。而我的房间右边,住的是凤渊和……咳咳,他是一个人住的。也对,班上的男生虽然平日里还会假装熟络的跟凤渊说上几句称兄道弟的话,但一个人是不是把你放在眼里,自己心里是完全可以感觉到的。很明显,班上的男生全都非常有自知之明,不敢和凤渊太亲近。 各自进了房间之后,陪着慕容蓝凤参观完房间的各个角落,我才借口称要上厕所,溜进了洗手间。确定锁上门之后,才从口袋里拿出凤渊偷偷递给我的东西--一张边缘毛糙,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小纸条。 里面会写着什么呢?我握着纸条,呼吸不自觉的粗重起来。心跳快的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就连冰凉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别怪我这么激动,这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来,凤渊第一次在没有避讳我的情况下,主动找的我。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稍稍平复心情后,我才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打开来。上面的字迹是我无比熟悉的,尽管和以前相比这次潦草狂狷了许多,但不难辨认,确实出自凤渊之手,不难想象,他一定是在非常匆忙的情况下写的字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非常简单:“坏东西,晚上别出门。” 我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咒一般,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上面短短的八个字,一时间没忍住,攥紧纸条蹲在了地上,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不断从眼眶溢出来。 为了不让房间外面的慕容蓝凤听见,我拼命咬紧了嘴唇,又打开了洗脸台上的水龙,整个人仿佛一半在冰天雪地里,一半在烈火岩浆里,说不上是喜大于悲,还是悲大过于喜。 仅仅只是为了“坏东西”这三个字,这段时间,我就仿佛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心血。但在一边抑制不住哭泣的同时,我不免一边暗暗庆幸--幸好坚持下来了,幸好,没有放手。 凤渊,也谢谢你,没有让我在这场博弈里,输得一败涂地。 之后,哭也哭够了,高兴也高兴够了,注意力才从“坏东西”三个字上转移到了后半句话上。 什么叫晚上别出门?这个出门,指得是不能走出这个房间门,还是不能走出庄园的大铁门?假如说是不让我走出大铁门,他是担心我晚上一个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遇到坏人? 可如果指的是不能走出这扇房间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一时间,我被纸条后面的五个字搅得头晕脑胀,之前的喜悦也冲淡了不少。实在想不明白凤渊话里的意思,最后决定,大铁门坚决不出,至于房间,能不出去也尽量不出去吧。 九十八、值得等待的爱人 从洗手间出去之前,为防万一,我心一横,将得来不易的字条咬牙冲进了马桶里。又特意洗了把脸,照过镜子,确定看不出有任何哭过的痕迹。才重新回到房间里。 一打开门,就看慕容蓝凤搬了两把椅子。坐在面朝大海的落地窗前,继续啃着她的鸭脖子。旁边的茶几上,还放了一盘洗干净的大枣子。 “……”我额头布下三条黑线,不由的暗想:这姑娘该是有多能吃?从上车开始到现在,竟然没见她有停过嘴的时候。不,就算是现在,也没见她有要中场休息的意思。 “小鱼,快来!”看到我出来,慕容蓝凤圆圆的眼睛瞬间亮了,赶紧招呼我过去,坐下和她一起吃:“这枣子可甜了,是我爸爸特意托人从新疆带过来的!” “为了等你一起吃。我可是一个都还没舍得碰。”像是为了邀功似的,说话间,还冲我俏皮的皱了几下圆圆的鼻子。 “谢谢!”一路过来,我也摸清了这姑娘的脾性,知道推脱反而显得生分,索兴也不客气,直接拿了一个硕大的枣子啃起来。 我一边吃着枣子一边和慕容蓝凤聊着天,视线飘向落地窗外风平浪静,不时有海鸥掠过水面的大海,心情愉快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也就是这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曾经课本里学的诗句,究竟有多美妙--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或许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惬意的生活的缘故,或许是因为有慕容蓝凤在一旁插科打诨的缘故。也或许是想到,此刻在隔壁房间的人,可能跟我一样,也在看着眼前同一片大海的缘故…… 总之一切的阴霾,在看到字条里那短短的八个字之后,全都烟消云散了。连日来结了冰,又千疮百孔的心,也好像被一面温暖的电熨斗,轻轻熨烫着,将所有横在我和凤渊之间的不愉快都抚平了。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等待,也可以让人变得更加坚韧,勇敢。前提是,这个你爱的人,值得你等。 等一下!怎么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大对劲。正当我吃着枣子,看着大海,满脑子因为春心萌动而不断在冒着粉红泡泡的时候,我冷不丁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看着湛蓝色的。如镜子一般宁静而透彻大海,我暗暗蹙紧了眉头--为什么像今天这样的大雾天气,大海上不仅没有被迷雾笼罩,反而澄明广阔的像艳阳天? 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就算陆地上没有起雾,大海因为水汽重,很多时候也总是被笼罩在雾霾中,尤其是早上和晚上。可如今,陆地上的雾都快浓的看不见人了,海面却依然澄明如艳阳天,岂不是很奇怪? 还是说,从我们进房子之后,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外面的迷雾其实早已经散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我也顾不得吃枣子,直起身朝房间的另一扇窗户走去。从那个方向应该可以看到过来时的路,由此也就可以判断雾气到底有没有散。 然而我刚靠近窗户,紧跟着就愣住了:怎么这里看出去还是一片大海?虽然不得不承认,换了个角度看,大海显得比之前更开阔也更漂亮了,但这并不是重点! 既然这扇窗户不行,那就再换一扇吧。我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最靠近里侧的一扇窗户前,可接下来的发现,却让我不由的提高了警觉。一连换了三个方向,看到的竟然全都是茫茫无垠的大海。 比起陆地上有雾,海上却没有这个问题,眼下的发现似乎更让人觉得古怪。试想,一座房子,怎么可能所有不同朝向的窗户,都能看到一样的风景呢?这也太扯淡了!难不成,在不知不觉中,这幢房子自己飘到大海中央去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不对,不对!这房子,一定有问题!至少,不会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么一来,我又想到了凤渊塞给我的纸条上写的那后半句话:“晚上别出门。” 难道,凤渊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之所以会偷偷给我塞纸条,也是怕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会遇到危险? “小鱼,你对着窗户发什么呆呢?”正当我面色凝重的,看着窗外不断有海鸥飞过的海面,想的出神的时候,慕容蓝凤也跟着走了过来。 随后,脖子一伸,惊叹了一句:“哇!小鱼,你不早说。想不到这个角度看大海,比之前看到的还要漂亮!”役鸟医号。 “蓝凤,你不觉得……”话说到一半,我就顿住了。 现在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要是冒冒失失的把这个发现告诉她,除了给慕容蓝凤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其他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管外面的雾气有没有散,也不管房子是不是真的飘到大海上去了,与其呆在房间里想破脑袋,疑神疑鬼,倒不如直接下楼去看个究竟。反正凤渊纸条上说了,只让我晚上别出门。现在不过下午一两点,我要出去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想罢,我二话不说,将啃到一半的新疆大枣往慕容蓝凤手里一塞,就急急忙忙打开门跑出了房。边开门边回头补充了一句:“你呆在房间别出来,我去去就回!” “哎呦,我去!”也活该我倒霉,刚一出去,就和对门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在惯性作用下,整个人重心不稳,连退了几步,最后还是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然而,在看清楚自己撞到的人是谁后,屁股上的痛立马化成了一腔怒火。没错,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宁小雪。 只不过这一腔怒火在看到宁小雪手中的咖啡杯,和她白裙上一大块黄褐色,此刻正不断在往下淌的咖啡污渍后,立马又变成了幸灾乐祸笑。别说我小人嘴脸,我叶小鱼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 更何况,区区一杯咖啡,也只不过是让她报废了一条裙子而已。她欠我的,可是一条人命。 “叶小鱼,你长不长眼睛,怎么走路的?”宁小雪没说话,倒是她旁边的李萌先反应过来,朝我发难了。 “我是没长眼睛,那两位长眼睛的,看到有人撞上来,怎么也不躲一下呢?”我咬着牙,屁股痛的好像被摔成三瓣了一样,但还是竭力没让自己皱一下眉头。李萌无所谓,我就是不想在宁小雪面前示弱。 “小鱼,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听到我这样说,宁小雪也不介意。只是低头瞥了一眼自己遭殃的白裙子,随后就跟没事人一样,无比体贴的伸手要来扶我。 我知道,当着外人的面,宁小雪是绝对不会轻易和我撕破脸的。如果不是曾经在天台上见识过她的手段,或许直到今天,我还是会被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天真无辜的人打动。只可惜,凡事都没有如果。 “别,我自己会起来。”就在宁小雪的手快要碰到我的一刹那,我毫不留情的一把将她拍开了。并竭力忍着屁股上传来的锥心的痛,面无表情的直起身,冷冷的回了一句:“你我都清楚彼此的底细,何必假惺惺的来装老好人?” “叶小鱼,你也太不识抬举了!”结果我话音刚落,李萌又不乐意了,“你撞到了人不道歉也就算了,人家小雪好心扶你,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啧啧!”我停下想要离开的脚步,故作惊奇的咂巴了几下嘴,冲着宁小雪笑道,“想不到,你家的狗还挺忠心的,不知道是哪家宠物店里买的?” “你……”李萌还想说什么,被“善解人意”的宁小雪好心劝住了:“大家都是同学,团结最重要。更何况,出来玩就应该开开心心的,伤了和气多不好。” 呵呵,你那么爱演戏,你妈妈知道吗?我不由的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不再搭话,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小鱼,等一下!”不料,才走了没几步,又被宁小雪叫住了。本来不想再去理会,可是她后面一句话,却让我迈出去的脚步一下顿在了原地:“你的钱包掉了。” 九十九、班长的电话 宁小雪话音一落,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朝她看去。可不是吗,那只我从夜市上花五十块钱淘来的手工牛皮钱包,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掌心里。 “谢谢!”我面无表情的快步上前,一把顺过来。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往下走的时候,还听到李萌在对宁小雪说:“小雪。不是我说你。你未免也太好心了吧?她都那样对你,你还总是处处让着她。” “没关系,小鱼就是这个性格,其实人并不坏。”随后听到关房门的声音,估计是去换衣服去了。 我把钱包放进口袋,不由的冷笑了一声:说的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 可能是怕雾气进来,所以保姆在离开的时候,把大厅的门给关上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两扇暗红色的实木大门推开。 结果头一伸出去,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倒不是像我之前担心的那样,房子飘到了大海中央,而是雾已经浓的让人完全分辨不出方向了。就仿佛变得有实质了一般。哪怕仅仅只是伸直手臂的距离,视线都无法看清楚手指的轮廓。 这就奇怪了,既然雾没有散,那为什么大海上反而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撇开这一点不说,这个房子的建造结构上,又有什么玄机?假如这一切真的如我所料的那样不寻常,那是不是说明这座庄园的主人,那个领着我们过来的老爷爷,也有问题? 我望着虚无缥缈,除了白茫茫一片,其他什么都看不见的前方,眉头蹙得更紧了。心里一边暗暗祈祷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一边却总隐隐感觉到有一股不祥的念头在慢慢笼罩下来。 我在门外边立了一会,也不敢离浓雾靠得太近。不是因为胆小,而是现在这雾实在浓的蹊跷,稍稍走远一点,很有可能就直接迷路,再也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了。 “来啊,过来啊……” 正当我查寻无果,打算回去的时候,迷雾里突然飘来一阵悠悠的呼唤声。很轻,很远,就跟四下里浓的化不开的雾一样,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却又密集的无孔不入。 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一时间,我感觉思维在无形之中被人用一根弦给狠狠扯了一下。 糟糕!等我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就好像意识明明还是自己的,可四肢却像被线牵住的木偶一样,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开始缓慢的朝浓雾里走去。 “快来,快过来……”声音还在从四面八方,断断续续的飘过来。 我后背此刻早已沁出了一层冷汗,手心冰凉。想喊。可嗓子里像被人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怎么也叫不出声。眼看着离房子大门越来越远,我的心也跟着哇凉一片。也怪自己,明知道这里有问题,还冒冒失失的下来,要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宁可陪着慕容蓝凤在房间里啃鸭脖子。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役帅尤亡。 就在以为今天铁定要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时候,肩膀冷不丁被人从后面猛拍了一下。说来也奇怪,就这一下,我觉得整个人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刚才浑浑噩噩的神智顿时恢复了清醒。 紧跟着从里到外的打了个寒颤,回过头去,就看到慕容蓝凤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小鱼,你刚刚,在干嘛呢?” “我……没什么,就是下来看看雾散了没。”我现在百分之一百,完完全全敢肯定,这里一定有古怪。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不仅浓雾有问题,这个老爷爷有问题,这座庄园有问题,可能连整个渔村都有问题。 想到过来的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遇上,我这心里不免开始打起鼓来。但话又说回来,即便问题再严重,我现在告诉慕容蓝凤,又有什么意义?除了徒劳的给她增加心理负担,并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既然如此,还是先回房间再另做打算。想罢,我拉起一头雾水的慕容蓝凤走回房子里,关上大木门,接着不动声色的问道:“对了,不是让你呆在房间里吗,怎么突然下来了?” 也幸亏是她下来找我了,不然还指不定会碰上什么倒霉事呢?我暗暗的捏了把冷汗。 “哦,你出门后不久,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下来的时候,慕容蓝凤都没忘了拿上几颗枣子,一边说一边吃,“我接起来一听,是你们班长打来的。” “说是因为今天雾气太重,不宜出行,所有的活动安排都一律推迟到了明天。”慕容蓝凤向上翻了下眼睛,回忆着电话里的内容,“不过你们班长还真挺关心你的,我跟他说等你回来后我会通知你,谁知道他一定要我现在就下来找你。” “没办法,我这不就来了吗?”末了,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别说,你们班长虽然说话声音冷冰冰的,好像谁都欠他几百万一样,可是这声音真是绝了,我耳朵都快怀孕了!” “呵呵,是吗?”慕容蓝凤的描述,让我不由的联想到了,班长那比公鸭子叫好听不了多少的声音。果然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到房间之后,为防万一,我还是对着慕容蓝凤叮嘱了一番:“蓝凤,看今天这雾一时半会是不会散了,你晚上千万别出门。”怕她听不进去,又强调了一遍,“最好乖乖待在房间里,哪都别去!” “哎呀,不得了了,年纪轻轻怎么跟我老妈一样,当心回头嫁不出去。”慕容蓝凤不以为意。 我知道,她要听不进去多说也无益,不仅起不到提醒作用,还会适得其反,让别人厌恶。与其如此,还不如我辛苦点,晚上多留点神。毕竟说到底,刚才她也算救了我一回。 时间眨眼就到了晚上,看着外面夜幕逐渐笼罩下来,我的心也跟着慢慢提了起来。总感觉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却又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种时时刻刻被吊在半空中,双脚着不了地的感觉,实在不是一般的难受。 “叩叩叩--”正心不在焉的和慕容蓝凤说话的空当,房间外蓦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慕容蓝凤先我一步去开了门,我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庄园里的保姆给我们送饭来了:“我家主人说,你们远到而来,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吩咐我们做了一些这边的特色菜,希望不要嫌弃。” “哇!没想到这里不仅房间漂亮又便宜,居然还有送餐服务,真是太赞了!”不等我开口说什么,慕容蓝凤已经接过了保姆手中的餐盘。 “那两位客人请慢用,我们还要去别的房间送餐。”保姆礼貌的鞠了一躬,作势就要退出去。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急忙叫住她们:“等等!外面这么大的雾,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哦,回小客人,我们庄园所有的房子之间都有底下通道。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会走地下通道。”保姆毕恭毕敬的回答,“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谢谢,没有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接着等我转过头的时候,看到慕容蓝凤已经吃上了:“蓝凤,你今天都吃了那么多东西了,难道还吃得下?”我其实是不放心让她吃这里的东西,想劝她别吃。 然而我再一次低估了吃货界的战斗机,我这头话音没落,慕容蓝凤就咂巴着嘴,又往里塞了一块肉片一样的东西:“唉呀妈呀!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刺身,没有之一!” 刺身?什么鬼?我伸着脖子看过去,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刺身,就是海洋里贝类的肉。在不经过烹煮,直接趁新鲜切成厚薄适中的片,然后蘸着搭配好的酱汁直接入口吃。 “小鱼,你快尝尝!太好吃了!”慕容蓝凤把筷子递给我。 我看着红红白白,贴在冰块上冒着寒气,不知道是什么贝类的肉,使劲的摇了摇头:“你喜欢你吃吧,我一点都不饿。” 就算食物没有问题,我也绝对不会吃这种东西,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 慕容蓝凤抛给我一个“暴殄天物”的眼神,最后毫不客气的将盘子上的刺身全都扫进了她好像无底洞一样的肚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用过晚餐以后,两人轮流洗了澡,便早早的躺到了床上。没多久,身旁的慕容蓝凤就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打鼾声。 “……”我无语的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一种餐桌上常见的动物--猪。 百无聊赖的看着墙上的时钟一点一点,慢慢的拨到了十上,我郁闷的发现自己居然失眠了。果然,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在床上烙了一会大饼,不仅没有一点睡意,反而因为在这样陌生而又蛰伏着危险的夜晚,更加想念此刻住在隔壁的人了。 鬼使神差的,我穿上裤子,踮着脚,偷偷摸索到了连着右边房间的墙壁旁。然后猫下腰,像个变态一样,把耳朵贴到了墙根上,试图窃听一下隔壁的人此刻都在干些什么。 我想我一定是病的不清了,不然一个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只可惜,蹲的脚脖子都算了,隔壁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实在不甘心,想到反正他是一个人住着,再说都在房间里,也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便大着胆子,伸手在墙壁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 我敢打包票,这个点,蛇精病一定还没睡,而起以他的能耐,也绝对听得见。更何况,他都主动给我传纸条了,那么现在应该也不会吝惜,偶尔和我“敲墙传情”一下。 事实再一次证明,我又自作多情了。隔了半晌,耳朵里除了慕容蓝凤时断时续格外有节奏的呼噜声外,哪怕连凤渊洗澡和冲马桶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更别说得到他的回应了。 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垂头丧气的躺回到了床上。这时,眼角瞥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钱包,心头动了一下,伸手拿过来--看不到人,听不见声,望梅止渴一下,总该可以了吧? 然而在打开钱包的一瞬间,别说望梅止渴了,连梅都没有了,还止个P的渴! 我瞪大眼睛,不置信的盯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夹层,天灵盖仿佛被雷劈了一下,顿时整个脑袋都烧成一锅浆糊了:我的照片,我和凤渊唯一的一张照片,怎么不见了! 一百、戏假情真? 别急别急,仔细想想,好好想想! 我捏着钱包的手指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脑子里飞快的回忆着最后看到照片是在什么时候。 记得早上出发前,还看到照片在钱包里,缴费时还被班长看到了。后来钱包就没拿出来用过。一直被好好的放在口袋里。 难道……一瞬间,我想到了白天在走廊上和宁小雪相撞的一幕。当时钱包掉在地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还是宁小雪捡起来还给我的。 照片该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从钱包里掉出来了吧?那现在会不会就在走廊上?意识到这一点,我急忙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就要往外走。 然而手一扶到门把上,动作立马顿住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凤渊给我的,字条上的八个字--坏东西,晚上别出门。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凤渊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这个地方,也确实处处透着古怪。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便大脑如何理性。如何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负责感性的心脏,总能够占据上风,不然为什么会有句话叫做“心脑不一”呢? 而此时此刻,用这句话来形容我的心情,再贴切不过也没有了。 我一方面在拼命告诉自己,不就是一张破照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乖乖听凤渊的话,呆在房间里别处去。而另一方面,又在不住的撺掇自己,这可是你和凤渊迄今为止的第一张照片,凤渊还没回来之前。你舍得连这唯一的一点念想都弄丢吗? 几番纠结之下,最终,我一咬牙,还是心存侥幸的开了门:只要给我几分钟时间确认就好。不管有没有在走廊上,看一眼,我就立马回房间! 在脑袋探出房门的一刻,我的心是完全提上来含在嗓子眼里的。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像是做贼一样先向两边张望了一下。只见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走廊上,两头的路灯全都打开着,虽说不是很亮堂,但总比乌漆抹黑要来的强。还好,情况看上去。也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吓人。 我蹑手蹑脚的转了个身,将房门虚掩着,就迅速猫腰在走廊上寻找起来。可能是地上有点暗,也有可能是自己心里太焦急没看清楚,又或许是照片压根不在这里,总之找了一遍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本打算再看看,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出也出来过了,找也找过了。只怕时间再拖延下去,真会发生什么不测。如此一来,只能不甘的转身往回走。 “凤王,你这又是何必呢?”就在我手推开房门,要进去的一刹那,突然寂静无人的四下,响起了一个满是不屑的轻笑声,“连人你都不要了,还要这张破照片做什么用处?” 是宁小雪!她大晚上的在外面干什么?还有她口中的凤王,不就是凤渊吗?想到我之前跟个变态一样贴着墙壁蹲了那么久,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感情这蛇精病压根就没在房间里。 “我想要什么,做什么,难不成……”仿佛对方只是一根木头或是一块石头一样,被故意拉得长长的冰冷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还要跟你汇报?” 这回我听清楚了,两人的声音是从走廊尽头那个玻璃花房里传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的心“砰砰”悸动的厉害,连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总隐约觉得,某个求而不得的真相,即将呼之欲出。 也顾不上在外面逗留是不是会有危险,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已经跟猫一样,踮着脚,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偷偷摸索到了阳台大门旁的一侧墙角上。 这个位置非常好,是个绝对的安全死角。也就是说,我能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但为防万一,我还是努力往墙壁里侧又贴紧了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透过玻璃门朝里看去。 只见亮着备用照明灯的花房里,宁小雪和凤渊此刻正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两三米。凤渊一手随意的插着裤兜,一手垂在身侧,微微扬起的下巴,将脖颈间的弧度勾勒的分外有气势。虽然双眸半眯着,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慵懒,但泛着森森寒意的眸光,却让人无端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而宁小雪,在面对这样的凤渊时,不仅没有退怯,反而也同样傲慢的抬着下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哪里还有半分白天刻意伪装出来的天真和无辜,里面除了阴恻恻的笑意,剩下的全是狠厉。 见他两这架势,哪里像小情侣偷偷花房幽会,倒更像是见面分外眼红的仇人。由此,我也更加断定,自己以前所料完全不假--凤渊果然是当着我的面,假意和宁小雪在一起。 只是即便现在确定了这一点,我还是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定要和我分开,然后再跟不喜欢的宁小雪在一起,既恶心了自己,又欺骗了我? “您是凤王,当然不需要和青雪汇报。”我这头正百思不得其解,那头又传来了说话声。 话音刚落,宁小雪有意无意的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我这才发现,刚刚提心吊胆却怎么也没找着的照片,此刻正被她随意的夹在中食指之间。跟着她手上的动作,在来回晃动。 Fuck off!一定是她在把钱包还给我的时候,故意顺走的!我忿忿的咬了一下牙,自己还是太掉以轻心,又着了她的道。 “但是我想,一定有人会对这张照片感兴趣的。”好像怕自己的话威慑力不够大,威胁不到凤渊似的,宁小雪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真不知道冥王大人看到这张照片,又会作何感想。” 冥王大人……又是谁?冥界的老大吗?我听得一愣,就算是冥界的老大,又关凤渊什么事? “你不会给他的。”然而,宁小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话,到了凤渊那里,不过是一阵轻飘飘的风,吹过就散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凤渊狭长的眼角略微向上挑了一下。无比笃定的口吻,既不是猜测,也不是试探,而是毋庸置疑的陈述句。 “是,没错!我确实不会将照片给冥王大人。”说到这里,被凤渊料中的宁小雪突然嘴角一松,眼睛里原先狠厉的神色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凄凉的无奈,“你也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糟践我的感情。” 等等!听宁小雪这话里的意思,再看她此刻的表情,好像是真的喜欢凤渊。所以说,这一场戏也不全是假的。至少宁小雪的一半,是真的。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是在演戏…… 听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明白了,却又好像比之前更糊涂了。 “呵!”凤渊低低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那如同星光坠落的双眸眼睑一垂,就从齿缝间挤出了一句我从来都不曾听到过的,冷的透彻四肢百骇的话,“我有说过,需要你的喜欢么?” “若不是当初答应小红叶,放你一条生路,你以为,你凭什么还能活到今天?”役帅余亡。 小红叶,又是小红叶!凤渊当初究竟了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小红叶放过宁小雪?如果不是宁小雪从中作梗,小怪胎就不会死,我们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追根究底,源头竟然在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身上。 “在你眼里,她自然是处处都比我好的。”宁小雪说着,侧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等到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双眼又恢复了之前的狠厉,“连我这条命,都是她施舍的,我有什么资格跟她比?” “但那样又如何?你们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 话落,毫无征兆的,宁小雪对着照片蓦地吹了一口气。瞬间,照片就跟被点燃的纸片一样着了起来,不消眨眼的功夫,便化成了灰烬。 一百一、好戏开始了 “……”我看着花房里发生的一幕,胸腔里顿时蹿上来一股怒火,又碍于不能发作,只能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生怕会在暴怒的情况下,控制不住情绪,而惊动到他们。 “你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亲眼看着照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毁,原本气定神闲的人眸光一闪。唇间森冷的笑意悉数泯灭。说话间,宁小雪仿佛在无形之中被一股大力击中,人已经飞出去,重重撞在了花架上。 “咳咳!”宁小雪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抹去了嘴角沁出来的血丝,神情凄冷而眼神阴郁的说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别人也休想得到!” “这张照片如此,而你,我的凤王大人,也是如此……哈哈!”役帅丰弟。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回想起了当初在天台上发生的那一幕。或许那个时候的宁小雪,是真的想帮助闫重烈杀了凤渊的吧? 实在是想不明白!假如真的爱一个人得话,不是应该让人成为更美好的自己,而努力的动力吗?不是应该为了彼此,而心甘情愿的付出吗?不是应该希望对方快乐,所以自己才快乐吗? 因为得不到对方,而要毁了对方。这样畸形的喜欢,正如凤渊所说,大概稍微有点是非观的人,都会避之唯恐不及吧? 我不知道宁小雪和凤渊,或者还有那个叫小红叶的女孩。他们之间过去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我只知道,连自己都感觉心寒的爱,根本不算是爱。一如当初,对林晓洸一厢情愿的我一样…… “就算你不喜欢我怎么样?就算你为了一张照片可以轻易动怒怎么样?”仿佛已经豁出去了一般,宁小雪苦涩的扯了一下嘴角,目光中似有爱意,又有恨意,怔怔的看着凤渊兀自往下说道,“就算明知道当初你是为了救叶小鱼,才答应冥王大人跟我在一起,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被施舍的,那又怎么样?” “只要你们一天不能在一起。我这心里,就多高兴一天!” “最起码,被你恨着,也是一种铭记……” 伏在墙根偷听的我,此刻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叫凤渊当初是为了救我,才答应那个冥王和宁小雪在一起?这个冥王到底是凤渊什么人,为什么凤渊一定要听他的话?说到救我,这一路走来,凤渊救了我多少次我数都数不过来。指的又是哪一次?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突然感觉脚底下的楼道木板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一股凉意嗖嗖的从脚底心升起来,直往天灵盖上蹿--我说的动了一下,并不是我们平常概念上所理解的颤动。 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就好像那一瞬间,楼道活过来了一样。 但仅仅只是几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这种感觉又消失了。所以到最后我都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双腿蹲在地上的时间太久,发麻了,而产生的幻觉。 就在我一边悄无声息的揉着脚踝,一边准备继续偷听的时候,猛的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呼救,嘴巴就毫无防备的被人迅速捂住了。 紧跟着,身后伸出一只强有力的胳膊,从腰间穿过来,一把勒住我。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我带离了花房外的走廊,直接来到了顶端的楼梯口。 因为被捂着嘴,又看不见对方,还是以这种姿势,我第一反应是凤渊发现了我。但几乎是同时,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决了。 凤渊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但身后这个人却恰恰相反,熨贴在背后,不仅不觉得冷,反而热烘烘的,像热水袋一样。紧跟着,心头就涌上来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是闫重烈! 此刻抓着我的人,是继上次天台事件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的,凤渊的哥哥,闫重烈! “唔……”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小红叶,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用力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挣开,反而被他钳制的死死的,随后耳边就飘来一句阴恻恻低语,“你准备好了么?” 游戏?什么游戏?尽管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暗自腹诽间,后脖颈被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顿时软趴趴的瘫在了地上。除了眼睛还能动,鼻孔还能出气,其他口不能言,手不能提,脚不能走,一律形同虚设。 我看着正上方,此刻也在居高临下看着我的男人。一头酒红色,如烈火般分外张扬的头发,如一把利剑似的,硬生生剖开目光闯进了眼中。凌厉的眉眼生的极为气势,虽然好看,却让人望而生畏。就连和凤渊有几分相似的薄唇和下颚线,都透着一股傲慢的讥讽。 我就奇怪了,明明是差不多的表情,为什么在凤渊脸上看起来那么生动,到了这个红毛鬼的脸上又那么令人生厌呢? 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闫重烈俯下身,阴冷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像是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小红叶,真没有想到,我还有一天,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你。” 可是我不想这样被你看着! 话落,也不管我是不是同意,抬手就拂上了我的脸。一边摩挲,一边阴恻恻的咧了一下嘴,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叹息:“不过没关系,只要过了今晚,以后,我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呵呵,那也的看我愿不愿意见到你,我拿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随后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什么叫过了今晚?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想陷害凤渊? 不理会我狐疑惊惧的目光,闫重烈直起身,笔挺的脊梁在走廊的幽暗的灯光下,倒映出一道黑色深沉的影子。接着便听他嗤笑了一声,仿佛自嘲一般的兀自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惜怎么办,我想啊。” “你要明白,上次天台的事,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其实我针对的并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傻呢?”说道这里,闫重烈话锋一转,原本叹息一样的口吻瞬间阴冷起来,“不过也好,没有了我弟弟的孩子,也能让你早点断了对他的念想。” 这他妈是什么逻辑?难不成杀了人,都不用偿命,只要说几句抱歉,然后再宽慰家属:“没事,我是帮他脱离苦海,早死早超生。”就可以抵消自己犯下的罪孽了么? 假如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保证,此刻近在咫尺的闫重烈,早已经被尖刀一样的目光捅成一个大筛子了。 正当我苦于无法脱身,和闫重烈暗暗较劲之际,楼道里蓦地响起了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别怪我用词不够恰当,我之所以说嘈杂,是因为不止一只手机在响,而是很多,许多! 其中有几个铃声还是我所熟悉的,一只恰恰是从我住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慕容蓝凤的手机! 这大晚上的,手机都抽风了吗?难不成集体约好了要大合唱?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一直在战战兢兢害怕发生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果不出所料,我刚想完,站在我跟前的人就微微侧了一下头,眼神里全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小红叶,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一百零二、蜃 闫重烈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身下的楼道猛烈的颤动了一下。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原本硬邦邦的实木地板突然变得异常绵软起来,又滑又腻,就好像一条巨大的,不断在蠕动的……舌头! 没错。刚刚在花房外面就是这种感觉。原来真的是脚下的地板在动,而不是我腿麻的错觉。 “小红叶。你一定感到很奇怪吧,为什么这栋房子会动?”看出我的困惑,闫重烈俯下身,一字一顿的说道,“呵呵,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房子。而是我专门为我的好弟弟准备的一份大礼--蜃。” 蜃?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我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但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心顿时一沉,从头凉到了脚。 因为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看山海经之类的神话传说,所以对某些生僻的上古神兽有一定的了解。曾经里面就有提到过一种海怪,叫做蜃。相传它可以吞吐瘴气。变换成亭宇楼阁来迷惑过往行人。一旦行人走进蜃所幻化的房子中,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干精气,直至变成一堆枯骨。 而其实说到底,这个蜃就是海里成了精的蛤蜊,一种巨大的贝壳妖怪!现在仔细想想,那两幢所谓的房子,可不就是它两片巨大的贝壳吗? 如果说这座庄园真像闫重烈所说,是蜃幻化出来的,那么接下来很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 “既然小红叶知道,那我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闫重烈一边说,一边将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的我打横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楼梯最顶端的扶手处。将我悬空架在了外面。 “别怕,我只是请你帮个小忙而已。等会我放手的时候,你只要紧紧的抓住扶手,就不会掉下去。”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阴沉的笑,隐隐闪动的眸光里,有一点悸动,有一点森冷,但更多的是迫不及待。 我双脚悬空,眼睛勉强向下瞟了一眼。这个六层楼高的房子,顿时看得我头晕目眩。本来就软趴趴的身体,现在更是使不上什么劲了。 “小红叶。准备好了吗?我要放手咯!”也不等我答应,下一秒后脖颈处又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 瞬间,整个人就跟被绑上了千斤巨石的腊肠一样,猛的往下一沉,随后就一晃一晃的悬在了半空中。 “你究竟……想干什么?”恢复力气的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指关节扣得发白,死死咬牙掰住扶手,一刻也不敢放松。否则。别说活命,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能有具全尸都不错了! “我想干什么,你等会看了,不就知道了么?”闫重烈的视线向下,目光始终盯着楼梯口,像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看着他阴厉无比的眼神,我顿时明白过来,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喂!红毛鬼,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凤渊怎么可能被这么一只区区大蛤蜊困住?” “小红叶,不明白的是你,不是我。”闫重烈居高临下俯看我,一头如烈火般的红发在时明时灭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正如你说的,以我这个弟弟的能力,区区蜃楼确实困不住他。” “但是……”说到这里,他勾了下嘴角,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我想方设法将你们引进蜃楼,本来就不是为了困住他。” 不是为了困住凤渊?那他费尽心机,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我们都骗进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吃饱了撑的,闲的无聊,拿我们寻开心吗?呵呵哒! 等等!我要真以为他是闲的无聊,拿我们寻开心,就真的是脑子进石灰水,没救了!如果闫重烈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困住凤渊,那么只能说明一点,他的用心比为了困住凤渊还要险恶一百倍!役节岛圾。 既然如此,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感觉两个肩膀像要被扯断了一般的疼,由于注意力不停的在受到外界干扰,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脑子也跟着混沌起来,变成了一锅浆糊。 而这个时候,刚才嘈杂的手机铃声已经戛然而止,四下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仅仅只是沉寂了片刻,很快,所有的房间门一下子齐刷刷的打开了。原本在熟睡中的同学,全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与其说他们是醒着的,倒不如说是在梦游更为贴切。虽然睁着眼睛,行走自如,但是双目涣散,毫无焦距。像可以被人任意摆弄的木偶,排着队一个接一个机械的朝楼梯底下走去。 我提着气,竭力往下瞄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客厅,楼道,底下一片乌漆抹黑,已然变成了一个食人的无底洞。而浑然不知危险近在眼前,不断在木讷朝下走去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慕容蓝凤也在里面。 “如果你的目标仅仅只是我和凤渊,又何必拉上这么多无辜的人?”手臂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整个人因为身体高度紧张而在抑制不住的发颤,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支撑多久。也许是下一分,也许是下一刻,又或许就是这一秒。 可是真的不甘心啊!为自己的不争气,为自己的孱弱,为自己的麻烦不断。假如,假如我也可以变得和凤渊一样强大……不,只要我可以和宁小雪抗衡,就足够了!至少那样,我就能为凤渊分担一点,而不会总是拖他的后腿,连累他为我受罪。 “小红叶,你又错了。”闫重烈的视线越过我,落在了楼梯下方,突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的目标,始终都只有一个人。” “而你,只是我和他的赌注,战利品。” “呵,是么?”闫重烈的话音刚落,蓦地,我身后就响起了一个低迷的轻笑,冷冽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我的哥哥,知道你为什么,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心么?” 凤渊,是凤渊!随着声音响起,我心头不自主的颤悸了一下。随即艰难的扭过头,不置信的看向身后。 只见面色平静如水的人,薄唇微抿,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不出是喜是怒。虽然是在对着我上方的闫重烈说话,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却一顺不顺的看着我,深沉的目光仿佛像一张密密编织的网,要将我硬生生的刻进心底。 可是,他刚刚不是在楼下的玻璃花房吗?而且,还有宁小雪在,他这样贸贸然的赶过来,真的没关系吗?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闫重烈的视线跟着凤渊一起落到了我的身上,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面色开始变得狰狞起来,“若不是你在从中作梗,小红叶又怎么会不喜欢我,只要你消失,她就是我的!” “没问题。”谁料,闫重烈话一说完,凤渊就爽快的答应了,“只要你放了小鱼儿,我马上,就从这里消失。” “凤渊……我没事,你别管我!”我艰难的咬着牙,手指已经酸痛到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凭着一股意念,还在机械的死死抓着扶把。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消失具体指的是什么,是让凤渊从这里离开,还是…… “哈哈,这种骗人的伎俩也就哄哄三岁的孩子。”没等我想完,思绪愣是被闫重烈愤怒中夹杂着恨意的笑给打断了,“你不是自诩爱她,为了她可以答应父亲离开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么?” “怎么,我现在光明正大的给你机会,让你来英雄救美,你反倒不敢了?”闫重烈气势咄咄逼人,和凤渊冷冽的视线碰撞间,夹在中间像个腊肠一样挂在半空中的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嗞嗞”的火药味了,“还是说,你对她的爱,也不过是空口白话,嘴上说说?” 一百零三、唯一的遗憾 “……”闫重烈话音落地,好长一会功夫,我都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凤渊为了我,而答应他父亲离开我,并且跟宁小雪在一起?他们的父亲是谁?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干涉我和凤渊的感情? 难道是我在无形之中得罪了凤渊的父亲。自己还不知道?不可能啊,试问我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得罪? 这一次,面对闫重烈压迫性的逼问,凤渊没有答话。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深邃如幽潭的双眸,定定的望着被挂在半空中的我,清冷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想,而不能;要,而不得。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竟全然没有了往日半分凌厉的气势。连慵懒的眉宇,此刻也紧紧的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到底是什么,让我无所不能。又傲气凌人的蛇精病,变成了眼前这般模样?是我么?可是,谁又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痛苦可以转移的话,我情愿受折磨的人是我。 “看来,真的被我说中了。”闫重烈见凤渊没有表示,五指成梳,将烈火一般的头发往后撩了过去,随后故作无奈的瘪了瘪嘴,“我的好弟弟,我可是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那可就别怪我不近人情了……” 话落。闫重烈的视线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俗话说的好,患难见真情,小红叶,看来我这个弟弟要让你失望了。” “失不失望都是我的事,关你P事!”原谅我,又爆粗口了。 实在是心烦的不行。本来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偏偏旁边总有一只苍蝇在嗡嗡的叫,是个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我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被吊在半空中,除了一心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凤渊,谁还有闲工夫跟他废话!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再帮你一把。”闫重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不上来是在笑,还是在怒,“假如这一回,他还是不肯出手,那么,你就乖乖跟了我吧,别再对我狠心肠的弟弟念念不忘了。” 跟你麻痹!你以为我是狗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个人。拿块肉骨头,就会跟谁走?更何况,你喜欢的人是小红叶,而我只是一个长得和她很像,但根本不是她的叶小鱼!可谓是躺着也中枪,倒霉到家了! 我憋着一股怒气,使劲咬着牙,实在没有还口的力气。生怕一张嘴松口,自己就下去了。所以这个时候,面对闫重烈的挑衅,我只能忿忿的瞪着眼睛。至于凤渊,我更不想让他为难,假如能救,他绝对不会选择像此刻这样袖手旁观。 “我的弟弟,你有十次……哦不,是五次几乎。”就在我竭尽所能,拼命抓紧扶把之际,闫重烈阴魂不散的声音再度响起了,“我想,小红叶应该坚持不了那么久。她是生,是死,就全看你的选择了。” 他话一说完,我本能感觉头顶笼罩过来一片不祥的乌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右手小拇指一痛,就被闫重烈掰开,狠狠捏住了。 “一……”他一边把语调拖得长长的,一边目光笃定的望着凤渊。 事情到了这地步,我当然知道闫重烈打的什么主意。他就是想通过这样做,来逼凤渊出手救我。显然,他一定知道什么。比如,凤渊为什么不能出手救我的原因。而同时,他也一定知道,假如凤渊出手救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正因为知道,他才会千方百计,利用我逼迫凤渊出手!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我暗暗咬紧牙关,拼命忍住小拇指处传来的钻心的痛,愣是一声没吭。假如,为了救我,而让凤渊身陷险境。那么,我宁愿…… “二……”无名指,也被掰开了。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我垂着头,不敢去看凤渊的眼睛,我怕看了,自己会舍不得。 “三……”跟着是中指。 凤渊,如果说在遇到你之前,我有什么心愿未了,肯定多的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如果是遇到你之后,我只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能让你好好看看,我变成老婆婆的样子。 “四……” 好了,凤渊,只要我们都各自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太过自责,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心甘情愿的。 “五……” 几乎是同时,在最后一根手指被掰开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的松开了另一只抓着扶把的手。 身体呈自由落体迅速往下坠的一刻,我看到闫重烈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之前的阴厉感顿消,剩下的只有错愕和茫然,一如上次在天台上一般。呵呵,怎么样,姐姐又给了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好了!从此时此刻起,不管是闫重烈,宁小雪,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凤渊的父亲,你们都不能够在再利用我,去威胁凤渊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急速下坠的阻力,震的我耳膜生疼,眼角迸出泪水。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用尽此生所有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没有去看凤渊最后一眼。因为我害怕,我频临死亡的眼神,会动摇他的心。役节鸟技。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的时候,身体徒然一轻,整个人就已经落进了一个无比熟悉而安心的,冷冽的怀抱中。 “凤渊!你怎么可以……”与此同时,身后猛的响起了宁小雪的一声惊呼,“你疯了,你忘了自己答应过冥王大人什么了!” 毫不理会宁小雪的嘶声力竭,凤渊随后抱着我,脚尖点地,跃过底下蜃制造的幻境,稳稳落到了刚才的楼梯顶端。 而对面的闫重烈,看到我被凤渊救回来,眼睛大睁着,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直到后来宁小雪上来之后,他才恍然醒悟般,张了张嘴,最后看着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凤渊?”我拽着凤渊的衣襟,愣愣的看着他,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此刻自己正和以前无数次一样,被他稳稳的抱在怀里。只要稍微侧一下脑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听到,他冰凉的胸膛里,有力的在“砰砰砰”跳动着的心脏。 面对我的凝视,凤渊只是浅浅的勾了一下薄唇,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略眯着,没有了从前的戏谑,狭促,和狡黠。反倒异乎寻常的充满了从容,无奈和不舍的意味。熠熠闪烁的眸光也仿佛在无声的对我说:“坏东西,下次还敢这么调皮么?” 但没等我从这样久违的目光中回过神,凤渊已经侧过身,狭长的眼角一挑,似笑非笑的对闫重烈开口了:“如你所愿,现在,你可以向父亲大人去邀功领赏了。” 邀什么功,领什么赏?难道凤渊和闫重烈的父亲,就是那个宁小雪口中的冥王大人?也就是传说中,冥界最大的主宰?那凤渊岂不就是冥王的儿子?可他不明明是一条蛇精病吗?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我的脑海里掀起了惊天巨浪,被一个个接踵而至的问题砸的措手不及,完全蒙圈了。 “不过,在你去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说到这里,原本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的人,口吻突然缓和了下来,“因为有些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闫重烈的目光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阴冷,沉沉的盯着凤渊怀里的我,语气森冷的问了一句。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总之,你要的,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凤渊侧过头,双眸深沉如水,仿佛要把我深深的刻进心底一般,“但是,你最好将小鱼儿平安送回去,并且在父亲面前,绝口不能提。” “我的两个好儿子,”就在凤渊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屋顶上蓦地响起了一个沉稳中透着无尽威压的声音,“到底什么事,绝对不能向我提起?” 下一秒,就见抱着我的凤渊,双眸一眯,全然变了脸色。 一百零四、我不知道的事 这声音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半会儿又完全想不起来。 我蹙了一下眉头,循声望去,下一秒,便不由的愣住了--老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妖孽的人存在? 在看到不远处。立在窗前的人一瞬间,我脑海里顿时毫无征兆的飘过了一句话: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要不是从声音听出他是个男的,我都怀疑自己看到了九天仙女下凡尘。 一袭月牙白的锦缎华袍,将笔挺的脊梁和忻长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分纤弱,又不似一般男人的魁梧。一头浅的几乎快要接近银色的长发,和此刻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遥相辉映,仿佛也在发出莹莹的光芒。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仿若星辰坠落。笔挺的鼻梁下,纤薄的双唇,红的鲜艳欲滴。即便此刻没有一丝表情。还是让人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眼前这人,莫非就是宁小雪口中的冥王大人,凤渊和闫重烈的父亲?我看着他和凤渊极为相似的眼睛,心里已然明白,今晚注定不会太平了。 “父亲。”看到来人,闫重烈率先往后退了一步,即便目光还透着一丝阴冷,但较之前相比,神色要收敛很多。果然是儿子看到老子,不得不低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传说中的冥王大人,看起来年轻的很。和凤渊,闫重烈站在一起,别人只会当他们是三兄弟。 “父亲。”凤渊抱着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才语气疏离的开口喊了一声。 “凤儿,你好像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冥王并没有理会闫重烈,从出现开始,视线就一直落在凤渊身上。 我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加上之前种种因素,明白是因为自己,冥王才会向凤渊发难。当即不等凤渊答话,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结果不但没下来,反而被他搂的更紧了。 随后见他薄唇一抿,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就冷了下来:“儿子没有忘。” “那……”冥王故意拖长了语调,狭长的凤眼略微挑起,透着无尽威压的目光当即就落在了我的身上,“这又作何解释?” “冥王大人,不能怪凤王!”不等凤渊开口,宁小雪抢先一步挡住了冥王慢慢踱过来的脚步,急切的替凤渊辩解,“是叶小鱼主动勾引凤王,请您一定要明察!” 虽然对宁小雪的话不是很赞同,但这个时候她肯站出来为凤渊求情,多少还是令我有些意外。但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事态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然而宁小雪话音刚落,凤渊就驳回了她的好意,抬起眼睑,目光定定的对上了冥王的视线:“如您所见。” “既然如此,你可还记得,违背约定的惩罚?”冥王话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可隐隐闪烁的眸光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失望和无奈。 “记得。”凤渊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语调冷的同样听不出一丝情绪。 “约定?什么约定?”凤渊和冥王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违背了约定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而最关键的是,这个约定,究竟和我有什么联系? 真相就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可是里面的个中缘由,却千丝万缕。我即便知道此事因我而起,可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我拽着凤渊的衣襟,目光惊疑不定。一会儿落在凤渊脸上,一会儿瞟向对面的冥王。与此同时,看到冥王身侧的闫重烈同样在看着凤渊。只是嘴角勾着森冷的笑,双眸中满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一脸巴不得凤渊倒霉的表情。 面对我的疑问,凤渊稍稍勾了一下唇角,侧过头来看我。如破冰的湖面,从冥王出现开始就一直戒备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口吻也跟着恢复了往日的戏谑:“不过是好玩,和父亲打的一个赌罢了。坏东西,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难不成是在担心我?” 我愕然。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试图瞒我!真当我像闫重烈口中说的那样,是三岁的小孩吗?还是觉得,我不配为他承担?即便我知道自己有诸多缺点,百般无用,可我依然不想他独自一人承受! “凤王,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这样袒护她,她究竟有什么好?”不等我追问,在旁的宁小雪毫无征兆的大吼了一声,“叶小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凤王为了救你,答应冥王大人和你断绝一切关系。如有违背,自愿被打入幽冥死地!” “你闭嘴!” “为了救我?” 几乎是同时,我和凤渊一起开口,朝宁小雪说道。 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宁小雪避开凤渊的视线,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却凄冷异常:“不然呢?你以为当时在天台上,你挡了闫王一掌,还能有命活到现在吗?要不是凤王答应了冥王大人的要求,拿到回魂露帮你续命,你早就成了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了!” 宁小雪的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毫无征兆的投下来,炸的我脑子发懵,思绪一片空白--呵呵,我就说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便失去了小怪胎,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原来,我当时早应该死了,或者,已经死了。 凤渊,你为什么,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做决定呢?与其面对痛苦的分别,我宁愿当初,心安理得的死在你的怀里…… “父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弟弟既然有勇气违背和您的约定,就要愿赌服输,自觉到幽冥死地去受罚。”闫重烈生怕冥王会反悔,适时提醒,“而且,这一次,是他主动出手救小红叶……”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冥王低低的抬了一下眼睑,睨过去一个冷厉中略带不悦的眼神,闫重烈当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识趣的噤声了。 “凤儿……”这一声低呼,更像是叹息,冥王再度看向凤渊的时候,狭长的凤眼中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威压,反倒透着一丝不忍和包容,“你知道,我这个位子,将来迟早是你的。” “为父也不愿干涉你的私事,但除了她,谁都可以。”说话间,视线已经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松开凤渊的衣襟,毫不避退的对上了冥王的视线,就听他继续说道:“即便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可你知道,你们没有可能。”吗反团技。 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过后,冥王的声音再度恢复了冷厉,眸光流转间,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一句毫无温度的话,仿佛做出了最后的退让:“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说话间,从宽大的月牙色华袍中,取出了一枚琉璃剔透,正在忽明忽暗闪烁着红光的不规则宝石。从质地上看,好像是水晶,可又比水晶更夺目。一时半会,具体也瞧不出是什么。 “你亲手将它打碎,跟我回冥界,为父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森冷起来,“或者,由我将它打碎。而你,也必须到幽冥死地受罚。从此,和她两不相见。” 即便我不清楚他们口中几次三番提到的幽冥死地,究竟是什么的地方。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个好地方。 凤渊被罚去那里,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选择第二项!虽然不清楚冥王手中拿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可要是凤渊不选,我替他选! 反正当初我要死的时候,他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和冥王做了交易。那么这一次,咱两算扯平了! “父亲……这是?”我正暗自打定主意,就听之前噤声不语的闫重烈不置信的呢喃了一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红叶她是无辜的!” 一百零五、我的选择 “这难道是……”连宁小雪在看到冥王手中的宝石后,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精魂石?” 精魂石?见他们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下意识的思付了一下,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相比较宁小雪和闫重烈的错愕,凤渊显得极为淡定。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波澜不兴。正色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冥王,仿佛对他手里会有那个所谓的精魂石。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又或者说,早已经知道冥王的手中有这块精魂石了。 “不错,是精魂石。”冥王头也不回。淡淡的应了一句,算是对宁小雪猜测的肯定,“而里面锁着的,正是叶小鱼的一缕魂魄。” 冥王话音刚落,我的脑袋就“duang”的一声,死机了--什么叫,这个精魂石里面锁着我的一缕魂魄?如果冥王所言不假。那是不是表示,我叶小鱼现在是个灵魂不健全的残疾人?这也太特么……变态了! “知子莫若父,当初若不是我留了一手,只恐怕凤儿你。连这几日也撑不过吧?”冥王这话虽是对凤渊说的。可一双充满魅惑的凤眼,却一顺不顺的落在我身上,薄唇抿起的笑意,似有一点苦涩,又有一点无奈,“区区一个幽冥死地,又怎么能阻止我的儿子飞蛾扑火呢?” “弟弟,这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闫重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略微睁大的双眼,透着无尽的懊恼,仿佛在后悔着什么。 不等他这头话音落地,宁小雪也怔怔的开口了:“原来如此,呵呵……”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被冥王大人惩罚去幽冥死地,才答应和叶小鱼分开,和我在一起的。这样我也无所谓,至少你是为了你自己。”说到这里,宁小雪仰了一下脖子,眼眶泛红,像在竭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因为叶小鱼,为了保护她,你才选择这么做。” “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哪怕她都已经忘记你了,你都不愿意给我一丝丝的机会。” “父亲,你明知道我两个都不会选。”面对宁小雪的诉衷肠,凤渊置若罔闻,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冥王半分,“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我?” “约定,是我一人违背的,和我的小鱼儿无关。”说话间,凤渊深沉入水的双眸,闪过一丝愧疚,望着冥王白葱似的手指间,捏着的那一枚正隐隐闪烁着红光的精魂石,淡淡的吐出一口气,“我甘愿散尽灵力,自罚去幽冥死地。还望父亲,将魂魄归还给小鱼儿。” 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凤渊的口吻是从来没有过的低沉……我甚至想到了“委曲求全”,“低声下气”这两个词。 这一刻的心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我,竟让这个不可一世,从来不曾低过头,弯过腰的男人,将姿态放低到了这般地步。感动吗,惭愧吗,自责吗?我想都有,却又都不是。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把生锈的刀,来回在心口上割。一下又一下,血肉模糊,偏偏不能给个痛快。 “凤儿,你知道,即便你自罚去幽冥死地,我也不可能将精魂石给你。”冥王的凤眼中流转的眸光越来越深,渐渐透露出一丝决绝的神色,“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 “不可……” “选一!”不等凤渊拒绝,我打断他的话,抢先一步答应了冥王。 说话间,趁凤渊不留神,我已经从他怀里挣脱,跳到了地上。目光坚定的看向冥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选一,替他选。” 冥王没料到我会这样说,狭长的凤眼淡淡的扫过来,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愕然。连他身后的宁小雪,也张了张嘴,一脸的不置信。倒是闫重烈,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是阴厉的双眼,神色变得更加晦暗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便有错愕,也只是转瞬即逝。在凤渊出手制止我之前,回过神的冥王右手一挥,无形的空气中仿佛伸出了一只看不见的手,已经将我一把拽到了他的跟前。 远远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不觉得,一旦迫近眼前,被他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那股浑然天成的威压气势,便像一块千斤巨石一样,压得我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哪怕下了赴死的决心,此刻小腿肚还是不受控制的在微微发颤。 “丫头,你知道精魂石里面是什么吗?”似乎很满意我此刻的表情,冥王挑了一下眼角,神色意味不明的问道。 “知道。”你们刚才不都说了吗,我又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 腹诽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叹基因的强大。原来凤渊长得这么妖孽,全是遗传了他老爸。两人不仅眼睛极为相似,就连薄唇抿起来的弧度,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相比较冥王雌雄莫辨的阴柔而言,凤渊更多了一份刚毅。 “那你知不知道,打碎精魂石,意味着什么?”充满压迫性的口吻中,难得透着一丝耐性。吗反役号。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如实回答。 从凤渊和闫重烈紧张的态度中不难看出来,这枚精魂石对我的重要性。即便不清楚打碎以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好事。 可我既然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那么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第二种情况发生的。哪怕,是赌上自己这条命…… “不错,不枉凤儿喜欢你一场。”紧抿的薄唇松了一下,冥王淡漠的脸上,终于透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 “……”我也终于明白,闫重烈奇葩的思维方式,到底是遗传了谁的。 “不!小红叶,你一定要想清楚!”结果身后的闫重烈冷不丁往前冲了几步,来到我身旁,试图劝服我放弃一般,急切的开口说道,“一旦打破精魂石,你锁在里面的魂魄就会灰飞烟灭。” “到时候,你的灵魂势必受损!”怕我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闫重烈又加重语气补充道,“往生路上,不完整的灵魂无法进入轮回,这就意味着,精魂石一碎,你便会坠入永世不得超生的幽冥死地!” 原来,幽冥死地,是代表着永世不得超生。那么也就是说,凤渊为了我,已经竭尽自己所能,甚至不惜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么? 叶小鱼,你何德何能,让他如此为你? “我选择一……”我没有再理会闫重烈的话,定定的看向冥王,和之前对凤渊的恋恋不舍相比,现在反而完全释然了,“不是为了凤渊选的,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为自己选的。” 凤渊,你听好了--是我心甘情愿为我自己选的,而不是为了你才选择这样做。你无须为我的离开,而感到自责。 “父亲,请你放了小鱼儿,否则……”没等冥王答话,凤渊的声音冷的跟坚冰一样,沉沉的从我身后传来,“儿子只能,冒犯了。” “凤儿,你心里清楚,对我,你毫无胜算。”因为凤渊的话,冥王无形之中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道突然一下变重了,“即便如此,也要冒险一试么?” 我几乎听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在这股强势的压迫下,“咯咯”作响,一时间痛的忍不住缩在了地上。又不想让凤渊担心,死死咬住嘴唇,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百零六、老婆,我爱你 “不试,又怎么知道,可不可以呢?” 凤渊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慵懒,可我依然能听得出,在戏谑中,透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好。果然是我的好儿子!” 冥王话落,阴郁的凤眼突然眸光一闪。紧跟着,我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闷哼。心里一紧,急忙抬头看去。见凤渊手捂着胸口,嘴角已经沁出了血丝。 “冥王大人!”我忍着钻心的痛,蜷缩着抓住了冥王华袍的一角,“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你这样做,就是出尔反尔!” “丫头,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说话间。冥王的右手食指不着力道的冲着凤渊的膝盖处一点,凤眼淡淡的睨着我,“为了你,凤儿连我这个父亲都可以不要。” “既然如此。你若死了。你觉得他还能独活么?”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起来,仿佛回忆到了很久以前的往事,“毕竟,那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几乎是同时,冥王话音一落地,凤渊便身形一晃,屈膝跪倒在了地上。紧蹙的双眉,毫无血色的面庞,往日不可一世的人,此刻怎一个“狼狈”二字了得? “凤渊,你他妈老实待着别动,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原谅我,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说不来你爱听的话。 假如是在刚认识之初,见到他这副模样,我肯定会乐得从梦里笑醒,甚至巴不得他能再惨一点。可如今,我才深切的体会到,曾经网上流传的那句肉麻到直掉鸡皮疙瘩的话,是什么意思--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呵!”而然,仿佛像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凤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单手撑地,缓缓抬起头来。 也不看我,视线笔直的落在了冥王的脸上。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璀然,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茫茫的星海之中:“父亲,既然您心里明白,又何苦为难我?” “更何况,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欠小鱼儿的。” 说到这里,凤渊才慢慢的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脸上,目光似有不舍,又有疼惜,但更多的是愧疚:“坏东西,我说过,什么时候要改改你的脾气才好。不然,容易吃亏。” 就是这么一瞬间,一直强忍着钻心的痛没吭出声的我,只觉得胸腔一阵发紧,眼眶发胀,滚烫的泪水顿时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只觉得泪眼朦胧中,对面的人缓缓的冲我勾了一下唇,脸上的笑,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凤儿,你当真心意已决?”冥王捏着精魂石的手,纤细不着力道。而近在咫尺的我,却能清晰的察觉到,他此刻的怒意。 “父亲,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终究是命数……”听凤渊说完,冥王沉沉的叹出一口气:“事已至此,你也怨不得为父狠心,总之,她绝对不能留!” 话落,冥王凤眼中的眸光徒然一滞,面色瞬间冷厉下来。那块精魂石在他指骨分明的手中,红光逐渐变甚,闪烁的越发厉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随着精魂石的异动,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发颤。身体被抽空了一般,手脚发软,脑袋昏昏沉沉的,一股无法抵挡的困意迅速袭来。 “父亲,恕儿子冒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即将瞌上眼睛之际,凤渊抬手一挥,朝冥王胸口袭了过去。这一招气势极为凌厉,毫无保留,我甚至没来的及看清楚,凤渊就早已逼近。 “不愧是我的儿子!”冥王偏了一下头,作势要挡。 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凤渊原本袭向冥王的手,在距离冥王胸口仅仅几公分远处,突然毫无征兆的改变了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锁住了近在冥王身旁的闫重烈,将他狠狠甩了出去,直接撞在了冥王身上。吗找长亡。 而与此同时,被甩出去的闫重烈非但不恼,还趁冥王错愕的短短一瞬间,将他老子手上的那块精魂石抢了过来。顺势一个反手抛,就丢向了对面的凤渊。 整个过程,长不过三秒,一气呵成。 “……”我瞪大眼睛,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等彻底醒过神的时候,人已经重新落入了一个熟悉且踏实的,冰凉的怀抱里。而此刻那枚熠熠闪烁着红光的精魂石,就四平八稳的躺在凤渊的掌心里。 “很好,很好!”冥王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却为时已晚。不仅失去了唯一的筹码精魂石,连我也重新被凤渊救走了。 在意识到自己上当的一刻,冥王怒极反笑,凤眼凌厉的一挑,嘴角就盛开一枚森冷的笑:“果然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父亲,对不起,儿子无礼了!”闫重烈往后撤了一步,头也不敢抬,声音低了几分,透着一丝怯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红叶,被打入幽冥死地。” “希望您能看在……我和弟弟都喜欢她的份上,就放过她这一回吧。” 我被凤渊揽在怀里,错愕的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真的料不到,这个几次三番和我过不去的闫重烈,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我和凤渊,甚至不惜得罪了冥王。 “正因为你和凤儿都喜欢她,她就更留不得!”冥王只是冷冷的睨了闫重烈一眼,目光继而落到了我和凤渊处,“凤儿,你要知道,即便你将她从我手里救回去,也无法保她一世。” “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她,灰飞烟灭。” “儿子自然知道父亲神通广大。”凤渊低下头,环住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紧了紧,“所以,我并不打算带着小鱼儿逃走。” 话落,他低下头,捏着那枚红色的精魂石,俯身凑近了我的耳边,冰凉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上,声音低迷而温和:“坏东西,还记得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什么?”都火烧眉毛了,这货还有闲工夫跟我扯犊子? “我就知道,你没放心上。”听我这样说,凤渊早有所料的轻笑了一声,用冰凉的薄唇在我耳畔蹭了蹭,续而开口说道,“我再说一遍,这一回,可别再当玩笑了。” 下一秒,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轻的仿佛像古老的歌谣,在低声吟唱;又重的仿佛像一把铁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老婆,我爱你……” 他话音刚落,在我还沉浸在错愕中没醒过神的时候,只觉得心口一烫,那枚红色的精魂石就像一块瑰丽的坚冰一样,瞬息融化在了我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凤渊满意的勾了一下薄唇,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牢牢的刻进心里。 “凤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这样的凤渊,心跟着七上八下,晃得厉害。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不安的问,“你要干什么?” “别怕,我只是和父亲说几句话。”凤渊将冰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冥王,眸色淡的没有一丝动容,“父亲,您随时可以将小鱼儿带走。” “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覆在我手背上的掌心蓦地一用力,飞快的将我推到了对面的墙角边,“在您决定动手之前,请想想此刻的我!” 话音一落,凤渊的周身徒然迸发出一阵耀眼的光,犹如夜空中坠落凡尘的流星,琉璃的白光亮的人睁不开眼睛。而早已变回来的及腰长发,在这样强盛的光芒下,正猎猎翻飞着。一黑一白鲜明的对比间,让凤渊如同幻化成了一只暗夜的精灵,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觉得这一刻,自己赖以生存的天空,好像塌陷了,心情莫名绝望的无以复加。 耳边,是冥王沉声的低喝:“凤儿!” 随后才传来宁小雪嘶声力竭的哭喊:“凤王,不可以!” 一百零七、等我回来 强盛的白光足足维持了半分钟有余,等到光芒渐渐微弱下来的时候,凤渊身形一晃,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颓然跌坐在了靠墙的地上。 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显得疲惫不堪。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如流星陨落。暗淡的像灰蒙蒙的玻璃球,再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可即便如此,刀刻一般的薄唇却依然微微向上翘起。勾着一抹释然的笑意。似乎在为自己守护了想要守护的人,而感到欣慰。 “凤渊,你这个混蛋,你究竟做了什么!”在他倒地的一瞬间,我才恍然如大梦初醒,一个箭步冲上去,跪在了他身边。 本能的想去抱他。可手一伸出去,却犹豫了。眼前的人,脆弱的,可能连一个拥抱都已经承受不住了。最终。抬了抬手。只是拂上了他冰凉的脸庞。在指尖触碰到的刹那间,眼泪又跟着满了上来,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不断坠落到凤渊的眼睛上,鼻梁上和嘴巴上。 “咳咳!”一阵闷咳声过后,凤渊吃力的动了动开始龟裂的薄唇,气息低迷的吐出两个字,“别……哭。” 然而,他不说倒还好,一说,我哭的比之前更凶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其实他原本是想伸手帮我擦眼泪的。可是曾经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如今连每一次呼吸,都微弱的好像快要察觉不到了。抬手这样轻易而一举的事,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更是难于登天。 “凤渊……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泪水迷了我的眼睛,让我怎么都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什么都做不了……”回答我的不是凤渊,而是宁小雪,黯哑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绝望,“凤王他为了你,散尽了灵力。如今,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你满意了?” 散尽了灵力?宁小雪说凤渊为我散尽了灵力?而他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让冥王在动手杀我之前,能够顾念到他的牺牲? 你这个神经病,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怎么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反倒变成糊涂虫了!你就不能想想我?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再去心安理得的过没有你的日子? “凤儿,你当真狠心!”隔了良久,冥王才定定的开口,和之前冷冽中充满威压的声音相比,如今更多了一份苍凉和无奈。 “咳……彼此彼此。”凤渊扯了下嘴角,想笑,最后却又变成了一阵闷咳,“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再对她动手?”冥王漂亮的凤眼泛着阴沉的光,双眉紧紧蹙成一个川字,口吻似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凤渊听了,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疲惫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所以,仅仅只是如此,还不够。” 我心一沉,抓着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生怕一个不留神,凤渊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自己面前。因为太过害怕,而导致我的手指在不住的颤抖,连着凤渊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凤渊,你又要做什么?” “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要你好好的……”可一开口,才发现,颤抖的最厉害的,是自己的声音,“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我想和你一起去上课,我想和你一起去夜宵城打工。” “我还想再给你生一个小怪胎……”说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可是心里却拼命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再说些什么,否则,就来不及了,“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谁说,我要丢下你了……”凤渊吃力的抬了一下眼睑,黯淡的双眸在逐渐开始涣散,“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 “不过,要是你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借机到外面沾花惹草,当心我罚你……不能睡觉。” 这短短几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已经耗尽了凤渊所剩无几的一点力气,整个人仿佛要沉睡过去了一般,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点一点的,将头转向了冥王处,气若游丝的说道:“父亲,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我已经散尽灵力,您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倘若还念有一丝父子之情,就别再,为难我的小鱼儿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冥王凤眼微眯,眸色同样深沉如水,站在原地没有动。 “没错,儿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说到这里,原本早已耗尽心力的人,被我抓着的手突然反握了我一下,力道之重,我甚至以为下一秒他就会站起来,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口吻戏谑的对我说:“坏东西,再哭,当心我吃了你。” 然而,我以为,通常是我错了。 “我的小鱼儿……”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凤渊的手又颓然松开了,不断坠下去的眼睑仿佛千斤重一般,逐渐阻挡了他看向我的视线,“这回,我离开的时间,会久一点。” 说话间,右手异常吃力的,却同样异常固执的,艰难的抬了起来。无比缓慢的凑到我的跟前,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在我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终于气若游丝的从薄唇里吐出一句话:“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明明他的声音还萦绕在我的耳边,指尖冰凉的温度还残存在我的脸上,我握着他的手还保持着弯曲的样子。可是,眼前的人,却像被击碎的夜明珠一般,在我还沉浸在他最后一句话里的时候,已经幻化成了无数粒莹白的星光,就这么眼睁睁的飘散在了我的眼前。 “不要啊!”这一声喊,我想,可能用杀猪一样的惨叫来比喻,都不及千分之一。吗找岛划。 我惊恐的不断用手去抓那些四散开来的星光,试图阻止凤渊离开,但一切不过只是徒劳,少数被我捧在手心的星光,还没来得及眨眼,就泯灭在了自己不断坠下来的泪水中:“凤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抓不住你,求求你,别走!” “哈哈,走了好,走了清净。”身后的宁小雪在失声大笑,状若癫狂,却透着无限悲凉,“起码,这样的你,就不会再属于任何人了,哈哈!” 愕然的望着眼前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的空气,半晌,我才从绝望中醒过神。跌跌撞撞的扑到地上,对冥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冥王大人,求求您,救救凤渊!” “只要您能把他救回来,我保证,我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见他!不,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凤渊回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你以为,幽冥死地,是谁人想去就能去,想回就能回的地方?”面对我的哀求,冥王无动于衷,眸光流转的凤眼阴沉的可怕,“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救了他,又能如何?” “倒是你,凤儿为你苦心积虑铺好了退路,恐怕今晚也难逃一死。”冥王望着凤渊消失的方向,薄唇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我可以为了凤儿,放你一马,但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父亲,您答应过弟弟,不会伤害小红叶!”闫重烈见势头不对,冲过来挡在了我的跟前,“您不能出尔反尔!” “你是不是也想学凤儿来威胁我?”冥王沉沉的看着闫重烈,毫无征兆的,闫重烈闷哼了一声,就从我眼前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又掉下来狠狠摔在了地上,“我何时答应过凤儿,不伤她性命?” “即便是答应了,我也未曾说要保她活着离开这里。” 话落,也不等闫重烈再度开口,冥王大手一挥,月牙白的华袍衣袖在我眼前飘过,他们三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有绕梁的余音还不断回荡在我的耳边:“叶小鱼,我倒要看看,凤儿为你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一百零八、我回来了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从今以后,无论我去到哪里,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不会有人再牵肠挂肚了。 没人会吃醋。没人会介意,没人会警告。更没人会处心积虑。口口声声的说要惩罚我。而我已经病入膏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终于有救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的事。我却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呢? 吗找余亡。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件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宝贝,还没捧进胸口焐热,冷不丁又被别人抢走了。更可悲的是,抢走这件宝贝的罪魁祸首,追根究底,竟然是我自己。 呵呵!我跪坐在地上。视线落在空空如也的掌心上。就在不久之前,我的手还真实的握着凤渊的手,就在不久之前,那些凤渊幻化的星光。还坠落在上面。可是眨眼之间。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我木讷的抬起头,又打量了一眼空荡荡的四下,心好像被硬生生的扯成了无数片。实在无法相信,前一刻还在对我说“老婆,我爱你”的人,下一刻,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什么都不曾留下的,消失了。 一定是我太懦弱,太无能,所以才会害凤渊落得这个下场。但凡我有一点点自保的能力,或许凤渊就不会,不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将自己逼到绝境了。 想到他离开前堪忧的状况,又想到就是这样的他,此刻正在闫重烈他们口中,讳莫如深的幽冥死地备受煎熬,我的心便如刀在绞一般的痛。 双手不自觉的捂上眼睛,胸口闷的发紧,眼眶胀的火辣辣的疼,却无论如何也流不下一滴泪水。就好像凤渊的离开,把我的灵魂,快乐,所有的一切感官,都一同带走了。 即便真的好想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凤渊为了我能活下去,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此时此刻,我若再自暴自弃,便真的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而同样也会让躲在暗中看热闹的,凤渊那个变态的冥王老爹看不起。 怔怔的发了一会呆,我强打起精神,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凤渊消失的方向,像是发誓一般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让我好好活下去,我答应你,可是你也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你说会回来,让我等你,要是敢反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是的,我绝对不能让自己有事。因为现在,我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我身上承载着凤渊和小怪胎的重量,我要带着他们的信念一起,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正当我强压下心头的悲怮,想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另做打算的时候,原本还算平整的楼道,突然猛的一沉,飞快的朝底下陷了下去。 幸亏我反应及时,连忙抓住了一旁的扶手,才不至于被颠出去。可即便如此,这种急速下坠的感觉,也着实不好受。本来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的胃,跟着一阵剧烈的晃动,酸水很快涌到了喉咙口。 真他妈活见鬼了!之前闫重烈他们在的时候,作祟的蜃明明已经平息了。结果他们前脚刚走,它后脚就冒头了。果然,连这样的畜生,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我咬紧牙关,死死抓着扶手,急速下坠的空气阻力,贴着耳朵根猎猎作响,迷得眼睛也睁不开。 眨眼之间,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人已经整个随着早已经变形的楼梯坠进了蜃制造的,黑洞洞的幻境里。 我脚踝一扭,没有站稳,当即摔了个狗吃屎。虽然四周触手所及,全是黏糊糊,软趴趴的一片,恶心的要命,但好歹柔软的质地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想到之前慕容蓝凤他们,都跟着了魔似的,进了这个黑乎乎的洞里,我这心里就不免打起鼓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那么此刻人又在哪里? 这么想着,我已经一步步摸索着,慢慢朝前方走去。因为四周黑的不透一丝亮光,加上地上很滑,又不平坦,所以我走的异常小心而缓慢。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这样黝黑又寂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声的甬道,让我心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好像自己正行走在某种不知名的,巨大的怪兽的食道里。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又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原本寂静的四下,开始传来一阵“呜呜--”的低鸣声,好似有人在哭,又像是冷风在吹。连冷冽的空气中,也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开一股腥咸的海风味。 难道,这么轻而易举,就要走到出口了?呵呵,我当然不相信。 且不说这前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单是闫重烈当初千辛万苦的把我们引进来,就知道这传说中的蜃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正当我暗自思忖的时候,前方突然蓦地亮起了一道白光。雪亮的光线,让我适应黑暗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顿时被照的晃了神。我赶紧抬起手,下意识的挡了一下,等再度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后,不由得抽了口凉气,连退了好几步--实在是太特么,恶心了! 只见之前失踪的那些同学,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双目紧闭,早已不省人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身上全都包裹着一层滑腻腻的,像鼻涕一样粘稠的东西。 就好像被蜘蛛捕食的昆虫,除了一张脸还露在外面,身体已经被这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分泌物给裹得严严实实。 我强忍着空气里散发出来的浓烈的腥臭味,捂着嘴巴走进了几分,很快便在这些人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慕容蓝凤,班长,李萌,他们全都在。 我俯下身,试探性的叫了几声:“蓝凤,快醒醒,蓝凤!” 我的声音在空洞洞的四下如同鬼魅,一出口便荡起了阵阵回响。可就算如此,还是没能叫醒慕容蓝凤。随后我又叫了一下其他几个同学,依然如此。无论我叫的有多大声,对于他们而言,无形之中像催眠曲一样,非但没有叫醒,反而睡得更沉了。 而与此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即便他们此刻全都被恶心的粘液包裹的像蚕蛹一样无法动弹,可是他们的脸上不仅不觉得痛苦或难受,而是一副截然相反的表情。无一例外,全都是扬着嘴角,挂着舒心的笑,仿佛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般,沉浸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想到蜃能制造幻境,幻化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隐约明白过来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蜃故意催眠了他们,然后在他们的梦境中制造出了他们内心极度渴望的东西,让后让他们不知不觉的沉浸在其中,直至被吸干精气,再无生还的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我顿时觉得这个看似平静的地方处处充满了杀机。我不知道这个蜃究竟躲在哪里,又是一副怎样的尊荣。是那个带我们过来的老爷爷,还是那几个保姆,或者都是。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可是,看着眼前这八十几号人,要我装作没看见,无动于衷的自己离开,还真是办不到。 就在我绞尽脑汁,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们叫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一个异常熟悉和思念的声音,慢慢的飘进了耳朵里:“坏东西,我回来了……” 一百零九、冒牌货 是凤渊!他,回来了?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我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一下。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是我不高兴他能回来,而是我真的很怕,怕自己一回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这种得而复失的心情,我已经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了。 “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难道你不想我吗?”见我没有反应,声音再度响起了,一如我曾经无数次听到过的那样。低迷中透着一丝了然的狭促,“还是说,你在等我过来抱你?” “等一下!”随着脚步声逼近,我恍然如大梦初醒般颤悸了一下,抬手向后一挡,示意对方停下,“你先别过来。我让静一下。” 我话落,脚步声果然停了下来。四周又变得一片寂静,只剩下我和凤渊的呼吸声,彼此交错着。 我闭上眼睛。攥紧手心。默默的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暗暗的对自己说道:“够了叶小鱼,再不转身,只怕凤渊又要消失了!” 想罢,不再犹豫,慢慢的侧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吗农刚圾。 一头标志性的及腰黑色长发,披散在墨蓝色的锦缎华袍上。一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此刻正略微眯起。带着无尽的悱恻,一顺不顺的望着我,仿佛要将我整个吸入那幽暗深邃的瞳孔中去。 而山脊梁一样挺的鼻梁下,那如被朱砂浸染的薄唇,缓缓的向一侧勾起着。似乎在逗弄此刻神情怯怯的我,又似乎在竭力隐忍着分别后的不舍。 “凤渊,你这个混蛋,变态,蛇精病!”在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而并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的一刻,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情难自禁的从嘴里噼里啪啦的爆了一连串粗口,双腿却早已口是心非的,先一步飞奔了出去。几乎想也没想的,一头扎进了这个我曾经以为再也拥抱不到的胸膛里。 然而,在环住凤渊的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愣住了。虽然还是一样冰凉的触感,冷冽的气息,可总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但让我具体说是哪里奇怪,又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过这股怪异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我紧紧揪着凤渊胸前的衣襟,仰着脖子,泪眼婆娑的问:“你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受伤?” 问道这里,又想起了之前他在我眼前消失的一幕,手不自觉的在凤渊身上摸索了一遍,生怕伤到了哪里。幸好,一切安然无恙。 “既然你有把握,之前又为什么要这样吓我?我以为,我还以为……”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变成一阵呜咽的抽气声,泯灭在了喉咙里。 “果然是个呆头呆脑的小笨蛋,难道你对自己的老公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么?”说话间,凤渊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宠溺似的捏了一下我的鼻子,续而勾了一下唇角,淡淡的笑道,“不过是金蝉脱壳的伎俩罢了,要骗过他们,轻而易举。” 他话一说完,我紧跟着又是一愣。目光狐疑的落在眼前的人脸上,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才刚刚消下去的怪异感觉,又慢慢的爬上来了,而且越来越强烈--明明离开不过才一会,为什么凤渊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好像全变了。 他从来都不会对我做捏鼻子这样亲昵的举动,认识这么久,也从来没叫我小笨蛋。除了偶尔霸道的宣誓一下主权外,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在我面前自称老公。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暗自咬了一下唇,心里隐隐觉察出几分可疑,但又不能完全确定。想到这里,拽住他衣襟的手松了松,笑着问:“老公,你那样一走,也不跟我商量,就不怕我发生什么意外吗?” “不会,你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凤渊抬起手,作势要抚摸我的脸颊,被我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他诧异了一下,疑惑的问:“小鱼,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彻底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拉开一段距离,才语气笃定的问,“我该叫你什么?” “是带我们进这座庄园的老爷爷,还是远赴盛名的上古海怪,蜃?” 是的,在这之前,我还不能确定。但是现在我完全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即便有着和凤渊一模一样外表的人,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凤渊。他可以变成凤渊的样子,却变不出和凤渊一样的心。 我从来都不曾叫过凤渊“老公”这个称呼,倘若此刻是真的凤渊在这里,听我这样叫,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么淡定,甚至无动于衷。搞不好下一秒,就直接把我打横抱起,丢到床上去了。接下来,我一定会引火上身,被吃干抹净。 截然不同的态度,是很明显的破绽之一。其二,凤渊从认识至今,也没有叫过我“小鱼”这个称呼。任何关于我的名字,到了他的口中,都会变成他的专属称谓,久而久之,我也就形成了一个固有的思维--他只会叫我小鱼儿,老婆和坏东西。至于其他的称呼,别说我不会答应,甚至会下意识的从心底里产生抗拒。好像叫的是别人,而并不是自己。 除了以上两点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凤渊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的事。尤其是关乎到我安危的事!当我问他万一我发生意外怎么办,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这不是好好的吗?” 换做是真正的凤渊,必定直接回答我:“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意外两个字。” 而且抛开这些不说,从一开始,我就能从他的身上闻到和这个诡异的地方相似的,一股令人不怎么喜欢,甚至厌恶的泥腥味。起先我还以为是凤渊过来找我的路上不小心沾到的,但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结果发现并没有。 “老婆,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想到这里,长得和凤渊一模一样的人,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目光阴沉沉的盯着我,似笑非笑的慢慢朝我走过来:“我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怎么忍心装作不认识我呢?” “你站住,别过了!”我警惕的盯着对方,说话间,眼角不动声色的向两边瞟了一下,希望能找个称手点的家伙,也好做个防身之用。但郁闷的是,除了一地沉浸在幻境中无法自拔的“蚕宝宝”,再也找不出其他东西了。 “怎么,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了吗?”对方眯了眯好似星光般的眼眸,狭长的眼角睨过来,虽然同样带着一丝慵懒的意味,但山寨的就是山寨的,永远都代替不了正品!凤渊看我的时候,哪怕他是在生气,也绝对不会用这么冰冷刺骨的眼神来看我。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更加百分之百的断定,他不是凤渊。 “没有河,又哪来的桥?”我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对方执意不肯显出原形,一时半会儿我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尽量跟他保持安全距离:“我再说一次,你别过来!” “呵呵,真是狠心吶……”蜃幻化的凤渊对于我的警告置若罔闻,一边叹息似的轻笑了一声,一边步步紧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阴冷:“亲爱的,你别忘了,我是因为你,才会散尽灵力,被打入幽冥死地的。” “你知道吗,那里好冷,好黑,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有无数和我一样,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 “我真的好可怜,我为你付出了我的所有,你却转眼,就把我给忘了……” “我是真的后悔啊,后悔为了你这样一个狠心肠的女人,做了这么多蠢事。” “啊!求求你,别说了!”我捂住耳朵,嘶声力竭的尖叫了一声,眼泪已经毫无征兆的溢满了脸庞。 对不起,凤渊,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是因为我,你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我明知道对方是冒牌货,可是他的话,字字句句,如尖锐的钢构一般,将我原本可以压在心底的愧疚和自责全都钩出来了。之前因为凤渊的离开,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此刻更是一片血肉模糊,无法忍视。 一百十、再也不分开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如同来自地狱的,冷的毫无温度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落到这个地步么?” 叶小鱼,假的。都是假的,别相信他的话!凤渊不会怪我的。他不会愿意看到我这样自暴自弃,我要好好活下去! 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明知道对方是个冒牌货,可还是因为他的话,思绪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极端的混乱中。尽管拼命的告诫自己,内心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眼前一会儿闪过凤渊消失时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两人曾经过往的点点滴滴。甜蜜的,痛苦的,误解的。争执的,一点一点,慢慢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凤渊。直到画面最终停留在了,冥王离开时看我的那个眼神:“叶小鱼。我倒要看看。凤儿为你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从凤渊为我牺牲,散尽灵力,又自罚去幽冥死地的一刻开始,我就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 之前勉强打起精神,说服自己别让凤渊失望,要勇敢去面对,说到底不过是在自我催眠罢了。我心里又何尝不清楚,凤渊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之所以跟我说,会离开的久一点,让我等他回来,无非是给我留一个念想,让我好好活下去而已。 而我也顺着他的话,装作看不见背后残酷的真相,答应会好好活下去,不想让他再为我担心。我以为自己是能够做到,可想的跟做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一回事。 当伤口血淋淋的被撕开,当有人一针见血,当头棒喝,这些可怜的自我安慰,不过都是狗屁不如的自欺欺人!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承受着自责,一个人苟且的活下去。更做不到忘记凤渊之所以会离开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是我,是我害了凤渊,这就是真相,即便我多么不想承认,也是无法掩盖和抹去的事实…… “求求你……别说了……”泪水完全迷了我的眼睛,不断的从指缝里渗出来,坠落到地上。 我哽咽着,试图阻止对方再继续说下去,可无济于事。仿佛很享受我现在这副面临崩溃的样子,冒牌货阴恻恻的笑了一声,继续在伤口上撒盐:“如果不是遇见你,我现在应该已经是冥界的王了,毕竟父亲那么重视我。” “可是现在呢,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阶下囚,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 “凤渊,对不起!”终于还是没忍住,我双膝一屈,跪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吗农役弟。 这一刻,心尖上沉重的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所以,来陪我吧。”一只冰冷的手掌,落在我不住颤抖的肩膀上,像是抚慰一般的,轻轻拍了两下,“来地狱陪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仿佛有某种魔力似的,他的话让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顿时觉得心里好像也没有那么悲伤了。 我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怔怔的抬起头看向上方的人--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正一顺不顺的看着我,犹如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辰。 “凤渊,你回来了?”我喃喃自语的望着他,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是的,我来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一只瓷白的,指骨分明的手,伸到了我的跟前。就像舞会上开场的华尔兹,英俊的王子邀请意外闯入的灰姑娘一样,充满了诱惑。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我将被泪水浸湿的手,缓缓递过去,放在了那只冰凉的掌心上:“凤渊,我跟你走,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仅仅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内心非常渴望的冲动。就跟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自然。 “乖,我们永远在一起。”冰凉的手掌握紧我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拽进了同样冰冷的怀抱,“别怕,一切痛苦,很快都会过去了。” 像被按到了某个隐秘的开关似的,对方话音一落,我的大脑便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等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没有什么可怕的海怪,没有令人难闻的气味,也没有…… “坏东西,在发什么愣?”正在狐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耳边就冷不丁飘来一个无比熟悉且戏谑的声音,我猛的回过头,紧跟着对上了一双璀璨若星辰的眼眸,“还是你打算,就这样不吃饭,在沙发上坐一辈子?” “凤渊,你……” 我看着此刻正双手抱臂,眯着眼睛,神情慵懒的斜靠在餐桌旁边的人,思绪是彻底混乱了--这特么什么情况? 难道我根本没有去秋游,而是一直在自己家里?还是说,连宁小雪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凤渊根本没有和我分开,那么他也就没有消失去所谓的幽冥死地?从头到尾,我一直都在家里,没出过门? 等等!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我握着拳头,毫不犹豫的在自己脑门上砸了两下:“叶小鱼,快醒醒!” “啧,睡了一觉,糊涂了?”就在我像自虐狂一样敲打额头之际,耳畔传来某人低迷的轻笑声,下一秒,人就已经被拥入了一个异常冷冽又熟悉的怀抱中。 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某人专属的,沁凉的气息,随着我的这个动作,一丝丝的钻进空荡荡的胸腔里。整个人浑身一颤,好像终于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理由一般,我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没错,是凤渊!是我的凤渊,而不是那个渗人的冒牌货。 几乎是同时,我想也不想的,伸手反抱住了凤渊。老天,假如这真的只是一个梦的话,那就继续做下去吧,千万不要让我醒来,活在没有凤渊的世界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样依偎了片刻,我总感觉凤渊抱着我的手臂,在越收越紧。开始还好,但现在都有些不能呼吸了。 我难受的推了推凤渊,蹙着眉问:“你就不能抱轻点,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老婆,”谁料我话一说完,凤渊俯下身,冰凉的唇顺势在我耳畔蹭了蹭,就气息低迷的叹出一句话:“我怕一松开,就再也抱不到你了。” “……”短短几个字,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瞬间扎进我的胸口,将刚刚得到少许安抚的心,一下子剖成了两半。 混沌的思绪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又是梦境,只是凤渊消失变成无数星光的一幕,还是硬生生的浮现在了脑海里。我从里到外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拽着凤渊的衣服,抱的更紧了。 “小鱼儿,这样多好,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分开了……” 耳边,是凤渊的轻声低语,带着几分诱哄。 “嗯,再也不分开了。” 我闭着眼睛,沉浸在这得来不易的片刻幸福中。 尽管胸腔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不顺畅,视线越来越模糊,可我仍然,死死拽着凤渊的衣襟,不愿撒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好像天上的云一样,开始飘忽不定。我疲惫的眨了眨眼睛,望着上方此刻也正在望着我的人,无力的扯了一下嘴角:“凤渊,我好困。” “睡吧,安心睡吧,我在这里,哪也不去。” “嗯。” 听完这句话,我踏实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如躺在棉花上,感觉不到一丝重量。 就在即将陷入沉沉的睡梦之际,耳边突然蓦地响起了一个清亮且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小鱼儿,千万别睡,快醒醒!” 一百十一、杀出一条血路去 谁,是谁在跟我说话? 我睁开眼睛,发现凤渊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此刻自己正置身于一个虚无缥缈,说不上有什么具体标志性景物,入眼处皆是一片灰蒙蒙雾气的诡异地方。 “有人吗,谁在叫我?” 我一边喊。一边狐疑的往四下打量了几眼,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奇怪。难道是自己听岔了?还是我又在做梦? “小鱼儿,我在这里。”就在我纳闷之际,那个清亮如山涧溪流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了,不高不低的从我身后传来。 闻言,我急忙转过身,朝后看去。下一秒,等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毫无意外的,我只觉得天灵盖被雷击了一下。顿时懵了:“你是……小红叶?” 只见距离我不过两米远的人,一头墨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着。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枚淡绿色的玉质发簪。随意的将前额的几缕发丝绾起着。不仅不觉得杂乱。反倒多了几分随性的自然美。 而一身及地的绛红色长裙,云一样绵柔的轻纱,让她的步履轻盈的好似如风摆柳的同时,更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面庞,和如月光一般皎洁。 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此刻正一顺不顺的看着我。不算很大,却眸光闪烁,透着几分倔强,格外有神。至于小巧的鼻梁下,那一张如雨后樱桃般滋润的唇,让人看了更是忍不住想到四个字--鲜艳欲滴。 即便只远远的见过一次,而且还是在混沌的梦境中,但那张和我如出一辙,看着她就像在照镜子的脸,哪怕再过去十年二十年,我也绝对不会忘记--眼前这个人,就是我无数次听小白,闫重烈和宁小雪提起过的,那个传说中的小红叶! “没错,是我。”小红叶微微侧了一下头,仿佛对于我会知道她的名字,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吗何农号。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二次了吧? “因为,我一直都在……”说到这里,穿着一身红裙的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纤细如白葱段的手指着我的心口处,似叹息一般的说道,“你的心里。” “我的心里?”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得了人格分裂自己还不知道? “这事说来话长,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小红叶眸光一闪,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即便我脸上如烈火般招摇的胎记如今已经看不出一点痕迹,但我还是觉得她像在盯着我胎记的地方看,神色略带怜悯:“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听我说,小鱼儿。” “这里很危险,你必须马上想办法离开。”她的口吻很严肃,神色很凝重,仿佛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危险,离开?为什么?”我茫然的看着她,不明所以的开口问道,“我在自己家里,而且有凤渊在,会有什么危险?”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小鱼儿,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去勇敢的接受事实。”她顿了一下,眸色沉沉的盯着我的眼睛,“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明白,这些不过全是幻境,又何必一味沉溺在里面?” “幻觉?”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都虚了,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我往后缩了一下脖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 “不,你明白!”小红叶斩钉截铁的打断我的话,“就像你清楚的知道,凤渊已经离开了,他为了你,自罚去了幽冥死地一样,你至始至终都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一切。” “你胡说,凤渊没有走!他明明刚才还抱着我,他就在家里。”我不由的拔高了声音,指尖发颤,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哪也没去!我还在这里呢,他能去哪里呢,他会去哪里呢……” 然而说到最后,声音却轻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小鱼儿!”面对我即将快要全面崩盘的情绪,小红叶低喝了一声,双手一用力,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臂,“你……诶!” 结果,等看到我脸上布满的泪水之后,原本颇有些愠怒的表情,顿时凝滞了一下,那鲜艳如樱桃的唇微微一抿,最终只是吐出一句无奈的叹息:“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办?” “难道你忘了么,凤渊离开前,跟你说过的话?” “什么?”我怔怔的望着她,感觉自己像在照一面奇怪的镜子,心里既觉得忐忑,又觉得莫名的亲切,矛盾的厉害。 “好好活着……”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场景一般,小红叶一边说,一边缓缓的抬起手,伸出羊脂玉一般的手指,在我的鼻尖上不着力道的点了一下,一如当初凤渊对我做的那样,“等我回来。” 就在她的指尖,碰触到我鼻子的一瞬间,犹如场景再现,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四周灰蒙蒙的雾气无形之中仿佛被一束强光照耀着,开始变得雪亮一片,如星光一般,不断的朝这个红色的身影汇聚过来。 直到视线重新恢复清晰的时候,近在咫尺的小红叶已经变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星眸微眯,勾着一侧的薄唇,指骨分明的食指不偏不倚的点在我的鼻尖上。神情戏谑而眼神悱恻,口吻却是从未有过的肃穆,薄唇一开一合,无比郑重的说道:“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凤渊!”我急切的大喊一声,飞快的伸出手,想抓住他。然而不出所料的,只是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在我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凤渊近在咫尺的身影,便像一阵风似的,全散了。我不置信的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恍然大悟--呵呵,原来,自己又看错了。站在跟前的还是小红叶,根本不是凤渊。 “小鱼儿,”我还没来得及从失落中回过神,就听小红叶无比坚定的说道,“为了凤渊,你也一定要活着离开蜃楼!” 短短一句话,仿佛要将我催眠一般,小红叶看着我的眼睛里,那深邃的瞳孔和某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奇迹般的慢慢重叠到了一起。 最后,变成了倒影在瞳孔里面的,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又格外倔强的我。 也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在说完这句话后,我只觉得眼前一花,穿着绛红色及地长裙的人,就手掌飞快的在我额头上一拍。下一秒,她竟化成了一道鲜艳如血的红色闪电,眨眼之间就没入了我的身体里,不留一丝痕迹。 “啊!”我先是愣了一秒,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迸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紧跟着,胸口就传来了一阵灼热的刺痛感,好像有一团熊熊烈火在胸腔里燃烧。但不过瞬息,这一团烈火立马又变成了寒冰,冻得我浑身发颤。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中,忽冷忽热,痛苦难当。 好在这样的情况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当一切重新恢复平静的时候,我觉得身体里传来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就好像我还是我,却又好像不完全是我了。仿佛一个身体里,同时住进了两个灵魂。 但奇怪的是,不仅不觉得拥挤,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舒坦过。 “振作起来,为了凤渊!”在完全适应这种感觉后,下一秒,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另一个看不见的人说,我缓缓的张开嘴巴,一字一顿的说道,:“杀出一条血路去!” 而随着这句话落地,嘴角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勾起了一抹森冷且决绝的笑,犹如复仇天使降临。 一百十二、将计就计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还靠在某个冰冷的怀抱里。胸腔被箍的紧紧的,难受的透不过气来。 “啧!”见我睁开眼睛,和凤渊一模一样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错愕,表情好像有点难以置信似的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随即抿了一下薄唇,狭促的问:“坏东西。怎么醒了?” “哦,做噩梦了。”我低着头,垂下眼睑。故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就在懒腰伸到一半,趁对方松懈之际,心里蓦地响起一个声音:“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我手臂一屈,虎口发力,猛的一掌出去。就直接狠狠击在了对方的心窝上。 做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好像意识还是自己的,身体却完全任由另一个灵魂在支配,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这种感觉。说白了。跟玩游戏开外挂一样,简直了! “咳咳!”毫无悬念的,对方在我的偷袭下,顿时卸了力,紧紧箍住我的手臂随之一松,就从喉咙里迸出一声闷咳。 与此用时,在力的相互作用下,我们两个同时朝相反方向各自后撤了几步。 “小鱼儿,这是做什么?”那张和凤渊一样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困惑,但在惊讶之余,我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就好像一头饥饿许久的荒漠苍狼,终于在步入草原后,发现了第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充满了嗜血的森然。 “呵,没什么。”想象着此刻凤渊正在某个角落看着我,我学着他的样子,冷冷的勾起一侧的嘴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低哼,“我只是很讨厌,某些不自量力的人,假扮成我男朋友的样子罢了。” “有意思!”面对我红果果的挑衅,对方不怒反笑,眼神中森冷的嗜血味道,更浓了,仿佛在回忆着非常遥远的事情一般,那双照着凤渊的样子幻化出来的眼睛,也在不经意间眯了起来,“到底有多久了呢,再没碰到过这样好玩的东西?” 东西?你他妈全家都是东西!我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咆哮了一句,同时暗暗警告自己,对方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几乎是同时,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全变了。原本无比熟悉的客厅摆设,不过是几分之一秒的时间,顿时就变回了之前充满咸腥味的,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蚕宝宝”的冗长甬道。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决定在杀你之前,给你一个满足最后愿望的机会。”说话间,幻化成凤渊的人,模样也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忻长匀称的身材慢慢佝偻了起来,脸上的五官往下耷拉,堆起了层层的皱纹,下巴上长出了雪白的山羊胡,连声音也变得格外苍老。 我看着眼前一把年纪的老头,觉得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当初要不是他,我们也未必会跟着班长来这里住宿。虽然有那么点难以接受,但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蜃,也确实合情合理。 “谢谢,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杀了你!”我同样用森冷的语气说道。 “哈哈,小朋友,做人太自满可不是一件好事。”老头习惯性的抚摸了几下他雪白的山羊胡。 我不敢苟同的嗤笑了一声:“老大爷,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个什么劲,不如早点入土为安!”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也不管是不是有欺负老弱病残的嫌疑,这次不等对方答话,我一个箭步就飞快的冲了上去。 在即将挨近他身侧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一动,略微弯曲的手掌中霎时就多了一柄通体鲜艳如血,触手冰凉,约莫两指宽的冰锥形尖刀。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武器,也不知道具体叫什么。但是奇了,握着它感觉就跟握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一样,顺手的不得了。 也不做迟疑,当即一个回旋踢,朝对方的腹部踹去,试图将他击倒,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个诛心屠蜃。 然而这一招虽然气势凌厉,可就在距离他身体还有几公分远的时候,脚踝处突然猛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便听那老头得意的大笑一声:“毛毛躁躁的小东西,跟我斗,你还嫩的很。” 随后,话音未落,我整个人已经被他给借力甩了出去。要不是卸力及时,恐怕我此刻已经被硬生生摔晕过去了。 我单手撑地,右手将尖刀攥紧了几分,毫不示弱的迎上对方的视线:“呵呵,你也不过如此。” “是吗?”对方没有动,听我这样说完,探究的眼神在我脸上来回打量了一下,暮色沉沉的眼睛蓦地一下变得凌厉起来,“小小年纪,本事不大,脾气倒火爆的像个小辣椒。” 就是那么微妙的一瞬间,我本能的察觉到无形的空气中,有一股强烈的杀气迎面袭来。即便什么都看不见,我还是抬起手臂,本能的用尖刀的刀身飞快的挡了一下。与此同时,跟着这个动作,人已经一个侧腰向下,偏过脑袋躲开了。 紧接着,充满咸腥味的四下,就迸发出“铮--”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巨响。下一秒,通体鲜红的尖刀上就冒出了一连串嗞嗞的火花,我握着尖刀的手,虎口跟着被震得一阵发麻。 好险!我暗自舒了口气,急忙赶在对方再次发难之前,稳住了身形。 “不错,有两下子。”老头神情自若的拂了拂他的山羊胡,脸上稍稍露出一点赞许的神色,“这么好玩的小东西,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这要不是上古海怪,蜃。换做是平常普通老人,在公众场合对小女孩说这样的话,别人指定把他当成老不正经,死变态。当然,就算是蜃,他也确实是个老不正经死变态! 正当我一边警惕的侧着身,做着防守攻势,一边暗自腹诽的时候,眼角不经意间突然瞥到他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的向后缩了一下。出于本能的直觉,我知道他一定另有企图,心里更加警觉。 果不出所料,我刚这样想完,就听老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小丫头,要不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一页翻过去吧。” 他嘴上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一道黑色的光犹如闪电般,从他的手掌心飞了出来。速度之快,来势之猛,令人咋舌。也幸好我早有准备,不然铁定中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将计就计,釜底抽薪! 根本容不得细想,念头一过,身体已经自己做出了应激反应:佯装闪躲不及,胳膊愣是硬生生的迎上去,接住了这一击。 “噗嗤!”皮肉被刺穿发出的毛骨悚然声,如尖刀一般锋利的黑色硬刺顿时没入手臂大半。 神经高度紧绷的我,根本感觉不到痛,连看也没看一眼手臂的伤,几乎是在对法发动攻击的同时,身体往后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手中如鲜血般通红的尖刀朝老头的心窝处,飞快的掷了出去。 “哬!”在看到尖刀如红色闪电一般向他飞过去之际,原本一脸悠哉悠哉的老头,终于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下垂的眼睛登时睁大了,往后撤了几步想躲,然而为时已晚。吗何叉才。 “噗嗤”一声,沉闷的空气里,再度想起一声,皮肉被刺穿的,毛骨悚然声。 一百十三、一定要活着 亲眼看着两指宽的红色尖刀,不偏不倚的刺进老头的心窝,整个没入三分之二后,我这才大喘了一口粗气,捂着火辣辣疼的手臂,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咳咳……小丫头。是我轻敌了。”一连串沉闷的咳嗽声过后,老头费力的斜靠在甬道的石壁上。气若游丝的说道。 胸腔因为他说话的动作,在艰难的起伏着,不断有粘稠的血液顺着伤口涌出来。一双苍老的眼睛因为身体受到重创。也逐渐变得混沌起来。 “兵者,诡道也。”我咬着牙根,竭力忍着伤口上拉扯神经的痛,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我只不过是让你也尝尝,自食其果的味道而已。” “不错,不错。死得其所……”老头缓缓眯了一下眼睛,在说话的空当,更多鲜血渗透衣服,顺着他的身体淌到了地上。晕染开一片刺眼的猩红。连空气里。都隐隐浮动着一丝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让原本就红的诡异的尖刀,更是染上了三分戾气。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我再上前补上一刀,这诡计多端又异常狡黠的上古海怪,蜃,就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终于自己上路了。 随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整个散发着咸腥味的冗长甬道,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两旁积着厚厚粘液的石壁,像燃尽的蜡烛一样迅速融化;与此同时,之前黑的望不到顶的上方,也洞穿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窟窿眼子。刺眼的白光笔直的投射进来,令人晕眩。 不出半分钟,甬道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地泥泞的海滩。 我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自己和一地的“蚕宝宝”同学们,正处在海边泥泞的滩涂上。而他们身上黏糊糊,恶心巴拉像鼻涕一样的东西,原来也不过就是海滩上的泥巴。吗何央技。 “看,你这不是做到了吗?”就在我怔怔的,望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时,脑海里蓦地又响起了那个如清泉一般悦耳的声音,“所以小鱼儿,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克服的。” 是小红叶!难道我在梦里看到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一瞬间就闪过了,她像一束耀眼的红色闪电,迅速融进我身体的画面,我急忙对着寂静的四下大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要帮我?” “还有,我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会长得一模一样?” 在问这句话的同时,我自己心里其实隐隐是有觉察的。可是这个念头实在太过玄乎,以至于不敢相信。所以才会那么想要通过小红叶本人,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然而,和原先在梦里的回答一样,根本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想法,对方还是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行!其他的你可以不说,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我锲而不舍的追问。 “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接下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面对我的追根究底,小红叶的声音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小鱼儿,我的时间不多了,离开之前,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记住,现在能帮凤渊的人,只有你,你一定要活着!因为只有你活着,凤渊才有回来的希望。” 只要我活着,凤渊真的还有回来的希望吗?或许别人,甚至包括凤渊本人跟我说这句话,我都不会完全相信,认为这只是安慰人的罢了。但这句话从小红叶的口中说出来,我几乎一点都不怀疑的相信了--只要我活着,凤渊就能回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声音却已经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像一缕看不见的烟,在慢慢抽离我的脑海,只有最后一句还依稀飘荡在我的耳边:“小鱼儿,那柄枫棱,就留个你吧,也好做个防身之用。” “等等!小红叶,你别走……”我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然而不过是徒劳。除了一阵穿过指缝的,微微泛潮的海风,什么都没有留下。 和突如其来的出现一样,她又悄无声息的走了。我听着耳边“呼呼”的海风,和海水不断拍打海岸,发出的“沙沙”声,心里说不上来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几乎是同时,随着小红叶的离开,我原本精力还算充沛的身体,徒然像被抽空的气球一般,顿时觉得疲惫不堪。胸腔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呼吸变得异常粗重起来。就连双腿都在打颤,险些站不稳,扑在泥泞的滩涂上摔个狗吃屎。 弯着腰,撑着膝盖,隔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整个人是说不上来的疲倦,只想找张大床睡他个三天三夜。 “呃,我这是在哪里?” “卧槽,我身上怎么全是泥巴?” “我记得自己明明睡在床上,怎么跑这里来了?” 与此同时,那些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蚕宝宝”们,也都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茫然的看向四周,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蠢萌表情,也算得上是对我的少许安慰吧。起码,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了,不是吗? “呀!小鱼,你怎么受伤了?”醒来后的慕容蓝凤第一个注意到了我,看到我胳膊上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夸张的瞪着眼睛,一脸焦急,“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你受伤了?” “没事,别担心。”我一面安慰慕容蓝凤,一面明智的开始装傻充愣,“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眼睛花,没看清楚,摔了一跤正好被地上的刺给扎到了。” 说话的当口,我用手死死捂着伤口,以免更多的血渗出来:“你去跟两个班长打声招呼,让他们清点一下人数,看看人是不是都在这里,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想到小红叶临走之前说将“枫棱”留给我防身,我想指的应该就是那柄尖刀。意识到枫棱还在蜃的身上,没有取回来,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慕容蓝凤打发走,便朝之前蜃所在的方向走去。 结果走近一看,顿时蒙圈了--地上哪里还有蜃的半点踪迹,连之前淌了一地的血渍也全都消失不见了。除了那柄通体鲜红的,小红叶口中叫做“枫棱”的尖刀,还安静的躺在地上外,其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这把枫棱真真实实的存在着,我甚至会怀疑,这个叫做蜃的大海怪,只是自己睡迷糊了,做的一个荒唐的梦而已。 这个老不正经的大海怪,蜃,究竟去哪里了?难道这一类的妖怪在死了之后,就会这样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我紧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懒得再想了。弯腰将地上的枫棱捡了起来,妥善的放进了口袋里。望着远处不断翻涌的海面,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好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总感觉不踏实。可要具体说哪里不对劲,又完全说不上来。但愿,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等所有的人都醒来后,自然不可避免的针对此次离奇事件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议。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好的睡在房间里,醒来就莫名其妙的躺在了泥泞的滩涂上。而且原本在海边的房子也不见了,身上还被涂满了黑乎乎的烂泥巴。 这种争执当然不会有实质性的结果,所以实在弄不明白,后来自然也没人再去想了。众人陆续把自己收拾干净,又在两个班长的带领下,在海边的树丛里找到了各自的行李,这一场载兴而来,扫兴而归的秋游,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一百十四、帮个忙 一场有惊无险的秋游,就这么半途而废了。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在车上,慕容蓝凤帮我做了简单的伤口清理和包扎,好歹把血止住了。我望着人头攒动的车厢。看起来,和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还是那样的热闹。还是那样的朝气蓬勃。仿佛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夜,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过眼云烟的梦境。 “对了。听说他们隔壁班少了两个同学,到现在还没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浪给卷走了。”慕容蓝凤班级的同学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是啊,听说是一对情侣,男生叫凤渊,还是咱们学校新晋的校草呢!”有人附和着。 “啧啧,那么一个大帅哥。可惜了。”说这话的多半是女生。 “可惜什么,人家有女朋友,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一定是男生在打击对方。 看到了吧,人生活在这个世上。最终去或者留。又有几个人会真正关心你的安危呢?到头来,还不是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凤渊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是我们这类的无名小辈。 没有人,可以奢求,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就如没有人能够体会,此刻蜷缩在座椅上的我,一边忍受着手臂的伤传来的钻心的痛,一边听着别人无关痛痒的谈论着凤渊的生死,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一样。我不会,也不能奢望,他们跟我感同身受。 好不容易坚持到学校,后背差不多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了。说到这里,我不免要感谢慕容蓝凤的帮助。到了学校明明可以各自分道扬镳,不用管我那么多,但她说什么都要把我送到医院,亲眼看着医生给我包扎好,再把我送回家。又紧张兮兮的叮嘱了一堆的注意事项,这才满意的放心离开。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吧?至少,这个朋友还是值得交往的。 等忙活完所有该忙活的事之后,我躺在床上,木然的盯着天花板,终于沉沉的叹了口气--叶小鱼,奔波了一路,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别再想那么多。 明天早上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你要慢慢开始习惯才行,没有凤渊的生活。吗页匠血。 之后的日子,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没有小怪胎,没有凤渊,也再没有遇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平平淡淡的同时,又显得那么索然无味。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秋游回来后,我和班上同学的感情倒增进了不少。虽然也不是很熟络,但比起以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而言,要和谐的多。 至于刘玲的事,和我当初预想的差不多,秋游结束后,几个消息灵通的同学就在班级里传开了。不过关于她被警方带走的原因,版本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还有人趁机爆料,刘玲的家庭条件很差。母亲捡破烂,父亲酗酒又好赌,完全没有一户人家的样子。 而为了有足够的零花钱供自己挥霍,刘玲从上大一的时候开始,就经人介绍,到了“夜总会”一条街的地方上班。 我想,凤渊当初之所以会知道,大概也是无意中听到别人提及吧。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对我来说,全都无关紧要。 而说到手臂上的伤,因为处理得当,加上我自己平时也比较注意,所以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差不多就已经愈合了。只是还不能提重物,也不能太过劳累。 考虑到如今凤渊不在,我也不能坐吃山空,看着当初凤渊留下的软妹币越来越少,我还是决定给老板娘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想回去上班。 电话里老板娘倒也答应的爽快,只是或多或少的问及了一些原因。这也好理解,毕竟当初我是因为有了小怪胎才不去上班的。如今日子算起来,也才不过一个半月,要瞒是瞒不过的。 “小鱼啊,当初不是说了提前给你放假的吗,怎么就急着回来上班了呢?”果不出所料,老板娘提到了这个问题,“虽然月份还早,但你平时还要上课,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拿着电话,顿了一下,方才轻声的开口:“老板娘,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啧啧!”老板娘在那头惋惜的咋了几下舌头,随后又问道,“那小凤呢?他同意你来上班?” “他……家里有点事,回去了,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想了一下,找了个适当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老板娘又是一阵咋舌,最后说道:“小鱼啊,你要什么时候回来上班都行,但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嗯,我知道,谢谢老板娘。”回去上班的事情就这么搞定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学校和夜宵城之间来回奔波。一边在无尽的焦虑中等待凤渊的消息,一边在等不到任何消息的同时,试图用繁重的学业和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其他时候也还算好,真正让我难熬的是,在夜宵城里很多人都认识凤渊,也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所以每次遇到老顾客上门吃饭,看到我总会问一句:“小鱼,你家小凤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上班?” 就连老板娘,在看到我忙进忙出的时候,也不免感叹:“诶,要是小凤在就好了,我这心里还真是怪想他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每一次他们有意无意的提到凤渊,对我来说,都不亚于万箭穿心。就仿佛一个伤口,刚刚顽强的要开始愈合结痂,却又被几次三番狠狠的挖开来,将里面早已腐烂长脓的面目公诸于世。直到鲜血淋淋,才肯罢手。 在这样反复的,无尽的煎熬中,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坚持多久,还能坚持多久。可事到如今,除了等,我什么都做不了。 疲惫而空落落的一天,又过去了。我走进家门,打开白炽灯,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木讷的放下背包,一步一步的走到靠近厨房的那面墙边。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我拿起黑色的记号笔,在墙上密密麻麻的“正”字上面,又添了新的一笔。 算上今天,已经八十五天了。距离凤渊离开,已经八十五天了。只要再过五天,就整整三个月了。我从初秋开始等,等到深秋,又从深秋,等到了终于要穿厚厚大衣的季节。连雪都已经下过两场了,却依然没有凤渊的半点消息。 我仰着脖子,看着一墙的“正”字,也不知道究竟看了有多久,直到思绪被窗外传来的欢快的音乐声打断,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 下班回来的路上,节日的氛围热烈而浓重。不时有情侣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围巾,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饮料,说着笑着彼此望着,和孤零零的一个我擦肩而过。 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出神的看好久。想想自己还真是病入膏肓了,脑海里总是冷不丁会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凤渊在的话,就好了…… 胡乱抹了一把脸,不再盯着墙发呆,我随便的吃了一桶泡面,在这样尤其让人情难自禁的节日夜晚,匆匆洗了个澡,就早早的躺进了被窝。 临睡前闭上眼睛的一刻,我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句:“圣诞老人,虽然我和你不是一个国度的,但今天是你的节日,请你好心帮个忙。” “我不需要任何礼物,我只求你,能让我在梦里见一次凤渊,只要在梦里就好。” 因为我真的好怕,怕在没有尽头的等待中,自己会渐渐忘了他的模样…… 在这样的祈祷中,我终于沉沉的坠入了黑暗中。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感觉鼻子痒痒的,很想打喷嚏。刚想完,就“啊啾”一声,打了出去。下一秒,刚刚睁开来,还有些惺忪的眼睛,就不偏不倚的对上了另一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 略微眯起的双眸,深邃如幽潭。无尽的悱恻中又夹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狭促,此刻正居高临下,一顺也不顺的看着我。 而就是在这样一双墨一般浓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张大嘴巴,傻了眼,一脸呆愕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傻乎乎的我。 一百十五、节日快乐 “凤……凤渊?” 终于,在对望良久之后,我怔怔的伸出手。不敢置信又无比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人的脸。 但仅仅只是几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我又飞快的缩了回来--因为我真的很怕,很怕这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除了冬天清冷的空气外,什么都不会留下。 “我的小鱼儿。好久不见。”就在我踟蹰不安之际,上方俯视着我的人,如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微微一抿。就吐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你想我了吗?” 几乎是同时,在凤渊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胸腔一紧,鼻子泛酸,就从眼眶里涌出了两行滚烫的泪水。下一秒,什么也顾不得的。张开双臂,一头扎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 哈哈,上帝啊,老天爷啊。真的是他!是凤渊。他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真实实的抱到他了! “想,非常想,每天都在想,无时不刻不在想!”我哽咽着,将脸埋在凤渊的怀里,闷闷的说着,“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洗澡也想,刷牙也想,上课也想,连上大号的时候,都在想。”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了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他的身上。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实在太久违了,以至于我都忘了这么久没见面,要稍微假装矜持一下。 短暂的激动过后,很快,我又想到凤渊在离开时受了重伤。也不等他再度开口,就主动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着急忙慌的伸手开始在他身上摸索。一边摸一边担忧的问:“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还会不会痛?灵力都恢复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 结果话说到一半,就听凤渊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直接给打断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是怎么了,在他胸口来回摸索的手,紧跟着被他指骨分明的手掌一扣,紧紧给按住了。 随后就听他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口吻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婆,想不到许久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热情,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说话间,冰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在我的后脖颈处,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浑身的寒毛骨也跟着竖了起来。 尼玛,果然正经不过三秒!才说了几句话,立马就原形毕露了。在暗自腹诽的同时,因为是冬天,被这么一个浑身冷冰冰的人抱着,我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所以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夏天只觉得凤渊是个天然便携式制冷空调,但一到了冬天,我就呵呵了。这种遭遇你们能想象吗,别人天寒地冻的,恨不得把所有棉被都压在身上过冬的季节,偏偏我的被窝里还要躺那么大一个冰柱子。这酸爽,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话说回来,和失去他相比,我宁可忍受寒冷,拥抱冬天,哪怕夏天永远不再降临。 正在兀自天马行空,想的出神时,感觉环住我的人双臂紧了紧,随后一声无比狭促的低笑在耳边响起:“怎么办,坏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故弄玄虚的拖长了语调:“不如……” “不如什么?”我缩了一下脖子,本能觉得接下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不出所料,但见上方的人如刀刻一般的薄唇缓缓的朝一侧勾起,好似星光垂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就贴近我的耳边口吻低迷的说道:“不如,我们来增加一点即兴热身节目,怎么样?” “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小鱼儿觉得暖和一点,又能顺便检查一下,我身上的伤到底好了没有,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你妹!难得这么温馨的时刻,你他妈不耍流氓会死啊? “我……唔!”我抬起头,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刚要还击,结果嘴巴才张开,就觉得后脑勺冷不丁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给托住了。 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紧跟着眼前一暗,一条冰凉的舌头就跟蛇一般灵巧的滑进了我温暖的口腔里。 “混……蛋……你敢偷袭,嗯……”我下意识想闪躲,但身体被凤渊紧紧的箍在怀里,脑袋又被他早有预谋的托住了,整个就是一进退两难,腹背受敌。好像除了乖乖承受,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这样想罢,脑袋一热,就浑浑噩噩的顺势勾住了凤渊的脖子。出于本能的仰起头,心里小鹿乱撞的,跟他展开了一场久违的,看不见的,期待已久的追逐。 凤渊冰凉的舌尖紧紧的缠绕着我的,一会扫过上齿贝,一会又划过我的口腔内壁。即便两人从认识至今,有过无数次的亲吻经历,但这一次,却是唯一吻得最深情而又动情的一次。 我微微合着眼,思绪已经有些混沌,视线所及,是近在咫尺的,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即便是像现在这样如此忘情的吻着我,凤渊如星光般璀璨的双眸,还是在奕奕有神的看着我。 似笑非笑的眸光里,透着一丝戏谑,一丝渴望,还有一丝竭力隐忍的决绝和不舍。 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什么明明彼此靠得这么近,明明已经被真真实实的拥在怀里,我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好像随时都会飞走一样,心里是那么惴惴不安…… “砰--啪--”就在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忐忑之际,卧室的窗外猛的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礼花绽放声,透过窗台的玻璃,绚烂的夜空将房间也映照的五彩斑斓。 与此同时,原本在我口中肆无忌惮来回扫荡的人,动作蓦地一滞,突然变的轻柔起来。扣住我后脑勺的手掌,慢慢的捧住了我的脸,舌尖退出来,像奖励似的在我的唇上舔了一口。 跟着便听凤渊低低的,用诱哄一般的语气呢喃道:“坏东西,吃饱了么?” “……”这话我没法接。 “呵!”仿佛我此刻无语的表情让他觉得很好笑,又或者是对我刚才的配合感到很满意,总之眼前这人的双眸里,那愉悦餍足的神情,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看起来,应该是吃饱了。” 话音落地,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手臂一紧,就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下一秒,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四周的景物就飞速的朝两旁退去。等到我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小金鱼游乐园的摩天轮最顶端。 “凤渊,你这是……”我瞪大眼睛,俯瞰整座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灯光闪烁而异常绚丽的城市,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的小鱼儿,节日快乐。”仿佛早就看穿了我的困惑,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唇角,幽深如潭的双眸慵懒的微眯着,犹如一只奸计得逞的大尾巴狼。 只是在沉沉夜幕的笼罩下,让我有些看不清,他此刻隐没在黑暗中的,双眸的神色。 “砰--啪--”几乎是同时,他话一说完,天空中便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礼花声。五颜六色的烟火,将整个小金鱼游乐园都映照的恍如白昼,绚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哇,真的好漂亮!”难得矫情一回,我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喊,“祝所有的人,圣诞节快乐!”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圣诞节。而凤渊,就是这个最快乐的圣诞节里,所收到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小鱼儿,你要乖……” 就在我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礼花声嘈杂的四下,耳边蓦地传来凤渊一声微不可查的低叹。仿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又出于某种原因,没来得及说完。 我困惑的回过头,朝凤渊看去。下一秒,还挂在嘴角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感觉后脑勺被人当头一棍,给打蒙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凤渊呢,凤渊人去哪了?! 明明刚才还在我身边,对着我说“节日快乐”,陪着我一起看礼花,怎么一眨眼,人就跟水蒸气一样蒸发了呢? “凤渊,你在哪里?”我大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终于开始慌了,“求求你出来,别吓我,这一点也不好玩!” 回答我的,除了这漫天的礼花爆竹声,什么都没有。吗页围血。 “凤渊,你他妈给我出来!我不要过圣诞节,我也不要圣诞礼物……我只要你啊!” 我站在摩天轮顶端,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幸好是在深夜,假如是在白天,毫无疑问,接下去的后半辈子,我不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就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你出来,出来……啊!”心慌意乱间,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顿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跟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伴随着猎猎的风声,急速的往地面上坠。 就这样吧,死了也好!我闭上眼睛,内心无比消极的想。然而事与愿违,有时候求死的人,往往都死不成,比如说我。 “呼!”在即将坠落地面的一刻,我猛的打了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冷天的,后背汗津津的,愣是被冷汗给浸透了。 我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口,抬眼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不多不少,刚好指向午夜十二点。 呵呵,果然啊,只是一个梦而已!我还以为,我还以,某人真的回来了呢…… 捂着眼睛,干坐了一会,实在睡不着,便顺手打开床头柜旁的灯,想下床倒杯开水,给自己压压惊。 结果灯刚一打开,就听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是珠子坠地时发出的,嘈杂的碰撞声。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低落的心情去了大半。定睛看去,只觉得两眼发黑,一时没站稳,又坐回到了床上。 手链,凤渊送我的手链,断了! 一百十六、不是梦 我靠坐在床边,眼睛盯着一地散落的珠子,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 直到从窗户缝隙里刮进来一阵寒风,瑟瑟的吹在身上,我才狠狠打了个激灵。恍如大梦初醒一般,扑到地上,手忙脚乱的将四散在房间各个角落的珠子都捡了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捧着七零八落的珠子。怔怔的自言自语。 原本幽蓝色,透彻如海水的珠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此刻竟然全都变成了一颗颗灰蒙蒙,看上去既破败又肮脏的玻璃球。 就跟被雾霾笼罩的天空一样,无论我怎么擦拭,都无法将它们变回到原来澄明的样子。 紧紧攥着拳头,冰冷的珠子硌的我手心生疼,可是我仍然不愿意放开。心好像被尖刀剖开了。又往里面倒了一桶冰水,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冒着寒气。 醒来短短不过几分钟,心情就像坐过山车。梦里因为凤渊的出现而稍稍获取的一丝温暖,在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的时候,就全部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了。然而,当我以为这样的自己已经够可怜了的时候,命运却嘲弄的冷笑了一声,告诉我:“世界上没有最糟糕的事,只有更糟糕的事。” 于是,现在的我,连凤渊送给我的。两人之间唯一的维系都没有了。 这一夜,我手捧着珠子,再也没有睡着过。第二天,去夜宵城上班,老板娘还打趣我说:“哎哟,我们店里来了一只国宝大熊猫,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呵呵。”我扯着嘴角,无力的附和了几声,转身去端盘子送菜。 “小鱼。”不料,身后老板娘收起了笑,正色道,“你知道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吗?” “……”印象中,老板娘还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过。 “人活一世。开心点。”不重的声音夹杂在喧嚣的吆喝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却显得异常清晰,准确无误的落进了我的耳朵里。“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老板娘,我……”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事被人洞穿了,手足无措的焦灼感,让我有些无法适应,本能的想要辩解。 “行了,在我这不用装,赶紧去忙吧。”老板娘了然的摆摆手,“反正快不快乐,痛不痛,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跟我解释也没用。” “谢谢你,老板娘。”我竭力克制着,不动声色的迈开脚步,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即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如暴风雨骤降的海面,波涛汹涌--快不快乐,痛不痛,真的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骗过所有人,也终究骗不过自己。 浑浑噩噩的一天,又即将过去了。我走进小区大门,和值班的门卫张大爷打了声招呼,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在路过花坛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好像有个白色的人影从跟前飞快的闪了过去。可等我仔细往四下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以前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留下了后遗症,总之接下来不足两分钟的路程,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我,整个人后背都是毛毛的,非常不踏实。 胸腔紧紧提着一口气,加快脚步终于到家了。我多一眼都不敢看黑黢黢的楼道,转身关上了门。“啊!”然而就在开灯的一瞬间,一张惨白的脸毫无征兆的,猛的出现在了我跟前,还是把我给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倒抽了口凉气,险些没摔倒。 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后,紧跟着从惊吓变成了愕然:“小白?” 眼前的人可不是小白吗?一头利落的银白色短发,一双猫儿眼似的大眼睛,白皙到过分的皮肤,和还透着几分稚嫩的五官,一眼看上去,不过只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而已。 但在意识到小白的身份后,愕然又立马变成了迫切的询问。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我从呆滞中猛的醒过神,几步上前就拽住了小白的手:“小白,你是来告诉我凤渊的消息的,对不对?凤渊有消息了,是不是?” “嗯。”太过激动的我,却没注意到小白的神色不大对劲,低着头,声音沉沉的,也不敢看我一眼,“是的,凤王大人,有消息了。” “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我抓着小白的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了,我终于等来了凤渊的消息,“他身上的伤好了没,冥王有没有为难他,闫重烈他们有没有……” “小红叶!”不料我絮絮叨叨的一大堆问题还没说完,就被小白低喝了一声,直接给打断了,“你,忘了凤王大人吧。” “啊?”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我茫然的看着小白,嘴巴机械的一张一合,“你说什么?” “我说……”小白顿了一下,像在竭力克制着,终于抬起头,目光定定的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眶红的都快成烧红的烙铁了。这滚烫的烙铁,把那些还没来得及溢出眼眶的泪水蒸发掉的同时,也狠狠的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盯着小白,不知不觉指甲陷进了他的手臂,自己都还没察觉,就听他一字一顿,无比缓慢的说道:“凤王大人让我转告你……忘了他,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就当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你他妈给我闭嘴!”几乎是同时,我松手推开了他,连退了几步,将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我是让你来告诉我他的消息,不是让你来这里挑拨离间的!”吗女上号。 “他明明说过,要我好好活着,等他回来,怎么可能会说出让我忘了他这样的话?”是啊,打死你我都不相信,凤渊会说这样的话。 这么不可一世又霸道专行的人,恨不得拿根铁链时时刻刻将我拴在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大发慈悲的让我把他给忘了呢? 还开始新的生活,我呸!我他妈才不稀罕新的生活!我只要有这个蛇精病的,和从前每一天一模一样的生活! “小红叶,你冷静点,听我说。”小白试图上前,被我制止了,“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说,我听着。”我沉着脸,面无表情的回应道。心里甚至已经开始在怀疑,眼前这个小白是不是冥王,或者闫重烈派来的细作,在故意对我传递虚假消息,好让我主动放弃凤渊。 “你昨天夜里,是不是梦到凤王大人了?”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就立马打消了我对小白的怀疑--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梦到凤渊的事? 但紧跟着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却让我的心再度揪了起来:“凤王大人送你的手链,是不是断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被自己收起来,贴上藏在口袋里的珠子,怔怔的问。 “因为,是凤王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在我错愕间,小白上前扣住了我的双臂,仿佛怕我会承受不了他后面的话,要给我支撑一样,“昨晚上,你并没有做梦,凤王大人真的来了。” “你是说,真的是凤渊?”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无意识的跟着小白的话机械的往下说,“既然他回来了,又为什么要走……” “这就是我今天过来找你的原因。”小白扣着我的手指蓦地一下又收紧了几分,一双大大的猫儿眼,透着几分怒意和无奈,又夹杂着深深的担忧,“我这次之所以能出来,也是凤王苦心安排。” “即便他再三警告,让我不要告诉你真相,但就在刚才见到你的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豁出去了!”说到这里,小白目光变得决绝起来,盯着我的眼睛,无比严肃的说道,“小红叶,凤王他,快死了。” 一百十七、告诉我,怎么做 “你是说,凤渊……死了?”相信我,人在受到极度打击的一瞬间,是完全木讷的,迟钝的,大脑做不出一点反应的。就像此刻的我一样。只能机械的重复小白的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没死。”因为我的话,即便是这样凝重的氛围。小白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随后他又黯然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快了……”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耐心,冷静,理智,被小白的模棱两可,前言不搭后语全都消耗殆尽,一咬牙。仰起头猛的咆哮了一声,“你他妈倒是快说啊!” “小红叶,你别急,我说我说!”像是怕我随时会冲进厨房拿把刀来砍他一般的,小白微不可查的吞了下口水,看着我的眼睛又垂了下去,压低声音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地上,安安静静的听小白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与此同时,我也终于了解到。在我备受煎熬的这三个月里,凤渊在冥界,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吗女史才。 原先,我只是听宁小雪她们提起幽冥死地,即便不了解里面的真实情况,也知道绝对不是个好地方。却从来不曾想象过,里面究竟可怕到什么地步。 换而言之,幽冥死地对于冥界的人来说,就相当于是我们眼中的十八层地狱,是一个绝对忌讳的禁地。 冥界的人,只有在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时,才会被冥王打入幽冥死地。 具体的来说,幽冥死地其实就是一片森林。里面只生长着一种叫“傀”的树。这种树没有叶子,没有树根,也不需要空气和养分。通体乌黑而冰冷。同时,伸手触及树干,不似我们通常认为的坚实粗糙,却像人的皮肤一样光滑柔软。 没错,说到这里,想必大家应该都已经猜到了--每一个进入幽冥死地的人,魂魄都将被封印在这种叫傀的树里。 这也同时说明,我曾经不可一世,乖张冷傲的蛇精病凤渊,并没有因为是冥王的儿子,而得到特殊待遇,也被一同封印在了傀里面。 对于进入幽冥死地的人而言,永不超生不过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真正令人望而生畏,又真真切切可以感受到的,是里面极度恶劣的环境和永无休止的折磨。 终日弥漫着无法驱散的毒雾,带有强腐蚀性的雨水,和经常无端燃起烈火的大地,换做是我们任何一个普通人,其中随便一样,就能要了我们的命。然而这些,也仅仅只是毛毛雨。 在里面,每一棵封印着魂魄的傀,都要遭受万钧雷霆之苦。每隔一个时辰,紫黑色的闪电便会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剑,破开乌压压的云层,硬生生的将傀树劈成两半。那一刻,伴随着皮肉焦烂的味道,整个幽冥死地都笼罩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偏偏又看不到一个挣扎的身影。 等到痛不欲生的雷击之后,那层早已变成焦炭的树皮便会慢慢剥落,随后立起树干,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成原来的模样。 这样看似顽强的生命力,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忍受下一次雷击做准备而已。 如此无休止的,周而复始的切肤之痛,我不敢想,也不愿想,为了我,凤渊已经整整忍受了三个月之久。 可即便凤渊落到这个地步,闫重烈还是不肯放过他。想趁着凤渊势如山倒之际,彻底将他从冥界抹煞。 也就是在昨天夜里,冥王收到狐族邀约,离开冥界,将一切事务交给闫重烈暂代三天。闫重烈觉得时机已到,便擅自命人往幽冥死地中,投放了大量的“荼蝉”。这种蝉,是专门为吸食傀中的魂魄而存在的。即便侥幸不被吸食,被封印在傀里面的魂魄也会被荼蝉口中的剧毒所伤,魂魄一旦受损,不出几日便会灰飞烟灭。 因为数量实在过多,幽冥死地中大部分傀都中了招。而凤渊虽然没有被荼蝉吸食,却也结结实实的被咬了一口。所以如今没有一丝灵力的他,才会性命堪忧,危在旦夕。 “等等!”听到这里,我松开攥紧的拳头,目光探究的盯着小白,沉声问道,“你说凤渊昨天被荼蝉咬了,又说我昨天做的不是梦凤渊真的来了,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凤渊去了一趟幽冥死地,灵力没有恢复,反倒学会分身术了?我当然不信!假如小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说明他在撒谎。起码这两件事之中,有一件是假的。 “小红叶,凤王大人送你的手链,珠子的颜色是不是全都变了?”面对我毫不掩饰的质疑,小白也不恼,不答反问,“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串手链,是用什么做的?” 用什么做的?这个问题我倒还真没想过。我茫然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是凤王大人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的二十三片逆鳞。”小白看着我,神情无比肃穆的说道,“所以手链上,残存着凤王大人的一部分灵力。” “昨晚,他就是通过手链,从幽冥死地出来见你的。” 那也就是说,凤渊在被荼蝉咬伤,危在旦夕的情况下,还在想着要来见我最后一面,而耗尽了手链上仅存的一点灵力?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可比真相更残酷的,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后知后觉,和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为力。 “小白,告诉我!”我猛地伸出手,指甲死死的嵌进了小白的手背里,一字一顿,不容拒绝的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把凤渊救出来?” 我知道,小白既然敢冒大不韪,背着凤渊的初衷,把真相告诉我,就一定有救凤渊的办法。至少,他也不愿意看着凤渊就这么死在幽冥死地,死在闫重烈的手中。 “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果然,听到我这样问,小白只是稍稍踟蹰了一下,就叹出一口气,颇为担忧的说道,“毕竟冥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搞不好也许就……” “让我做好死的心理准备吗?”我凄凄的扯了下嘴角,口中像吞了一把黄连,心里又像灌了一大缸陈醋,整个人又苦又酸,“如果不是答应凤渊要好好活着,或许我早就已经死了。” “与其让我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倒不如拼尽最后一丝希望,去救他!” “起码救不出来,好歹最后,我们还能死在一起。” 我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隔了一会,小白才重重的叹出一口气,白到过分的手抓住我的肩膀,目光坚定,口吻沉着的开口道:“在我决定告诉你的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无论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止你去救凤王大人。” “既然如此,不如就拼了这一回!”小白抓住我肩膀的手一用力,“我早就想狠狠踹闫王的屁股,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他妈这是重点吗? 在两人达成共识,决定去救凤渊之后,小白就跟我讲了此次营救计划中最困难,也是最危险的两点: 第一点,找到去冥界的路。无论发生什么事,出现什么人,都不能答应,也不能回头,回来时也一样。否则还没到达冥界,自己就先死在路上了。或者明明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的,又死在路上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二点,也是最危险的一点。在想办法避开冥界所有人的耳目,到达幽冥死地之后,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守卫幽冥死地大门的噬魂兽,千万不能跟它硬碰硬。不然,下场请参考第一点。 一百十八、凤渊,等我! 我无比严肃,且认真的听完了小白说的,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两点之后,继续竖着耳朵,打算听他讲营救凤渊的具体办法。 结果等了老半天,见他一脸悻悻的表情。才明白过来,他所谓的“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直接闯进冥界,然后冲到幽冥死地把凤渊救出来。 真是个毫无悬念。既简单粗暴又直接有效的好办法!当然,也是个最没头脑的笨办法! 不过,事态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我们等得起,凤渊等不起! 而做到了以上两点之后,其他都要看我自己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了。因为,为了避免引起闫重烈的怀疑,也是间接为了帮我打掩护。小白不能跟我一起去救凤渊。所以说到底,凡事还得靠自己才是王道! 至于救出凤渊之后,他身上的荼蝉剧毒要怎么解,听小白说的倒是很简单。只要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忘川,舀一碗水给凤渊喝下就行。 “我一个大活人,既不能被冥界的人发现,又要避开他们的耳目,怎么看好像都是不太可能办到的事。”我粗略一想,才发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是小白提到的第一点。就困难重重,“更何况,我也没有去过冥界,更不认识路,你让我怎么走?” “这个简单,我早有准备。”和我的忧心忡忡相比,小白此刻倒看起来沉着多了。 他说完,低头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布包里,拿出了两支我们常见的香和一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递到我跟前说:“这两支叫引魂香,你去的时候点一支,回来的时候点一支。只要跟着它们燃起的白烟走,就能找到去冥界的路和回阳间的路。” “另外这颗药丸。叫半死不活。”小白也一并塞进我手里,“顾名思义,就是吃了以后。活人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它能暂时封住你的魂魄不被察觉,到了冥界之后,自然就不会引起怀疑。” 我盯着黑乎乎的药丸,又看了看两支普普通通的香,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 正当我寻思着要不要跟小白讨点其他防身的宝贝时,就听小白话锋一转,口吻严肃的告诫道:“不过,你一定要赶在第一缕太阳升起之前回来!” “因为药只能撑到那个时候,而且晚了,恐怕凤王大人也会更加危险。” “行!”我低头看了眼手表,此刻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了。 而现在又是冬天,距离太阳升起,保险起见应该还有六小时。只要赶在六个小时以内回来,就万事大吉了! 话落,我看着手里小白为我准备的东西,也差不多明白了。看来这货是早有打算,否则我才不相信,他能这么周全的把我所需要的东西全都提前准备好了。不过我要感谢他,正是如此,我才有机会为了凤渊,做最后的努力! “总之此去危险重重,就算你顺利到了幽冥死地,成功避开了噬魂兽,也不要高兴太早,还是要加倍小心。因为里面的烈火和雨水,还有幽冥闪电,都不是盖的,全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交代完这一切,小白不无担忧的望着我:“小红叶,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会尽我一切所能。”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想到凤渊,我身体里就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因为此去关系到凤渊的生死,绝对马虎不得。所以临出门前,我换了一套比较轻便的衣服,便于伸展手脚。又找了个小腰包,将小白给我的东西,还有之前小红叶留给我的枫棱,一起放了进去,妥善保管好。 在收拾的过程中,我蓦地想起很早以前小白为了救我,被宁小雪打伤的事,我顺口关心的问了一句:“对了小白,你的伤怎么样了?” “唉,果然还是重色轻友的老样子。”小白顺势将一只打火机丢进了我的包里,“估计哪天我死了,一两年后你还搁凤王大人那里问,‘咦,小白呢,怎么最近没见到小白呀?’” 尼玛,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缺心眼么?还有,什么破比喻,死不死的,就不能吉利点?我暗自腹诽,终于收拾妥当,结果在出门的时候,又被小白叫住了。 “小红叶,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我狐疑的看着他,能不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了,时间不等人啊! “那个……”小白突然垂下眼睛,一脸怯怯的央求道,“待会儿,你救出凤王大人之后,可千万别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说的,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帮你去冥界的事。” “哦,没问题!”我信誓旦旦的保证。 话落,小白对我做了个叩谢的姿势,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个天真的孩子--但凡是个有智商的,应该都能猜到吧?更何况是凤渊,还是他派小白来对我说让我忘了他的,这会儿看到我去冥界,估计连脚趾头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泄露了风声。 出了门以后,我按照小白之前吩咐的,来到了马路的十字路口正中央。冬天午夜的城市不比夏天热闹,除了偶尔开过几辆出租车外,就鲜有行人经过。 我打了个寒颤,四下张望了几眼,先把小白给我的黑色药丸给塞进了嘴里。有点涩,具体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反正不是很好吃就对了。 随后搓了搓手,就对着朝西的路口,拿出了包里的一支引魂香,小心翼翼的用打火机给点着了。 “凤渊,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来救你……”瑟瑟的北风中,看着引魂香慢慢被点着,我牙齿打颤,低声对自己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在念完这句话后,我突然感觉没那么冷了。 将香点着之后,我小心翼翼的举到自己的跟前,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上面燃起的一缕白烟,开始一步一步的跟着往前走。 说来也奇怪,午夜的寒风那么凌厉,这一缕纤薄的白烟却始终保持着直线型在往前飘,一点都没有要被吹散的样子。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只顾着白烟的走向,根本不敢分心去看两旁景物的变化。只是偶尔几次眼角瞟到,也看的不是很真切,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完全无从判断到了哪里。 这样约莫走了大半个小时,手里的香还剩下三分之一。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赶在香点完之前,找到小白所说的冥界入口。几下一盘算,还是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沙沙沙--沙沙沙--”就在我一门心思赶路的时候,寂静的四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好像风吹树叶的声音。很轻,又很近,分不清具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吗巨私号。 走了一路都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出于本能,我下意识的想回头看。但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就立马想到了小白叮嘱我的第一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答应,更不能回头! 这么一想,当即稳住身形,不敢再去理会。心里也不由得暗想:好险好险,差一点点就铸成大错了! 兀自捏了把冷汗之后,我更加警醒自己要当心,随后盯着白烟继续往前走。 “沙沙沙--沙沙沙--”谁料,这时声音又响起了。 这一次,比刚才来的更近更清晰,仿佛是紧贴着我的后脑勺飘过去的。 我脚步一顿,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拽住了一般,莫名觉得喘不过气来。直觉告诉我,可能是遇上麻烦事了。 一百十九、冤家路窄 我竖起耳朵,特意站在原地听了几秒,发现声音又消失了。死一般寂静的四下,仿佛刚才的两次“沙沙”声,只是我自己的幻觉而已。 真是奇了怪了!我暗自嘟哝了一声,也不敢再耽搁时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小鱼儿……小鱼儿……” 结果才走了没几步,“沙沙”声是不见了。但取而代之的,却变成了我的名字。 飘渺不定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莫名透着一丝阴森森的鬼气。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是一瞬间,我浑身上下的寒毛骨就倒竖了起来,一股凉意嗖嗖的从脚底板直接窜到了天灵盖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引魂香,不断的催眠自己“我是一个聋子”,然后一心盯着白烟。加快脚步埋头赶路。 “小鱼儿……别走……小鱼儿……” 然而,事与愿违,我越是假装听不见,这个声音就越是频繁的在我耳边响起。仿佛是跟我杠上了一般,不知正躲在哪个角落,欣赏着我此刻惊恐的表情。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种体验,越是说不可以,不能够的时候,就越是想要去回应,这就是典型的逆反心理。我现在就是如此,真正困扰我的。不是这个声音,而是我越来越忍不住想要去答应的冲动。 就在我即将坚持不住,险些应出声之际,这个声音又戛然而止了,四周再度恢复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难道是见我不上当,觉得没意思,所以对方腻烦了,主动放弃找下一个目标去了?我条件反射的愣了一下,随即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走了岂不是正好,管它那么多! 然而事实证明,是我高兴地太早了。正当我想完,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懈下来的时候,眼睛一抬。就看到雾蒙蒙的前方蓦地多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远远看过去,隐隐约约好像是个人,可隐隐约约又觉得不像。 但转念一想。就算真的是个人,在这种地方遇到,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是哪路孤魂野鬼,守在前头正找替身呢。 我心卯不定的朝前方那个模糊的轮廓瞥了一眼,又见引魂香所剩不多,手心渐渐沁出了冷汗。这下可怎么办?小白只说让我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别回头,别答应。但对方直接跑到前头去了,我势必要跟那个鬼东西打照面。万一它对我发难,我胜算的把握应该……是零吧? 打住!消极的念头刚冒上来,就被我一把掐死在摇篮里。叶小鱼,这还没到冥界呢,就一副畏畏缩缩的熊样,还指望能救出凤渊? 我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把,努力沉住气,就从包里拿出了小红叶留给我的枫棱,警惕的挡在胸前,暗自鼓劲:想想凤渊,叶小鱼,你可以的! 随后一咬牙,凭着一股信念,迎头朝前方赶去。 然而还没靠近,就听前方率先传来了一个不重,却特别清亮,抱怨中透着一丝痞气的声音:“啧,你还能再磨蹭一点么?” “我不过是逗着你玩,倒把你吓得不敢走路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我狐疑的盯着那个雾蒙蒙中,分辨不清是人还是鬼的轮廓,纳闷的想--莫非他就是刚才跟了我一路的声音?可是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跟我很熟络似的,难不成认识我? 愣神间,对方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没有白茫茫的水汽遮挡视线,我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一头银白中微微泛着淡紫色的短发,整齐的向后梳着,只有鬓角处掉下来几缕碎发,让原本看起来一丝不苟的发型,莫名多了几分桀骜不羁的邪气。 因为没有刘海的遮挡而整个露出来的额头,显得异常光洁饱满。剑一样的双眉下,是一双睫毛浓密如扇子的桃花眼。只是像现在这么斜眼看着我,都好像是在含情脉脉的笑着。 而笔挺的鼻梁下,那张抿的过于紧致的薄唇,看上去惊艳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很难亲近。 真是一张五官矛盾的脸,眉眼分明长得那么多情招人,薄唇和下颚线却又那么拒人于千里。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对方一眼,暗想。 见我不说话,对方也不恼,多情的桃花眼一眯,就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耳边低低的说道:“许久不见,你这呛人的小辣椒,难道不认识我了么?”说话间,白的泛着一丝冷意的手指,将鬓角处的碎发向后拢了一下。 这下我完全确定他是在对我说话了,可我也确实对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正要开口说话,想到小白的警告,我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打算越过他,继续赶路。 “看来,是真的把我给忘了。”不料见我要走,对方伸手顺势扣住了我的手腕,随后深深的盯着我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的,莫名透着一股邪乎劲。 两人一下子拉近的距离,顿时让我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海风一般的,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味道,加上此刻他脸上充满玩味的笑,突然让我脑袋一抽,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掠过了心头。可再仔细去想,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就在我绞尽脑汁,又苦于不能开口之际,下一秒,就听对方语气略带埋怨的说道:“也对,当时被你的小聪明给耍了,你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所以,忘了也是应该的。” 被我的小聪明给耍了?以为,他死了?老天,说来告诉我,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出我的困惑,这回也不用等我开口问,近在咫尺的人,五官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生了变化:睫毛浓密如扇子的桃花眼,眼角往两边垂下来,底下就耷拉下了厚厚的眼袋。光洁白皙的皮肤慢慢堆起了层层的皱纹,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老年斑。龟裂开来的嘴唇下面,也随之长出了长长的雪白的山羊胡。 连声音也变得格外苍老起来,冲着我阴沉沉的笑道:“小丫头,现在,你应该认得我了吧?”吗巨池扛。 卧槽!我一个用力挣脱他的手,将魂刺用力在身前比划了几下。也不再理会小白的警告,气急败坏的问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死了在这里,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吧?”结果对方却顺着我的话,呛了我一口,“倒是你,难道也死了?” 没错,眼前这人,就是当初去秋游时遇到的,那个阴险狡诈的上古海怪,蜃!莫非他当时被我杀了以后,就变成了冤魂,然后一直飘荡在冥间?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应了那句老话了--冤家路窄! “哈哈!”面对我充满敌意的眼神,对方却从胸腔里迸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愉悦的笑声,“真是有意思极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小辣椒,够味!” 够味你妹,你全家都够味! 见我已经认出了他,说完这句话,对面的人脸上的五官,又一点一点变回了刚才的样子。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我,内心不禁天雷滚滚:尼玛,要是我们人类也和蜃一样的话,连整容的钱都省了,还一天一个样,不带重复的! “别怕,上次我并没有死,或者说,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见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以为我是被吓到了,对方勾了勾薄唇,又露出几分邪气的笑,“而且,也别再把我当老头儿了,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当然,其他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了……”说道这里,他话锋一转,慢慢的向我走来,“不过,你例外。” 一百二十、游戏 呵呵,我看着他一脸自鸣得意的表情,心想,那我是不是该跪下来磕个响头,然后恭恭敬敬的说一句:谢皇上不杀之恩? 既然已经违背了小白的警告,对方自己也认识。那么说一句话也是说,说两句话也是说,反倒没什么忌讳的了。而且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诡计多端又阴晴不定的大海怪,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目的一定不单纯。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像是能轻易打发的。与其让他耽误自己更多的时间,倒不如直截了当的问清楚他的来意,也好见机行事。 想罢,我稍稍收了一下手中的棱刺,将下巴扬起来。睨着眼睛问:“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来报一箭之仇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心里大概也有点分寸,倘若他真的想杀我,估计也不用等到现在。早在刚才来的路上,就直接把我了结了。所以,在暗自庆幸之余,心里也更加困惑了--如果不是为了来报仇,那他究竟是为什么,一路跟着我到了冥界?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然而两人的对话明显不在一个星球上。对面的人一边说,一边用泛着冷意的手指,将一头略微带着浅紫色的银白短发向后拢了过去,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叫沈白鳞,小辣椒可要记牢了。” 话落,嘴角跟着勾起了一个痞气十足的笑,仿佛是常年在街头收保护费的混混。 沈白鳞?一听就是水特产的名字,倒蛮符合他的身份。我暗自腹诽,但转而说道:“管你是白鳞还是黑鳞,哪怕阿猫阿狗都跟我无关。” “我警告你,识趣的就赶紧让路,我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瞎扯淡!”说话间,我又重新把枫棱提到胸前,警惕的盯着他。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还忌惮我手中的枫棱。记得自己上次吃过的亏,放弃纠缠,给我让路。否则他要不买账,这一招敲山震虎,很有可能直接变成黔驴技穷,到时候麻烦就大了。可如今时间不多,我实在跟他耗不起,只能兵行险招,先把他唬住再说。 然而,我自以为凌厉的气势,到了他那里,不过就像一个拳头轻飘飘的打进了海绵里,丝毫不起作用。反倒被对方一个漫不经心的问题给问倒了:“小辣椒,你所谓的要事,就是去幽冥死地救你那不中用的男人么?” “你他妈才不中用呢!”我不假思索的爆了句粗口,随即想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会知道,我此行冥界的目的? 等等!我猛的想起来,当初秋游时之所以会中了沈白鳞的计,很大一部分原因离不开闫重烈在暗中捣鬼。由此可见,这两人分明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再者,闫重烈又是这冥界的小主子,这个沈白鳞无缘无故的出现,难保不是去见闫重烈。吗共反圾。 我心头一跳,立马就意识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他来冥界,莫非就是特意去向闫重烈告密的?! 我这头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笑语,心里正惊疑不定,那头的人却不以为然的眯了眯睫毛浓密的桃花眼,眸光流转间不经意的努着嘴,低叹了一句:“哎呀,糟糕,你的引魂香……没了。” 他话说完,我猛的回过神,只觉得指尖一烫,顺势看去。下一秒,还没从一个打击中爬起来,紧跟着就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打击中。天灵盖仿佛被人闷头一棍,脑海一片空白,完全蒙圈了--引魂香,点完了! 现在怎么办?我望着前方雾蒙蒙的一片,没有引魂香,恐怕走不出十米,就已经迷失方向了。到时候别说救凤渊了,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我咬着嘴唇,忿忿的瞪了一眼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伸手摸了摸包里仅剩的一支引魂香--实在不行,就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把另一支点了再说。 别问我点了以后回不了家怎么办?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可眼下,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不点,是死;点,可能也是死。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死在去找凤渊的路上,或者,死在有凤渊的地方。 看出我的意图,沈白鳞蓦地伸出手,按住了我放着引魂香的包,口吻有些嘲弄的讥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小辣椒倒挺痴情的。为了那个男人,你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说完,唇角边的讥笑就变成了冷笑 “要你管,你……”我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后,就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只见沈白鳞不着力道的抬起左手,张开五指,朝着前方白茫茫的迷雾中,像擦玻璃一样的,慢慢抹了过去。而原本笼罩在四下的迷雾,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就犹如飓风过境一般,瞬间被席卷干净了。 开阔的视野所及之处,是一面高的望不到顶的灰色城墙。巍峨的耸立着,笔直插向灰蒙蒙的天际。而城墙正中央,洞开着一扇近三米高的漆黑大木门。幽暗的光线隐隐约约从里面投射出来,人影绰绰。 难道,前面就是冥界入口?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顺着城门不远处立着的石碑看去,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遒劲有力的两个墨字:幽冥。 “你为什么,要帮我?”愣了几秒钟之后,我回过神,把目光转向他。盯着对方算不上友善的脸,纳闷的问。 “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好人。”面对我的疑问,沈白鳞嗤笑了一声,“我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和帮不帮忙无关。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一挑,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也很好奇,你这个小辣椒,到底能不能救出你那落魄的男人。” “这么说,你不会去想闫重烈告密?”我大概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告密?我为什么要告密?”他不答反问,一脸无所谓耸了耸肩,“游戏,之所以称为游戏,是因为它有规则。” “但往往,有了规则的游戏,都不怎么好玩。所以,小辣椒,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我反应,沈白鳞就兀自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我,扬了扬他泛着一丝冷意的手。和出现时一样,眨眼之间,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人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的奇葩!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他不告密,我管他那么多!朝着沈白鳞消失的方向,默默的吐槽了两句。随后也不敢再耽搁,趁着迷雾还没聚拢,我赶紧加快脚步朝洞开的城门口走去。 结果刚到城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守卫给拦住了去路。 我只稍稍瞥了他们一眼,小心脏就一下蹦到了嗓子眼上--俄的娘咧,这冥界的守卫长得也实在太磕碜了。 一个豁着嘴,露出一口黄牙,猩红的舌头就这么半吊不吊的挂在嘴边。一个缺了一只眼睛,空洞洞的眼眶瞪着我,还有一只眼球时不时的从眼眶里掉出来,看着我的时候还要用手给扶着。 啧啧,看来这冥界,对残疾人福利保障这一块做的倒很到位。起码,长成这德行,都能谋上一份差事,其他人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姑娘,你的通行证呢?”那个豁嘴的守卫冲我伸出手,嘴角一咧,口水就顺着淌了下来。 一百二十一、东边,西边? 他话音一落,我也顾不得恶心,当即就愣住了。 通行证?进城还要通行证?这个小白办事果然不靠谱,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和我说!现在这一时半会的,我要上哪里去弄一张劳什子通行证?进不了城,我这不瞎忙活了? 可抱怨归抱怨。问题摆在眼前,总得解决不是? 我攥了攥手心,堆上笑容。迎上那张见过一眼就不想再见第二眼的脸,尽量压声音气礼貌的问道:“两位守城大哥,通行证我不小心掉在来的路上了,你们看,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 “掉了?”另一个守卫把眼珠子按回到眼眶里,一脸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瞪着我,“你人怎么不掉在路上?” 话落,他的眼珠子又掉了。 “呃……”为什么他说话的口气。让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曾经的小学班主任? 见我犯难的样子,那个豁嘴象征性的推了他一把:“独眼,你何必为难人家小姑娘嘛,有话就好好说。” 有门!我听这话,心里一喜,巴巴的看着那个豁嘴的守卫,觉得他比刚才顺眼多了:“守城大哥,那您看……” 结果话没说完,就直接被打回了地狱:“小姑娘,没有通行证也行,只要你意思一下。我们哥俩不会太难为你。” 说着,就将手凑到我跟前,做了个摸软妹币的动作。 我当然不是傻子,这种情形在电视剧里见多了,“意思意思”不就是管我要钱的意思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老话说的果然一点都没错。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在冥界,全都离不了一个钱字。只可惜,我叶小鱼在阳间是个穷光蛋,到了冥界,照样还是个穷光蛋。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忍不住在心里又把小白臭骂了一顿--什么叫只要注意最重要的两点就行,其他全部随机应变,见机行事?这他妈让我怎么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守城大哥,如果我说。我的钱跟通行证一块儿掉了,你们信吗?” “小姑娘,那就不好办了。”豁嘴的面露难色,搓了搓手,“要不,你在你那包里找找,看看有什么值当的东西,凑活着也成。” 包里除了一个打火机,一支引魂香,就只剩下枫棱了,其中哪一样都不可能给他们。我一边佯装样子的伸手在里面摸索,一边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只能硬闯了。 等等!就在这时,手突然在包里摸到了一块巴掌一半大小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记得包里没别的东西。狐疑的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块略微泛黄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几行字,一个都没有看懂。 “这不就是通行证吗?唉……去去去,赶紧进去!”正在纳闷间,那个一只眼的守卫就顺势一把将我推了进去,“长得干干净净的,却生了副糊涂心肠。” 就这么莫名其妙进来了?我看了看手中所谓的通行证,印象中出门前包里根本没有,那么也就是说,绝对不可能是小白放进去的。 难道……想到之前沈白鳞按在我包上的手,是他趁我不注意,偷偷塞进去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帮我拨开迷雾,找到冥界入口只是因为好玩的话,这又算什么?举手之劳还是顺水推舟?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已经进来了,赶紧找到幽冥死地才是正事!我抬手看了眼时间,还剩下不到五个小时。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还挺热闹的。虽然不像我们上面那么繁华,光线也不够充足,但什么茶馆,棋牌室,服装店,都应有尽有。 我看着人来人往,又莫名显得有几分寂静的街道,暗想,与其无头苍蝇一样去找,不如直接拉个人来问问。虽然有被怀疑的风险,但起码时间上节约不少。 “这位大姐,你知道幽冥死地怎么走吗?”我瞅准了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面目比较慈祥的中年妇人,走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哟,姑娘,那种地方可去不得!”中年妇人被我拦下来,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惶恐也同样压低声音的说道,“不说那里是禁地,要是被鬼差知道了,一定会被抓起来的,到时候下油锅还是上刀山,就由不得你了。” 她说完,我不由的打了个激灵。倒不是被她的话给吓的,而是她的语气实在太过惊悚,阴森的渗人。但她的讳莫如深同时也从侧面告诉我,这里的人应该都知道幽冥死地的具体位置。 “呵呵,我也就好奇问问,不会真的去。”我凑在她的耳边,继续低声恳求,“大姐,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吗共尤号。 “唉,真拿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没办法。”中年妇人叹了口气,手指着前方,“哝,一直朝着东面走,看到冥王大人立的禁地石碑,再往前走一点就是了。” “可千万别去啊,危险着呢!” “不去不去。”我坚决的摇摇头,挥手和中年妇人作别。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我猛的瞥到她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勾勒一下。阴恻恻的笑,一下子把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勾起来了。紧跟着心里“咯噔”一声,迈出去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为什么无端会有一种,被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的不踏实感? 我没有立马赶路,而是不动声色的闲逛了几下,直到完全看不见中年妇人,这才往东面方向走去。可走了没几步,望着前方阴沉沉的天际,我又停了下来--这是哪里,这是冥界啊!冥界里的都是什么人,鬼啊!鬼话连篇忘了吗,他们的话也能信? 既然这里的人都靠不住,那么再问十个一百个都没有用。不仅问不出具体位置,还会引起怀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低头沉思了一会,眼下东边我是绝对不会再去了。而按照逆向思维,在短时间里要撒谎,往往都会找正确答案的相反方向来说。那么……就是西边! 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心一横,一咬牙,就赌这一把了!假如赌错了,今天不能救出凤渊,天亮之前,我也不回去了! 想罢,我不再犹豫,径直朝西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伸手摸了摸贴身放在上衣口袋里,一同带来的手链,暗暗祈祷:我的蛇精病啊,你显显灵,可一定要保佑我押对宝。 走出西边的城门之后,四下又恢复了一片荒凉,路上基本一个鬼影都看不到了。我看着越往前走越晦暗的景象,心也跟着慢慢提了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实在太过阴森,加上脚下的路始终弥漫着一股白茫茫的雾气,看的不真切。而两旁黑黢黢的叫不上名字的树丛,又像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在对我虎视眈眈。别说我是个不属于冥界的大活人,就算是这里的本地具名到了这里,估计也吓得够呛。 另一方面,也是最让我心焦的一点。是走到现在,我都还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走对了没有。之前中年妇人说的方向可能是假的,但我想那块石碑,应该不会有假。可这都走了半个多小时了,别说石碑,大点的石块都没有看到。 “嗷--呜--”正当我犹豫着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调头换个方向的时候,幽深阴冷的上空,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猛兽咆哮声。 我冷不丁吓了一大跳,赶紧用手捂住耳朵。一时间,狂风大作,两旁张牙舞爪的树丛被刮得东倒西歪,簌簌作响。原本就鬼气森森的四下,更是一片风声鹤唳。 一百二十二、噬魂兽 我缩着脖子,捂着耳朵,眼睛都被阴厉的风刮的眯成了一条缝。足足过了半分钟有余,几欲刺穿耳膜的咆哮声才渐渐微弱下去,直至消散在了不远处阴沉沉的上空。 我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望着四下被风吹散的迷雾。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眼角就瞥到了右前方靠近树丛的地方,突兀的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 难道……心头猛的一跳。不等细想,行动快于大脑,人已经拔腿跑了过去。 我蹲下身,用手挥了挥四下又将即聚拢过来的浓雾,盯着石碑上红的仿佛要往下渗血的“幽冥死地”四个字,心里五味杂陈--哈哈,老天爷果然待我叶小鱼不薄,我赌对了!凤渊,我离凤渊又近了一步…… 一路走来一直七上八下悬着的心。在看到这四个字后,终于稍稍回落了一点。不过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一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吸了下鼻子,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直起身朝咆哮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既然前面就是幽冥死地,那么毫无疑问,刚刚的咆哮声,一定是小白口中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无论如何都要避开的噬魂兽发出来的。 真是兽未见声先闻,光是听那一声咆哮。我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一种多么恐怖的生物了。 为了避免到时候被杀个措手不及,我提前将枫棱从包里拿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里。脚下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动不远处的噬魂兽。 这样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走了约莫三四分钟,没有影影绰绰的树丛遮挡视线,前方终于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宽广的空地。 是的,我说的空地,就真的只是一片空地。没有什么围墙,也没有什么大门。更没有什么能够藏身的遮挡物。有的只是趴在空地中央,一只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看着我的巨兽! 足足有两米多高。似狼非狼,一身坚硬的鬃毛如钢针一般根根倒竖着。锋利的獠牙白森森的从嘴里探出来,仿佛一口就能把人拦腰咬断。 而伏在地上如刀刃一般森然的尖爪,此刻看到我,已经摆出了进攻的姿势。随着巨兽慢慢的从地上直起身,逐渐整个分开,深深的钩进了底下坚硬的泥土里。 我手拿着枫棱,吞了一下口水,呆愕的仰头望着正前方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噬魂兽。盯着它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和它大眼瞪小眼,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没了主意。 一时之间,四下寂静的仿佛连我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了。只觉得有一万只草泥马从脑回路中奔腾而过,崩溃的只想仰天咆哮--白无常!我保证,要是我还能活着回来,一定不打死你! 终于,在漫长而短暂的几秒钟之后,我接受了这个残酷又不争的事实。 没错,我被噬魂兽发现了。不仅被发现了,而且是毫无悬念的逮了个正着。果真是乐极生悲,刚才我就不应该因为找对了路而得意忘形,这下就遭现世报了。 可倒霉归倒霉,眼下和噬魂兽不期而遇,已然成了事实。除了竭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去沉着应对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攥紧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我趁着对方还未发难,不动声色的开始一步一步的往后挪。 “嗷--”然而事与愿违,才退了没几步,噬魂兽就仰起布满浓密鬃毛的脖子,龇牙咧嘴的冲我愤怒的咆哮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吼,后背上黝黑发亮的鬃毛,霎时间也根根倒竖,犹如蓄势待发的利箭,尖锐的渗人。 这动作,这声音,摆明了是动物因为领土被侵犯,而被激怒的极端表现。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要是你们把动物世界一集不落的看完,也会明白我此刻的感受。 被这一声咆哮惊的还没回过神,下一秒,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流,夹杂着动物口中特有的腥臭味,如飓风一般迎面朝我袭来。 慌乱间,我只来得及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比我脑袋还要大出两三倍的利爪,就飞快的从上方直直的拍了下来。 Fuck!我根本没时间多想,强烈的求生本能促使我脑袋一偏,整个人向一侧扑到,就顺势往旁边的空地上打了个滚。以一个极度不雅观的姿势,险险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于此同时才发现,原来幽冥死地之所以不需要门也不需要围墙,是因为它的入口压根本就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噬魂兽刚刚趴着睡觉的正中央。 一个用整块巨石打磨而成的圆形顶盖,四平八稳,严丝合缝的牢牢嵌在地上。而这顶盖上面,又拴着一根足有我胳膊粗细的大铁链。显而易见,要想进入幽冥死地,不仅要避开噬魂兽,还要有足够大的力气和能耐,才能将通道的大门打开。光是避开噬魂兽已经失败告罄,那么接下来要打开入口就更是难于登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原本就没有胜算的心,紧跟着又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凉透了。 而近在眼前的噬魂兽,压根就不给我喘息的时间。只是我刚才一瞟眼的功夫,它的利爪就再度向我袭来。来势之猛,气势之汹,比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暗暗咋舌的同时,迅速猫腰,想要故技重施。可天不遂人愿,就在矮身之际,左脚一个没站稳,突然扭了一下,当即人就歪歪扭扭的向后摔了出去。 完了完了!眼看带着猎猎疾风的尖钩利爪已经逼近眼前,想要再躲已然是不可能。凤渊,看来我要比你先走一步了!我心里呜呼哀哉的想着,绝望中双眼一闭,抓起枫棱猛的朝上刺了出去。 时间仿佛像静止了一般,四下死寂一片。原本随着噬魂兽的攻击,在耳边呼啸的风,也莫名其妙的骤然停歇了。 我紧紧闭着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却迟迟感觉不到身体被利爪撕裂的痛。就在以为噬魂兽是不是在慌乱中被我用枫棱刺死了,眼睛偷偷打开一条缝往上瞄的时候,冷不丁对上了一双铜铃般大小,漆黑如墨的眼珠子。 “咝--”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几步。 不是噬魂兽被我用枫棱刺死了,也不是我已经变成了噬魂兽爪下的冤魂,而是这只容貌凶恶,身材魁硕的怪物,此刻正在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好像认识我一样,充满了疑惑,不解,还有一丝隐隐闪烁的兴奋和……喜悦? 这又是什么情况?不等我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居高临下看着我的噬魂兽又是“嗷呜”一声仰天长啸,就蓦地伸长脖子,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凑了过来。紧跟着,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飞快的朝我脸上扑来。吗共鸟技。 “啊!”几乎是同时,我撕心裂肺的尖叫了起来。 随后,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一条粘着口水,暖烘烘的舌头,在我脸上来回舔了几下。 是的,没错,不是咬,是舔。一边舔,还一边像小狗一样,从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仿佛在向我示好一般。 “……”这个剧情转变的太快,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仰面躺着,手里拿着枫棱,面对噬魂兽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脑海里又是一阵天雷滚滚--这个冥界,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百二十三、一步之遥 被噬魂兽压在地上,狂舔了一通之后,我终于受不了了,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开始尝试着和它沟通:“嘿,大家伙。你能不能起来一下?” 结果我话落,它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听到我跟它说话。舔的更欢了。我脸上刚抹掉的口水,眨眼间又糊了一层。 “呃……这个……小兽兽。”我胡乱编了个听起来比较亲切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用手掌抚摸了一下它毛绒绒的脑袋。坚硬的鬃毛硌的手心有点刺,但也不疼,还能忍受。 随后用刻意压得低低的,生怕会激怒它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能不能麻烦起来一下,我还赶时间。” “嗷呜--”它努着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同样在盯着我看,似乎对我取得名字不是很满意。完了之后,依旧我行我素的趴在我身上狂舔。吗来讽亡。 “……”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真他妈日了狗了! 既然沟通无果。那就只能硬碰硬了。否则就算我等得起,凤渊也等不起。眼看着幽冥死地的入口就在跟前,我这样被一只似狼非狼的庞然大物压着,究竟算个什么事? 想罢,我一咬牙,也不管会不会激怒它,双手使劲的揪住噬魂兽的两个耳朵,试图将它往后拉开。给自己挪出一点空隙,也好趁机钻出来。 但是,一看我有要起身的趋势,原本舔的欢快的噬魂兽立马停下了动作。然后竖起脖子。整个匍匐着往前挪了几下,紧跟着就将两只大爪子一并压到了我的胸口上。最后才一脸“啊,果然还是这样更舒服”的陶醉表情,将脑袋搁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顺不顺的看着我开始“卖萌”。 见它如此,我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尼玛,还嫌我胸不够平吗?!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噬魂兽压得不能动弹的我,心急如焚。实在搞不明白这只噬魂兽为什么会抽风。明明之前还一副恨不得将我撕碎了吞进肚子的架势,眨眼间就变得如此奴颜媚骨,跟我以前捡来的流浪狗一个德行。虽说比起被它吃掉,现在这样要好很多。但我也总不能干耗着。 等等!流浪狗?我看着眼前这个似狼非狼的大家伙,听着它嘴里发出的呜咽声,脑子里蓦地一道白光闪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 随即也不再犹豫,使尽全力抽出被噬魂兽压住的右手。稍稍一活动。就将通体鲜红惹眼的枫棱举到了它的跟前,来回晃了晃:“小兽兽,快看这是什么?” 话落,噬魂兽铜铃一般大的,漆黑如墨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盯着我手中的枫棱一顺不顺,就好像小狗看见了肉骨头一样。 乖乖,看来有戏!我又将手举高了一点,晃了晃枫棱,然后吆喝了一声:“去,捡回来!”随着说话声,枫棱被我狠狠甩出去了老远。 几乎是同时,我突然感觉身上一轻,脸颊上刮过一阵劲风,噬魂兽就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枫棱掷出去的一道红色弧线,飞快的冲了出去。 总算摆脱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望着噬魂兽远去的身影,我紧跟着双手撑地,迅速起身,径直跑向幽冥死地的入口。 但高兴不过三秒,我看着地上直径足有三四米宽的圆形石盖,和上方跟我手臂差不多粗的铁链子,顿时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突然有些底气不足。 可是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行不行?想罢也不给自己沮丧的时间,我弯腰紧紧抓住铁链子,身体呈拔河比赛的姿势往后一仰,就从喉咙里发出了“啊”的一声低喝。随后咬着牙关,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蹬着脚跟拼命向后拽。 然而,就算我双手被铁链子磨得通红,手臂拽的发麻,脚跟蹬的生疼,除了一阵铁链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外,便什么也没有了。石块还是那个石块,入口还是那个入口,严丝合缝,纹丝不动。 正愁眉苦脸的盯着入口,束手无策的时候,感觉后脑勺猛的袭来一阵劲风,下一秒,一个硕大的长着坚硬鬃毛的脑袋,冷不丁就凑到了我跟前。 我愕然的看着嘴里叼着枫棱,不住晃着尾巴向我示好的噬魂兽,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这速度,也是没谁了。我这头什么进展也没有,它那头已经叼着枫棱跑了一个来回了。 “啊呜--”见我没搭理它,噬魂兽又用脑袋拱了拱我的手臂,十足的一副家养宠物狗,等待主人夸赞的表情。我也真是纳闷了,不知道冥王派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大家伙看守幽冥死地,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 难不成他知道我今天会来救凤渊,所以故意在背后偷偷给我放水?呵呵,打死我都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明白噬魂兽的意思,我无奈的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奖励。随后将它口中的枫棱接过来,继续愁眉苦脸的盯着大石块,绞尽脑汁的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把它弄走。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噬魂兽已然不足为患。眼下最棘手的,是这个入口究竟要怎么进去。但这种结结实实的力气活,实在不是我一个弱女子所为。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身旁的噬魂兽突然用庞大的身躯拱了我一下,硬是将我挤到了一边。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它要干什么,紧跟着就见它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低头将铁链子叼在了嘴里。从鼻腔喷出一团白茫茫的热气,拧着脖子开始向后拉铁链。 它这是……在帮我?我不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错愕的愣了两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也不再傻愣着,赶紧跑到噬魂兽的身后,和它一起拽着铁链子,拼命往后拉。 “啊呜!”在一人一兽的共同努力下,伴随着噬魂兽的一声仰天长啸,仅仅不到半分钟,原本我以为永远都不可能被打不开的通道入口,终于有了动静。只听得“哗啦”一声沉闷的巨响,石盖就硬生生的被挪出了地面。 皇天不负有心人,见幽冥死地的入口被打开,我当即丢下手中的铁链子,飞快的冲了过去。紧随而来的,是噬魂兽。它伏在地上,嘴里又是一声呜咽,自觉主动的将脑袋伸到了我的手心里,似乎在讨好的说:“主人,快表扬我。” “……”我怀疑,老天一定是被我的诚心打动,实在看不过眼,所以派了这么一只神助攻到我身边。尽管它长得不是小可爱的类型,但好歹帮了我一个大忙,这点小小的要求,我就遂了它的心愿。 动作亲昵的揉了几下它长着坚硬鬃毛的脑袋:“乖,回头给你吃肉骨头。” 奖励完了噬魂兽,我这才伸长脖子,身体前倾,朝幽冥死地的入口试探性的望了一眼。刚一靠近,就感觉一阵阴厉的风迎面扑来。夹杂在中间的寒气,渗入四肢百骇,让人抑制不住的从里到外打了个寒颤。 我盯着黑洞洞的入口,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映入眼帘,根本看不清底下有多深。反正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完全望不到尽头。 我紧了紧攥在手中的枫棱,在进去之前,最后一次给自己鼓劲:叶小鱼,凤渊就在里面。无论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退缩! 仿佛这句话有无穷的魔力,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某人的名字,我感觉那阴厉的风吹在身上也不那么冷了,心里反倒因为即将要见到他,而觉得暖融融的。 就在我抬脚即将要踏进石阶之际,感觉身形一滞,被一股大力扯住了。狐疑的扭头看去,发现噬魂兽叼住了我的衣角,嘴里呜呜的低吟着。一双铜铃般大的黑眼珠子看着我,满是担忧。 一百二十四、最后的煎熬 我看着这样的噬魂兽,不禁又是一愣。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对上它满是担忧的眼神,我心里某个地方仿佛被一双柔软的大手给轻轻按了一下。总觉得眼前这只庞然大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本对它还抱有一丝畏惧的心理,被它这样看着。顿时一扫而空。 “小兽兽,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里面很危险。”我弯腰在它低伏着的脑袋上蹭了蹭。坚硬的鬃毛刮得脸颊一阵刺痛,“但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就在里面,我要去救他。” 我一边说,一边将衣角从它的口中扯出来:“你乖乖在外面,等我回来。” 话落,我又用手大力揉了它几下。随即不再说话,转身踏进了通往幽冥死地的石阶,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向下走去。 “嗷呜--”才走出没多远,晦暗冗长的通道中蓦地回荡起了一声低沉的呜咽声,中间还夹杂着尖锐的爪子划拉石阶发出的“呲呲”声。 难道……我心头一跳,猛的回过头。就见噬魂兽迈着强壮的四肢,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莹莹发着绿光,同样一步一步。身形矫健的朝我走来。随着它的动作,一身浓密而蓬松的鬃毛,在四周阴冷的空气里,一颤一颤的抖动着。 我由下而上望着这样的噬魂兽,脑海里只飘过三个字:帅炸了! 在短暂的接触中,我不得不折服于噬魂兽通人的灵性。既然它阻止我不成,执意要跟着我一起到幽冥死地去,那么我现在阻止它跟我一起进去,也同样没有作用。 于是乎,一人一兽,一前一后。开始朝前方充满未知危险的幽冥死地出发了。 幽暗的甬道很陡峭,为了防止掉下去,我只能伸手扶着岩壁,摸索着往前走。这样约莫走了半个多小时有余,入眼处还是不断向下延伸的石阶。尤其是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特别容易产生视觉疲劳,让人生出一种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我蹙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耐心已经被这永无休止的石阶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加上距离太阳升起的时间,也只剩下三个多小时了,不禁心浮气躁起来。也顾不得是否有危险,刻意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呜!”然而走了还没几步,身后的噬魂兽就冲着前方的石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迫感十足的低吼。也不等我反应,就一下叼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从地面上悬空提了起来。 “沙沙沙--”说时迟,那时快,它前脚才把我提起来,后脚静谧的四下就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渗人头皮的沙沙声。仿佛离得很远。又很近,如潮水一般飞快的向我们涌过来。 即便我不知道那些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光听这声音就足够让人脊梁骨发麻,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想着,声音已经迫近跟前。下一秒,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大片密密麻麻像蝉不像蝉,像蟑螂又不像蟑螂的东西,争先恐后的从石阶上飞快的爬了上了。 我被噬魂兽悬空叼着,只能勉强保持平衡。提着心,低头看着它们退化的翅膀,暗想,这些难道就是闫重烈趁冥王不在故意放进幽冥死地的荼蝉?也幸好它们飞不起来,否则我现在这样贸贸然的闯进来,就正好成了它们的口中餐。 想到这些黑暗中的生物一般都怕火,也避免会有余孽顺着噬魂兽爬上来,我从包里拿出打火机点了起来。虽然火光只有黄豆般大,但在这个几近密闭又幽暗的空间,这点火光足以照亮四下。 几乎是一瞬间,在打火机被点着的时候,那些原本就急于出去的荼蝉,就更加疯狂的加快了速度。不出一分钟,就全部都走干净了。 即便如此,噬魂兽还是将我悬空多叼了一会儿,生怕会有漏网之蝉会伤到我似的。 唉!要不是这噬魂兽长得太过骇人,加上根本带不出冥界去。否则我倒真的挺想养这样一只善解人意又忠心耿耿,同时兼具保镖技能的宠物。 在避开荼蝉后,我们又继续往下走了没多久,脚下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我不顾噬魂兽的阻拦,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冲进了前方幽暗的另一片天地。 “凤……”后半个字还没喊出口,就被眼前满目苍夷的景象,和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凄厉的嘶吼声给硬生生吓了回去。 假如这个世界之外的冥界是地狱的话,那么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十八层。 抬头看去,上空紫黑色的云层在躁动不安的翻涌着。如一只被激怒的猛兽,伴随着阵阵轰响的雷鸣,乌压压的聚在头顶。 而在这样骇人的云层下面,放眼望去,是一片完全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森林。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有的只是光秃秃的树丫,和一地被烈火焚烧过后的焦土。墨一般漆黑的树干,盘综错杂,编织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绝望的大网,笼罩在这片找不出一丝生气的禁地上。 压抑荒凉的景象原本就已经足够叫人窒息,但荼蝉的席卷,却让这里雪上加霜。 数不胜数的傀树交错的倒在地上,没有一点纹路的,光洁的黑色树干,不断在往下渗着同样是墨色的液体。仿佛是人的鲜血一般,随着液体的流失,在慢慢的耗尽最后一丝生命。 偏偏整个过程又非常缓慢而痛苦。在一声声即将衰弱的哀鸣中,傀树本身强大的生命力,在不断的试图修复残破的枝干。可被荼蝉注入的毒液,又在不懈余力的渗透傀树枝干的各个角落。 拉锯战式的死亡,最终的结果,是变成这一地枯竭的,干瘪的树皮。又或者,这曾经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冥界的子民而已。 到过这里,地狱也不过如此。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随后什么也顾不得的,朝傀树林冲去,想要去救凤渊。 但还没跑多远,只听见“轰隆隆--”的一声,乌压压的云层中便骤然划过一道紫黑色的闪电,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至。我甚至来不及思考,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拽着,就被噬魂兽拖回到了入口处。 紧跟着,耳边响起了比之前凄厉的惨叫,更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带有强腐蚀性的雨水,如一张透明的让人无所遁形的网,毫不留情的冲刷着幽冥死地上每一棵傀树。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是雨水冲刷在傀树上,不断腐蚀树干发出来的,毛骨悚人的“嗞嗞”声。好似将油条丢进了油锅中,又像烙铁印在皮肤上,升腾起了一片雾蒙蒙的,略带酸味的白烟。在雨水中,交织成了一副诡异而奇特的景象。 我望着大雨中的傀树林,拼命咬着牙,竭力克制着冲进去找凤渊的冲动。眼泪跟这些雨水一起,从眼眶倾泻而下--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凤渊就是在这样的炼狱中,一点一点的撑到了现在。吗豆助技。 耳边充斥着大雨的“哗哗”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我知道,这些凄厉的叫声中,肯定没有凤渊。因为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而不堪一击呢? 即便冷静如我,可身旁的噬魂兽还是用尖锐的獠牙死死的拖着我的衣角,生怕我会失去理智,冲进去救凤渊。 呵呵,我不傻。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倘若连这一时的痛苦都无法克制,头脑一热冲进去,那么,就真的没有救出凤渊的指望了。 一百二十五、曙光 指甲嵌进了掌心,衣角被噬魂兽死死咬着,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雾蒙蒙的水汽,和笼罩在雾蒙蒙水汽中的傀树林。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或者不止。此刻度日如年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哪怕是一秒钟,对我而言,都恍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等待的煎熬是痛苦的,尤其是明知道自己的喜欢的人,正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到最后,这一场雨究竟下了多久,已经无从知晓了。我只知道,随着渐渐低弱下去的哀嚎声,倾盆大雨终于有了停歇的意思。从最初的的瓢泼,变成了牛毛,直至零星几点。 当大发慈悲的天空收起最后一丝“甘霖”,几乎不等噬魂兽松开,我凌乱的脚步就迫不及待的朝前方的傀树林冲了过去。 单薄的帆布鞋踩在泥泞的。充满腐蚀性的土地上,发出渗人的“嗞嗞”声。有几滴跟着我的动作,被溅到了裤管上,立马就渗了进去,灼烧着皮肤犹如尖刀活生生在剜一样痛。 我心急如焚的在傀树林里找了一圈,鞋底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每踩一脚下去,就犹如一万根钢针在扎,好像走在尖刀上的人鱼。 此时的傀树林里,耳边还在不断传来低低的,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只是和原先的歇斯底里比起来。如今倒更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喉咙,才勉强溢出来的一丝残喘。明明很痛,却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嘶嚎了。 顾不得去检查脚上的伤,又在傀树林里绕了一圈毫无所获的我,望着没有尽头的,笼罩在迷雾中黑压压的傀树,目光茫然的立在原地,顿住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像海浪一般咆哮着,将我无情的吞没--树,太多了…… 树,真的太多了!我找不到。也分辨不出,这些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傀树,究竟哪一棵,才是我的凤渊……吗豆状巴。 “凤渊,你在哪里?”我的手触摸过每一棵经过的傀树,希望能够凭着自己的直觉。感应到他的存在。阴冷的气息顺着我的手掌,一丝丝直往心窝里钻。没过多久,两只手就被冻得麻木了,可依然还是一无所获。 我一边漫无目的的找,一边嘶声力竭的喊,试图能够得到他,哪怕一点点的回应也好。噬魂兽低着头,伏着身,跟在我身后。一会嗅嗅这棵,一会嗅嗅那棵,也在竭尽所能的帮我寻找。 “凤渊,我是小鱼,我来了……”声音盖过了四下所有痛苦的呻吟,穿过交结盘错的枝桠,传到了依旧阴沉的可怕的上空,“你回答我一声,树太多了,我找不到你!” 但回应我的,也依然只是四下如蛆附骨的呻吟。 “嗷呜--”我渐渐变得嘶哑的声音,刚刚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噬魂兽紧跟着仰天长啸了一声。仿佛不忍看我这么无助,想要安慰我。 “轰隆隆--”就在苦苦寻觅无果之际,阴沉沉的乌云中,骤然响起了一个惊天闷雷。下意识的,我抬头朝雷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紫黑色的闪电,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破开厚厚的云层,直接将底下一棵双人环抱的傀树自上而下劈成了两半。 “啊--”在闪电击中傀树的第一时间,原本就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四下,瞬间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嘶嚎。 然而,不过短短数秒功夫,那棵被劈成两半的傀树,又慢慢的立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嚎叫,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迅速的愈合。 根本容不得我多想,续而紫黑色的闪电,一道一道,越来越密集的从云层中劈落下来。更多的傀树被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又在痛不欲生中迅速愈合。 和此刻犹如炼狱般的场景相比,刚刚那一场强腐蚀性的雨,真的不过是一场毛毛雨,小巫见大巫。 “凤渊,你到底在哪里,快回答我!”耳边是几欲刺穿我耳膜的惊雷声,反应过来后的我疯了一般的傀树林里穿梭,用嘶哑不成声的嗓子大喊着,“我是小鱼儿啊,你的小鱼儿!” “我来接你回家了,我们回家……”说到后来,每一个字几乎都不调了。只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身边的傀树在不断的倒下又起来,痛苦的哀嚎让我面临崩溃。 因为闪电的缘故,噬魂兽也跟着变得极度焦躁不安起来,几次试图要叼着我离开这个炼狱。被我看穿意图,又呜咽着耷拉下了脑袋。 没有找到,还是没有找到!这一片无边无垠的傀树林不知道存在了有多久,或者,有了冥界的时候,也同时有了幽冥死地。我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凤渊。 时间,对,我还剩多少时间?慌乱中,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下一秒,只觉得天灵盖也被这闪电击了一下,双眼发黑,嘴唇不住的发颤起来--还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 冷静点,叶小鱼,一定会有办法的,千万不能慌!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理清一下思路。 都火烧眉毛了,他妈让我怎么冷静!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要一想到不能够赶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找到凤渊,离开冥界,我们就会永远留在幽冥死地,我的脑子就控制不住的变成一锅浆糊。 当初在出发来幽冥死地之前,我曾经还认为,要是救不出凤渊,那么和他死在一起也好。 但是如今切身实地的站在这里,眼睛看到过,耳朵听到过,所有的感官都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过这一切之后,我实在狠不下心。我狠不下心,让凤渊留在这里,被这样痛苦的,慢慢的折磨着死去。 我宁可自己留下来代替他,我今天也要让他离开这里! “轰隆隆!”耳边又是一个惊雷。 人没反应过来,就被噬魂兽叼起,整个护在了身下。一时间,只闻到一股皮肉焦烂的味道和毛发燃烧发出的“哔啵”声。 我呆愕的望着上方,噬魂兽因为极度的痛苦,而露出龇牙咧嘴骇人表情。但一双铜铃般大的漆黑的眼珠子,却奕奕有神的盯着我。仿佛在为我的毫发无损,而感到欣慰。 “小兽兽……”是它救了我一命。在看到噬魂兽后背上一道长长的,焦的有些发黑的可怖伤口,我怔怔的将脸贴在了它冰凉的鼻尖上,缓缓的蹭了蹭。仿佛很久以前也这样做过,心里既酸楚,又感动:“谢谢你!” “嗷呜--”像是在回应我的感谢,噬魂兽也在我的脸上用冰凉的鼻子蹭了蹭。随后直起身,抖动了一下身上浓密的鬃毛,朝另一边的傀树林偏了一下脑袋,似乎在说:“别怕,我会保护你,你再去那边找找。” 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要溢出来了。连噬魂兽都没有放弃,我凭什么放弃? 我哽咽着点点头,用最短的时间收拾好心情。加快脚步,和噬魂兽一起,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不断击落下来的紫黑色闪电,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踏入这一片傀树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作用,我感觉胸口蓦地一凉,好像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不明所以的低头看去,下一秒,险些喜极而泣,满脑子只能想到一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凤渊送我的那串手链,那串断掉之后被我用布包裹着,贴身藏在胸口的手链,在发光! 即便只是非常微弱,微弱的几乎随时都会被这一片黑暗的森林吞没,但对我来说却像在沙漠中看到的绿洲,足够了! 一百二十六、胆子越发大了 我捧着微微发光的手链,噬魂兽紧跟在我的身旁,脚上被雨水腐蚀的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一心只顾盯着手链上的光,顺着它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往前寻找。发现越靠近森林的里面,手链发出来的。原本微弱的光就越强烈。 直到最后,当我站在一棵靠近森林边缘的,树杆已经变得有些枯裂。在慢慢往外渗出墨一般黑的汁液的傀树旁。原本一闪一闪如萤火虫的手链,蓦地一下光芒强盛的由蓝转为了耀眼的白。 但仅仅只是几分之一秒后,便如耗尽最后一丝生命的蝴蝶,在晦暗的四下,化作了一缕幽蓝色的星光,飘散在了阴冷的空气中。只有用来包裹手链的白色棉布,还纹丝不变的躺在我的掌心。 “凤渊……”和找到凤渊相比,失去手链的不舍,便如同刚才的手链一样,也全都飘散在了冷风中。 我有些不置信,又有些茫然的低低呢喃了一句。手已经无意识的伸出去,拂上了面前这棵濒临死亡,却还依旧顽强屹立着的傀树。 寒气冷的渗入骨髓,一丝丝的往我身体里钻。树干上还在不断往外渗着墨一般黑的液体。带着一股粘稠的质感,将我冰冷的指尖一同染成了黑色。 是凤渊……是他,没错! 即便眼前这棵傀树的外表看起来,和这幽冥死地中所有的傀树一模一样,完全无法区分。但是,专属于凤渊独有的,冷冽的气息,是它们永远都不可能比拟。 我找到他了,我终于找到凤渊了!我可以接我的蛇精病,回家了……这一刻,一路来都吊在嗓子眼上的心。也跟着慢慢回落到了肚子里。 几乎是同时,被我轻轻触碰到的树干,像被不经意间按到了某个隐秘的开关一般。原本跟皮肤一样光洁的黑色树皮,霎时间像被烈日照射的积雪,一层一层的剥落了下来。七零八落的,和脚下泥泞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而随着树皮的剥落,一张我连做梦都想见到,又以为会永远都见不到的脸,慢慢的浮现在了我的面前: 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睫毛浓密如扇的眼睑紧闭着。即便已经没有了意识,眉心还是微蹙着,隐隐透露出一抹忧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山脊梁一样挺的鼻子下,红的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如今苍白的毫无血色,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只有嘴角,不易察觉的勾着一丝弧度。有点嘲讽,有点冷傲。但更多的,却好像是一种释怀。仿佛完成什么心愿一般,没有任何遗憾。 而原本白皙如月光一般皎洁的脸庞,眼下没有一点生气,消瘦的脸颊两旁,透着一股病态的灰败。这一切,都让曾经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人看上去,脆弱的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是因为我啊,都是因为我,如此骄傲的凤渊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我只觉得胸腔疼的发紧,眼眶胀的酸涩,手在抑制不住的发颤。顿了片刻,才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脸庞。 然而指尖还没碰到,那双犹如浩淼夜空中,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便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打开来了…… 当凤渊只是稍稍错愕了一下,便很快露出几分了然的目光,沉静如水的落在我脸上的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觉得这幽冥死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黑沉沉的天空看起来顺眼了许多,连乌压压的一片傀树林,都仿佛是一棵棵开满花的树--这一路上吃的苦,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对视,全都值了! “坏东西……胆子真是越发大了。”近在咫尺的人无力的勾了一下薄唇,尽管口吻中满是戏谑,但疲惫的双眼中投射出来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然而这温柔仅仅如昙花一现,不等我应声,摆脱傀树禁锢的凤渊,便如同失去支撑的大厦,身形一晃,就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吗叼匠弟。 “凤渊!”我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人已经率先扑了过去。 虽然及时的接住了他,但忽如其来的重力让我一下子没站稳,自己也跟着凤渊失去重心,一同摔了下去。幸而在掉进带有强腐蚀性的满地泥泞之前,噬魂兽抢先一步,用魁硕的身躯将我们稳稳托住了。 可等我再度低头去看凤渊的时候,如今失去灵力,又饱受荼蝉折磨的他,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凤渊,你再坚持一下!”事不宜迟,有什么掏心掏肺的话,回到家有的是时间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里! 我咬着牙,试图将失去知觉的凤渊扛起来。但之前在傀树林里长时间的寻找,让我耗尽了体力,现在能保证自己直着走出幽冥死地,也实属勉强。要带着凤渊一同离开,更是难于登天。 无奈之下,我瞥了一眼身旁温顺的噬魂兽,拍了拍它的脑袋:“小兽兽,看来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嗷呜--”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一般,噬魂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随后就伏下身子,配合着我,将凤渊扛到了它的背上。整个过程,我所有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它背上的伤口。 一切准备停当后,噬魂兽背着凤渊,我跟在他们后面,两人一兽就顺着原来的石阶,以最快的速度朝出口处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找到凤渊之后,总感觉这条原本崎岖难行的路也比来时要平坦了许多,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出口隐隐的亮光。 重新回到外面之后,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接近早晨五点半了。距离太阳升起,前后不过半小时,要赶在这段时间离开冥界,以我之前过来的速度推算,是绝对不可能了。 更何况,在离开冥界之前,还必须去一趟小白口中的忘川。只有到了忘川,用那里的水,才能解凤渊身上的荼蝉剧毒。 我心下一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切都等到了忘川,给凤渊解毒以后,再从长计议吧。望着前方再度被迷雾笼罩的小路,又看了看背着凤渊的噬魂兽,凭我一己之力是办不到了,索性让噬魂兽好人做到底。 这么想着,仰起脖子,拿脸在噬魂兽冰凉的鼻子尖上蹭了蹭:“小兽兽,在最后帮我一次,拜托了!” 然而这一次话落,噬魂兽却没有和之前一样,立马用行动表示。反而矮身伏了下来,用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珠子,一顺不顺的看着我。 它这是……不愿意,还是不能离开幽冥死地?我心里有些吃不准,不安的攥紧了手心。 见我没反应,伏在地上的噬魂兽用脑袋拱了拱我的手臂,又扭头朝自己的后背看了一眼。我这才明白过来它的意思,它这是要我也坐到它的背上去,带着我和凤渊一起离开这里。 “谢谢你,小兽兽。”我心里一软,在它冰凉的鼻子上更大力的蹭了几下。我真的不知道,此行假如没哟噬魂兽的帮忙,自己是否能撑到最后。 说完这句话,我当即不再犹豫,避开噬魂兽的伤口,动作利落的爬到了它的背上。又伸手从后方揽住了凤渊,防止噬魂兽的速度过快,人会掉下去。 确定我坐好以后,噬魂兽又是一声仰天长啸。下一秒,便直起身子,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方白茫茫的迷雾中冲了进去。 一百二十七、老婆,怎么不喂了?【二合一】 噬魂兽快到极致的速度,带动着四周的空气,形成猎猎的疾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被迷雾笼罩,只能依稀分辨出一点轮廓的景物,也在飞速的向两旁倒退。 尽管看不清前方的路。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具体在哪里,但是我知道,自己离忘川已经越来越近了。 因为在猎猎作响的风声中。我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潺潺的水流声。虽然不是很真切,但我相信,噬魂兽不会让我失望。 终于,在短暂而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后,噬魂兽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一条宽的望不到边的大河旁,把我和凤渊放了下来。吗叼在圾。 这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扶着凤渊下来,我怔怔的望着前方烟波浩渺的水面,有片刻的失神。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条忘川河的一瞬间,我的心头莫名的悸动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有一粒种子,在我的心尖上莫名其妙的发芽了。嫩绿的脑袋正在一点一点缓慢的往上钻。有一点疼,又有一点痒,仿佛看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胸腔里溢满了浓浓的惆怅。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自己根本没有到过忘川,小时候也只是听老一辈的人提起过关于忘川的传说。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的熟悉和亲切,几乎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到过这里一样,心里甚至升腾起了一股,终于回到家的雀跃感。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短暂的错愕过后,实在摸不着头绪。索性也不再理会。慢慢的扶着凤渊到了河岸边一块平坦的巨石旁,让他靠坐下来。 不得不说,此刻失去知觉的凤渊,看上去十分的人畜无害,完全任凭我摆布。但是老天,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哪怕让我一辈子任凭他摆布,我也不想这种情况再出现第二次了。 小心翼翼的将凤渊安顿好以后,目光定定的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继而转过身,走到忘川边,撩起袖子,打算掬水给他喝。 就在我俯下身。蹲在河边打算掬水的时候,眼角一抬,不经意间瞥到了前方的河岸旁,挺立着一株红的正如火如荼的枫树。 短短的及千分之一秒后,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手指都在不可抑制的发颤--这个场景……为什么会和我梦中看到过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 犹记得那一次被刘玲设计绑到山上,在失去意识后做的那个梦。在梦里,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条通体鲜红的小鲤鱼。而也同样是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了小时候的凤渊,和长大以后的凤渊。 还有,也是在当时,凤渊就是对着这株如火如荼的枫树,给变成鲤鱼的我,取了一个在这短短几个月里,我听到过无数次的名字--小红叶。 难道,我做的那个梦,其实根本就不是梦?那假如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话,我不就成了一条鲤鱼精?不不,这也太不靠谱了! 可是即便再不想承认,我的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自己和小红叶之间的某种联系。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也有可能纯属是自己想多了,但是…… 我盯着倒映在忘川里,那张被水波不断荡漾开来的脸,不禁蹙紧了双眉--这个世间,是否真的有转世轮回这种说法? “咳咳!”正当我盯着河水里自己的脸出神时,身后陷在昏迷中的凤渊低低的闷咳了几声,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中。 叶小鱼,神游太虚也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暗骂了一声,当即不再多想,赶紧掬着水跑到凤渊身边,将手心里的水慢慢的往他嘴边凑。 结果因为凤渊陷在昏迷里,完全没有意识,加上我两只手都捧着水,他的嘴巴又紧紧抿着。所以水一到他嘴边,就顺着唇角淌了下来,根本一点都喂不进去。 怎么办?我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凤渊,和不断从手指缝往下渗的河水,有些犯难。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心一横,将剩下的水全都一股脑的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为了这个蛇精病,我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他现在也没知觉,到时候来个打死不认账就行。 这么想着,我就含着水,俯身对准凤渊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不偏不倚的亲了下去。一丝一丝,将口中沁凉的河水,嘴对嘴缓缓的渡到了凤渊的口中。 当最后一点可能还混杂着我口水的河水,全都被我灌到凤渊嘴里之后,我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开始盯着凤渊的脸,心不自觉的提了上来。然而,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直到过去了四五分钟,这货依然紧闭着双眼,一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难道,是我喂得太少了不起作用?还是说,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凤渊已经……想到这里,我脸色骤然一变,连忙侧耳贴到他冰凉的胸口上去听。 “砰砰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服,一声一声有节奏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还好还好,还是活的!那我去多弄点河水,再喂他一次好了。我一边想着,一边返身朝忘川走去。 在掬水的过程中,对于一个冥界的人会有心跳这种现象,我心里也不是没有过诧异。 记得上次去海边秋游,遭到闫重烈算计的时候,不能动弹的我被他抱着去顶楼的时候,就靠在他的胸膛上,却没听到闫重烈的心跳声。不对,不是没有听到,是根本没有心跳。 既然同样都是冥界的人,又都是冥王的儿子,为什么凤渊有心跳,而闫重烈没有?还是说……冥界所有的人都没有心跳,只有凤渊有? 这一瞬间,我再次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医院天台上和闫重烈的第一次交手。当时处于暴怒中的闫重烈,就曾经吼着对凤渊说过一句话:“我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你个杂种!” 当时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凤渊和闫重烈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根本没有想过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这“杂种”两个字,究竟代表的是什么? 又或者说,闫重烈既然能这样毫不避讳的当着凤渊的面说出来,可想而知,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在冥界,凤渊可能都是一个异类。 朦朦胧胧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对于凤渊,我的心里说不上是怜悯多一点,还是疼惜更多一点。总觉得这个表面过于强势的男人背后,隐藏了太多的心事。否则的话,当初在我梦里的那个小男孩,又为什么会独自一人跑到忘川河边哭泣? 一边怔怔的想得出神,一边已经把水给接回来了。我的心里还在因为刚才的那些念头,抑郁的有些难以释怀,于是对待凤渊的动作也越发的轻柔起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脑袋,让他舒舒服服的靠到我的肩膀上,这才低下头,将口中的水一点一点慢慢的渡进他的嘴里。 刚开始一切都和第一次喂水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是喂到一半的时候,我感觉身下的人嘴巴微微动了一下。还以为是凤渊即将醒过来了,心里抑制不住的一阵欣喜,于是喂得更用心了。 但仅仅过来两秒钟,我就觉察出不对劲了--尼玛,不是没知觉吗?不是晕死过去了吗?为什么会有一条冰凉的舌头,顺着清冽的河水,慢慢的往我嘴巴里伸。伸进来也就算了,舔来舔去的是几个意思? 在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一瞬间,我猛的抬起头,将嘴唇撤了回来。下一秒,便毫无准备的对上了一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 那早已恢复往日生机的眸子,此刻正熠熠闪烁着璀然的光,一顺不顺的望着我。当中的狡黠之色,满的都快溢出来了,毫不避讳的对上我的目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脸上。 “……”呵呵,叶小鱼啊叶小鱼,亏你刚才还同情他。就这样一个腹黑到满肚子墨水的蛇精病,还轮得到你去瞎操心?有这个闲工夫,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老婆,怎么不喂了?”见我不说话,应该早已醒来许久的人,非但没有一点要为自己龌龊的行径道歉的意思,反而理所当然的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向后伸了个懒腰,便薄唇一抿,勾起了一个无比狭促的笑,口吻戏谑的说道,“我还等着呢。” 说话间,看出我有起身离开的趋势,还顺手在我手腕上一扣,直接将我拽到了他的胸前。 “喂你个大头鬼,滚一边去!”原谅我,并不是我不想当一个温柔的小女人,而是眼前这货总能够轻而易举的激起我一颗当糙汉子的心。 哪怕是这样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他都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打压我的机会。所以,温柔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也是需要看对象的。 “啧,既然小鱼儿不想喂我,那么……”故作为难的蹙了一下眉,也不等我反应,说到这里,他扣住我的手心突然一用力,就将我整个揽进了他冰凉的怀里,“现在就换成我喂你好了。” 说话间,狭长的眼角略微一挑,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十足轻佻的睨了我一眼,连同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无一不在对我说:“坏东西,你这辈子,注定游不出我的手掌心。” 好吧,这只是我自己的潜台词,谁知道这货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此刻在他这样二分戏谑,三分狡黠,五分情深的目光注视下,自己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团被猫摧残过的毛线球,全乱了套。脸也情不自禁的一阵火烫,跟着把自己的脑袋瓜子给焖熟了,结结巴巴的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会一味的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喂……喂什么?” “当然是……” “嗷呜--” 就在凤渊冰凉的薄唇即将要挨上我嘴巴的一刻,一直都安安静静,乖乖顺顺趴在不远处的噬魂兽突然伸长脖子,冷不丁仰天长啸了一声。 随后,也不等我招呼,噬魂兽就屁颠屁颠的自己跑过来,不由分说,将露着獠牙,看上去有几分狰狞的脑袋直接架在了我和凤渊中间。 那双铜铃一般大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凤渊,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嘿,小子,你要敢乱来,当心我咬断你的脖子!” “……”我这种诡异的想法,究竟是打哪冒出来的? “阿贪?”然而更让我奇怪的是凤渊的态度。 我以为他会因为噬魂兽的打扰而感到不悦,但没想到他只是颇为意外的从嘴里喊了个名字,然后目光就从噬魂兽身上挪到了我的脸上。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不确定的口吻就多了几分了然:“难为你,竟然还记得。” 记得?记得什么?我看看凤渊,又看看噬魂兽,见他两这架势,明显是老相识了。那凤渊刚刚叫的“阿贪”应该就是噬魂兽的名字了。 明白过来后,我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随后说道:“阿贪,这名字也是难听的没谁了。” “呵!”结果我话音刚落,凤渊就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轻笑。神情愉悦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是嘲笑多一点,还是无奈更多一点。 我被他这样的笑弄得一头雾水:“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阿贪阿贪,就算叫阿猫阿狗都比……啊!” 然而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正趴在跟前的噬魂兽以为我在叫它的名字,那原本盯着凤渊无比警惕的双眼,一下子就看向了我。漆黑的眼珠子闪闪发亮,满是兴奋和喜悦,没等我做出反应,它就整个扑了过来,将我压在它魁硕的身躯下就是一阵热情的狂舔。 我仰面躺着,抹了一把满是噬魂兽口水的脸,望着上方阴沉沉的天际,总感觉在幽冥死地的一幕好像又历史重演了。 “你笑够了没有,还不赶快把这个大家伙弄走!”感觉脸都快被噬魂兽舔破了,对于某人的袖手旁观外加幸灾乐祸,我终于怒了,忿忿的低吼了一声,“再不把它弄走,我们就没时间回家了!” 其实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我看到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五十分。最后剩下的十分钟,对于身处冥界忘川河边的我们,并没有什么卵用。在药丸失效前,是铁定赶不回去了。 但就算赶不回去,也不代表我就愿意被一只似狼非狼的大家伙压在身下,用口水洗脸。 见我真的有些恼羞成怒,也不等凤渊开口,噬魂兽就识趣的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往一旁移动了几步,终于是从我身上挪开了。 之后,我也顾不得因为刚才的事找某人算账,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一边着急忙慌的拉着凤渊的手,一边火急火燎的从包里拿引魂香。 “赶紧的,我们必须在第一缕太阳升起前离开,否则冥界的人就会嗅到我身上活人的气息,到时候就惨了。” “怎么,现在倒知道害怕了?”结果我这头急的要命,那头有人却悠哉悠哉的看热闹,“当初和小白合着伙偷偷来冥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现在?” “呃……”果然,还是没保住小白,“你别怪小白,是我求着他要来救你的,这些东西也都是我逼着他给我的。” “是么?”凤渊这么问的时候,嘴角虽然还笑着,眼神却不知不觉的冷了下来。 我心头一跳,意识到小白要被自己连累的,在这节骨眼上,也不敢多说,连忙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没错没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先回家,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问题。”我这头话刚说完,原本脸色阴下来的人,立马狡黠的勾了下嘴角。 下一秒,也不等我反应,就将我打横抱起,坐到了噬魂兽的背上,“阿贪,接下来的路,就交给你了。”说话间,还动作特潇洒的将我手中的引魂香抽走,毫不大意的给丢进了忘川中。 “……”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凤渊,我总有一种自己把自己卖了的错觉? “我的好弟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就在噬魂兽直起身要离开之际,身后蓦地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心里一惊,扭头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酒红色短发在风中猎猎飞扬的男人。而他的脸上,此刻正挂着一抹笑,既乖张,又阴厉。 一百二十八、你要保护好人家哟 是闫重烈!视线越过他,看到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人马,我心里紧跟着“咯噔”一声,转而看向凤渊。 换做以前我才不担心闫重烈会对凤渊造成伤害,但是如今不同。凤渊散了灵力,又刚刚从幽冥死地出来。荼蝉的剧毒才清除。虽然已无大碍,可是脸色仍然不是很好看。以我们目前这状态,别说闫重烈。就是他身后的小喽啰,也未必对付的了。 “真没想到,哥哥的耳朵比阿贪的,还要灵光。”和我的忐忑不安相比。凤渊倒显得无比淡定,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把闫重烈放在眼里。 只是低低垂了一下眼帘,说话间,指骨分明的手还有意无意的抚了抚噬魂兽脖颈上的鬃毛。星光般的双眸微挑着,慵懒中透着一丝昭然若揭的讥讽,是说不出的轻挑。 凤渊这句话无疑是在当众打闫重烈的脸,告诉闫重烈的手下:你们主子,就跟我胯下骑着的噬魂兽一般,不过是个下等的畜生。 不出所料的,凤渊此话一出,闫重烈阴厉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原本还气势凌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山雨欲来,嘴角抽搐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怒笑道:“我无所谓。你尽管耍嘴皮子。” “但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要是父亲回来知道你逃走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话落,仿佛怕凤渊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似的,故意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阴沉沉的眼神中,满是愤懑和不甘。 说不上为什么,这一刻看着这样的闫重烈,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可怜又可悲。 “哦?”像是被突然提醒了一下。凤渊故作恍然大悟的拉长了语调,始终都漫不经心低垂着的眼帘,终于缓缓的抬了起来,定定的对上闫重烈的眼睛,“说到父亲。我倒想起来一件事。” “也不知道父亲回来后,是看到我从幽冥死地逃出来生气,还是知道哥哥偷偷的往里面放荼蝉,来的更生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很深,眸光流转间,是胸有成竹的笃定,仿佛一早就料到了闫重烈会出此一招。而他,反倒更像是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只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听了凤渊的话,闫重烈稍作沉思,脸色已然变得阴晴不定:“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何还要……” 话没说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神情一滞,视线蓦地就冷厉下来:“你是故意的!” “哥哥,看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独独喜欢我,而不喜欢你的原因。” 凤渊毫不避讳的迎上他的目光,握着我的手一松,就用指尖在额前轻轻点了两下。也不道破,继续笑得意味深长的看着闫重烈。 这语气,这动作,还不够明白吗?明摆着在嘲笑闫重烈智商欠费。 而一直被凤渊圈在怀里的我,听到这里,也算大致有点明白了--凤渊虽然自罚留在幽冥死地,却并不打算真的一辈子留在那里,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来罢了。 从冥王离开冥界的一刻开始,他就知道闫重烈必然会有所行动。换而言之,他是将计就计,故意被荼蝉咬伤的。 而和闫重烈想要擅自做主害死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相比,凤渊为了自保从幽冥死地逃出来这一举动,在冥王眼里,就完全显得无足轻重了。 到时候哪怕冥王追究起来,凤渊也有了充分的理由制衡--我是甘心受罚,但这并不表示我可以任人宰割。吗厅状号。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在冥王心中,两个儿子孰轻孰重。 所以说,智商果然是硬伤,这话说的一点不假。闫重烈这辈子,注定要被凤渊压一头。咳咳!自然还有我。 “哈哈!不愧是我的弟弟,做哥哥的自叹不如。”一番惊疑不定之后,闫重烈怒极反笑,脸上的表情莫名多了几分狰狞,咬着牙阴恻恻的说道,“既然错已经犯下了,不如索性一错到底!” 他话一说完,我的心猛的沉了下来。看来,闫重烈是被逼急了,要狗急跳墙,打算来个杀人灭口! “反正父亲此刻还在狐族赴宴畅饮,并不知晓此事。我杀了你之后,只需推说你私自出逃,来个死无对证,又能奈我何?” “不错,是个好主意。”凤渊面部改色的附和了一句,眸光中波澜不兴,“希望哥哥今日能心愿得偿。” “谁杀了凤王,我重重有赏!”闫重烈是彻底被凤渊这句半痛不痒的话给激怒了,双手抬起,将一头酒红色如烈火的短发向后一拢,就对着手下的一干人等下了死令,低声厉喝,“但是,那个女人,不许给本王伤了一根毫毛!” 呵呵,听了这句话,我不由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真是难为他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惦记着我的安危。只可惜,我并不领情。 “给我杀!”闫重烈话落,他身后黑压压的小喽啰便大声呐喊着,奋力朝我们冲了过来。 耳边呐喊声骤起,眼见着对方即将逼近眼前,身后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好整以暇的将手臂收了收,把我更紧的圈在了自己的胸前。 末了低低的俯下身,冰凉的下巴磕在我的肩窝上,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老婆,你怕不怕?” “怕?怕就不会来了!”我向后侧头,望了凤渊一眼,霸气侧漏的来了一句。 好吧,说不怕是假的,这世上若没个意外,有谁不想活的长久一点?但是,如果是和凤渊在一起,那么即便面对死亡,好像都变得格外有勇气了。 “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一眼便看穿了我赴死的决心,凤渊了然的轻笑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转而伸手从我的包里拿出了枫棱。 像是把玩一般,好似羊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提着枫棱,衬得原本就通体鲜红的枫棱更是像血一样殷红。 下一秒,也不等我反应,在那些小喽啰靠近之际,凤渊二话不说就拿枫棱尖锐的一端刺破了我的食指。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我有些呆愕,倒不是因为痛,跟被蚂蚁叮咬了一下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要干什么。 也不解释,将我的食指上渗出来的血,不紧不慢的往枫棱的刀刃上一蹭,随后就无比淡定而从容的俯在我耳边叹了一句:“老婆,接下来就交给你咯。”在这紧要关头,好端端的一句话偏偏被他说的跟调情似的,缠绵悱恻的厉害。 仿佛还觉得不过瘾,前一句话音刚落,紧跟着凑在我耳边的薄唇一张,冰凉的舌尖顺势舔了一下我的耳廓,略显得害怕的补充了一句:“坏东西,你可要好好保护人家哟。” “……”简直贱到没朋友。 兀自说完,根本没有打算给我说话的机会,我的手臂就被身后的人力道恰好的扣住了。而与此同时,已经被转交到我手中的,先前沾染了我鲜血的枫棱,也毫无征兆的发出了一道充满戾气的红光,仿若来自地狱嗜血的恶魔,等待饱餐一顿。 终于是闹够了,前一秒还一脸轻挑的人,下一秒眼神徒然就冷厉了下来。只有含在薄唇间的笑,变得愈发深沉了。对着即将逼近跟前的一众小喽啰,缓缓的张开薄唇,低低的吐出了一个字:“去!” 随着凤渊话落,那柄枫棱便如出鞘的剑,又像下山的猛虎,瞬间从我的手中脱飞了出去,直接朝前方离我们最近的几个小喽啰刺去。 一百二十九、我的男人 仿佛跟我有心电感应一般,飞出去的枫棱,随着我被凤渊扣住的手,来回穿梭,肆意掌控。我的食指往东,它就不敢往西。我让它朝前,它就不敢调头。 一时间,原本已经迫近跟前的那些闫重烈的手下。全都被闪烁着红光的枫棱,杀的鬼哭狼嚎,哀声不断。 前后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只剩下那么十几个还在负隅顽抗。其他的,不是吓得抱头鼠窜,就是被戳的一身窟窿眼子,疼的满地打滚。 可以看得出来,凤渊是有意避开了他们的要害,否则此刻这里哪还有什么活口?当然,在我看来,这并非是他大发慈悲手下留情。而是在刻意的忍让,为的只是到时候冥王追究起来,有更好的说辞罢了--被逼到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才借由我的手反击。 一直到最后,只留下了几个残兵损将,扣住我手腕的人才愉悦的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将力道卸去。和刚才一样低低的吐出一个字:“收!” 那柄因为沾染了鲜血,而越发显得诡异的枫棱,便如收线的风筝一般,乖乖的落回到了我张开的五指中。 我不可思议的盯着红光渐渐微弱下去的枫棱,惊的目瞪口呆。实际上,从刚才凤渊展开神技能之后,我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早说么,要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血这么厉害,一路上过来我也不至于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了。 想到刚才还在担心,也许今天不能活着和凤渊离开冥界了,但经过了这一番不费吹灰之力的拼杀后。转眼之间又变得底气十足了。恨不得再来一批小喽啰,好让自己一展身手。吗厅史扛。 结果事与愿违,刚这样想着,收回枫棱后的凤渊便再度靠到了我的耳边,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孤家寡人一个的闫重烈。口吻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老婆,你许愿灵不灵?” “啊?”我吃不准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视线跟着他看向不远处的闫重烈,一头雾水的问。 “接下来,是我们的自求多福时间。”声音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这样说着,凤渊刀刻一样薄的嘴唇依旧慵懒的往一侧翘起着,一片风轻云淡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完全是小两口在旁若无人的说甜言蜜语。也怪不得闫重烈看过来的眼神,越发的阴沉了。 然而蛇精病后面的话,却和甜言蜜语相去十万八千里,简直就是来自死神的催命符:“坏东西,你当真以为有了枫棱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以你的能力,能使用一次已实属勉强。” “倘若再有第二次,恐怕不必等到太阳升起,你自己就先小命不保了。” 凤渊话音一落,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虽然他是笑着对我说的,一脸戏谑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异样,但我明白,他的这几句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大事不妙,我的屁股就坐不住了,刚转头想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但脖子还没来得及扭过去,就听他在我耳边声音低迷的吐出了一口气:“嘘,别急。” “不过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罢了,有人……”说到这里,口吻一滞,原本稍显狭促的眼神看向闫重烈的时候,更是多了一分狡黠,“可还被蒙在鼓里。” 呵呵,我翻了个白眼,火都烧到家门口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即便早已习惯如我,看着这样的凤渊,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了一句:他妈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妖孽的男人?幸亏不是我的弟弟,否则一生出来我就掐死他。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闫重烈深深掬了一把同情泪。 “我的好弟弟,你总是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我和凤渊看似漫长的“耳鬓厮磨”,实际上也不过是短短半分钟不到的功夫,但在闫重烈的眼里,恐怕这半分钟,就跟一个世纪一样难熬,“即便是散了灵力,都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我这些不中用的废物,想必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引以为傲。” “引以为傲?”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凤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说话间顺势将我手中的枫棱抽走,随意的在指尖把玩起来,“那也得看哥哥愿不愿意,让我活着见到父亲回来才是。” 沾染了血色的枫棱在凤渊白皙的指尖自由灵动的打着转,画面美的妖冶又诡异。 “让你活着见到父亲也不是不可以。”随着凤渊手上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闫重烈的脸色也跟着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脚跟不动声色的后撤了一步,似乎在提防凤渊会对他突然发难:“只要你乖乖的回到幽冥死地去,今天发生的事,我们便一笔勾销。” 说完,转念一想,又迅速补充了一句:“不过,假如你愿意把小红叶让给我,我也可以既往不咎,还会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让你不用再回幽冥死地。” 让你妹!闫重烈说的这个“让”字,瞬间让我想起了他曾经说我是“战利品”和“赌注”的话。在他眼里,无论是我也好,小红叶也好,都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只不过是一件东西,一个附属品罢了。 “这我说了可不算,你得问我的小鱼儿。”听到闫重烈这样说,凤渊手上把玩枫棱的动作没有停,嘴角的笑意依旧,只是原本略微挑起来的双眸,已经慢慢的蒙上了一层寒意,“若她愿意选择你……” “怎么样?”闫重烈紧跟着问了一句。 “我自然无话可说。”说完,凤渊的视线慢慢的从闫重烈处收了回来,继而摆出一副民主的嘴脸,对着我低笑,“老婆,你觉得我亲爱的哥哥,怎么样?” “呃……”这货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鬼?我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别说我对闫重烈没有一丝好感,即便真的喜欢,被这个蛇精病这样盯着,哪怕给我熊心和豹子胆,我也没绝对没有开口的勇气。 为了避免成为他们两兄弟的炮灰,我索性闭嘴不说话,坚决的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 “小红叶,如今我弟弟已经没有任何灵力了,在冥界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见我连话都懒得说和他说,那头闫重烈眼神又阴厉了几分,还试图想要说服我,“只要……” “只要能在一起,他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说我没关系,但我的男人,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我扬了下脖子,定定的对上闫重烈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确定以及肯定的说道,“红毛鬼,你听好!” “无论是我,还是小红叶,永远,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喜欢你!” “为什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闫重烈晦涩的双眸出现了片刻的凝滞,神情蓦地晕染开了一丝阴郁,怔怔的问,“为什么不肯给我,哪怕一次机会也好,为什么?” “因为……”我一顿,面对眼前显得有几分落寞的闫重烈,想到过往因他而起的种种遭遇,内心毫无波澜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让我觉得,恶心。” “哈哈,天意!”谁料,我话落,闫重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仰起脖子大笑起来。 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苦涩还是悲哀,抑或是绝望:“我以为,只要重新开始,就不会再听到这句话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又一次一字不差的从你嘴里说了出来。”说到这里,闫重烈紧紧的抿了一下嘴巴,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双眼中的阴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恨到极致的癫狂和决绝,“好,很好!” “既然我得不到,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 “……”突然发现,他和宁小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老为什么不发发善心,给他们两人牵个红线,也好了结了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叮--”就在我失神的一瞬间,一直被凤渊把玩在指尖的枫棱,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脱手坠落在了地上。在阴风猎猎的忘川河边,发出了一声既清脆又刺耳的碰撞声。 “去死吧!”与此同时,因为我的话而失去理智的闫重烈瞅准时机,右手凌空一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便急速的朝我和凤渊猛烈的袭了过来。 一百三十、杀了他 我瞪大眼睛,看着极速朝自己门面飞扑过来的火球,心想,完了,这回是真的要嗝屁着凉了。 “砰--”就在我做好准备,打算和凤渊共赴黄泉的时候。耳边突然猛的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碰撞声。 与此同时,凤渊冰凉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揪着噬魂兽脖子上的鬃毛。向右侧飞快的一闪,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被击碎成零星几点的小火球。吗在有亡。 “父……父亲?”还不等我从惊吓中回过神,就听前方的闫重烈对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一抹月牙白的身影,低低的喊了一声。尽管竭力克制。但是偃旗息鼓的口吻中,还是掩盖不住的露出一丝惶恐。 我望着站在闫重烈身后,穿了一袭月牙白锦缎华袍的男人,和这个男人身旁一脸焦急的小白。终于明白过来,一向在感情上显得过于霸道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好心情的顺着刚才闫重烈的话,来问我愿不愿意。 同时也知道了枫棱好端端的在他手中,为什么早不掉下来,晚不掉下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会掉下来。 原因只有一个,为了拖延时间,等小白把冥王带来。同时也是为了给闫重烈一个机会,让他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好好“露一手”。看看这个所谓的哥哥,是怎样。趁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想置自己的弟弟于死地的。 “很好,我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这么有胆识。”说话间,这个美的分不出性别的男人,将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挑,露出几许担忧的目光落在了凤渊的身上。 我知道,只是这一个眼神,凤渊便已然赢了闫重烈。 “父亲,不是您看到的那样!”醒过味来的闫重烈。自知中了凤渊的计,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反而显得比刚才镇定了许多,“是弟弟擅自逃离幽冥死地,打算和小红叶一起离开。” “儿子为了阻止他们。才出此下策。” “是么?”冥王一头浅的几乎快要接近银色的长发,在忘川河边的冷风中,如飘落的雪絮一般翻飞着,美的不可方物。 淡淡的口吻,虽是对着闫重烈说的,但看似不经意的视线,却定定的落在了凤渊身上,仿佛在说:“凤儿,你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父亲不相信我,又何必多次一问?”和闫重烈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凤渊并没有因为冥王的出现而松开环住我的手,反而揽的更紧了几分。 “你当初为了这个女人,甘愿散去灵力,自罚去幽冥死地。”眸光流转间,冥王的视线已经从凤渊的身上移开,落到了我的脸上,盯着我的眼睛,语气阴厉的问,“为何今天,又为了这个女人,违背自己的承诺?” “我之所以去幽冥死地,不过是为了让你顾念我的牺牲,而不去伤害我的小鱼儿,并非因为我觉得自己有错。”说到这里,和冥王极为相似的双眸略微眯了一下,原本严肃的口吻蓦地就带上了几分笑意,视线跟着落到了我的脸上,是说不尽的狭促,“而且我发现,自己的女人,还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会更安心。” “起码,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我本来为凤渊这一番意外的表白,差点感动的热泪盈眶。但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尼玛,也许,可能,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抱着我睡觉,会让他觉得更舒服,他才会这么说! “更何况……”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徒然冷的如寒冬里的湖面,全结了冰,“如今为了阻止我和小鱼儿在一起,您连儿子的性命都不顾及,我又有什么好忌讳的?” “留在幽冥死地是死,和小鱼儿离开冥界也是死,是我,您会怎么选择?”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句,眨眼间,又把矛头指向了闫重烈。 “说,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了手?”在冥王离开之际,凤渊遭到闫重烈暗算,冥王自知理亏。又因为闫重烈的不分轻重,反而将事情弄巧成拙,怒意更是徒增了几分,“我不过是让你暂代三天,你倒真学会自己拿捏主意了,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父亲,我只是想阻止弟弟和小红叶离开,并非真的想伤他性命。”事到如今,闫重烈只能一口咬定是我们有错在先,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儿子也是想为父亲分忧,设想您回来,若看到弟弟擅自离开幽冥死地,一定会很生气,所以……” “所以,你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放荼蝉将凤儿置于死地?”结果他的话适得其反,不仅没为自己开脱成功,反而因为推三阻四而更加激怒了冥王,“见一计不成,所以你又想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你也未免太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话落,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闫重烈闷哼一声,就已经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河岸边的巨石上。 “咳咳!”闫重烈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一头酒红色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加上渗血的嘴角和惨白的面孔,让他此刻看上去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父亲,你又何必如此偏心,我不过也只是想……”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冥王摆摆手,给无情的打断了,多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他。 “凤儿,今日的事都是你哥哥的错。”冥王原本冷厉的眸色,在说话间渐渐晕染了开来,透着几许温情,连低低的口吻里,也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诱哄,“只要你不和她在一起,我不会再罚你去幽冥死地,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恢复灵力,只要你不离开。” “父亲,您从一开始便知道,我对您的位置,不感兴趣。”对于冥王一番诚恳,甚至是屈尊降贵的话,凤渊连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只是他拒绝的话,明显和冥王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 “那究竟怎样,你才愿意和这个女人分开?”冥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基本已经把主动权交到了凤渊的手中,“只要你和这个女人分开,我都会愿意考虑。” “呵!”凤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指骨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噬魂兽脊梁上的鬃毛,慢慢的抬起眼睑,眸光淡的不兴一丝波澜,“很简单,我要你……” 一边说,一边将手从噬魂兽的背上挪开,指向了靠在巨石边上的闫重烈:“杀了他。” 短短三个字,犹如平地惊雷,别说闫重烈和冥王,就连此刻被凤渊圈在怀里的我,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呆愕了两秒--什么情况?让自己老爸杀了自己老哥?先别说这要求过不过分,光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冥王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等等!绝对不会答应,那么也就是说,凤渊可以堂而皇之的带着我离开冥界了? “凤儿,你又何必为难我?”果不出所料,冥王的眼神又重新冷了下来。 但凤渊不以为意,脸上依旧一片风轻云淡:“父亲现在之所以还能这样说,是因为我还活着。” “但假如不幸,我在您赶回来之前就已经死在了哥哥的手里,您又作何打算?” 凤渊此话一出,冥王顿时陷入了沉思。可以想象,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极其郁闷的。试想,老子被儿子捏住七寸,这憋屈,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 “父亲,我不想要的东西,你强加于我,也没有任何益处。”这回不等冥王回答,凤渊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说话间就朝冥王抛了过去,“想必,这个中滋味,您比我更深有体会。” 接住凤渊抛过去的东西,冥王缓缓的打开手心,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脸上的表情蓦地全变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冥王这么在意?我好奇的蹙眉瞥了一眼,因为距离过远,看不大清楚出,只依稀觉得是半块残缺的玉佩,绿的幽深。 一百三十一、闭嘴,专心点! “这是……你母亲给你的?”怔怔的盯着半块玉佩看了半晌,冥王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凤渊。 那双眸光流转的凤眼,已经不复之前的冷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河边的风吹得,居然泛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红血丝。 面对冥王略带悲凉的询问,凤渊睫毛浓密如扇子的眼睑垂了下来。只从低低挑起的眼角处,投射出一道冷冽而疏离的目光。薄唇便缓缓的打开来,一句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话从唇齿间挤了出来:“这些。重要么?” “凤儿!”毫无征兆的,冥王蓦地攥紧了手中的玉佩,白皙纤瘦的手指,筋骨根根分明。突兀的暴露在空气中。深沉如水的神色,像是在悔恨什么,又像是在无奈什么。 “父亲,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根本不在意此刻冥王的脸上是何种表情,凤渊悠哉悠哉的伸出手,不着力道的拍了拍噬魂兽脖颈上的鬃毛。 随着他这一动作,原本安静站立着的噬魂兽,便懒洋洋的抖动了一下脑袋。接着就低头从地上叼起了先前被凤渊故意脱手的枫棱,递到了我的手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噬魂兽才迈着健硕的步子,慢慢的朝冥王走了过去。 到了冥王跟前,凤渊也不下去,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父亲:“现在,我可以和小鱼儿一起离开了么?” 口吻平淡的仿佛在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一样,完全没有一丝征求冥王同意而该有的恭谦。 “凤儿,难道你真的要我杀了你的哥哥,你才肯留下来?”由于攥的过紧,玉佩断裂处锋利的边缘,已经割破了冥王的掌心。 殷红的鲜血一丝丝的从他的指缝间渗下来,溅落到地上,如一朵朵妖冶而诡异的红梅:“而且,你明知道现在的你,一旦离开冥界……” “当然不是。”冥王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渊冷冷的打断了。 他紧贴在我后背上冰凉的胸膛。随着说话的声音,在微微的起伏着:“您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也不等冥王发问,已经兀自往下说道:“趁我现在没有离开,杀了我。” 波澜不兴的说完这句话后,便回过头不再理会自己的父亲。 也不担心对方是否真的会趁此机会杀了他。凤渊只低低的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叹了一句:“老婆,我们回家。” “嗷呜--”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得到凤渊示意的噬魂兽,仰天长啸了一声。下一秒,便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冲了出去。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秒,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我鬼使神差的回过头,越过凤渊的肩膀,朝后看了一眼还伫立在河边的两父子。 冥王月牙白的锦缎华袍在冷风中衣袂飘飘,衬得他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清冷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凤渊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凤渊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而有其他别样的情绪在里面。 至于在冥王身边不远处的闫重烈,在看到我回头的一刻,原本阴厉的双眼徒然亮了一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又暗了下去。和凤渊有几分相似的薄唇和下颚线,绷得紧紧的,透着几分萧瑟。一头酒红色的短发,如烈火一般,在风中猎猎飞扬。 只有从出现开始,一直到我们离开都没有说话的小白,冲我小心翼翼的挥了挥手,转而偷偷竖了个大拇指。似乎担心被冥王察觉,又很快收了回去。故作严肃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庆幸。 “坏东西,在看什么?”注意到我的小动作,身后的人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像是怕我会掉下去一样,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噬魂兽极速的飞奔下,很快就吹散在了阴冷的空气中。我有些感概的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大相信,你父亲就这样放我们离开了。” 是啊,虽然足够相信凤渊,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但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我还是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这个冥王的手段我不是没见识过,即便这次闫重烈有把柄落在了凤渊手中,得以逼迫冥王放行。但假如他真的要强行留下凤渊,甚至极端一点,宁可凤渊死,也不让他和我在一起。那么,他会真的杀了凤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不会。”洞穿了我的担忧,身后的人冷冽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笃定,仿佛一早就料到了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因为他亏欠另外一个人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另外一个人?一瞬间,我想到了那半块残缺的玉佩。是凤渊的母亲吗?仔细回忆起来,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听凤渊提起过,关于他母亲的任何事情。 虽然很好奇,冥王和凤渊的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寻思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过去了就算了,何必再给凤渊徒增烦恼。 “不过……”正在暗自揣测,凤渊话锋一转,打断了我飘忽不定的思绪,“即便我们今天顺利离开了冥界,想必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 “那怎么办?”一听这话,刚刚离开冥界的欣喜就顿时烟消云散,心头立马又被阴云笼罩了。 冥王倒还好说,毕竟今天是他自己放我和凤渊离开的。即便要反悔,到时候也得找个适当的说辞,眼下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强迫凤渊回冥界。怕只怕闫重烈不会善罢甘休,趁我们不注意在暗中捣乱,来故意找茬。 换做是从前,我才不担心这个问题。可现在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凤渊的灵力没有了,就算我们侥幸逃过一次,也未必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呵!所以啊……”就在我忧心忡忡,不知道万一闫重烈来了,我们要怎么去应付的时候,凤渊不以为然的在我耳边低笑了一声,随后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从今以后,保护咱们这个家的艰巨任务,就交给老婆你了。” “啊?”我回头茫然的看向他。 嘴巴刚张开,喉咙里就冷不丁灌进了一阵寒风,把我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一起给堵回了肚子里。 似乎觉得此刻在风中凌乱的我很好笑,某人好似星光般的双眸略微眯了起来,唇角就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狭促的笑。 等我捕捉到从他眸光里极快闪过的那一丝狡黠,想要转身调头之际,为时已晚。只觉得眼前一暗,自己被风吹得冰凉的嘴巴,已经被另一张冷的毫无温度的薄唇,给牢牢的噙住了。 噬魂兽还在飞快的朝太阳升起的地平线狂奔,我只听到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声,只看到眼前一双亮的好似星光一般璀然的双眸。一切在急速倒退的景象中,是美的那么不真切,虚幻的如同一个飘渺的梦境。 可在这不真切的梦境中,我却又真真实实的勾住了某个蛇精病的脖子。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和此刻倒映在他眼中,那个面红耳赤又意外显得有几分动人的脸,都无一不在告诉我--是的叶小鱼,你不是在做梦,凤渊回来了! “过些时候……我会教你,怎样使用枫棱。”两人唇齿交换间,我只朦朦胧胧的听到凤渊低语了一句。 但很快,这句话就被我毫不大意的抛到了脑后,豁出去了一般,更用力的勾住了身后人的脖子,忿忿的低喝了一句:“闭嘴,专心点!” 所以,因为自己的自作孽,当噬魂兽最终在郊外的一家废弃工厂旁停下脚步的时候,我的双腿软的差不多废了,连从噬魂兽背上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嘴巴又是火辣辣的疼,感觉好像已经破了。 至于脸皮和节操,呵呵,那玩意儿是啥,能吃不? 最后,鉴于我的表现非常令人满意,也不等我主动开口,某人就良心发现的双臂一伸,将我打横抱在了怀里。 “咳咳!”其实说不害羞肯定是假的,当时只是热血往脑袋里冲,一下子昏了头罢了。现在冷静下来,看着凤渊唇角边戏谑到有些猥琐的笑,我还是忍不住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只能故意干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个啥,我们把噬魂兽也一起从冥界带出来了,现在要怎么办?”被凤渊一顺不顺,充满狭促的眼神盯得脊梁骨发麻,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脸埋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闷闷的说道,“总不能让它这样回去吧?” “天都已经亮了,万一路上被人看到,铁定会被逮进科学研究院,当成外星未知生物来研究的。” “别急,”终于,看够了我笑话的人总算稍稍收敛了一点,好整以暇的挑了一下眼角,心情颇为愉悦的说道,“不过是小菜一碟。”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就蓦地将我右手食指含到了他自己的口中,轻轻吸允了起来。 “……”我他妈是问你噬魂兽该怎么办,不是让你来吸我的手指头啊,混蛋! 果然是正经不过三秒,我看以后干脆也别叫凤渊了,直接叫正三秒得了! “啊!”正当我忍不住要开口咆哮之际,食指上猛的传来一阵刺痛,我就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再看被凤渊拿出来的手指头,上面的皮已经被咬破了,殷红的鲜血正在汨汨的冒出来。吗史吐技。 “你是属狗的吗,为什么咬我!”我就搞不明白了,难不成这人去了趟幽冥死地,脑地被雷给劈坏了? “嘘,别闹。”也不理会我的气急败坏,凤渊自顾抱着我,低声哄了一句。 说完,便将我流血的手指头伸到了噬魂兽跟前。还没等我同意,随后就直接给塞进了,看上去莫名其妙有些兴奋的噬魂兽嘴里。 短暂的错愕过后,我头皮一麻,立马把手抽回来。看着流着血,又沾着噬魂兽口水的食指,恨不得把抱着我的人立马给踹回到冥界去:“卧槽,你疯了吗?不知道这样很不卫生吗?” “万一我得了狂犬病,破伤风,我他妈第一个咬死你!……” “嗷呜--”正当我又惊又怒,对着凤渊叽里咕噜发飙时,身后的噬魂兽冷不丁一声仰天长啸,硬生生把我的话给打断了。 被我这样骂都毫不气恼的凤渊,只一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身后。我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看。下一秒,天灵盖好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都要炸了--尼玛,什么鬼! 一百三十二、只是你 只见原本眼珠子如铜铃一般大,露着一口森森獠牙,身段魁梧,一身蓬松的鬃毛如钢针般倒竖着的,威风凛凛的噬魂兽。在舔舐过我食指上的鲜血之后,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头眼白多过于眼珠,鼻头亮的仿佛用鞋油擦过,一张脸黑白界限分明。浑身上下莫名透着一股傻气的……哈士奇! 呵呵,老天爷,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嗷呜--”像是为了提醒我没有在做梦,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一头令人望而生畏。无往不利的噬魂兽。眼前这只二哈努着嘴,闭着销魂的眼睛,和从前一样,抬着脖子仰天长啸了一声。 “得了得了,歇歇吧,跑了这么多路,你也该累了。”被凤渊抱着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我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伸手拍了拍噬魂兽……哦不,现在这么叫心里觉得怪别扭的,还是跟着凤渊叫阿贪吧。 我伸手拍了拍阿贪变得毛绒绒,手感异常柔软的脑袋,以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说道:“阿贪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乖乖听话。不许捣乱,知不知道?” 换做是阿贪以前的样子,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但是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明明本质上它还是噬魂兽,可如今换了个温顺好欺负的模样,我的心里就完全没有了畏惧心里,直接把它定义成了蠢汪一族。 “嗷呜--”不知道变成二哈的噬魂兽,智商有没有受到影响。反正听了我的话后,阿贪跟着努起嘴巴又叫唤了一声,具体听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我实在不得而知。 “乖。回头给你吃肉骨头!”我脸上虽然因为噬魂兽变成二哈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嫌弃,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且不说在冥界的时候,阿贪为了帮我救凤渊,出了不少力。单是在幽冥死地的傀树林。要不是它奋不顾身的将我护在身下,恐怕那时的我早已经被雷给活生生劈成两半了。假如我死了,当然也就没有救凤渊这回事了。所以,说阿贪是我和凤渊的救命恩人,一点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我俯下身,视线在阿贪的背上来回打量了一番,想看看它的伤口怎么样了。结果,除了一身油光发亮的皮毛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那么大一个伤口,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自己愈合了?我看看凤渊,又看看阿贪,难不成他们冥界的生物,都有超强的自动痊愈功能? “呵!”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之前只顾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我和阿贪的人,狭长的眼角一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终于开口说话了,“是因为小鱼儿的血,阿贪的上才会好的快。” 因为我的血?凤渊的话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枫棱。我倒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这么有用处。既可以让枫棱大展神威,又可以让阿贪伤口愈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未解锁的功能,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摸索一下。 “坏东西,在想什么?”结果我刚这么想着,从旁伸出来一只大手,就冷不丁将我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脑瓜子里,可别打旁门左道的主意。”这后半句话,颇有一丝警告的意味在里面,虽然口吻还是那么戏谑,却无端透着几分肃然,“你的血,也就对枫棱和阿贪管用。” “到时候,若让我知道你在胡来,当心第二天,会下不了床。反正……”但仅仅只是一瞬间,揽住我的人立马又变成了另一副嘴脸,说话的声音跟着越来越轻,到后来索性直接成了低迷的呓语,轻挑中满是缠绵悱恻,“我很乐意,惩罚你。” 最后几个字,轻的压根听不见声了,完全是一口冰凉的气息,恶作剧一般,若有似无的呵在了我的耳朵根上。 几乎是同时,某人的话音刚落,我的脸就跟活火山爆发一样,“轰”的一下烧成了一个煮鸡蛋--里外都熟透了! 尼玛,好好说话会死吗?我忿忿的瞪了他一眼,用手搓着发烫的脸颊,刚要张口反驳,就立马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重点不是下不下得了床的问题,而是为什么,我的血只对枫棱和阿贪才管用?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即将暴走的脾气,我狐疑的抬头看向凤渊,紧跟着就对上了他了然的目光,仿佛就等着我在开口问他一般:“为什么,枫棱和阿贪会对我的血有反应?” 枫棱是小红叶在幻境里留给我的,而阿贪又是我在去冥界救凤渊的路上才遇到的,这两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究竟和我有什么渊源?吗史冬技。 “因为,你是它们曾经的主人。”对我来说,无异于重磅炸弹的话,被某人用极其漫不经心的的语调说了出来,“也是以后,唯一的主人。” 其实在一开始问凤渊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现在他这么轻飘飘的就把答案告诉了我,我一下子倒还真反应不过来。 在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我原本混沌的思绪就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就好像一面被水蒸气熏染的白茫茫的镜子,用毛巾一点一点的给擦拭干净了。隐藏在模糊的假象背后,最终的真相,便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我垂着头,咬紧嘴唇,双眉深锁,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张全是圆点的画。从一个点链接到另一个点,曾经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怀疑和猜测,在这一刻全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会做那些奇奇怪怪,亦真亦假的梦;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会对凤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对忘川河边的景象,自己会感到如此熟悉;为什么在梦里见到的小红叶,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她会对我和凤渊的一切,都那么了如指掌;为什么小白和闫重烈他们,总是把我当成小红叶,而凤渊又为什么对于他们对我的态度,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因为我曾经怀疑过的,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根本就是事实的真相--我就是小红叶!或者说,小红叶,就是我的前世! 尽管心里已经完全猜到了,但还是不甘心的想问眼前的人一句。很想听他亲口告诉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凤渊,其实小白他们口中的小红叶,就是我,对么?” “没错。”那双标志性的,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此刻正一顺不顺的看着我。 眸光流转间,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狭促和戏谑,剩下的只有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温柔。仿佛现在站在他跟前的人,是我,又好像不是我。 那种毫不避讳的,深深的,久违的目光,狠狠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凤渊,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凤渊之所以会喜欢我,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小红叶的转世? 假如我不是小红叶,他可能根本不会霸道的闯进我的生活,让我爱上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这所有美好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因为我是小红叶的今生? 而不是因为,我只是叶小鱼? “所以,你之所以会喜欢我,是因为小红叶,对不对?”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指已经不可抑制的开始发颤,指尖冰凉,手心冒汗。究竟有多害怕他会承认,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 “啧!”结果我这头心痛的已经在滴血了,那头的人却只是轻轻的蹙了一下眉。下一秒,那双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厌的双眸就微微眯了起来,连同嘴角的弧度都开始变得意味深长。 好像是在凝视我脸上的表情,又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更或者是,在想着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我接受他只爱曾经的小红叶的事实。 “老婆……”就在我的眼眶越来越酸涩,即将要承受不住溢上来的泪水时,近在咫尺的人终于薄唇缓缓张开,一字一顿,眸光坚定而笑意盎然的说道:“你,只是你。” 那低迷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歌谣,在低低的吟唱:“只要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就可以。” 一百三十三、别怕,我回来了 即便从前百般困惑,千般怀疑,想过很多种在知道真相的一刻,会发生的种种状况。可能是措手不及,可能是难以接受,更有可能是崩溃大哭。却独独没有想到现在这一种--被自己稀里糊涂的挑破,被凤渊漫不经心的承认。 我听完他的话,仰头望着上方同样在凝视着我的人。短短的几分钟内。脑海里犹如暴风雨过境,又酸又涩,五味杂陈。 即便他说只要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就可以。但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很想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问他一句:“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我不是小红叶的转世,你还会爱我吗?” “啧!连自己的醋,都要吃么?”听到我这样问,某人啧了一下嘴巴,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轻笑,好看的双眸眯起来都快变成一条缝了,只有嘴角的狭促还依旧不懂得收敛,肆无忌惮的向一侧勾起着。 “回答我!”我咬着牙关,胸腔升起一股无名火,冲着凤渊大吼了一声。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拗什么,明知道这个问题蠢得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有的一拼,但还是想逼凤渊在我和小红叶之间做出选择。 见我恼羞成怒,揽着我的人薄唇一抿,原本戏谑的眸光沉寂了下来,深邃的恍如两汪见不到底的幽潭。 “小鱼儿,你要明白。”冷冽的口吻,仿佛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思绪跟着他脸上笃定,毋庸置疑的神情,被一点一点的掠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假如的事。”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蓦地穿透我的胸膛,慢慢的覆在了惴惴不安的心上。这一刻,记忆突然被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私人诊所里,第一次真正见到凤渊的那个画面。 记得当时,自己被迫躺在手术台上,问过他一句话:“那么多女人,干嘛非要找上我?” 凤渊也是像现在这样,嘴角勾着笑,眼神却很冷,容不得人半分抗拒的告诉我:“你是我的,也只有你,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是的,我是小红叶,小红叶就是我!没有她,便没有如今的我。同样的,如果没有我,也便没有小红叶的存在。 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我这才猛然发现--认识至今,无论小白他们怎么称呼我,凤渊自始至终都从来没有叫过我一次“小红叶”。在他眼里,我现在就是叶小鱼,是他的小鱼儿和坏东西。 “哈哈!”我大笑了两声,之前快从眼眶里溢出来的泪水跟着淌了下来,心情却一扫阴霾,豁然开朗。吗史岁才。 叶小鱼啊叶小鱼,你的脑子不是被门给夹了就是被驴给踢了,居然会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钻牛角尖。就像凤渊说的,连自己的醋都要吃,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怎么,想通了?”对于我的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病,某人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才会安静的待在一边,根本不急着解释。现在看我这样,自然明白雨过天晴。 说话间,还顺势抬起手,冰凉的指尖不着痕迹的把我脸颊上的眼泪给揩去了。 “咳咳!”我抬了一下胳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难为情的挡开他的手。望着从地平线上越升越高的太阳,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干咳了两声,随后满不在乎的说道:“看什么看,饿死了,赶紧回家吃饭!” 就这样,本来以为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接受的“轮回转世”一说,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翻过去了。 虽然也很好奇上辈子的自己,也就是小红叶,和凤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他们最终的分开。但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重要的是现在--我和凤渊,依然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因为当时为了去冥界救凤渊,走得急,我身上根本没带钱。至于某人,自从失去灵力之后,瞬间移动自然也跟着消失了。不说瞬间移动,连软妹币都变不出来了,除了本质上不是人以外,现在的凤渊,就是个不折不扣,普普通通的人类。 最要命的是,从冥界回来的时候,为了避免阿贪的样子在人界引起恐慌,我们特意挑了这个偏僻的郊区废弃工厂落脚。现在从里面出来,看着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城乡结合,两人一狗,是彻底傻眼了。 好不容易左等右等,盼来一辆出租车,结果人家一看到阿贪,果断拒载了。别问我最后是怎么回的家,反正这一整个冬天,都不想再看到电动三轮摩托车了。那个小风一吹,车斗一颠簸,酸爽的简直难以想象。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是平安到家了。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看着安安静静的客厅,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漫长的,永无止境的,将近一百天的煎熬和等待,就真的已经结束了? “老婆。”正在我愣神的当口,同样站在门开,看着里面冷冷清清的房子的人,冷不丁俯下身,就贴着我的耳朵,像是诱哄一般的低叹了一句,“别怕,我回来了。” “凤渊……”我诧异的看向身旁这个,总能一眼看穿我心事的人,张了张嘴,感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掌,毫无征兆的钻进了我的衣服下摆。像一条猥琐的蛇,隔着薄薄的内衣,灵活的游到了我的胸前,恶作剧的捏了两下。 “……”你他妈是闹哪样,这是在小区楼道里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不对,就算不是在小区楼道里,我也没同意你可以对我这样做! 在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之后,我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嘴脸,恶狠狠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爪子剁下来喂阿贪?” 说话间,我已经毫不犹豫的抬起胳膊,用力的,狠狠的,朝这个蛇精病的胸口猛力的顶了一下,并顺势将他的手从衣服里抽了出来。 “嗷呜--”听到我在说它的名字,蹲在我们身后的阿贪一脸茫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仰起脖子,跟着在楼道里发出了一声无比悠长的低吼。 呵呵!以后这日子,看来是没法过了!一个是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要吃我豆腐的蛇精病,一个是眼大无珠蠢到死的汪星人,实在不敢想象,这个家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我无力的抽搐了一下嘴角,认命的拿手捂住脸,迅速进了门。之后便不再理会某人的死缠烂打,我拿着换洗衣服,径直冲进了浴室。 倒腾了一个晚上,又吹了一路的寒风,再也没有什么比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来的更实在了。 “咝--”当水冲下来淋在脚上的一刻,我疼的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扶着墙,抬起脚一看,才发现脚底上的皮全都破了。几个厉害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看起来异常狰狞。 应该是之前在傀树林找凤渊的时候,被强腐蚀性的雨水淋湿的泥土给伤到了。由于之前一直精神紧绷着,所以没有感觉,现在徒然放松下来,又被水一淋,是火辣辣钻心的痛。 幸好没有伤到筋骨,虽然看上去有些可怕,不过到时候涂点药,加上冬天不容易沾水,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一百三十四、对不起,谢谢 忍着痛,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一个澡愣是被我洗了大半个钟头。 换好衣服后,我对着镜子扯了一下嘴角,确定看不出来半点异样,这才打开门。故作轻松的从浴室走了出去。 倒不是我矫情,这么点伤也要装出一副圣母的样子,故意瞒着凤渊。倘若换做平时。哪怕是蹭破一点皮,我都恨不得到这个蛇精病面前装委屈。但这一次不同,这伤是因为凤渊而起的,对我来说不过是屁大点事。不出个把星期就好了。但落到他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想必个种的滋味,但凡真心对待过一个人,大家都能体会一二。与其给他徒增不痛快,倒不如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忍忍也就过去了。 从浴室出来后,我刚想让凤渊也去洗个澡,去去这段时间来的晦气。然而一抬眼,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沙发上并没有人。 不过是洗了个澡的时间,会跑到哪里去?正纳闷的想着,冷不丁一转头,就看到一人一狗,仰着脖子,并排站在靠近厨房的拐角处。 我茫然的顺着凤渊的视线往墙上看去。在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之后,我的心脏像突然被人用手给狠狠攥住了一般,猛烈的而抽搐了一下--那面墙上,密密麻麻的“正”字,不就是我用来记录凤渊离开的日子而写上去的吗? 当时写这些,只是单纯的出于一种精神寄托,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而那些曾经是自己一笔一划亲手写上去的字,如今,却无异于一把泛着森森寒光的利刃。在不断割扯我神经的同时,也在活生生的剜着,此刻站在墙边的人的心。 我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紧张的攥着手心,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此刻正一顺不顺的盯着墙上的字。深沉如水的眸光意味不明,暗的望不到底。 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浴室门边看着他的我。只露出了月光一般皎洁的侧脸,和弧度完美又绷得紧紧的下颚线,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就连蹲在他脚边的阿贪,也拉着一张脸,几乎是看懂了墙上那些字的意思,身子跟着绷得直直的。一副既严肃又深沉的表情,配上二哈自带的天然蠢萌,是说不出来的违和。 就这样,在冬天没有开空调的房子里,我看着凤渊,凤渊看着墙,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洗过澡,只穿了薄薄一件睡衣的我,感觉身上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怔怔的上前,拉住了兀自陷入沉默中的人的手,试图将他看到的一切,用拙劣的谎言掩盖过去:“凤渊,那些其实是……我闲着无聊,随便写的,并没有其他别的意思。” 但是说完,我就立马后悔了--这不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然,听到我这么说,沉默了良久的人,终于将视线从墙上移开,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我的脸上。刀刻一样的薄唇紧抿了一下,接着就缓缓的吐出了两个不带一丝温度的字眼:“是么?” 好像是在问我,却又更像是在问他自己。吗投乒巴。 墨一样黑的瞳孔里,早已没有了刚进家门时的那一份闲情逸致,剩下的只是自责,愧疚,和浓的化不开的疼惜。种种情绪揉杂在一起,反倒让他刻意压低下来的声音,显得有几分苦涩和脆弱。 “凤渊……”仅仅只是他的声音,就让我心头晃动的厉害。一时间,感觉所有的言语都如此苍白,指尖发颤,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是的,在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意外中,我也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其他别样的情绪。有温柔的,有懊恼的,也有不舍的,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看上去像今天这么失意过。 我想,我应该是懂得的,凤渊此时此刻的心情--明明拼尽了他所拥有的一切,竭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来守护我。本以为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却没有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过的并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种生活。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对于别人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从未尝过从高处掉落下来的滋味的人而言,无异于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也正是因为懂得,所以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才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由此,也更加憎恨,当初那个脆弱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够再坚强一点! “对不起。”然而,就在我深陷懊恼和无措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眼前的人突然从薄唇里极快的吐出一句话。下一秒,紧锁起来的眉川一松,就双臂张开,毫无征兆的将我紧紧的揽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 “凤渊?”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上方的人。声音因为胸口被他勒的太紧,而听上去有几分闷闷的鼻音。 也不怪我会那么激动,这三个字对我而言,简直不亚于火星撞地球,震撼的从里到外刷新了一遍人生观。认识至今,这个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男人。哪怕只是偶尔几次摆出一副民主的嘴脸,故作大方的征求我的意见,无一例外,也都是事先挖好了坑,才让我自己往里跳。 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的对我道歉,别说从来没有过,就是想,我都从来不敢有半点非分之念。 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仅仅只是因为一面密密麻麻写满“正”字的墙,让他卸下了一身的骄傲,对我低头了。 还没等我从“对不起”这三个字中醒过味来,紧跟着,搂住我的人,慢慢的俯下了身。将他冰凉的薄唇凑到我的耳朵边上,温存的蹭了蹭。之后,便以一种极轻的语调,像是叹息一般又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专属于凤渊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在我的脖颈上,带着丝丝寒意,让我不禁觉得寒毛骨一竖。可即便这样,我却非但不觉得冷,心里反而升腾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意。 转而,也不再试图解释关于这面墙的任何只字片语,只是抬起手,更用力的,紧紧的反抱住了身前这个高傲的男人--叶小鱼,事到如今,还不能确定么?你是谁,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男人,他确确实实用他所能给予你的一切,在爱你。 也不知道两人这样静静的抱了有多久,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开始闷闷的说道:“凤渊,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平时又凶又懒又抠门,不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总是对你大呼小叫,故意跟你作对。”我一面被凤渊刚才加起来短短不过五个字的话,感动的而不能自已,一面如数家珍的将自己的“罪行”给一条一条的罗列了出来。 希望能让跟前的人能够心里平衡一点的同时,也暗自下决心,既然凤渊可以为了我而改变,那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改变呢? “但是不管从前的我怎么样,我保证,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学着温柔一点,不再故意跟你作对,也不给你惹麻烦,争取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朋友!” 爱是互相索取,也是互相给予,就让我叶小鱼,也为蛇精病改变自己吧! “……”就在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之后,才发现抱着我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像我一样,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百三十五、老婆,你确定? 正当我觉得纳闷,狐疑的抬起头,想问问凤渊怎么不说话的时候,视线就不偏不倚的对上了某人如星光一般璀然的双眸。 即便睫毛浓密如扇子的眼帘略微轻瞌着,将眸光里的神色掩盖的恰到好处,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当中那一丝极快闪过的狡黠之色。 哪怕此刻他的薄唇依然故作正经的紧抿着。但嘴角不经意间勾起的弧度,还是让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顿时警惕起来。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温馨的冒泡的画面,心里除了一阵窃笑之外,并没发觉有什么不妥。还是说……是我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老婆,你确定?”就在我暗自心惊。不明白之前还如此和谐的氛围,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暗流涌动,有些诡异的时候,环住我的人终于又重新开口了。 低迷的语调中,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明明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可现在被他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强调,我的心里反而动摇的越来越厉害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三分钟不到,就让我立马反悔吧?而眼下又不清楚凤渊的意图,我只能顺着他的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嗯”字。 “呵!”我这头话音刚落。就不明所以的听他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正当我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的时候,身体一轻,人已经被他打横给抱了起来。 双脚骤然失重的情况下,迫使我一把揪住了凤渊的衣襟。正暗自揣度这个蛇精病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鬼的时候,抱着我往房间走去的人,一边抑制不住的轻笑着,笑的人毛骨悚人,一边俯下身,口吻无比悱恻的凑近我的耳畔低语了一句:“老婆,太多了。” “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那么多,只要你做到刚才说的一点就好。” “那就是……”说到这里。故意将语调拉长了几分,冰凉的薄唇欺近我的嘴边,冷不丁啄了一口,这才神情餍足的说道,“好好。听我的话。” 念到“听”字的时候,还刻意停顿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突然有一种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的错觉。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某人很快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这并不是错觉。而是我千真万确,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不仅埋了,还顺便往上蹬了几脚,给踩得严严实实的,连四缝隙都不给自己留。 抱着我一走进房间,凤渊就俯身将我放到了床上。紧跟着双手一撑,顺势架在了我的肩膀两边,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一双如星辰般熠熠闪烁的眼眸,习惯性的微眯着,只有狭长的眼角,慵懒的向上挑起,连同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无一不透着一股轻挑的味道。像是几百年没有看到过我了似的,颇有深意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来回打量了几下。吗投以圾。 我被看的脚底心发麻,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故作镇定的问上方的人:“凤渊,你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试试,你刚才那番感人肺腑的话,有几分诚意。”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一脸狭促的人,已经侧过身腾出了右手,白皙修长的指尖,像是抚摸又像是撩拨一般的,慢慢滑到了我的脸颊上,不着力道的摩挲了几下。 “喂!你不会是想……”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他可能会做什么的时候,心里顿时慌了神,张口就要问。 “嘘,别说话。”然而,我还没说完,上方的人就将指骨分明的食指,在自己红润的仿佛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上轻轻一点,愣是将我的话给打断了。 见我还有开口再说的意思,随后不紧不慢的呵出了一口气,气定神闲的笑道:“怎么,才刚说过的话,这么快就不作数了么?” “……”我吃了个鳖,顿时闭上了嘴巴。明知道这货是在故意用激将法,但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 谁让我嘴那么欠抽呢,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会好好听他的话。现在他让我闭嘴,我能不乖乖照做么?免得到时候说--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小鱼儿的承诺,果然是不值钱。 我一面腹诽,一面警惕的盯着上方的人,看他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仿佛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近在咫尺的人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里,越来越浓的狭促之意,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老婆,怎么办?”我正看的暗自心惊,如狐狸一般狡黠的人,冷不丁欺身上前,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两人间的距离因为他这个动作,被一下子拉近了,鼻子尖都快挨到一起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说话时故意放缓的气息,刚好一丝不落的全都吹在了我的脸上。即便现在正值严冬,可我的脸,还是不可避免的烧了起来。就算没有照镜子,我也知道一定红的像个猴子屁股。 根本就没有让我回答的打算,那双星光熠熠的眼眸一眯,近的只要我稍稍一撅嘴就能亲到的人,很快又兀自往下说道:“你身上……好香啊。” 旖旎的语调,愣是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说的跟山路十八弯一样,一字一个调,透着道不尽的缠绵和悱恻。我原本就烧的发烫的脸,这回是彻底“轰”的一下,把脑子也一块儿给烧成浆糊了。混混沌沌的,完全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凤渊这货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感觉眼前一暗,脖颈间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耳垂就冷不丁已经被某人整个给含进了口中。 灵巧的舌尖带着丝丝的凉意,动作纯熟的拨动着我的耳垂。时而将它卷入口中,时而又轻轻吸吮着。一挑一弄间,他的舌尖和我的耳垂,仿佛在开展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让人越陷越深。 顿时我只觉得脚底发麻,双膝发软,浑身的力气要被抽光了一般。假如现在不是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我估计自己早就瘫在地上了。 “嗯……”就在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我被自己发出来的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整个人就清醒了不少。 与此同时,猛地睁开眼睛,就毫无悬念的对上了某人的双眸。此刻,那里面除了浓得毫不掩饰的狭促外,就只剩下了一个发丝凌乱,双颊绯红,双眸带春水的自己。 尼玛,果然又被耍了! 我一面懊恼自己定力不足,一面忿忿的咬牙,张口就要骂。然而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近在咫尺的人低低的轻笑了一句:“坏东西,这么快就把自己说的话,全都给忘了?” “即便你的保证只是用来哄人的,好歹,也应该装装样子吧?” 话落,那双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烦的眼睛,蓦地一下就变得幽深了起来。连看着我的眼神,也从原先的戏谑和狭促,转为了一顺不顺的凝视。好像有一种不能说破的情愫,在莫名其妙的暗暗往上冒。 而几秒钟之前还被他摆过一道,正在暗自恼火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觉得被他这样盯着,刚刚冷却下去的脸,又开始烧起来的。不仅如此,甚至耳边还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一时间,这个原本冷的令人发颤的房间,氛围莫名其妙的暧昧了起来,春光隐隐浮动。 一百三十六、期待 看着这样的凤渊,我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也顾不得自己的保证,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凤……凤渊,你要……唔!” 然而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某人毫无征兆的,用冰凉的唇给堵得严严实实。下一秒,也不等我反应,紧跟着胸口一紧。一只大手就早有预谋般的覆了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瞬间,我感觉浑身上下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整条脊梁骨都是麻的。明明四下的空气冷的让人直打哆嗦,可我呼出来的气却越来越热,灼烧的视线都变得有些雾蒙蒙的。 连看着眼前的人,都觉得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了。那双如星辰般璀然的双眸,变得分外明亮蛰眼,美的不可方物。 颇具侵略性的吻,未经我的同意,在我的口中长驱直入,深深的吸允着我的双唇。我仰面躺着,身体被禁锢在凤渊的怀里。思绪还没有跟上脚步,人已经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变得开始力不从心起来。 脚底发软,心跳骤然加快,就连双手也跟被人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趴趴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即便有心想要赶紧推开身前的人,可手掌才刚碰到某人冰凉的胸膛,就立马变成了挠痒痒一般的轻抚。 不仅起不到丝毫的威胁作用,落在某人眼里,反而变成了一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撩拨姿态。 “咝!”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万分纠结于自己矛盾的态度时,一只冰凉的手已经顺势滑进了我的睡衣里。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记岛岁才。 “呵,老婆……”然而,见我这样。压在我身上的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的将手掌往上游离了几分,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气息交换间,低迷的语调像一只春天里的猫,爪子挠在人的心口上,又麻又酥的叹了一句:“看来,你的身体,比你更想念我。” “唔!”话一说完,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冰凉的舌尖再一次,从我因为混沌的思绪而微张着的嘴巴里,灵活的溜了进来。 仿佛在品尝一道美味的甜点一般,细细密密的扫过我的上齿贝,紧跟着溜到了口腔里侧。 “别……碰我!”我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气,一边仰着脖子往后缩,一边从齿缝间断断续续的挤出了几个连自己都听不真切的字眼。 然而才刚有退缩的趋势,后脑勺就被凤渊整个给扣住了。紧跟着迎来的,是一个更加深入缠绵的吻。 “混蛋,不……要……”至于本来应该是义正言辞的拒绝,结果从我的喉咙里溢出来的时候,在无意识间,已经变成了某人推波助澜的帮凶。 果然,听到我这样说,近在眼前的人又发出了一声旖旎的轻笑。即便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我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张紧贴着我嘴巴的薄唇,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个弧度。 随后,一句不知道是戏弄还是感慨的话,就轻飘飘的落进了我的耳朵里:“坏东西,嘴上说不要,身体,倒很诚实。” “……”尼玛,这句台词,为什么会这么耳熟! 正如凤渊所说,尽管我嘴上说着一百个不愿意,但自己心里清楚,事到如今,我俨然成了一只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在这个蛇精病密集而不留一点空隙的攻势下,身体在变得越来越奇怪。好像有一把火在胸口燃烧,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吻,这把火也在越烧越旺。 完了完了,这一定不是我,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我在心里咆哮着,可身体早已不听使唤,甚至慢慢有了迎合凤渊的趋势。 到最后,仅仅只是象征性的用牙齿反咬住了凤渊的薄唇,便索性放弃了挣扎。不再反抗,反而破罐子破摔的顺势勾住了紧贴着自己的人的脖子。 因为衣服穿得少,而同样变得冰冷的指尖,已经穿过凤渊的黑发,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拉得更近了一点。 “凤,凤渊……”气息已经完全紊乱了,我喘着粗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无意识的在喊着他的名字。 “呵!”就在我几乎快要全线崩盘之际,伏在我上方的人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低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下一秒,凤渊就毫无征兆的撤回了覆在我胸前的手。舌尖从我的口中退出来的时候,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我的嘴唇。心安理得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才挑着眼角,神情餍足的和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在他直起身的同时,我看到他之前扣住我后脑勺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红色的药膏。 “诶?”骤然停下来的动作,让我不由的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望向上方,除了眼睛里还有一丝未褪去的动容外,神色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的人。根本不知道前后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见我一脸困惑的样子,凤渊也不做解释,只是狭长的眼角狡黠的微眯了一下。正当我在暗自揣测间,感觉小腿上一冰,两只脚踝就被他整个扣在了掌心里,给顺势架到了他的腿上。 紧跟在,在我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神情无比淡定的用白皙的指尖,挤出药膏,开始一点一点的往我脚底的伤口处涂抹起来。 “咳咳!那啥,你刚才那样,现在又……只是为了给我涂药膏?”我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胸前的睡衣领子还敞开着,狼狈中露着一丝挡不住的旖旎风景。 而和我的衣衫凌乱截然相反的,是跟前这个正在一本正经帮我抹药膏的人。衣冠整齐,纹丝不乱,感觉好像刚才那春光乍现的一幕,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不然呢?”听到我这样问,凤渊侧着脸,眼神专注的检查着我脚上的伤口,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老婆,你以为是什么?” 因为动作很轻,加上药膏本身凉丝丝的,所以抹在脚底的伤口上,并不会觉得很痛。 “……”尼玛,你si不si当我sa? “混蛋!”明明脸颊还在不住的发烫,声音因为没有平静下来的情绪还显得有几分急促,听起来有点像撩人的喘息,但我还是克制不住的从胸腔里燃起了一把熊熊怒火,也顾不上自己的话是不是有歧义,张口就骂:“擦药就擦药,谁让你动手动脚了?” “又吻又摸的,他妈是几个意思,当我好欺负吗?” “啧!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小鱼儿会不会真的会像自己说的那样……听话。”确定将我脚底的伤口都抹了一遍药膏,没有遗漏之后,和刚才一样,凤渊又扣着我的脚踝,将我的双腿动作轻柔的放回到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继续口吻轻挑的往下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有人好像有点失望了。” “失望个屁,我为什么要失望!”鬼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到底有多心虚。 “老婆,放心。”然而,我话音刚落,先前主动和我拉开距离的人,蓦地又欺身上前,压了过了。眸光流转间,眼神里了然的神色看的我脸上又是一烫:“今天只是因为你太累,还受了伤。” “等你过几天把身体养好了,我一定会满足……你所有的期待。”话落,还有意无意的用薄唇蹭了蹭我的耳朵根。期待两个字被说的别有深意。 “谁期待了,我才不期待!”自认为掩饰的很好的心思被人一语戳穿,我顿时急得有些跳脚,“你最好一辈子都别碰我,否则我咬死你!” “我都没说期待什么,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承认?”跟前的人又是一阵轻笑。 “混蛋,你怎么不去shi!” 说话间,一个枕头被我狠狠丢了出去--这都叫个什么事! 一百三十七、衣服呢? 毫无意外的,丢出去的枕头被某人不着力道的给轻松接住了,并没有如我所愿一般,摔在他笑得有几分猥琐的脸上。 等等!正当我咬得牙根痒痒,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的时候。眼角瞥到凤渊还拿在手里的药膏时,不由的愣了一下--我根本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脚受伤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去哪里?”然而还没等我开口问什么。坐在床边的人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就径直起身,朝房间外面走去。 听到我这样问,凤渊已经走到房门边上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的时候,之前唇角边刚刚隐没的笑意,又慢慢的浮了上来:“洗澡。” “假如小鱼儿还想再洗一次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一起。” 呵呵,当我没问!我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洗。见他离开后,脑海里不免又想起了刚才差点失控的一幕。 说实话,我自认为不是一个轻浮的女生。甚至在认识凤渊之前,连手都没有和男生牵过。 但是,就在几分钟之前的这个房间里,我是真的想把自己给他。和有小怪胎的那一次稀里糊涂不一样,我想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在知道自己做什么的情况下,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这个男人。因为我确定。他凤渊,就是我叶小鱼这辈子认定的男人! 可结果呢?明明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个蛇精病非但不领情。还拿一个无关紧要的破理由把我轻巧的给打发了。脚上的伤随时都可以抹药膏,为什么早不抹晚不抹,偏偏要在这个当口停下来抹? 意识到这一点。再回想起凤渊刚才那个戛然而止的动作,我心里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之前因为他的撩拨,大脑一片混沌,理智全都跑到了爪哇国。后来又因为他的几次三番作弄,只顾忙着生气,也没太注意。 可现在冷静下来,再回过头仔细去想,总感觉当时的凤渊处处透着可疑--尽管竭力克制,脸上没有过多明显的表现,可他眼神里泄露出来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隐忍,却分明在告诉我:他想要我,但不能够要我!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只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仅仅因为我们刚从冥界回来,怕我太累,又因为我脚受了伤,所以才不行么?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相信他才怪! “啧,我的衣服呢?”正暗自想的出神,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凤渊略带疑惑的询问声。 “你先去洗,等会儿我会拿给你。”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之后不久,就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 我坐在床上,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而来,懊恼的揉了一把头发,暗暗说了一句:“管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来日方长,到时候再看看这个蛇精病,到底在搞什么鬼。” 想罢,我赶紧将衣服整理了一下,又看脚上的药膏都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就顺便套上了一双厚袜子。拾掇完以后,才慢条斯理的下床,去隔壁房间的衣柜里给凤渊找衣服。 走出房间的时候,视线刚好落在门边的鞋子上。与此同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我没有对凤渊说,他却知道我的脚受伤了。因为那双被我穿着去冥界的帆布鞋,整个单薄的鞋底,都已经被雨水腐蚀的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不仅如此,这薄薄的一层也被洞穿了数个大大小小的孔。 凤渊一定是在我洗澡的时候看到了,所以才会不动声色的事先准备好了药膏。既然他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在走路的时候刻意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了。 只是可惜了这双鞋子,算是这么报废了。我摇摇头,转身走进了隔壁房间。看到我进去,原本趴在沙发上发呆的阿贪,立马纵身一跃,跟着蹿了进来。 它仰着脖子,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就在我的脚边一个劲的蹭来蹭去,似乎在质问我刚才关着房门和那个蛇精病在干啥? “没干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插嘴。”我被它粘的没办法,只能佯装生气的低喝了一声,“去,乖乖旁边坐着!” “嗷呜--”我话音一落,阿贪就拿它眼白多于眼珠的眼睛无比幽怨的斜了我一眼,随后便乖乖照做,蹲到一旁去坐下来。看着它这副蠢萌的样子,我暗暗咧了一下嘴,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但是这个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偌大一个衣柜里,怎么全是我的衣服?以前凤渊住在家里时买的那么多衣服,怎么全都不见了?我纳闷的上下翻了翻,别说大件的衣服,压根连条换洗的内裤都没有。记呆大圾。 我靠,怎么把那茬给忘了!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之后,我猛然拍了一下额头,顿时给想起来,为什么家里凤渊的衣服都不见了?不全都让自己给扔了嘛! 不仅是衣服,还有他的毛巾,牙刷,杯子,拖鞋,总之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在当时他选择和宁小雪在一起的时候,就被我统统从这个房子给清理出去了。 现在都过去小三个月了,想必那两个流浪汉也差不多把衣服穿破了,把鞋子穿烂了吧? 我咬着唇,正想着现在出门去买还来不来得及的时候,浴室里就传来了凤渊冷冽的询问声,当中还夹杂着“哗哗”的水流声:“坏东西,你把我的毛巾,放哪里去了?” “呃……”我脑子一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阿贪,好像它能够帮我出主意似的。但不出所料,除了得到一个不明意味的白眼之外,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建设。 “把我困在浴室里,这算是对我之前的惩罚么?”那头凤渊迟迟得不到我的回答,又紧跟着笑语了一句。 “啊,那啥!你那块毛巾上次不小心掉地上了,就被我当抹布了。”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开始胡编乱邹,“你要不嫌弃,就先用一下我的,等会咱们去超市买新的。” 我说完,浴室里面的蛇精病终于安静了。大冷天的,硬生生给憋出了一头冷汗。可眼下毛巾的问题是解决了,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等会凤渊问我要衣服,我又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对他说:“哦,上次看到两个流浪汉没衣服穿,我觉得怪可怜的,就送给他们了,你要不嫌弃,就先穿一下我的?” 我估计这样说的话,就算他如今没有了灵力,也一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那么衣服呢,是不是也准备让我穿你的?”没错,我倒是这么想来着!正在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蒙混过关之际,浴室里又响起了催命符一般的声音。 “呵呵……”最终,左右瞒不过,我磨蹭着来到了浴室门口,隔着薄薄的一块门板,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就对里面的人说道,“凤渊,假如我告诉你,你的衣服都被我扔了,你信么?” “……”浴室里原本还有一点轻微的“悉悉索索”声,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是彻底的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完蛋了,这货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想想也是,他当时那么辛苦的在和冥王周旋,又要同时应付闫重烈和宁小雪,我却非但不理解,还把他的家当都给扔了,换做是我,我也会火冒三丈。 “凤渊,你别生气,等会我们就去买新衣服。”见浴室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我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在门上,讨好的说道,“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刚发了工资,喜欢什么样的随你买。” 这期间,一副不谙世事的阿贪也学着我的样子,把头贴到了门板上。不知道狗耳朵那么灵,它都听到了什么。 反正我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知道要是现在有外人进来,看到一人一狗特猥琐的贴在浴室门上,不知道在干啥的画面,一定会醉的不要不要的。 一百三十八、这样就好 “呃……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好。”我继续贴着门,对着里面的人表达自己满腔的歉意,“但不就是这么几件衣服吗,你也不至于那么小气,对吧?” “嗷呜!”阿贪也附和着。好像在说:“就是就是,别那么小气。” “咔嚓。”正当我打算继续开导浴室里面的人,让他想开一点,等会出来火气不要那么大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门毫无征兆的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了。 冷不丁的一下,紧贴着门的我和阿贪都没有防备,重心不稳,一人一狗顿时双双跌进了浴室。 “啊!”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眼看着就要在滑不溜秋的浴室地砖上摔个狗吃屎,手腕被人及时扣住,紧跟着就被拽进了一个冰凉的,稍微有点湿漉漉的,触感光滑的胸膛里。 惊魂未定间,之前因为尖叫而大张着的嘴巴还没有闭起来,视线已经条件反射的往下瞟去:匀称而紧致的胸膛,皮肤如筛细的月光一般皎洁,因为水汽还没有完全擦干而显得有些亮晶晶的。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勾勒的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而下面修长笔挺的双腿,和那两腿之间的…… “啊--”紧跟着又是一声悠扬的尖叫,透过浴室的窗户,飘到了小区的上空。 “嗷呜--”还有一脸不知所谓,但一定要赶着凑热闹的阿贪,也学着我的样子,仰起脖子高呼了一声。 仅仅只是几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在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后,我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倒抽了口凉气,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两个字--果男!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环住我的人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狭长的眼角微眯着,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轻笑。 同时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此刻的一览无余而显得局促,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仿佛没穿衣服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一样。 “呃……咳咳!”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我僵着脖子,仿佛底下有洪水猛兽一般,视线一丝丝都不敢往下瞟。正搜肠刮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身前的人勾了一下薄唇,口吻无比狭促的又兀自往下说道:“当初丢衣服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呢?” “那个,当初不是被气昏头了么。”我盯着身前的人,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在拼命告诫自己要撑住的同时,又忍不住暗自腹诽:笑话,这还用你说?我要知道会有今天,我会把衣服扔掉?就算扔掉,我也会在第一时间赶紧买新的来补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女流氓似的被一个果男抱着。 不知道是因为我说的话,还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让抱住我的人觉得很好笑,只觉得紧贴着我的冰凉的胸膛微微一震,就听跟前的人又发出了一声愉悦的笑。 那被雾蒙蒙的水蒸气笼罩的脸,显得有几分不真实,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到一声满是戏谑的低语:“老婆,仅仅只是看了一下,就害怕成这样……” “那以后,我们又要怎么造出,更多的小怪胎出来呢?” 说话间,还故意将薄唇凑到了我的耳朵根旁,轻轻的呵出了一口气。说的好像刚才在房间突然不给力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一样。还有脸来取笑我,混蛋! “那就等到了以后再说吧。”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我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飙,佯装淡定的将视线转移到别处,随后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要不,你先穿一下原来的衣服,完了我们就去商场,怎么样?” “好。”几乎是想也没有想的,眼前抱着我的果男就爽快的答应了我的提议。 随后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就松开手臂,将我轻轻的推出了浴室。在关门之前,还顺势把好奇的盯着他某个部位看的出神,而不肯离开浴室的阿贪给踢了出来。记呆低技。 “咔嚓。”直到再度听到浴室门落锁的声音,我才从错愕中回过神--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来了? 换做是从前,我估计这个腹黑的蛇精病会直接在浴室里把我吃干抹净吧?就算是没有机会吃豆腐,他都会创造机会来吃豆腐,怎么今天反而……一想到这里,之前在房间里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慢慢的萦绕上了心头。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回想着在浴室里面我说的那句“那就等到了以后再说吧”,我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总感觉凤渊好像是在故意跟我套话一般,就等着我这么说。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之前小怪胎的事,让他有了心理阴影,不想再和我要孩子了?还是说,他不行了?呸呸呸!怎么可能,之前在房间里,我明明可以强烈的感觉到他…… “坏东西,在想什么?”一双手冷不丁从身后环住了我,下巴磕在我的肩窝上,低低的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我想的出神,竟然连凤渊出来了都没察觉到。 经他这么一问,思绪被打断,自然是想不下去了,索性也就不再想了。顺势反握住他圈住我的手,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下午两点多,就说道:“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出发吧,早去早回。” 说话间,又回头打量了凤渊一眼,心想:天冷了,就多买几件大衣吧,反正我男人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好吧,原谅我,一个不小心就犯花痴了。 见我和凤渊换了鞋要出门,阿贪用它那自带蠢萌属性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我,意思是也要跟着一块儿去。 想到狗狗在城里是不能坐公交也无法坐出租车的,我只能耐着性子告诉阿贪:“你在家乖乖带着,回头给你吃肉骨头。”但任凭我好说歹说都不管用,这货死活都要跟着去。 “没关系,就带上阿贪一起吧。”最后还是凤渊替他求情,我才勉强答应。 并不是我狠心啊,而是从小区到市中心,坐公交车都要二十几分钟。这两个人带着一条狗,要走着过去,该是需要下多大的决心?但是凤渊都开口了,而且看着阿贪的小眼神,也只能咬牙忍忍了。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刚走出小区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老板娘打来的。 “小鱼,我跟你个事,你最近有没有同学想要做兼职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老板娘语气颇为焦急的说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明天回学校帮你问问。”我如实回答,又关切的问了一句,“老板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招兼职生?” “唉,这不是临近年关了吗?”老板娘又叹了口气,“餐馆里的员工,好几个都提前请了假,要回老家过年。” “而现在又是餐馆里生意最好的时候,这人都走了,我们怎么忙的过来?” “这倒也是,那我帮你……诶?”我话还没说完,觉得手上一空,电话就被身旁的人给顺走了。 接着便听凤渊用一本正经,非常有礼貌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你好,我是小凤。” “啊--”即便是离得电话那么远,我都能听到老板娘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连阿贪都好奇的抬头看过来,更不要说近距离拿着手机的凤渊了。 在老板娘发出尖叫的一瞬间,他就飞快的将手机撤离了耳边。直到那头重新传来老板的抑制不住兴奋的说话声,才重新将手机放回到耳边,又恢复了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继续礼貌的开口道:“是的,老板娘,是我。” “嗯,好的。”也不知道那头老板娘和凤渊说了什么,凤渊只一个劲的答应,最后说了一句,“没问题,明天就可以来上班。”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要和凤渊做同事了。 好不容易等老板娘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我将手机放回口袋,问道:“凤渊,既然你要去餐馆打工,那还回学校上课吗?” “去餐馆打工,是想为老婆多攒点钱。”在人来车往的马路上,凤渊一边说,一边用冰凉的手掌牵住了我的手,十指紧扣,“去学校,就只能看着老婆发呆,还要交学费,怎么算,好像都不划算。” “错!不是为了我攒钱,是我们!”我纠正道。 随后用力的回握住凤渊的手,看了一眼跟在身旁像个二傻子一样瞎蹦跶的阿贪,又抬头看了看这个被严冬拥抱,即将迎来新年的城市,暗暗的想到--老天爷,我不奢望太多,这样就好。 一百三十九、代言人 两人带着阿贪,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到市中心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由于商场的保安死活不让阿贪进门,怕它会伤到在里面购物的顾客,最后没办法。也只能去周边的精品店里给凤渊买衣服。 一进男装店,营业员妹子就迎了上来,热情的对着我和凤渊说道:“两位小姐,是给男朋友买衣服吗。正好我们店里今天进新款,可以随意挑。” 两位小姐?在听到前面四个字后,营业员妹子后面说了什么,我基本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脑袋一懵,就跟着她的视线朝凤渊看去: 一头标志性的黑色及腰长发,因为出门之前刚洗过的缘故,此刻显得尤为飘逸。假如去代言某品牌洗发水,估计拍广告都不用加特效。记休助才。 而一袭剪裁得体的墨蓝色锦缎华袍,又将他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略微敞开的领口,衬得脖子白皙修长的同时,还隐隐露出了一小截精致的锁骨,美的叫人挪不开眼。 “……”乍眼一看,除了胸有点平之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回头率会那么高。感情就是因为凤渊这身“出格”的打扮。 我懊恼的扶了一下额头,只怪自己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才会让凤渊以这副尊容出门。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察觉出不妥又能怎么办?这货既没有换洗衣服,又没有灵力,今时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了。 “不好意思,他就是我男朋友。”想到这里,我大方的挽过凤渊的胳膊,笑眯眯的补充道,“他是一个cosplay爱好者,请不要见怪。” “天呐,小姐你男朋友好漂亮!”听我说完后,营业员妹子立马瞪大眼睛感叹道。“难怪会长那么高,原来是个男生啊!” “谢谢夸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某人笑得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我暗暗掐了他一把,随后开口问营业员妹子,“店里的新款,可以带我们看看吗?” “好的好的。没问题!”虽然话是对我说的,但营业员妹子的视线在知道凤渊是个男的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时间,整个精品男装店,几乎就成了凤渊的个人时装秀。可爱的营业员妹子将店里所有的新款,适合凤渊穿的码子都挑了出来,推荐的那叫一个热情殷切。 而正值下午时间段,店里买衣服的顾客又特别多。凤渊每一次从试衣间出来,都能引得其他和男朋友一起来逛街的女生尖叫。 我一边淡定的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一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暗暗偷瞄那些衣服上的吊牌,每一件都顶的上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看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肉疼的厉害。自己是绝对狠不下心买的,但想想是买给凤渊的。一咬牙一跺脚,也就过去了。 什么,你说凤渊都被围观成这样了,我还有心思在看衣服的价格?呵呵,难道是第一天认识他吗?坐个公交车,都感觉站在他身旁的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现在这样不过是毛毛雨。最重要的一点是,有阿贪在,我怕啥? 每次一旦有女生试图靠近,阿贪就会故意绕到凤渊的脚边,然后拿它眼白多,眼珠少的眼睛,自认为很霸气的瞪着对方。一般的姑娘都招架不住阿贪的蠢萌劲,注意力自然会被转移。 但假如偶尔几个不吃这一招,那么接下来我只能温馨提示--前方高能! 第一招一旦失败,这个时候阿贪就会无比猥琐的,当着她们男朋友的面,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紧紧的抱住妹子的大腿。是的,抱大腿,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紧跟着,精品店里就会响起更大的尖叫声,中间偶尔还会夹杂几句忿忿的咒骂:“色狗,流氓狗!” 眼花缭乱的挑了大半天,最后给凤渊从里到外买了两身衣服。一套打包,一套直接给现穿了。我拎着他换下来的衣服,无比认真的将他仔细瞅了几眼。看着上身一件白色连帽羽绒服,里面穿了一件高领藏蓝色羊毛衫,底下一条修身浅色牛仔裤的凤渊,不由的暗自咋舌--好一个俊俏的小后生! 不过这一头黑色飘飘的及腰长发,在我们的世界里确实不合适。虽然觉得这样的凤渊很好看,但是以后毕竟是要留在阳间过日子,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又看了看手表,反正时间还早,索性直接带他去理发店,把头发给剪了。 “把头发剪了,会不会觉得舍不得?”从男装店出来后,两人便直奔附近的理发店。在路上,我有些不确定的问凤渊。假如他不愿意剪也不勉强,回头用皮筋给扎起来,别人要问了,大不了就说凤渊是个艺术家,这叫气质。 我问完之后,身旁的人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将牵着我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冬日里寒冷的风迎面吹来,将凤渊黑发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挡住了大半张脸。他微微扬着下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也不看我,直视着前方,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隔了半晌,才淡淡的从薄唇里吐出一句话:“这世上,我唯一不舍的,只有你。” “凤渊?”我狐疑的侧头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句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可听在耳朵里,却让我觉得莫名的一慌。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又慢慢的笼上了心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会?”一听我这样问,原本还一脸正经的人,立马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慢慢的侧过脸,语气变得低迷起来,“坏东西,我都对你坦诚相见了,还有什么,是好隐瞒的?” “……”尼玛,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被他一提醒,我瞬间又想到了之前在浴室里发生的狼狈一幕,大马路上,脸蓦地一下烧成了猴子屁股。 尽管如此,我嘴上还在不依不饶的问:“那你还会不会离开我?” 是啊,冥王的刁难,闫重烈的诡计,宁小雪的插足,我们都走一步步的走过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能够将我们分开的呢? “不会,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深沉如水的眸光,一顺不顺的落在我的脸上,凤渊缓缓的勾了一下薄唇。神情略带戏谑,口吻却透着几分肃然,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我们……” “天呐,这位美女,这位帅哥!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我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马路上突然蹿出来一个掐着兰花指,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穿一身白西装,里面配着一件黄衬衫的男人,一下子将我的话给打断了。 “嗷呜--”见有陌生人靠近,阿贪第一时间就蹿了出去,对着那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声长啸。 一双自带蠢萌属性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对方,仿佛在无声的恐吓:“小子,收起你的兰花指,好好说话!” “什么事?”凤渊狭长的眼角不着痕迹的斜了一眼阿贪,示意它回到我身边来,自己则上前一步,挡在了我和那个奇怪的男人中间,冷冷的问。 “额……”这个男人看着前一秒还在对我笑,一眨眼间气势就变得有几分渗人的凤渊,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一时间似乎都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愣了一会神,才重新开口,只是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这位帅哥,是这样的,我们影楼呢今天刚开张。为了打响我们的品牌,我们特意推出了一个‘寻找身边的代言人’活动。” “简单明了的来说就是,我们影楼需要几位形象靓丽的人,来当代言人。”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说到这里,视线又在我和凤渊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眼,掐着兰花指继续说道,“而我就是这家影楼的形象顾问,刚刚透过玻璃窗,看到两位走过来,实在是太符合我心目中的代言人形象了,简直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 “不了,谢谢,我们还有……” “酬劳,是多少。”我拒绝的话才说了一半,冷不丁就被凤渊给打断了。 凤渊的视线越过黑框眼镜男,落到了他身后不远处,一家明显是新装修的影楼上.故意做旧的实木招牌上,用沉稳的玫瑰红写着大大的两个“悦己”。 我正纳闷于凤渊的态度,就听黑框眼镜男掐着兰花指,眯缝着眼睛笑说道:“以两位的形象,要是答应做我们影楼的代言人 ,薪酬肯定不会少。而且要是可以的话,我们还可以签订合同,长期合作。” “咳咳!”见凤渊挑着眼角,沉沉的看着自己,眼镜男不自然的干咳了几声,赶紧说重点,“两位只要为我们影楼拍摄一套古装婚纱照,便获得一万五千元的酬劳,拍摄结束后即刻付清。” “另外,在拍摄过程中,一切费用都由我们影楼承担,两位觉得意下如何?” 只要拍一套照片,就有一万五千块钱?我压根就没听清楚要拍什么类型的照片,听到一万五,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上面去了:“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可以拍。” 见我两眼冒精光的样子,凤渊无声的勾了一下嘴角,一边跟着黑框眼镜男往影楼走,一边淡淡的补充了一句:“签合同就免了,我们只代言这一次。” 一百四十、婚纱照 跟着眼镜男进了这家名叫“悦己”的影楼,我抬眼打量了一下里面颇有点古风的装饰风格。 雕花的屏风更衣室,朱红的木架衣柜,长长的实木硬座沙发,轻薄带流苏的鹅黄色窗帘,和从一楼通往二楼的旋转扶手木梯。都无一不在告诉走进这里的人,这家影楼的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风狂热粉丝。 “哎呀,对了!”眼镜男带我们大概参观了一下。让人给我和凤渊倒了水,又继续问,“两位帅哥美女,我该怎么称呼呢?” 一边问一边掐着兰花指,指到了凤渊的跟前。然而一对上凤渊的眼神,随即讪讪的笑着移到了我这边。最后又被阿贪低吼了一声,直接缩了回去。 “你好,叫我小鱼就可以了,他叫……小凤。”说到凤渊的时候,我稍稍顿了一下,心想还是不要让对方知道真名比较好。 “哈哈,没想到两位不仅长得有夫妻相,连名字都那么般配。”眼镜男又习惯性的要伸出兰花指,之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又自己给收了回去,转而带着夸张的笑。对我和凤渊说道,“小鱼,小凤,你们叫我katy就可以了。” “噗!”在眼镜男,哦不,是katy说出他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一个大老爷们穿个白西装配黄衬衫我就忍了,掐个兰花指也就算了,还叫katy?我真的怀疑在他糙汉子的外表下,住着一个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小公举。 “真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我妈妈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有个女儿,但天不遂人愿呐!”katy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但立马又笑开了,“咱不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今天我一定要为小鱼和小凤量身定制一套方案,保证拍出来的效果艳惊四座,让其他那些不识好歹的三流影楼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摄影艺术!” 看着Katy这么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我怎么突然有种不想拍了的冲动。不过想到那一万五的酬劳,还是在忍忍吧。果然,现在这个社会。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好汉,真的再难觅踪影了。 “不过……”说到这里,Katy稍作迟疑了一下,接着用希望能得到我们谅解的口吻说道,“虽然小凤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和我们签订合同,只拍摄今天这一次,但必要的流程还是需要的。” 说着,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两份合同,递给我和凤渊:“不要误会,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共同的利益。” 我没说话,接过来大致浏览的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肖像权之类的归属问题。经过凤渊的同意之后,就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里。再写一下你的联系电话和住址。”就在就在我写完名字要还给他的时候,Katy又指着合同上方的空白处补充了一句,“照片拍完今天取不了,联系电话和住址是为了方便影楼可以及时通知你们过来取照片,或者直接给你们送上门。” 这倒也对,要是联系不到我们,这些照片不是白白浪费了吗?想罢,我又在Katy指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和地址。 忙完了这一切,我才开口问Katy:“合同已经签完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其实进门到现在,我都感觉稀里糊涂的,从来没有拍过艺术照,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流程。 “你们现在呀,只要跟着我的助理到楼上,挑出自己喜欢的服装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给我们来搞定!”Katy一边跟我们说着,一边伸手招呼了一下之前给我们倒水的那个妹子,“晓米啊,你带着咱们的两个宝贝疙瘩到楼上去,把所有私藏的最好的衣服都拿出来,任他们自己挑。” 听到“宝贝疙瘩“四个字,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大冬天的,不容易啊! “呃……”听到Katy这样说,被叫做晓米的妹子面露难色,迟疑的低声嘟囔了一句,“确定要私藏的那些衣服吗,那些可是老板花大价钱置办的,万一……” “小孩子操心那么多干什么?要不是经过老板同意,我会这么说吗?”Katy翻了一下被黑框眼镜挡住的眼睛,略带训斥的轻哼了一声,“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 “好的,Katy老师。”这个叫晓米的妹子脾气倒是好,被Katy这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也不恼,顺从的点了下头,随即礼貌的欠了一下身,对我和凤渊说道,“两位尊敬的客人,请跟我来。” 随后,在晓米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二楼。一到了楼上,才发现别有洞天。和楼下的古色古香,但显得冷清的风格不同,楼上完全是富丽堂皇的现代化装修。什么水晶吊灯,联排衣柜,真皮沙发,清一色的实木梳妆柜,如果只是纯粹从影楼的角度出发,那这里的装修在同行中可谓是极尽奢华了。相比较一楼的清高拘束而言,俗不可耐的我,反倒更喜欢楼上的风格。 而且之前进门的时候觉得这家影楼有些不靠谱,都没什么客人,但上了二楼才知道,光顾这里的客人远远比我想象中的多--前方一字排开,两两对立的简约隔间,全是一个个独立的摄影室,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十来个。除了最靠里的一个摄影棚大门洞开没有人影之外,其他的十几个全都关着门,时不时可以听到里面的摄影师在对顾客说:“头抬高,眼睛看我,笑,对!” 我一边听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四下的环境。看到挂在衣架上那些精美的服装,手痒的忍不住要去摸,不料被前面的晓米喊住了:“两位客人,你们的服装不在这里,请跟我来。” 说着就将我们带到了一个独立的试衣间旁,打开上面的锁,对我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狐疑的想:这待遇,也未免太好了吧!不会像新闻上说的那样,是个消费陷阱吧?表面上打着免费的旗号,或者是活动促销之类的,等到顾客放松警惕,再狠狠宰上一刀。 我有些不置信的看向凤渊,用眼神询问他:“元芳,你怎么看?” 看穿我的心思,自始至终都牵着我手的人,好似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略微向一侧勾起,无声的笑了一下。随后也同样用眼神示意我:“老婆,稍安勿躁。”记休节圾。 凤渊简简单单的一个表情,我看着再平常不过,反倒引得站在对面的晓米晃了一下神。等再度开口的时候,脸上已经泛起了可疑的红晕,说话间,压得低低的眼帘时不时朝凤渊偷瞄了几眼:“两位客人,里面是我们‘悦己’影楼特意为你们准备的服装,你们可以随意挑选。”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出门前,晓米又礼貌的叮嘱了一句,“等两位客人挑完衣服,我们马上会安排化妆师和摄影师过来,中间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 “谢谢。”我机械的回了一句,视线和注意力完全已经被前方一套一套挂的整整齐齐,做工精致绝伦的服装给吸引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衣服?”我看得几乎连眼睛都直了,一边由衷的赞叹着,手一边从衣服的这头慢慢的拂到了另一头--果然,东西和人一样,都需要对比才能看出好坏来。看过这里的衣服再去看外面的,才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别。 等等,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我话音刚落,视线就重新回到了那一排的精致的美轮美奂的服装上--怎么清一色的全是结婚礼服?不仅是结婚礼服,而且还都是仿古的。有高贵典雅的汉服,有镶金丝线的凤冠霞帔,有简约奔放的唐装。 款式从露肩的到不露肩的,修身的到宽松的,应有尽有。颜色也几乎是全的,大红大紫的,粉白嫩绿的,眼花缭乱。但无一例外,除了结婚礼服,再也没有别的款式了。 “凤渊,你知道他们找我们代言,是要拍什么类型的照片吗?”我仰起头,看着身旁双手抱臂,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着我东摸摸西摸摸的人,不确定的问。 “婚纱照。”听我这样问,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深邃如两汪幽潭的双眸略微眯了一下,当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随后俯下身,凑在我耳边,低低的吐出了三个字。听得出来,这货此时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婚纱照?我怎么不知道!”我一愣,咬着嘴唇想了想,实在回忆不起来,那个Katy有说过“婚纱照”这三个字。 “坏东西,当初听到一万五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现在回过头来问,是不是已经晚了?”俯在身旁的人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一百四十一、是不是等了很久? “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要拍婚纱照?”我瞪着凤渊,狐疑的问。 “不然呢?”他不答反问,漆黑的瞳孔深的望不到底,似乎想要洞穿此刻我内心的想法一般,原本微微泛着笑意的薄唇。不经意间抿了起来。 看着凤渊这样,我下意识咬了一下嘴唇。 不是我不愿意和凤渊一起拍照,只是这婚纱照确实有点太夸张了。且不说我现在还是个学生,不适合拍这个婚纱照。单看刚才签合同的那个架势。加上那个Katy热情高涨的样子,一定会将这次的照片大肆宣传,弄的满城皆知。 凤渊本身就是个发光体,而现在我们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归平静,我不想亲手将它再度打破。到时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别说一万五,就算五百万,我也不拍。 “凤渊,要不,咱们还是不拍了吧?”怕他不高兴,我又赶紧解释道,“假如只是普通的艺术照,也没有关系。可是这婚纱照,会不会太招摇了?” “你别误会,我只是怕……” “可是,我想拍。怎么办?”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渊打断了。 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将我前额掉下来的一缕遮住眼睛的头发,轻轻的撩到了耳朵后面。如浩淼夜空中星辰一般闪烁的双眸,慵懒的微眯着。 尽管这句话说得略带戏谑,听上去十分的不走心,但是一顺不顺望着我的眼神,却显得分外坚定,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想扫了凤渊的兴,但我也怕有万一,两下权衡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苦恼之际,眼角不经意的瞥到了斜后方不远处挂着的一套礼服,视线就像被蛊惑了一般,瞬间被吸引了: 精致的对襟盘扣中领。含蓄而不失女性的秀美。玫瑰色的锦缎上,交错的藤蔓花纹,是难得一见的镂空绣花工艺。看似简约的造型,却无一不散发着江南水乡的烟雨韵味。而恰到好处的腰际线,又让绛红色的轻纱及地裙摆,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轻盈中竟难得的不显累赘。 整条裙子的设计风格。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款式,却让我看了莫名心里一阵悸动。与此同时,脑海里跟着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身穿绛红色轻纱长裙的身影--小红叶。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她,但是这一刻,我真的很想问身边的男人一个问题。 这么想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出去,环住了凤渊的腰,将脸埋在他冰凉的胸膛上,闷闷的开口道:“凤渊,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在小红叶离开,我还没有出现的那段时光里,你是不是一个人,寂寞的等待了很久?想到自己当初不过是等了三个月。就觉得度秒如年。那么凤渊呢?那些日子,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什么?”一向自诩聪明的人,这回终于被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住了。不过即便如此,凤渊的手却没有半分迟疑,在我环住他的同时,也将我更紧的圈在了他的怀里。 “没什么。”我一边说着,视线一边落到了裙子旁边挂着的,那件同样裁制的无可挑剔的男款礼服上: 互相映衬的绛红色锦缎,被一根镶着金丝线的腰带一分为二。上身的敞开对襟设计,被绣着藤蔓花纹的敲边恰到好处的收住。在彰显男性气魄的同时,又不会显得过于豪放,反而多了份洒脱的沉稳内敛。 而腰带下方的衣摆,则被颇为巧妙的分为了里外双层。外层是手工刺绣镂空藤蔓的锦缎,和裙子的上衣遥相对应。里层是轻盈的绛红色薄纱,乍眼一看似乎和裙摆的款式别无二致,但实际上要来的更为厚重沉稳。所以使得整套礼服看上去,既简约而不失一股睥睨天下的冷厉气势。 “我只是想知道,在我还是小红叶的时候……”视线再度从两件礼服上移开,我抬起头,目光灼灼的对上凤渊的眼睛,用低缓但不容拒绝的语气问道,“你和我,有没有举行过婚礼?” 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近在咫尺的人嘴角依然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但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却微不可查的诧异了一下。即便只是一闪而过的功夫,可还是被我及时的捕捉到了眼里。记冬岛号。 “坏东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凤渊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俯下身,双臂收紧的几乎要将我整个揉进他的胸膛。 坚毅的下颚线抵在我的肩窝上,用耳鬓轻轻蹭了蹭我的侧脸:“也不怕自己吃醋了么?” “不过,既然你想知到的话,告诉你也无妨,省的日后再来翻旧账。”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一声低不可闻,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的呓语,“……没有。” 轻飘飘的两个字一落地,这个小小的试衣间,仿佛被人在无形之中按下了静止键似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几乎是同时,我下意识的用力反抱住了凤渊的后背。 两人这样交错的姿势,让我无法看到此刻凤渊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什么,哪怕他的语气略带轻挑和挪揄,我还是觉得心头在隐隐作痛。好像被捻进了一根针,一寸一寸的往里钻。一时半会死不了,却又无时不刻都在痛。 “凤渊,我们拍,拍的美美的!”隔了半晌,我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竭力将涌上心头的,无法比拟的酸楚感压下去,然后用坚定的像是在炫耀一般的口吻说道,“让全城的人,不,最好是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们的婚纱照!” “两位客人,礼服挑好了吗?”不过这次回答我的并不是凤渊,而是从刚才上楼就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助理晓米,看到我和凤渊抱在一起,她赶紧慌张的转移了视线,脸上满是不好意思的羞怯,“那个……摄影师和造型师已经到位了,我们随时可以准备开始。” “好的,谢谢!”在晓米说话的空当,凤渊已经松开了双臂,将温柔的拥抱变为的强势的单手独揽,把我整个圈在了他的身旁。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还不忘了对站在门口,有些看傻眼的晓米礼貌的说道:“礼服我们已经挑好了,很快就会出来,麻烦你了。” “不,不用客气。”晓米说完这句话,人已经飞快的退了出去。 “老婆,你确定要那一套么?”晓米走后,凤渊朝着那套我刚才看的挪不开眼的礼服一指,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是说不出来的温柔。 “诶,你怎么知道?”这回轮到我发懵了,我记得从我发现这套礼服直到晓米离开,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对凤渊提起过。 听到我这样问,揽住我的人又是一声轻笑:“我的小鱼儿,你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说话间,狭长的眼角略微一眯,目光中又泛起了司空见惯的戏谑,神情猥琐的将视线从我的脸上,慢慢移到了我的胸口上。随后又故作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混蛋,嫌我胸小,你有本事就别摸啊!”尼玛,看来我这辈子注定和淑女无缘了。这货仅仅只用了一个表情,就将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情,顷刻间就破坏殆尽。 既然决定要拍,而且人家造型师和摄影师都已经到了,那我们也不好再耽误别人的宝贵时间。我一边和凤渊据理力争自己的内在美,一边动作迅速的走到衣架旁,将看中的两套礼服取了下来。 就在我将衣服拿下来,抱到身前的一瞬间,我突然在这个开着空调,温暖如春的试衣间里,猛然闻到了一股海风淡淡的咸腥味。没来由的,心头顿时“咯噔”一下,那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弥漫上来。 可是等我再度伸长脖子去嗅的时候,除了旁边桌子上摆放的百合花香外,又什么也闻不到了。难道刚才,只是我自己的幻觉? “坏东西,在发什么呆?”见我抱着衣服怔怔的站在原地,已经带着阿贪快出门的凤渊,回头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我们走吧。”我回过神,也不再多想,赶紧跟了出去。 一百四十二、妖孽 为了节约时间,同时也是为了让前来拍照的顾客,彼此间可以保持一份神秘感。所以在整个造型设计过程中,我和凤渊被分开,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隔间进行换装。 提前换好衣服的我,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造型师按在了梳妆台前的座位上。我看着梳妆台上面,形形色色叫不出名字的化妆品,和各式各样,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化妆工具。心里不由的有些忐忑--难怪总听别人说,化妆是门技术活,修炼好了,就跟整容似的。 和我的少见多怪相比。倒是阿贪更淡定。一脸好奇的样子,这个嗅嗅,那个看看,完了还一脸嫌弃的扭头对我叫唤了一声。仿佛在问:“啧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在脸上能好看?” “你家的狗真可爱。”造型师是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孩,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干干净净,倒让人觉得很舒服,“叫什么名字。”记以东圾。 她一边问,一边手上动作麻利的,将我的头发用夹子夹起来,随后开始给我做面部清洁。 “你叫他阿贪就可以了。”至于它会不会理你,那就另当别论了。我闭着眼睛想,礼貌的回了一句。 造型师听了,果不出所料的冲阿贪喊了几声。同样没有丝毫悬念的,并没有得到阿贪的回应。 她也不在意,一边给我修眉,一边话题跳跃性的感叹了一句:“不过说真的,你和你男朋友,是我在影楼做造型师这几年来,见到过最般配的客人了。” “你做这行有多久了?”为了不让氛围陷入尴尬。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但很快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家影楼不是刚开张吗,感觉你对这里好像挺熟悉的?” “是这样的……”造型师顿了一下,开始往我脸上打粉底,“其实这家影楼开了已经快五年了,我也一直在这里上班。只是老板不会经营,所以生意一直不好,名气也不响亮,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拖着。” “就在三个月前,店里来了一位客人,和老板喝了十分钟的咖啡,就将这家影楼给盘了下来。”说道这里,造型师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倾慕的味道。“要说这个新老板,还真是不一般。不仅在短短的三个月内,让这家影楼焕然一新,还经营有道,在影楼没开张前,就已经将名声先散出去了。” “不然,今天我们这里的生意,也就不会这么好了。” 是么?三个月前,正好也是我和凤渊在海边分开的时候。 我晃了一下神,随即想到刚才上二楼时,看到那么多人光顾。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个影楼的新老板确实有些手段。 但话说回来,既然像造型师说的那样,影楼已经名声在外,而且生意也不错,那为什么还要搞这种找代言人的活动?完全是多此一举么!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多嘴问了一句:“你们这个找代言人的活动,也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吗?” “代言人?”不料,我话一出口,造型师就愣住了,狐疑的反问我,“什么代言人?” 一听对方的语气,确实不像是装的,明显对这个代言人的活动一概不知。 她话音一落,我原本闭着的眼睛,猛的一下睁了开来,警惕的问:“是你们的形象顾问Katy跟我们说的,也正是因为他说要找我们做形象代言人,我们才会过来拍照。” “难道,你们影楼搞出这么大的噱头,自己人都不知道?” “哦,那可能是新老板吩咐的,我们也不大清楚。”听我提到Katy,造型师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随后解释道,“这个新老板虽然有能耐,但脾气古怪的很,除了三个月前的那一次来过店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每次有什么事,都是直接打电话吩咐Katy老师去办。” “所以,既然是Katy老师对你们说的,那就一定是老板的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造型师说的话,不仅没让我觉得安心,反而让我对这家影楼更多了几分警惕。 想到上楼前,Katy和晓米的对话,我暗自思忖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的问:“我们挑衣服的那个试衣间,没有你们老板的吩咐,其他人是不是不能进去?” “没错,听Katy老师说,这些衣服都是老板辛辛苦苦花大钱收集来的,平时都有专人打理,别说试穿,一般的客人就算是碰都不能碰一下。”造型师拿着眉笔在我的眉间比划了几下,嘴里说着话,手上功夫也没有耽误,“所以说,今天两位真的很幸运。也希望等会拍照的时候不要紧张,自然才能出好状态。” “当然,能找到两位形象这么出色的顾客来做代言人,也是我们影楼的荣幸。”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造型师略显得恭维的补充了一句。 出于礼貌,我象征性的回了一句谢谢。心里却因为造型师提到的那个神秘老板,和试衣间里那股转瞬即逝的气味,变得有些莫名的烦躁。 想来想去没有个头绪,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搭话,任由对方倒腾。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在我差不多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造型师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了一句:“你看头发挽成这样,还满意吗?” 几乎是同时,造型师的话音一落,我就睁开了眼睛,朝镜子里的自己看去: 平日里嫌麻烦,总是被我用一根皮筋简单束成马尾的头发,此刻如黑色的瀑布一般,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发尾处做了简单的处理,稍稍打着卷,不会显得过于夸张,却比直发多了份灵动的婉约。至于上面的一部分头发,则被随意的绾起着,用一根白玉质地的簪子固定,顶端还缀着一串浅绿色的玛瑙流苏,古韵十足。 “嗯,我很喜欢!”我真心实意的赞叹了一句,“谢谢你!” 这么说着,视线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镜子中的那张脸上: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只是画了干净的眼线,没有多余的修饰。虽然不算很大,却勾勒的眸光灵动,分外有神。而原本就如雨后樱桃般滋润的双唇,被轻巧的点了一抹朱红的色彩,和身上衣服的颜色遥相辉映的同时,也衬得面庞更加水嫩白皙。 这镜子里的人,真的是我吗?我看的有些恍惚,仿佛透过眼前这面薄薄的镜子,看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那个叫做小红叶的自己。假如不是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几分倔强,将我和她区分开来,我甚至自己都开始有些糊涂了--我究竟是活在过去,还是活在当下? “吱呀--”一声,正当我盯着镜子看得出神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我条件反射的回头看过去,下一秒,整个人都蒙圈了,只听到身旁的造型师低呼了一句:“天呐,这……这也太美了吧!” 好吧,我原谅这个造型师贫乏的可怜的词汇了。因为眼下除了这个美字,我还真想不出来其他更恰当的词来形容: 一头侥幸没有被剪掉的黑色及腰长发,被一根绛红色的丝绸发带束起一半,随意的披散的肩头。桀骜不羁的慵懒中,又莫名带着几分出尘的诗意。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仅仅只是挑了一下眼线,原本冷厉的气势少了,却凭空增添了一丝媚意。此刻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朝我扫过来,我只觉得胸口一个不防备,蓦地中了一箭,心跳徒然加快了,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妖孽啊妖孽,就让我叶小鱼收了你吧! 我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此刻站在门边的凤渊,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哈哈哈,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他是我叶小鱼的! 说我肤浅吧,但这世界上,无论是人也好,东西也罢,长得赏心悦目的,谁会不爱呢? 当然,假使有一天,眼前这人若是容颜不再,我还是会依然待他如初恋。相信他也一样…… 一百四十三、终于 “呵,老婆……”见我看的一愣一愣的,门口的人已经走了过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就伸手将我揽在了身侧,俯身叹了口气。“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就不认识我了?” 我盯着镜子里两个一高一矮,此刻穿了一身绛红色礼服,显得分外般配的身影。木讷的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脑细胞因为花痴附体,变成了一锅煮不开的浆糊。 “哎哟!小鱼和小凤,你两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闻讯赶来的Katy掐着兰花指。笑得一脸如花,表情夸张的在我和凤渊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眼,“我保证,这套照片一出来,一定会艳惊四座。” “那个,Katy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开始拍了吗?”扛着相机的摄影师和他的助理站在Katy后面,低声询问了一句。 “啧啧,瞧我,真是高兴过头了。”Katy佯装气恼的蹬了一下脚,“拍拍拍,赶紧拍!” 就这样,我和凤渊被影楼里的工作人员热情的簇拥着,推进了那个最大的摄影棚里。 “好,大家各就各位。争取早点完工!”一进摄影棚,刚才有说有笑的氛围立马严肃了起来,就连Katy的兰花指都收起来了,一本正经的对身旁的两个造型师说道,“你们看着点,等会要记得及时补妆。” “还有,小鱼小凤。你们别紧张,跟平时一样表现自然。”最后,又怕我和凤渊没有经验,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忘记这些黑乎乎的大家伙,想象自己是在家里就可以了。” “好的,我尽量。”和凤渊的一脸淡定相比,我显得实在太过拘谨。还没开始拍摄,单单镁光灯打开的一瞬间,就已经紧张的手心冒冷汗了。对于Katy的好心叮嘱,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完全不顶用。 所以,当真正开始拍摄的时候。毫无悬念的,我变成了一张僵尸脸。 以下就是我和摄影师的全部对话,以及偶尔穿插进来的,Katy竭力忍耐的崩溃声。 “手搭在你男朋友的腰上,对!表情放轻松,眼睛看向镜头,笑。”摄影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呵呵……”我的脸已经僵硬的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巴了。 “小鱼,是笑,不是哭!”Katy耐着性子提醒。 “嘿嘿……”尼玛,到底还有完没完? “眼神放轻松,面部肌肉温柔一点。”摄影师已经被我刺激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不对!是眼神温柔一点,面部肌肉放轻松。” “晓米,赶紧的给我拿一面镜子来!”Katy朝助理吼了一声,回头又温柔的对我说道,“小鱼,别急,至少比刚才有进步,起码有一半是笑的。” “……”我是不是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比哭还难看的笑? “Katy老师,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下,等小鱼找到了状态再拍?”摄影师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回头征求Katy的同意。 这头Katy刚好从晓米的手中拿过镜子,正要递给我,听到摄影师这么说,动作一滞,猛的大吼了一声:“也不看看时间,都几点了!就知道休息休息,今晚还想不想下班了?要拍不完,谁都别想休息。” “……”尽管被凤渊揽着,我还是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看着摄影师和造型师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心里的罪恶感不是一般的重。 “来,小鱼,你对着镜子先练习一下面部表情。”吼完后,Katy朝我走来,笑眯眯的说道,“别介意,我那些话不是对你说的,不要往心里去。” 我要不往心里去,那估计就是个二傻子了。记以冬技。 “不用,谢谢。”就在Katy把镜子递过来,我打算去接的时候,被凤渊抬手给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麻烦让摄影师准备,我们随时可以拍摄。” “啊?”我纳闷的侧头看向凤渊,因为刚才的屡屡受挫,心里对今晚的拍摄已经完全绝望感了,语气也显得格外消沉,“等等!可是我不会啊,你让我怎么拍?” 结果这货只是薄唇一抿,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一样的双眸看着我的眼睛,了然的略微眯了一下,就冲Katy打了个手势,表示准备就位。 一看摄影师拿着那个黑乎乎,火箭炮一样的照相机对准了我,那种浑身上下蚂蚁在爬,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的局促感,又开始像潮水一样像我袭来。 “坏东西,有我在,紧张什么?”正两耳“嗡嗡”作响,眼睛在镁光灯下紧张的快要睁不开来之际,近在咫尺的人伸手揽住了我的侧腰,缓缓的俯下身,凑到了我的跟前。 如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慢慢开启,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我的注意力不自觉的被吸引了过去:“老婆,我刚才好像忘了告诉你……” 说到这里,故意拖得长长的语调,稍微顿了一下。在确定我的眼睛看着他之后,那双被勾了眼线,美的仿佛夜空中所有的星光都坠落到了里面的双眸,低低的轻瞌了一下。随即像是呓语,又像是叹息一般的说道:“今天的你,真的,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我反应,错愕间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嘴巴就被一双冰凉的唇给异常轻柔的噙住了。 和往常充满侵略性或戏谑的吻不同,这一次,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动作轻柔的仿佛稍微用力一点,就会将我碰碎一样,充满了小心翼翼。 “凤渊?”直到他慢慢的离开我的唇,往后撤了一点,我才从混沌中醒过神,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吻,我却觉得胸腔发紧,眼眶胀的厉害,很想掉眼泪。 “啧啧,别傻看着!”下一秒,耳边就想起了Katy对摄影师激动的催促声:“赶紧拍,快快!还有这个角度!啧啧,简直美呆了!” Katy话落,眼前闪光灯骤然亮起,按快门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我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看着凤渊,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早已顾不得其他。只知道,这短短的距离,这深深的目光,这小小的心房,只有,也只能容下,眼前这一人了。 正当我深陷于凤渊深沉的目光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温暖如春的摄影棚里,突然起风了。不冷,轻轻的,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我的裙摆和发丝,和身心,都朝凤渊的方向吹去。 而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却又是另一幅美的令人心醉的画面: 微风撩起了近在眼前的人黑色的发丝,一缕一缕,随着那绛红色的丝绸发带一起,轻盈的翻飞着。而那因为风而略微眯起来的双眸,被眼线挑的长长的,慵懒中是美到极致的惊艳。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此刻的凤渊,看上去如同九天落下凡尘的仙子一般,带着几分孤寂,几分洒脱,几分求而不得的……悲凉。 我只觉得自己是看傻了,看痴了,手紧紧的攥着身前人的衣襟,指尖在抑制不住的发颤。生怕一个眨眼,他就会从我的手中飞走一样。 “我的小鱼儿,我终于……”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害怕,凤渊的手将我紧紧揽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随后,耳边只听到一声低不可闻的呓语,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是在对他自己说,“抱到你了。” 这一瞬间,心莫名其妙疼的好像要被揉碎了一样。几乎是同时,在凤渊说完那句话后,我的眼泪,最终还是唰的一下,从眼眶滚落了下来。 一百四十四、没有人可以依赖一辈子 “好!”整整四个多小时的拍摄,在Katy的一声大喊中,终于落下了帷幕。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出一口气来。果然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即便是看上去这么轻松的活,也能够把人累的半死。 “小鱼。小凤,这是你们今天的薪酬。”Katy将一个厚实的信封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又掐着兰花指补充道,“至于照片。到时候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不用担心。” “好的,谢谢!”我接过信封,也没有数里面的钱是否对数,直接不客气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对影楼里所有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礼貌的道别,“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再见!” 因为带着阿贪,根本没办法坐车。所以回去的路上,我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等到进家门的时候,我差不多全身酸痛的已经没法动弹了。累的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连后来凤渊在我耳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从冥界回来后的日子。除了第一天状况百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谓是风平浪静。记丽亚才。 白天我自己坐车去学校上课,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再和凤渊一起去夜宵城打工。因为这货不愿回学校,所以白天就带着阿贪去遛遛弯,买买菜。俨然成了一个家庭煮夫。 不过这期间,有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不得不提--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会被凤渊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拉着到小区后面的小树林里练习枫棱。 之前在冥界的时候,见识过一次枫棱的威力,却从来没有想过,学起来会这么费力。单是一个简单的提臂,刺的动作,就能周而复始的练上两小时。对此,某个蛇精病美其名曰锻炼手臂力量。 说实话,以我现在的实力,撑死也就坚持半个小时。所以,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立马怠懈了下来。到后来,索性连掷出去的枫棱都懒得捡了,还是阿贪跑过去帮我叼回来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真的手酸的都抬不起来了。”这样坚持到第三天早上,当我再一次将枫棱掷出去,而没有刺中凤渊规定的目标后,是彻底放弃了。我也不是吃不了苦头,可这苦头,确实不是人吃的。 “你确定?” 不过早上七点多,冬日的太阳透过小树林光秃秃的枝桠,斑斑点点的照到凤渊的脸上,不仅没让他看上去觉得温暖,反而多了一丝难以亲近的冷冽。 仔细一回想,好像每次一到练习枫棱的时间,他就会摇身变成一位严厉的导师,油盐不进。任凭我怎么磨破嘴皮子央求,都不顶用。 我负气的蹲在地上,抬手挡了下太阳,眯缝着眼睛看向上方的人:“我确定!” “好。”凤渊转过身,将手往后一负,淡淡的问了一句,“倘若就是现在,我哥哥来了,你有几分胜算?” “大概,可能……”我咬了一下唇,别说闫重烈,就算是宁小雪,估计我也动不了她半根毫毛吧?实在答不上来,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说:“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怕什么!” 我相信,就算如今凤渊没有了灵力,要对付闫重烈,也应该不在话下。毕竟智商这种东西,是天生的,闫重烈模仿不来。 “小鱼儿,你记住。”不料,凤渊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说得我哑口无言。 不仅如此,这也可能是我和凤渊认识至今,他对我说的最不留情面的一次。全无平日里半分的不正经,一字一顿,落在我的耳朵里,竟然比这严冬里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让你依赖一辈子。” “就连我……也不行。” “凤渊?”我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只不过是想早点休息罢了,并非是真的不想练。却没想到,会得到他这样的回应。 “你不想学,我强求也没用。”见我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欲转身离开的人最后侧了一下头,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扫过来,就从薄唇里吐出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话,“明天开始,你可以继续睡懒觉,没人会再来打搅你。” 这句话,虽然说得极其轻巧,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怔怔的看着凤渊头也不回,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的攥紧了手心。心里是又惊又气,不禁一股热血往脑袋里冲,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大喊了一声:“我练!不仅要练,我还要练到最好!” “每天不用你叫我起床,我还要再多加一个小时!” 我刚说完,几乎是同时,前方的人就脚步一顿,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向我。好似星光般的双眸略眯着,里面的狡黠之色溢于言表:“乖,这才是我的好老婆。” “……”所以说,刚才那个,只是传说中的激将法吗? 即便知道自己中了计,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用一句话来形容--简直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 但话又不得不说回来,万事开头难,付出总有回报。在凤渊魔鬼式的训练下,我使用枫棱的技巧,还是颇见成效的。别的不敢说,只要枫棱在手,十米以内的目标,绝对不在话下。当然,这点成绩是远远满足不了严厉的凤导师的。 为了不让他从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我愣是咬牙坚持,努力精益求精。于是在第二个星期的时候,发现自己右手臂的肌肉比左手臂的要结实了。呵呵,也是够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过的苦,却很充实。嘻嘻笑笑,打打闹闹,眨眼间又小半个月过去,很快就迎来了寒假。这天,我和凤渊像往常一样,去菜场买了点菜,打算自己在家做晚饭。 正当他系着围裙在水斗里杀鱼,我在一旁洗青菜的时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我随便擦了下手,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即蹙了下眉头,是个陌生来电。 临近年关,各路推销保险骗子齐上阵,我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的挂断了。谁料,刚挂断没多久,电话又响了,还是同一个号码。 “喂,你好,找谁?”看这架势,我要不接,对方一定还会再打来。索性不再挂断,听听对方是什么来头。 “您好,请问是叶小鱼小姐吗?”电话里传来一个清亮的男人的声音。 “呃……我是。”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应道,“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是‘悦己’影楼的工作人员。”对方在电话那头自报家门后,开始切入正题,“之前由于影楼事务繁忙,一直忘了联系您。这次打电话来,是为了告诉您,您为我们影楼代言的照片,已经可以取了。” “好的,我明天就过来拿。”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居然把照片的事情给忘了。 结果我话刚说完,对方就轻笑了一声:“不用特意过来跑一趟,我现在已经给您送到楼下了,您要方便的话,可以下来拿一下吗?” 我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随后就想到,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连着电话号和地址一块儿写上去了。 “好的,请稍等。”挂了电话之后,我换了鞋就要下楼,出门前也不忘了对凤渊交代一句,“是上次在影楼拍的照片送来了,我下去拿,你别偷懒,我要吃红烧鱼。” 也没来得及听凤渊回答,我匆匆忙忙跑下了楼。关门前,阿贪也一块儿跟了出来。 刚下楼,就看到寂静无人的,小区花坛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红色羽绒服,身上背着一个超大号帆布包的男人。 看到我过去,对方立马欠了一下身,礼貌的问道:“请问,是叶小鱼小姐吗?” “是的。”我一边说,一边也跟着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真不好意思,耽误了这么久。”这男人看上去至多不过二十三四岁,剪着干净利落的小平头,眉眼说不上有多出挑,但也还算清秀,“这是您的照片,请您查收一下。” 说话间,他就从超大号的帆布包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的礼品袋,朝我递了过来。 “谢谢,专程送来,真是麻烦你了!”我伸手过去接。 就在手即将要碰到牛皮纸袋的一刻,冬天清冷的小区里,蓦地刮起了一阵凉飕飕的寒风。与此同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海风淡淡的咸腥味,就淬不及防的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我伸出去的手动作一滞,心里“咯噔”一声,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向那个年轻的男人。昏黄的路灯下,对方正咧着嘴角,露出一侧白森森的牙齿,对我笑得分外热情。 “怎么不拿?”他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嗷呜--”对方话音未落,一直跟在我身旁的阿贪已经仰天一声长啸,飞快的朝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一百四十五、废物? 自从冥界回来之后,见惯了阿贪二哈蠢萌的一面,我几乎都快要忘了它本质上是一只噬魂兽的事实了。 在它像闪电一般朝那个陌生男人飞扑过去的同时,口中尖锐的獠牙必现,那双眼白多于眼珠的眼睛,骤然变回了原来的漆黑如墨。昏黄的路灯下。犹如一对熠熠闪烁着寒光的黑宝石。 “啊呜--”然而,就在阿贪锋利如刀刃的牙尖即将刺穿对方喉咙之际,却反被那个男人随意抬手一挥,看似不着力道的一掌给狠狠击了出去。 巨大的冲击让阿贪没有防备。顿时将身后一棵小腿粗细的柏树给拦腰撞断,随即又重重摔在结了冰的水泥地面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阿贪!”短暂的错愕过后,我猛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冲到阿贪身边,将它从地上扶起来。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幸好噬魂兽本身比较强悍,这么一下虽然看似惊险,却并没有对阿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放心,我下手有轻重,不会伤了你的宝贝宠物。”见我如此紧张,穿红色羽绒服的男人立在路灯下,咧着嘴巴笑得更开心了。 一边说,还一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牛皮纸袋。扬着下巴。睨着眼睛。十足的一副街头小混混模样,口吻轻挑的对我说道:“小辣椒,这么好看的照片,你确定不要留一份珍藏吗?” 对方话音一落,我心里顿时猛的一沉,目光惊疑不定的将此刻正冲我笑得邪气的男人来回一打量,随后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沈白鳞?” “不错啊。起码还记得我。”仿佛被我识破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样,对方好笑的勾了一下嘴角。话落,便一步一步,悠哉悠哉的朝我走了过来。 随着他慢慢的靠近,不甚敞亮的路灯下,那张脸上的五官也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黑色利落的平头,转瞬变成了白的泛紫的短发。整齐的向后梳着,只有鬓角处掉下来几缕碎发,使得这个看起来一丝不苟的发型,莫名多了几分桀骜不羁的痞气。 因为没有刘海的遮挡,而露出来的饱满光洁的额头下,那双之前只能算的上清秀的眼睛,此刻已经变成了睫毛浓密如扇子,多情又轻挑的桃花眼。只是现在这样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我,都好像在含情脉脉的笑。 而笔挺的鼻梁下,那张抿的过于紧致的薄唇,看上去觉得惊艳的同时,又带着明显的疏离感,拒人于千里。 这张生的漂亮又矛盾的脸,不是沈白鳞,还能是谁? “所以说,影楼新来的神秘老板,其实就是你?”我盯着已经走到我跟前的沈白鳞,不动声色的将腰间的枫棱抽了出来,一字一顿的问。 “小辣椒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听我这样问,沈白鳞也不觉得意外。 一边说一边用泛着冷意的手,五指成梳,将额前掉落下来的些许碎发向后拢去,这才满意的俯下身,一顺不顺的对上我的视线,吐出一句轻笑,“是我,没错。” 这就完全解释的通了!为什么我会在试衣间里,莫名其妙的闻到他身上才有的那股水特产的味道?为什么听到造型师提起她新老板的诸多古怪之处,心里会那么不踏实?又为什么今天,这个家伙会无缘无故的自动找上门来?记余名巴。 兴许那天,当我们从影楼经过的时候,这个沈白鳞就已经注意到我和凤渊了。什么代言人,什么薪酬,不过就是引我们上钩的幌子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一切,又是处于什么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我们拍照?呵呵,鬼信! 还是说,他又和闫重烈联手了,想要对我和凤渊不利? “说,你费尽心思的接近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俗话说,先下手为强。 说话间,趁沈白鳞不备,我已经一个箭步起身,枫棱灵活的在手指尖打了个转,就飞快的欺身抵在了他脖颈的大动脉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枫棱锋利异常的刀刃,已经将沈白鳞的皮肤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丝丝的渗出来。 他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插着兜,像料定我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一般,流里流气的咧了一下嘴:“真没想到,不过才这些光景,小辣椒的身手就变得如此了得。”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我低喝了一声,眼睛不自觉的朝楼上家里的方向瞟了一眼,生怕迟迟不回去,会让凤渊担心。 与此同时,抵在沈白鳞脖颈上的枫棱又是一紧:“老实交代,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闫重烈派你来的?” “啧啧!我还以为小辣椒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胆子也不过老鼠点大。”这么说着,还有意挖苦的伸出泛着冷意的手,掐着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别担心,你家废物男人的哥哥,不过是个更废物的绣花枕头罢了。上次的合作,我也不过是正好无聊,想出来透透气才会答应他。” “如今……”说到这里,拖着长长的语调故意一滞,那双桃花眼就朝我看过来,“我找到了更好玩的东西,谁还有空跟他浪费时间?” 这货一定是活的太久太寂寞了,所以总想着到处找好玩的东西消遣,我暗自腹诽。 假如真的像沈白鳞说的那样,他没有和闫重烈联手,那么问题还不至于变得复杂。但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给你拍一套照片,你信么?”不等我想完,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沈白鳞又兀自往下说道,“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明天好像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啊?”这画风貌似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让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正在困惑间,手上力道一松,就被沈白鳞扣住手腕,一把拽到了他的身前。 “叮--”的一声,紧跟着枫棱被击落,应声坠地。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鼻子里闻到的那股咸腥的海风味更浓郁了。我瞪着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脸上不免有些发烫。别误会,并不是我对他动心了。而是异性之间这么近的距离,实在让人觉得很尴尬! “你放开我!”我气急败坏伸手去够枫棱,没够着。阿贪想叼过来给我,结果又被沈白鳞一掌给拍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路灯杆子上。 “你以为你是谁啊?”实在被逼到走投无路,我索性拿脚直接狠狠踹在了他的膝盖上:“鬼才信你会这么好心!” 他说的没错,明天确实是我的生日。为此,我和凤渊好几天以前就开始在计划怎么给我庆祝生日了。 至于眼前这个大海怪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懒得关心,毕竟以他的能耐想要知道一件事,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我脑子又没进水,这人不是敌人就阿弥陀佛了,还专程跑来给我送生日礼物?呵呵,别逗了!有见过这么鬼鬼祟祟送生日礼物的吗? “小辣椒,这回你可真伤了我的心。”见我一副毫不领情的模样,沈白鳞佯装一脸心痛的表情,期期艾艾的说道,“上次我好心好意送你通行证的事,你都还没跟我道谢,结果我今天只是来送个礼物,却差点把命给搭上了。” “上次的通行证,真的是你偷偷放在我包里的?”我一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不然呢,当时还有别人么?”沈白鳞并没有打算松手的意思,继续睨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虽然这次影楼代言人的事,确实是我故意骗你的,但我要不这么说,你会愿意来吗?” 所以说,眼前这个笑得一脸邪气的人,还真的只是为了送我生日礼物,才故意把我和凤渊骗进影楼的?但就算他说的全都是真的,他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送礼物给我?我跟他很熟吗? 我的脑海里犹如飓风过境,各种猜测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淡定,不露声色的看着眼前姿势和我颇有些暧昧的男人,又不懈余力的狠狠往他脚趾头上一蹬,试图让他把我松开。 “更何况,那么美的照片,我可舍不得将它公诸于世。”自顾自又说了一句,沈白鳞见我还不泄气,想要挣脱他的束缚,随即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捏住了我的下颚骨,“小辣椒,你的倔脾气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呐。” “不如,你现在就把你那个废物男人给休了,跟我走吧?我保证,会比他对你好一万倍。” “滚犊子,你特么才是废物!你全家都是废物!”原谅我,又爆粗口了,但这口恶气上来,不骂不痛快! “是么?”被我这么骂也不介意,沈白鳞捏着我的下巴,朝他凑近了几分,俯到我的耳边低低的笑语了一句,“一个连床上都不能给力的男人,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一百四十六、最渴望和最害怕 “……”沈白鳞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砸的蒙圈了。整个人像坐在一艘暴风雨中的独木船上一样,七上八下完全没了主意。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的脸被沈白鳞冰冷的手掐的生疼,眼眶却很干涩。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你信不信,我,我告你诽谤!” “是不是诽谤。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沈白鳞的桃花眼轻轻瞌了一下,风情万种,从那张好看又刻薄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我从头凉到了脚,“想必,这些日子以来。你也一定在为某些事情而感到苦恼吧?”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心里禁不住一阵发憷--为什么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会有一种被脱光了衣服,无所遁形的沮丧感? 沈白鳞说的没错,和凤渊从冥界回来之后,这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是过的很开心。但在开心的同时,心里也一直被一股无法言喻。又令人窒息的愁云笼罩着。 尽管我很不想承认。或者努力的去刻意忽视这种感觉的存在。但骗得过谁,最终都骗不过自己--凤渊确实变了。这不是指他变心了,而是很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节上的改变,让我感到很无措。 自从冥界回来的当天,两人差点天雷勾地火,又被凤渊强行中断以后,在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再也没有对我有过类似的举动。 尽管作为一个女生,说这方面的话题可能有些不太害臊。但是我相信,情到浓处,某些东西是会自然而然的发生的。 就像我和凤渊这样,别说之前有过一个小怪胎。就算没有,两人之间的感情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难道还在乎某些世俗观念,要墨守成规么?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有些时候我都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那个蛇精病却至多也就是蜻蜓点水的亲我几下,末了就用被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还体贴的称之为:“天冷,别感冒。” 感冒你妹啊!怕我感冒你给我做下热身运动不就行了?这副不领证,绝不越雷池半步的大暖男形象,还哪里有从前半点,恨不得将我整个吞进肚子里才满足的强势模样。 不仅如此,最近他在夜宵城打工的时候,也变得越发卖力起来。 因为之前凤渊离开过一次,为了留住他,老板娘都给他开了双份工资,而且还专门为他开了先例--酒水推销,可以拿回扣百分之五。这些还远不止,老板娘甚至丧心病狂的允许她的宝贝疙瘩小凤同志,收那些中年大妈给的小费! 这种行为明显是在出卖色相赚钱,以我对凤渊的了解,本以为他会义正言辞的拒绝。结果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都一一答应了下来。所以仅仅只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的小金库数额,就比我在他离开的那三个月赚的还要多的多。 而且也就是最近几天,明明我有很用功的在练习枫棱,凤渊却变得比刚开始学的时候,更为严厉了。就好像时间不够用了似的,总是一有空就拉着我去小树林练习。就连阿贪都被他有事没事,训练的比从前更加听话了。有时候我想穿拖鞋,还没动,凤渊一个眼神,阿贪就屁颠屁颠的已经叼过来了。 假如以上这些种种,都可以归类为“如今的凤渊没有灵力,为了让我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同时也保证能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愿意过早的有小怪胎,来加重我们的生活负担”的话,我还能接受。 但是最关键,也是最让我担心的一点是,明明我在学校上课,凤渊一整个白天都呆在家里休息,最多也就带着阿贪去遛遛弯,日子不要过得太惬意。 可即便是这样,每次我放学一回到家,都觉得凤渊的脸色很差劲,感觉像从工地里搬了两千块砖刚回来一样。尽管他竭力掩饰,但是两人之间太过熟悉,我还是能够察觉到他身上透露出来的,从里到外的疲惫感。 甚至有几次进门的时候,看到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想喊他起来。以前哪怕我稍稍发出一点声响,都能察觉的人,我愣是叫了十几遍,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才会慢慢的打开来,看上去十分困乏。 本来以为是在幽冥死地伤了元气,回家养养就好了。可是过去这么多日子,不仅没见好转,反而气色越来越差了。原本就白皙的面庞几乎没有了一点血气,都快赶上小白了。也只有到了每天晚上的时候,凤渊的精神才会看上去好一点。 而这一切,越来越让我担心凤渊,是因为在放寒假的当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事。那天为了庆祝,我们特意去超市采购,打算回家煮火锅吃。 当时凤渊刚好经过一个婴幼儿奶粉架子,有一桶金属罐子的奶粉不知道是不是没放稳,突然从最顶上的位置砸了下来。 不要说以凤渊的反应速度,就连我,都可以在奶粉罐子砸下来的一瞬间,轻松的避开。可就是我认为的这个不可能,它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凤渊被那个奶粉罐不偏不倚,砸了个正着。 我看着他额头上起得一个大包,尽管嘴上诸多埋怨,可着实心疼的要命:“这么大一个奶粉罐子,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躲呢?” “坏东西,大惊小怪做什么,我不过是正好在想你喜欢吃什么,没注意罢了。”记得他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 尽管我也竭力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只是凤渊的不小心,或者他上班太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今天被沈白鳞这么一提醒,我更是觉得有害怕--凤渊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么?”见我一脸凝重,低头思忖的样子,沈白鳞松开了掐住我下颚骨的手,但另一只手却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是不是觉得,你的废物男人,越来越不中用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去追究他话里的冷嘲热讽,只想弄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或者说,其实我的内心是抗拒这个结果的。我想让他露出马脚,从而证明,我之前所想的那些,都只是我的杞人忧天,凤渊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小辣椒,你可别忘了,我是谁。”沈白鳞得意的眯了一下他的桃花眼,泛着冷意的手指又无比臭屁的将一头白色的短发向后拢了拢,“我之所以可以创造出令人流连忘返的幻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可以洞察每个人的内心。” “包括你的,和你那个废物男人的。”像是怕我不相信一般,沈白鳞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内心最渴望的,最想要的,最害怕的,最担心的,统统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不过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你那个废物男人最渴望和最害怕的,竟然是同一件事。”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问了我一句:“小辣椒,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好心告诉你?” “是什么?”其实他不说,我隐约也能感觉到,凤渊在渴望什么,在害怕什么。我之所以还要问,就是想要试探沈白鳞,他有没有在撒谎。 “你……”沈白鳞吐了口气,低沉的语调,像是在嘲讽,又像是的羡慕,“渴望得到你,又害怕失去你。” 也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心思,见我听得神情一滞,脸上随即挂起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又慢悠悠的补充了四个字:“非常,非常……” 是的,如果说之前我还对他的能耐抱有怀疑的话,那么我现在完全相信了。因为他的话,和我心里面想的答案,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好心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会感激我的。”这回不等我发问,他就自己说了下去,“知道为什么,你们从冥界回来以后,你家废物男人的哥哥,一直没有来找你们的麻烦吗?” 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他想擅自对凤渊下毒手,而被冥王惩罚了吗? “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根本不必再等他动手,你家的废物男人自己就会……”记余冬圾。 “坏东西,大冷天的和朋友在外面聊天,连时间都不记得了么?”就在沈白鳞即将说到关键处的时候,扣在我手腕上的力道莫名一松,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无比戏谑的低笑,“红烧鱼都快变成冰镇鱼了,你确定不要去尝尝么?” 下一秒,不等反应,人已经被拽进了一个冰凉而又无比熟悉的怀抱里。 一百四十七、触不到 “哟,是凤王大人来了。”尽管沈白鳞嘴里喊着凤王大人,但那神情那语气,都极尽挖苦。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双桃花眼一边斜着瞟过来,在我和凤渊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眼。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流里流气:“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听他这口气,两人认识,似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明显。关系一般般。 “一切安好,劳烦挂心。”凤渊这话虽然是对着沈白鳞说的,但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却一顺不顺的看着我。在昏暗的四下,犹如夜空中的星辰,熠熠闪烁。 “啧啧。这话说的,可真是言不由衷。”凤渊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又引得沈白鳞一阵嗤笑,刻薄的嘴巴一张一合,令人讨厌至极,“想必自从上次海边一别,凤王日子一定过得十分清苦。沈某看您的脸色,好像……” “白鳞兄的影楼生意似乎不大好。否则。怎么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兴趣过问?”不等沈白鳞说完,凤渊眸光一冷,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今日得空,不妨赏光到寒舍一叙?” “……”尼玛,能不能说人话! 这两人文邹邹的腔调。听得我心里别提多别扭。要不是清楚自己此刻在哪里,我都要怀疑自己穿越到古装剧里去了。果然,两个上了年纪的老怪物碰面,阵仗就是不一样。 等等,这不是重点!短暂的腹诽过后,我才反应过来刚才凤渊话里的意思。 他说沈白鳞影楼的生意貌似不大好,这就表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悦己”影楼新来的神秘老板,是沈白鳞?既然知道,这货又为什么还淡定的跟没事人一样,带我进去拍照!记鸟向划。 不仅免费拍了照,还心安理得的拿了一万五的高额薪酬?好吧,拿钱是我拿的,但我那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性质完全不同。 “哈哈,凤王的好意沈某心领了。”沈白鳞夸张的仰着脖子大笑了一声,随后侧过头,对上凤渊冷冽的目光,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我怕我们彼此都会消化不良,还是不打扰了。” 说着,将手中的牛皮纸袋冲我挥了挥,脸上又重新扬起了一抹邪气的笑:“小辣椒,你的生日礼物,happy birthday!”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像是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凤渊的目光一般,俯下身将袋子塞进了我的怀里:“尽管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 “单从照片上来看,你们两个,还真是天作之合。” “谢谢!”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牛皮纸袋。 见沈白鳞直起身要离开,蓦地又想到了原先他没说完的话--为什么闫重烈不再来找我和凤渊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追问:“喂!你把之前的话说清楚了再走!” “别着急,即便我今天不说,相信你也很快,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听了我的话,沈白鳞离开的脚步一滞,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靠了过来,紧挨着我的耳朵根,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还有,我保证,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的。” “而且到时候,一定是你哭着……来求我。” 一个求字,被他轻飘飘的从口中说出来,落到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把冰冷的刀,一瞬间扎的我心窝生疼。即便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逼近的气息。 沈白鳞说完,也不等我从错愕中回过神,这个随心所欲来的男人,又随心所欲的消失在了冬天寒冷的夜色里。 “凤渊?”看着沈白鳞离开,我怀里抱着装有我们婚纱照的牛皮纸袋,垂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低低的喊了一声此刻正揽着我的男人。 就在沈白鳞离开之前,在他对我说那番话的时候,凤渊揽住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即便没有太多的表现,我还是强烈的感觉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在害怕。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忍不住一阵绞痛--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在困扰着他,让他如此害怕,沈白鳞会对我说什么?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那么多艰难困苦我们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在一切看似都要好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我想象的那么美好。甚至就连笑着,也在时刻害怕着会失去。 “嗯?”听到我喊他,凤渊从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低迷的语调,让我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指甲嵌进掌心生疼,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问。 不是我不够在乎凤渊,也不是我不想知道真相。 而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太在乎,太想知道,所以才更加不敢问出口--如果从一开始,凤渊就打定主意不想让我知道,那么现在就算我拿把老虎钳,把他的嘴巴撬开,都不会得到一个我想听的字。 “嗯,我们回家。”聪明如凤渊,怎么会不清楚我的心思,只看他自己想不想说罢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说。 因为沈白鳞的突然出现,让原本无比温馨的氛围,突然变得沉重异常。回去的路上,这段不足两分钟的楼道,让我走的异常艰辛。望着黑黢黢的四下,眼眶胀的厉害,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明明人就在身边,近的触手可及,却让我觉得,远的仿佛无论怎么努力,都触及不到。 “诶,对了!”即便心里有再多的苦闷,在踏进家门的前一刻,我早已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拳头。努力调动了一下面部肌肉,扯着嘴角笑着问凤渊:“凤渊,你是怎么知道影楼的老板,就是那个大海怪的?” 凤渊,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的强颜欢笑,不是因为我没心没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足够坚强,可以陪你分担。可是你究竟,又能懂我几分呢? “老婆,你当我的鼻子只是个摆设么?”凤渊好笑的抿了一下唇,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牛皮纸袋,顺着我的话往下说,“那么重的海腥,估计也只有他自己闻不到吧?” “既然你当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答应Katy拍照?” 我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又给阿贪检查了一下伤势。确定没有大碍,才从食品柜上拿出了一根咬骨棒给它,以做安慰。 “自己送上门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在我给阿贪检查伤口的空当,凤渊已经把厨房里的饭菜都搬出来了。 也是到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出门前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就这么系着一条我从超市打折买回来的碎花田园风围裙,直接下楼了。呵呵,我是该夸他越来越不计形象了好呢,还是要感动于他对我的过分紧张?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俨然一副家庭煮夫模样的凤渊,和一桌子满满当当他亲手为我做的菜,先前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跟着稍稍驱散了一些。 “那你就不怕那个大海怪使什么诡计,对我们不利吗?”两人入座后,我夹起一块已经有些凉掉的红烧鱼,塞进嘴里,又继续问道:“毕竟那样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呵,小鱼儿,你在怕什么?”听出我话里的担忧,坐在我身侧的蛇精病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随即狭长的眼角扫过来,目光淡淡的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的哥哥一样,那么的……执着。” “……”你直接说你哥哥智商低不就成了,他人又不在这里,何必这么委婉。我抽了下嘴角,顺手也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一百四十八、最后的祭奠 “更何况……”看着碗里我夹给他的鱼肉,坐在身旁的凤渊眼帘一垂,从前好似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如今看上去苍白的厉害。 却还是好心情的微微抿了一下,朝我凑近了几分,“我是真的很想和我的小鱼儿。拍一套婚纱照,即便是假的,也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从前戏谑的口吻并无二致。却还是让我打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颤悸。之前那股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绝望感,瞬间又涌了上来。 “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有了这套婚纱照,以后就可以省钱不用拍了似的!”在负面情绪即将爆棚之际,我赶紧低下头,使劲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告诉你啊,我今天可把话撂在这里了!” “只要一毕业,咱们就登记结婚!到时候你要敢耍赖,我咬不死你,哈哈!” “坏东西,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越来越猴急了?”听我这样说,凤渊避重就轻的轻笑了一句。 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冰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用指尖轻轻的摩挲了几下:“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小鱼儿这么迫不及待,不如趁着你明天生日,来个好事成双,直接把证领了?”记鸟见扛。 说这句话的时候,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狭促的微眯着。消瘦的面庞略显得有几分憔悴,却还是让此刻的他。看上去像一只狡猾而美丽的狐狸,让人又爱又恨。 呵呵,也对!反正我明天又不可能真的和他结婚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拉不长他,吹不破他! 想到这里,我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将手从他的手掌心里抽了出来:“少说废话,多吃饭!” 就这样,一顿晚饭,愣是在凤渊的不说破,我的不提起,佯装轻松又各怀心事的诡异氛围中吃完了。 因为之前沈白鳞这么一搅和,耽误了不少功夫,要再去夜宵城上班已经来不及了。加上明天是我生日,也想好好放松一下,索性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直接请假说今晚不去上班了。 请完假以后,我才开始收拾餐桌。这期间,凤渊要来插手,被我挥挥手给打发了:“这里我来收拾,你要不带阿贪去楼下走走,有利于消化。” “或者也可以先洗个澡,乖乖在床上等我,哈哈!”原谅我,自从凤渊回来,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我“热情”以后,我总是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试图调戏他。 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为了这个蛇精病而放弃自己的矜持。 然而,即便我开玩笑的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某人还是会装出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然后就想现在这样,勾着嘴角,眯着眼睛对我说:“被窝还是老婆暖的好,我先带阿贪去走走。” 是啊,大冬天的抱个冰柱子睡觉,除了我也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有自虐倾向的人了,偏偏某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凤渊还没有回来。我洗了个手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牛皮纸袋。想了想便拎着窝到了沙发上,厚颜无耻的打开了这份沈白鳞送来的生日礼物。 没错,我是不喜欢沈白鳞。但人是人,东西是东西,人再怎么讨厌,东西还是好的。 虽说对照片本身没有多大的成见,但实际上也没有抱多大的期待。毕竟沈白鳞是影楼的老板,他不在照片里动手脚就不错了,我还指望他能多上心? 结果事实证明,这一次确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精致的印花礼盒被我毫不怜香惜玉的打开,照片就这么大刺刺的呈现在我眼前的一刻,凭良心讲,我真的看的眼睛都直了。 先不说别的,光是偌大的一本相册,用白水晶制作而成的,晶莹剔透的封面在白炽灯下,折射出来的璀璨夺目光,就已经足够叫人看的眼花缭乱了的。 而采用墨水晕染的手法,又将鲜红和翠绿的墨汁,在这白水晶中,融合的饱满又天衣无缝。尽管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手艺,最终只呈现出了几只用来炒菜的辣椒,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几只辣椒。 没想到这个大海怪还挺用心的,我暗暗感叹了一句。将封面仔细端详了一遍以后,这才把相册打开来。如果说之前封面给我的感觉是一种奢华,那么在看到里面的照片以后,我只想到了纯粹。 绛红色的礼服,墨黑色的发丝,纯白无瑕的背景,只一方小小的相册,便让这三种颜色淋漓到了极致。而这么多照片中,无论是我和凤渊抱着的,牵着手的,或者什么也没做仅仅只是对望着的,都无一不营造了一种只有彼此的唯一感。 不仅如此,除了这么大一本厚厚的水晶相册以外,影楼还特意将凤渊蜻蜓点水一般亲我的那张照片放大,裱好了镜框,可以直接挂在墙壁上。 像是怕惊扰到了照片里的人似的,我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拂过镜框里,那个双眸微瞌,脸上表情温柔的像春水一般的男人,嘴角也跟着慢慢的勾了起来--当时被摄影师黑乎乎的长镜头完全吓蒙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凤渊的表情。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心里只觉得跟抹了蜜似的。 就在我终于看够了,捧着照片往墙上比划,打算将它挂起来的时候。眼角猛的一瞥,就看到了相框背面的右下方,被人用浓重的墨汁,遒劲有力的写着五个字:最后的祭奠! 在看清楚这几个字的一瞬间,我咬着牙根,只觉得胸口一烫,心头顿时升起了一股无明业火。下一秒,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将相框狠狠朝地上摔了出去--呵呵,我就说这个大海怪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特特意意跑来给送我生日礼物! 他那么大费周折,到头来不过就是为了这最后的几个字罢了!我和凤渊都好好的,说什么祭奠,这不存心添堵么! 结果,在水晶相框即将坠地,要摔成四分五裂的前一刻,却被刚遛完阿贪,开门进来的凤渊给牢牢接在了手中。 “坏东西,脾气倒越发见长了,好端端的,拿照片撒什么气?”凤渊这么说着,指骨分明的手已经把照片给翻了过来。 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在看到相框背面的五个字后,不经意间微眯了一下。随后刀刻一般的薄唇就慵懒的勾起了一个弧度,口吻轻松的仿佛在说明天早上想喝燕麦粥一样,平淡的完全没有半点怒意:“呵!仅仅只是为了这几个无关痛痒的字,就要将这么辛苦才拍出来的照片毁了,岂不是太不合算了?” “可是,这也太不吉利了!什么最后的祭奠,这不是在咒我们吗?”我伸手想要去夺,被凤渊手一抬,给避开了。 “你在乎它,它自然会变成一根刺。”见我还是一脸忿忿的样子,凤渊拿着照片走到了我的跟前,用带着凉意的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头发,轻笑道,“但你若无视它,它也只不过就是几个字而已。” 说完,视线随后就落在了沙发正对面的墙上,知道我不会答应,索性也不问我的意见,白皙的手指直接一点:“就挂在那里吧,我方便看见。”话落,便兀自走拿着相框走了过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曾经不可一世,强大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却抬着手臂,站在椅子上,连挂个相框都显得异常吃力的男人,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无法言说的悲怮。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我也是真的害怕。害怕只要轻轻一眨眼,或者不经意的一个转身,眼前这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凤儿变成这副模样,如今,你满意了?”就在我竭力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让此刻在挂照片的人察觉出异样的时候,耳边蓦地传来了一个尽管飘渺,却依然显得格外冷厉和威压的声音--是冥王! 一瞬间,我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视线警惕的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再看凤渊还在专注的挂相框,完全没有一点异样的反应,又不禁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听错了。 “叶小鱼,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就在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时候,耳边再度传来了冥王的声音,“万一我的凤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送你去给他陪葬。”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什么三长两短,什么陪葬?凤渊变成这个样子,我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苦,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老婆 ,你在和谁说话?” 一心想要追问答案,失神间竟喊出了声,结果不但没有得到冥王的任何回应,反而惊动了挂完相框,正要从椅子上下来的凤渊。 “没,没什么。”我偏过头,避开他深沉如水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 “是么?”随着说话声,凤渊的视线已经微不可查的将客厅打量了一遍,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随后便俯下身,凑在我的耳边轻叹了一句,“坏东西,如果有事隐瞒不报,你应该知道后果。” 是的,就算如今的凤渊没有任何灵力,看上去又十分虚弱,连曾经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但是只要他想,惩罚我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这一回,听了他的话,我不禁攥紧了拳头,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既然知道被隐瞒的痛苦,那么你呢?你又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过? 以前宁小雪的事情是这样,幽冥死地的事情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差别对待? 对,你当然是为我好,可是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想过我这样,每天活在恐慌和害怕中,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煎熬吗? 但这一句句嘶声力竭的呐喊,最终都只是化成了我内心无声的咆哮。 我盯着那双日日夜夜,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的眼眸,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一句话:“真的没什么,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 说完,也不知道是为了骗他,还是为了骗我自己,伸长手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许是真的太累了,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既然累了,那早点休息吧。” 同样在一顺不顺凝视着我的人,没有血色的薄唇紧紧的抿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百四十九、早去早回 “凤渊,我们明天不去爬山了,看电影去吧?”入睡前,我靠着凤渊的手臂,盯着房间黑暗处虚无的一点,讷讷的说。 之前因为想出去透透气。同时也考虑到可以带上阿贪一起,所以决定生日去爬山。现在看来,以凤渊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这么折腾了。安安分分的看一场电影,吃一顿饭也挺好。 “嗯,听上去不错。”耳边凤渊的声音很轻,低迷的有些无精打采,“仔细一想,确实没有和小鱼儿看过电影。” 不是因为对我说的话不感兴趣。而是最近他都这样。很容易困乏,睡着后又很难……醒过来。 “那快点睡吧,明天早点出发。”我攥着他的手心紧了紧,将视线从黑暗处转移到了他的脸上。昏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十分的不真切。 我话音刚落没多久,寂静的四下就传来了凤渊清浅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我把脸慢慢的靠过去。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哽咽着将所有的情绪都咽回了肚子里。 我不是傻子,今天沈白鳞的话,和这段时间凤渊的变化,都在告诉我,事情正朝着一个我无力承受的方向发展。 我不说,不问,除了想要凤渊亲口告诉我以外。还有最大的一个原因--我害怕。 害怕一旦猜测得到证实,自己就会比凤渊先一步崩溃。可是现在,除了我,他什么都没有了,我又怎么能倒下? 心事重重的想了一会,困意上来,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整个晚上都在做很混沌的噩梦。 一会儿听见冥王在对我说:“叶小鱼,我要你给凤儿偿命!” 一会儿看到小红叶在对着我流泪:“小鱼儿,救救凤渊……” 一会宁小雪又跑出来了,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叶小鱼,你就是一个克星!克死了冥后,现在还要克死凤渊!” 整个梦境,就像一张巨大的灰色的网,让人窒息,逃无可逃。许许多多的声音,许许多多的面孔,不断的交错着,来回盘踞在我的脑海里,令我几近崩溃。 “啊--别说了!”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涩的低呼,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冬天的,后背愣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渊?”但下一秒,想到梦里的那些场景,视线立马转向了躺在身边的人。我刚才那一声叫喊,不算响,但也绝对不轻,可凤渊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我迟疑着伸出手,慢慢的凑到了他的鼻子底下,在指尖感受到一丝冰凉的气息后,悬在喉咙口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还好,他没事,那些都只是噩梦罢了! 我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在短暂的失神过后,才发现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明晃晃的太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被子上,像一只慵懒的猫。仿佛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想要奖励我一样,连续阴雨蒙蒙了三天的老天爷,终于放晴了。 “等一下,你把这件羽绒服穿上。”又花了一番功夫,才将睡得沉沉的凤渊叫醒,我把衣服递给他,“虽然有太阳,但今天寒气重,还是多穿一点比较好。” “啧,发现最近,小鱼儿变得越来越体贴了。”因为刚睡醒没多久,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略微眯着,即便是嘴角带着狭促的笑,口吻听上去仍然有几分低迷。和以往隐隐透着压迫性的戏谑不同,如今他的话落在耳朵里,真的全无半分气势。 我心里酸楚,嘴上还在不依不饶:“这话说的,好像我从前虐待你了一样。” “谅你也没这个能耐。”他倒还有点自知之明。 因为是去看电影,阿贪进不了电影院,所以这次只能委屈它留在家里了。给它备了充足的水和粮食后,我和凤渊收拾停当就出了门。 “凤渊!”刚从楼道出来,走进暖烘烘的太阳底下,我明显感觉牵着我手的人,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像是体力不支,随时会摔倒的样子。 我紧张的拽着他的手臂,心又跟着提了起来:“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事?” “要不我们还是别去看电影了,在家过生日其实也挺好的。” “坏东西,紧张什么,不过是没站稳罢了。”结果我这头吓得惊慌失措,他那头只是不轻不重的一声低笑,“年纪不大,倒像个老妈子了。” 老妈子你妹,我这是担心你好不好!别人我还不稀罕管! 我又仔细瞅了几眼凤渊,确定他没有什么大碍,两人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往前走。 刚到了小区门口,就接到了老板娘的电话:“小鱼啊,昨晚上我走的匆忙,餐馆的钥匙不知道给落在哪里了,我记得你那里有备用钥匙,现在能来餐馆给我送一趟吗?” “呃……”我看了一眼凤渊,为难的说,“老板娘,我正打算跟凤渊出门去看电影呢,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想想觉得过意不去,我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我看完电影再给你送过去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不行,年底客人多,还有许多客人预订了包厢,中午要过来吃饭。”老板娘那头也是急的不行,“小鱼啊,你打的过来,钱老板娘给你报销,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可是……” “去送一趟吧,餐馆的生意要紧。”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在一旁听着的凤渊轻声的说了一句。明晃晃的太阳落在他的脸上,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有些透明,泛着淡淡的冷意。 “那好吧,我一会就到,老板娘你直接在门口等我吧。”最终还是妥协了。 挂了电话,却看见凤渊拦了两辆出租车,跟其中一个司机说了句“稍等”,就开门将我推进了另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 “诶,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我见凤渊没有要上来的意思,直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们一起去餐馆,然后再去电影院也来得及。”记帅介技。 听我这样说,凤渊狭长的眼角眯了一下,如刀刻一般的薄唇向上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餐馆和电影院,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我们这么来回一趟,好的位置和电影估计也差不多没了。” “还是说,这么一刻也不敢分开,是怕我会跟别人跑了?”见我仍旧死死拽着他的手不放,凤渊脸上又露出了几分以往熟悉的恶趣味的笑。 呵呵,比起你跟别人跑了,我怕的事情可就严重多了。 “滴滴--”两人正僵持不下,身后的那辆出租车猛的按了一下喇叭,“小姑娘,不要腻腻歪歪的,耽误我做生意啊!” “不好意思,马上就好。”凤渊礼貌的说了声抱歉,冰凉的手指就在我的鼻尖上一点:“坏东西,早去早回。” 话落,便再度将我推进了座位,顺势系好了安全带。 “凤渊!”在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我趴在玻璃窗上对他喊,“你今天还没对我说生日快乐呢!” “呵,等你回来……”可能觉得此刻趴在玻璃上的我模样很好笑,凤渊俯下身,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漫步经心的微眯着,就从薄唇里发出了一声低叹,“想听多少都可以,只怕你到时候耳朵会起茧子。” 这回也不等我回答,直接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就冲我挥了挥手:“师傅,麻烦你,城西夜宵城。” 车子启动,一踩油门就开出去了老远。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窗户上,看着还站在路边目送我离开的凤渊,视线被刺眼的阳光晃的有些模糊。 在一片迷蒙的亮光中,那一抹忻长的身影,随着汽车的驶远而变得越来越渺小,最终拐了个弯,完全看不见了。 一路上,因为寒假来临,汽车行人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原本只要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最后硬生生开了四十几分钟。到了夜宵城,一下车,我就看到老板娘焦急的等在路边。 “哎呀!小鱼,这回你可是帮了餐馆的大忙!”看到我把备用钥匙送去,高兴的一把抱住我,差点没勒断我的腰,“咦,小凤怎么没来啊?” “哦,他先去电影院买票了。”我抬手看了下时间,“我也要走了,回头他等急了。” “行行行,快去吧!”老板娘笑得一脸暧昧。 “老板娘,下次钥匙你还是自己保管吧,我可吃不消天天给你送。”我一边跑一边冲老板娘喊了一句。 “小鱼儿,快……去找凤渊!”就在回到出租车旁,开门要上车的一刻,耳边蓦地传来了一个飘忽的声音。尽管马路两旁人声鼎沸,四周嘈杂不堪,可我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出来,是小红叶的声音! 联想到昨晚听到的,那个不真切的冥王的声音,我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声。几乎是同时,飞快的冲进出租车,对司机喊道:“师傅,快,送我去城东电影院!” 一百五十、没理由放弃! “师傅,麻烦你快一点,拜托了!”我紧紧抓着电话,看着上面拨出去的号码始终都无人接听,指关节攥的泛白,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催促司机了。 “滴滴--”司机狂按着喇叭。面对前方堵成一片的道路,火气也跟着蹭蹭的冒了上来,“小姑娘啊,你催我也没用。你也看见了!除非我的车长出一对翅膀,不然你有这个能耐你来开!” “……”我没有接话,用力的咬住嘴唇,整个人慌得像在大海上漂,晃晃荡荡的怎么也靠不到岸。一边只能坐在车里干着急,一边在心里无助的祈祷--凤渊。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就在电话再一次拨出去,还是无人接听,我心里隐隐开始有些绝望的时候,狭窄的车厢里蓦地响起了我自己的手机铃声:“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这一瞬间。我险些激动的没从座位上跳起来:是凤渊,凤渊给我回电话了!记帅余才。 “喂,凤渊!你在哪里,干嘛不接……” “你好,请问你是小鱼儿吗?”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里传来的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了。听上去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估计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没错。我是!”这个节骨眼上,我才没工夫去想凤渊真的跟别人跑了。 因为太过紧张,我握着电话的手指在抑制不住的发颤,连声音都变了,黯哑的像带着哭腔:“请问我男朋友人在哪里,为什么他的电话会在你这里?” “那你就是患者的女朋友了?”电话那头不答反问,随后也不等我应声,又兀自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是市第二人民医院,患者在电影院门口晕倒,被路人送到了我们医院。” “现在病人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急需交入院押金,请你马上来医院一趟。” “你是说,我男朋友在市第二人民医院?”明明听得一清二楚,我的脑子却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转不过弯来,跟着鹦鹉学舌的说了一句。 “是的,别再耽误了,快点来交押金。”那头说完,便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几秒钟的错愕之后,我像疯了似的抓住前座椅背,猛的冲司机喊道:“师傅麻烦调头!”随后用最快的速度报了一遍小区名字。 也幸好,路虽然堵,堵的却是开往市区的方向。我的小区在市区反方向,不仅没有堵车,还空荡荡的很。 在我的连番催促下,司机就差没把汽车当飞机开了。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我的小区楼下。我关车门前还不忘了叮嘱一句:“师傅,给我十分钟,我很快就下来!” 我一口气跑进家门,不明所以的阿贪看到我回来,兴奋的蹿得老高。我一心惦记着凤渊,哪有时间陪它耗,当即低喝了一声:“走开!” “啊呜--”受挫的阿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摇着尾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走,就这么跟在我脚边。 我懒得理会,心急火燎的打开抽屉,将平时存的钱全都拿了出来。粗略一数只有五千块,担心不够,又将凤渊的小金库拿了出来,之前在影楼拍照收的一万五也在里面。 结果刚打开藏钱的金属饼干盒子,“啪嗒”一声,就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牛皮纸的卡片。我还没捡,阿贪就叼着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也没功夫细看,直接从饼干盒里拿出那个装了一万五的信封,一起混着塞进了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之后没做多想,直接抬脚又要往门口冲。 “嗷呜--”阿贪叫唤了一声,也要跟上来。 我心里莫名一酸,蹲下身摸了一下它的脑袋:“阿贪乖,你凤渊爸爸生病了,我要去医院交钱,你乖乖在家。” 我这话一出,阿贪才眨巴了一下蠢萌的眼睛,自己趴到了沙发上。 急匆匆的冲下楼,车租车又是一阵风驰电掣,终于开到了医院楼下。我不知道凤渊在哪里,只能继续给他的手机打电话,希望有人接听。 幸好老天垂怜,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喂,到了吗?你的医院大厅等一下,我过来接你。” “好的,谢谢!”我感激涕零的挂了电话。 不出五分钟,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头发干干净净扎成马尾的姑娘,和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朝我走过来。 “你是小鱼?”那个护士小姐问道。 “是的,我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我的视线在护士小姐和医生的脸上来回打量,试图想通过他们的表情,来判断凤渊的情况。 “目前来说,患者情况很不好。”医生一边将我引到缴费处,一边沉着声跟我解释,“他被送来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 “虽然经过医院几位专家的合力抢救,暂时稳住了病情,但目前为止我们仍然不能判断导致患者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而且更奇怪的是,医院里所有的仪器设备,和药物对患者都起不了任何作用。”说到这里,医生顿了一下,一脸同情的看向我,“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男朋友醒来的几率很渺茫,或许……情况可能还会更糟糕。” 重度昏迷?醒来的几率很渺茫?或许情况会更糟糕?短短的一句话,接二连三的打击,砸的我脑袋发懵--按照医生话里的意思是,现在重度昏迷,反倒是最好的情况? “人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吧。”在医生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护士小姐已经带着我到了住院部。 我站在病房的走廊上,人还没进去,就已经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凤渊。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我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结果在即将靠近病床的一刻,脚步反倒停了下来。看着病床上,双眸紧闭,脸庞白的毫无血丝,仿佛永远都再也醒不过来的人,我反倒不敢靠近了。从前只知道近乡情更怯,到了如今我才晓得,比这更让人恐惧的,是生离和死别。 “凤渊……”短短的几步路,像是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一般,我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人的脸。冰凉,苍白的泛着冷意,没有一丝生气。 “这是患者的手机,请保管好。”护士小姐察觉到气氛不对,将凤渊的手机递到我的手里。 “你在这里好好照顾患者,有什么问题,按床头的电铃。”医生在临出门前,最后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们医院里的设备和药物,对患者都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所以不敢轻易乱用,希望谅解。” 随后听到病房的门开合了一下,等到医生和护士小姐离开,四周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凤渊?”讷讷的喊了一声,“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不陪我看电影,不送我礼物都没有关系……” “但是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终于,一路来一直绷得紧紧的一根弦,在手指触碰到凤渊脸庞的一刹那,“啪--”的一下,断成了两截。 胸腔疼的发闷,喉咙涩的发紧,偏偏眼眶干的很,眼泪怎么都留不下来:“你今天,都还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呢?” “醒一醒,咱们回家了,好不好?”手指紧紧的攥住了凤渊放在一侧的手,心里明明清楚的知道,凤渊不可能就这样被自己喊醒,可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幻想奇迹会出现。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躺在病床上的凤渊,整个人沉沉的陷在病床里,一丝要醒来的迹象也没有。黑色的长发一直没有剪去,披散在肩头,反倒映衬的他消瘦的脸颊更加苍白。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如今却像陨落天际的流星,光芒不再。 “……”就在我还想开口,试图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握住他的手突然触碰到了他的掌心里,捏着一个东西。 等到慢慢的打开来,看清楚是什么,眼泪这才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倾泻了下来--是电影票,两张被捏的皱巴巴的电影票。 哪怕没有看见当时的情景,我都能轻而易举的想象到,凤渊拿着两张新买的电影票,站在人来人往的电影院门口,望着攒动的人群,等我出现的画面。 只可惜,我看着电影票上的放映时间,这场电影,注定一辈子都看不上了。 握着凤渊冰凉的手,像一尊雕塑一样,就这么静静的呆坐了一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视线落在他憔悴却依旧显得俊美的脸庞上,最终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医生只是说,凤渊醒来的几率很渺茫。这就表示,依然还有醒来的希望。既然还有希望,那么我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又算个什么事? 连幽冥死地这样恶劣的环境,我都将凤渊救回来了,没道理在这种还有希望的情况下,自己就先放弃了! 想到这里,我也不再期期艾艾,重新打起精神,将电影票和凤渊的手机放进了包里。然后打算去医院楼下的超市买些日用品,留在病房里好好看护凤渊,直到他醒来为止。 就在拉上背包拉链,要起身的一刻,我的眼角蓦地瞥到躺在包里的一封信。顿时一下子回想起来,当时拿钱的时候,是从凤渊小金库的饼干盒子里掉出来的。原先我还以为只是张卡片,没想到是一封信。 一百五十一、值得 我拿出信封,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的人,慢慢的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在看到信纸上,已经有些淡化的墨迹时,我就知道。这封信应该已经躺在饼干盒子里很久了。起码,肯定不是凤渊这两天才写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十余行字。 坏东西: 钱都在这个盒子里,虽然不多。但等你到大学毕业,作为学费已经绰绰有余。生活费方面,你平时节俭,开销不大。况且懂得自食其力,我倒不担心你会饿死街头。 而且,我已经和老板娘打过招呼。以后百分之五的酒水回扣,会划到你的名下。至于收小费,就免了,我不放心。 还有阿贪,它曾经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对你忠心的很。以后一人去夜宵城上班,可以带上它。若遇上什么事,别慌。动动你的脑瓜子。我说过。以后凡事,都要靠你自己,别让我失望。 最后,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别哭,我的小鱼儿。 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离开。都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值不值得。 为了你,我凤渊,值得。 等我看完,信纸的边缘,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眼睛盯着上面,一笔一划都分外有力的每一个字,奇迹般的,我还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信上面的每一句话,全然没有平日里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的人,半分不正经的样子,口吻严肃的不能再严肃。除了最后一句话,稍稍泄露了一丝情绪,整一封就是不折不扣的遗书。将他所有要交代的,不放心的,都着重说了个遍。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猛然回想起来,在冥界的时候,当时冥王那句:“而且,你明知道现在的你,一旦离开冥界……”没有说完就被凤渊打断了的话,后面半句,意味着什么。 也是到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回来的第一天,凤渊跟老板娘打完电话,会说:“去餐馆打工,是想为老婆多攒点钱。” 而我当时还跟白痴一样,义正言辞的帮他纠正:“错!不是为了我攒钱,是我们!” 原来,从回来的那天开始,凤渊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拼命的为我攒钱。 在明知道我练枫棱辛苦的情况下,还软硬皆施,百般逼迫我加强练习。一切都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而又实在放心不下我,才会执意如此。 凤渊,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非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扛在自己的身上?直到全部安排的天衣无缝,稳稳当当的捧进我的手心,你才肯放心? 尽管我心里清楚的知道,当初凤渊之所以会拒绝冥王的好意,宁可强撑着拖到今天,也不愿回去。都只是因为,他不想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而妥协和我分开。 可是,我是你的爱人啊,不是需要你百般呵护的孩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够给我一个,陪你一起分担的机会呢? 想到这里,原本只是边缘有些皱巴巴的信纸,此刻已经整个被我攥进了手心里。手臂,连同身体,因为太过用力,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叶小鱼,说到底,还是你不够强大。否则,凤渊也不至于次次为了你,身陷险境! 而你,仅仅只是学个枫棱,就怨声载道。在凤渊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时,你只会一味的在心里抱怨他不愿意和你说实话。 但扪心自问,即便他说了实话,你又能帮到他几分?你究竟,还要依赖他到是么时候! 呵呵,说来说去,始作俑者,还不都是自己? 不,等等!就在负面情绪即将爆棚的之际,被我及时打断了。叶小鱼,你是有千般错,但现在不是你自我反省的好时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么救凤渊! 对,冷静点,仔细想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低着头,开始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的理了一遍,同时也意识到了很多之前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既然凤渊一早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除了问题,要是阳间的破医院能够治好他的病,他也不至于会拖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那个医生刚才说的话,我的心不禁再次揪了起来--无论我花多少钱,凤渊留在医院里,只有死路一条,永远都别奢望他还能醒过来! 找冥王!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雌雄莫辨,又冷漠异常的男人。他是凤渊的父亲,又是冥界的主宰,他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 尽管求冥王帮忙,会有违凤渊的初衷,但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只要能把凤渊救回来,来日方长,我和他总有机会再聚! 可希望燃起的一瞬间,转念一想,又熄灭了。一直以来,对于冥界那边的人,都是他们主动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他们,更不知道要怎么过去。即便上一次去幽冥死地,也是小白偷偷来报信,我才有机会混进去。而现在,我根本连小白都找不到,更别妄想再去一趟冥界了。 小红叶,小红叶或许会有办法!但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又放弃了。每次她都是神出鬼没,和冥界那边的人差不多。只要她不找我,我根本看不到她。 我怎么办?明知道呆在医院里,每过一秒钟,凤渊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吗? “别着急,即便我今天不说,相信你也很快,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在我苦思无果,绝望再度爬上心头的时候,脑海里蓦地想起来昨晚沈白鳞在我耳边说的一番话,“还有,我保证,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的。” “而且到时候,一定是你哭着,来求我。” 没错,沈白鳞!既然昨天晚上沈白鳞能轻而易举的识破凤渊的变化,又对着我说出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那他一定也料到了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咬了一下唇:以上种种,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他有办法救我的凤渊? 不管有没有办法,如今摆在我面前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找沈白鳞! 打定主意,我不敢再浪费时间,想到昨晚上沈白鳞给我打过电话,我赶紧拿出手机,翻出了通话记录,按了回拨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然而满怀信心的拨出去,得到却是一个冷冰冰的机械的女声,整个人瞬间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目光定定的看了一眼凤渊。在走出病房前,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在他冰凉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凤渊,只要还有希望,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想罢,我打开门,飞奔出了病房,朝医院外面跑去。既然沈白鳞不接电话,那么我就直接上影楼去找他! 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我顺便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请长假。因为凤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不可能离开他去上班,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跟老板娘说一声。 好在医院离影楼不算远,加上我的一路催促,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不用找了!”把钱塞给司机,连零钱都没要,就急匆匆的下了车,径直朝影楼方向跑去。 而然还没等我靠近,心已经在眼睛看到大门上,那把死死扣住的锁之后,痛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置信的走上前,拽了拽冰冷的铁锁,喃喃自语了一句。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一家影楼,早不关门,晚不关门,为什么偏偏等我有事相求的时候,就关门了呢? 难道这个沈白鳞,是存心的?除了这一点,我还真想不出其他别的原因了。 “沈白鳞,你出来!”即便事实如此残忍的摆在眼前,我还是不甘心的捶打着玻璃门,扯着嗓子大喊,“沈白鳞,我来求你了,求求你出来!” “求求你,帮帮我……” 连喊几声,都无人应答。我知道,事到如今,这唯一的办法,我也不得不放弃了。记节何划。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甘心,可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只能先离开这里,回医院再从长计议。 一百五十二、我命由我 当我再次返回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冬天萧瑟的寒风呼呼的刮着,临近年关,医院门口也不似往日那么拥挤,显得冷冷清清。 我将钱递给司机,心事重重的抬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又把身上的大衣紧了紧,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够让自己暖和一点似的。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我这才抬脚往里走。 “小鱼儿……没时间了……”就在脚步迈上石阶的一刻。阴冷的北风中,突然夹杂着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吹到了我的耳边,“快去,救凤渊……”记节讨亡。 是小红叶!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我的脚步顿时一滞。整个人定在了原地。与此同时,之前浇灭的希望再次被点燃--老天垂怜,尽管没有找到沈白鳞,但是只要小红叶出现,就表示我还有救凤渊的机会! “小红叶,你在哪里?”我的视线飞快的朝晦暗的四下扫了一圈,除了偶尔几个路过的行人,根本没有看到小红叶的踪影。“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凤渊?” “小鱼儿,安静下来,听我说。”我话音刚落,小红叶的声音便再次出现了。 和刚才的虚无缥缈不同,这回紧贴着我的耳朵根,听得十分真切:“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能救凤渊的,只有你。” “你说,只要能救凤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就知道,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因为没有灵力护体,加上之前在幽冥死地大伤元气,经受不住阳间烈日的侵灼,才会导致凤渊变成如今这样。”说道这里,小红叶低低的叹了口气,“小鱼儿,为了凤渊,你真的愿意做任何的……尝试吗?” “我愿意!”想也没想,我大喊了一声。 正好这时有人从医院里出来,见我莫名其妙对着空气大喊大叫,眼神诡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便像躲瘟疫似的绕道走远了。 “我说的尝试,也许会让你送命。”沉重肃穆的语气,即便此刻看不见小红叶,我也能够想象她脸上的表情有多凝重,“甚至,可能会比死亡,更可怕。” 现在除了眼睁睁看着凤渊离开,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之外,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我只要他回来,其他都不重要!” 我清楚的知道小红叶的话,绝对没有半分危言耸听的意思,但比起失去凤渊,无论什么样的办法,我都愿意去尝试! “我是糊涂了,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又何必问你呢?”小红叶轻笑了一声,随之口吻变得比之前更严肃起来,“小鱼儿,要救凤渊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帮他恢复灵力,那么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但偏偏,目前最大的问题本身,就是如何帮凤渊恢复灵力。” “我该怎么做?”我知道,既然小红叶这么说,就一定有帮助凤渊恢复灵力的办法。 “手链,只要有那用串凤渊的逆鳞作成的手链,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小红叶的声音,在清冷冷的四下,一字一顿,如凿子一般重重的敲在我的心尖上。在给我带来希望的同时,也毫不留情的将我打入了无底深渊--手链,那条手链,在幽冥死地的时候,早已灵力尽失,变成粉末消散了。现在,我又要上哪里,去将它寻回来? “小红叶,我……”一时间,我竟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绝望的,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而是希望明明曾经就在自己的手上,却在不经意间,又被自己亲手毁灭了。 “小鱼儿,那不是你的错。”感受到我的绝望,小红叶的声音微不可查的轻柔了几分,“手链的事情我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现在才需要你去涉险,将手链重新找回来。” “真的还能,再找回来吗?”短短几秒钟之内,犹如坐过山车,刚刚跌进低谷的心情,因为小红叶的话,又再度燃起了希望。 “能!确切的说,是回到过去,将手链完好无损的找回来!”说到这里,小红叶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下来,“小鱼儿,这也就是我说的,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回到过去?我脑袋一懵--小红叶的意思是指,我要回到前世,在自己还是小红叶的时候,去将手链取回来吗?可为什么,小红叶要说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因为一旦回到过去,你就将身不由己。”看穿我的心思,不等我发问,小红叶兀自解释道,“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既定的轨道。尤其是你,也就是当时的我,死亡的事实。” “小红叶,你究竟是怎么……”一个死字,无论如何,我都问不出口。 “不重要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小红叶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怨怼,有的只有宁静和释然,“因为我最终,守护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不知怎么的,小红叶的话,让我突然就想到了凤渊最后留给我的那封信,和信上写的那句话--为了你,我凤渊,值得。 为了凤渊,作为当时的我,小红叶,一定也是同样的心境吧。 “切记!一旦你改变了结局,不仅不能活着将手链带回来,还会永远留在过去,迷失在无尽的轮回里。” “到时候,别说救凤渊,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说到这里,小红叶非常郑重的,一字一顿的提醒我,“所以小鱼儿,为了凤渊,也是为了你自己,凡事都必须三思而后行,千万别冲动!” “嗯,我记住了!”就像在用自己的生命起誓一样,我也同样郑重的回答道。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清冷的空气里,小红叶的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欣慰,“只要你拿回有灵力的手链,凤渊就还有回来的希望。” “至少,情况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糟糕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有了手链,还是不能让凤渊醒过来?”我都有些糊涂了。 “是的,手链只是一个重要的媒介,能够确保凤渊的魂魄不受人间阳气的侵蚀。”随着夜的加深,四下北风也愈发的猎猎作响,吹得我睁不开眼睛。 但耳边小红叶的声音不仅没被吹散,反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所以,一旦你拿到手链,平安回来,千万不要逗留,马上想办法离开这里。” “带着凤渊去找他的母亲,她是如今唯一一个,能够用手链,将凤渊救回来的人。” “凤渊的母亲?”那不就是冥王的老婆?难道她不在冥界吗? 想到凤渊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母亲,我对她的情况也一概不知,心里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到时候,我该带凤渊,上哪里去找她?” “西北极寒之地,无日之处,凶险万分!”小红叶又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所以说小鱼儿,这一次是凤渊和你共同的大劫,等你拿回手链,才是这个劫难真正的开始。” “我不想动摇你的决心,但是有一句话,还是说在前面的好……”说到这里,小红叶口吻一滞,带着深深的无奈,“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这是让我放弃凤渊的理由吗? “……”我死死的咬住了唇,手心攥紧,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命由我,不由天。” 为了凤渊,说什么,我都不会退缩! “小鱼儿,谢谢!”这一声感谢,整整穿越了一个时空。是曾经的自己,对现在的我,做出的最好的肯定。 可是比起她对凤渊的义无反顾,甚至最后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这里,我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又赶紧追问道:“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回到过去?” “这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小红叶沉思了一下,复又说道,“要回到过去,必须集齐两样东西。” “一是取三月内下葬的,少女新坟上柏树的七滴露水。二是取上古海怪,蜃的七滴血。得到这两样东西之后,将它们混合一起喝下,便能够让时间停滞,回到你想要回到的过去。” 听完小红叶的话,我一瞬间明白了,沈白鳞为什么会对我这样说的真正原因。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料定我会需要他的血。 呵呵,所以他现在突然失踪,也是故意不想让我找到他吗?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废话!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想办法!”我垂着眼睛,心里盘算着上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没有时间了,你今晚必须要将这两样东西找齐。”然而小红叶的话,再一次让我感觉到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以凤渊目前的情况,怕是再也承受不住,明天的太阳了。” “可按你的话来说,即便我今晚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找齐,一旦我回到过去,我根本无法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万一拖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手链拿回来,又有什么用?” “别急,只要你回到过去,现在的时间是完全凝滞的。”看出我的担忧,小红叶轻声的解释道,“至于到时候如何回来,你也不必担心。” “当你在过去真正死亡的一刻,就是你回来的时间,同时……也是我离开的时候。” 一百五十三、咯吱咯吱 “你要离开?”听小红叶说完,我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赶紧问,“要到哪里去?” “小鱼儿……”像是十分的无奈一般,小红叶轻笑了一声,“这个世界。本身就已经不属于我了。你有时候之所以能够看到我,听到我,只是因为我还存在于你的潜意识里罢了。” “当你回到过去,经历过曾经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那么你也就不再需要我了。而我,也最终会成为你身体里面,真正的一部分。” 所以如今的我,不仅承载着凤渊的希望,还肩负着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双重的使命么? “我一定会将手链带回来。找到凤渊的母亲的!”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我只想让小红叶知道,她曾经所有的付出,都不会白白牺牲。 “我相信你!”说到这里,前一秒还清晰可辨的声音,后一秒开始渐渐被呼啸的寒风吞没,“那么小鱼儿。一切就交给你了。”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将手链带回来。千万不要再把它,还给……”后半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听清,就被吹散在了北风中。 “小红叶,小红叶?”我急切的大喊了两声,然而这一次,回答我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小红叶早已不知所踪。 听到我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又有几个从医院走出来的人,拿怪异的眼神瞅了我两眼,绕远了。 我懒得理会,低头思忖了一下--小红叶说,不要再把手链还给谁?凤渊吗?但仅仅只是狐疑了几秒钟,我就放弃了。 想不明白就算了,只要回到过去,一切自然见分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集齐小红叶说的那两样东西--七滴露水和七滴蜃的血。 现在沈白鳞无处可寻,与其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浪费时间,不如先把能找到的东西先找到,再另做打算。 既然是要三个月以内少女的新坟,那么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去公墓找,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看了下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不到。原本还想去病房看看凤渊,但为了节约时间,还是放弃了--如今生死关头,实在由不得我磨磨唧唧,儿女情长。 随即不再犹豫,调转方向,冲进了旁边的小超市。麻利的买了一只最小号透明带盖子的玻璃杯,一把质量过关的手电筒,和几节备用电池。准备完这些东西之后,也不迟疑,腿脚利索的跑到马路对面,伸手打了辆车。 一坐上,我就对司机说道:“师傅,送我去城郊的公墓,越快越好,我给双倍价钱!” “呃……没问题!”这大晚上的一听我要去公墓,司机原本想开口拒绝我,但在听到“双倍价钱”四个字后,立马语气一变,爽快的答应了。记节乐弟。 虽然我一向小气又抠门,把钱看得很重,但不得不承认,在真正遇上大事的时候,能用钱解决的,反而是最简单的。 冲着“双倍价钱”的面子,司机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一路飞驰出去,朝郊外的公墓赶。尽管也很好奇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去公墓干什么? 但因为看我心事重重,一脸阴沉的样子,最终只是趁着等红绿灯的当口,奇怪的瞄了我两眼,识相的没有来搭话。也感谢他的配合,仅仅过了半小时,我就到了城郊外的公墓大门口。 “小姑娘,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到这公墓里来干啥?”司机临走时最终没忍住,头伸出窗外,关切的问了一句,一边说眼睛还一边警惕的朝黑黢黢的四下瞟:“你要真有什么急事,就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你看成不?” “谢谢师傅,不用了。”下车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司机,随便打了个马虎眼,“等会我家里人会来接我,好意心领了。” “那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可当心点!”说完这一句,司机一踩油门,跟屁股后面着了火似的,一下蹿出去老远。 司机走后,我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公墓大铁门的旁边装了两盏昏黄的钨丝灯泡外,黑漆漆的郊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别的照明物了。加上是冬天,寒风这么一吹,原本就阴森森的地方,更加显得萧条死寂。 大晚上一个人来公墓,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尤其是在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怪的情况下,心里会愈发没有底。但是害怕归害怕,找东西归找东西,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 我将衣服拉链拉到顶,又使劲的攥了攥手心,暗暗给自己打了一下气,这才迈开脚步朝大铁门走去。 结果到了跟前却发现铁门是上锁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无奈之下,只能绕过铁门,顺着公墓的外墙找突破口。也幸亏运气好,打着手电筒,约莫找了十几分钟,就在一侧的围墙底下发现了一个“狗洞”。看边缘毛毛糙糙的,应该不是人为的,倒像是某种动物用爪子给硬生生刨出来的。 管他这个洞是怎么来的,只要能进去就行。我用手电筒照着,横竖一估计,以自己的身板要钻进去应该不是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以防被卡住,我还是脱掉了外套。 就这样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挪动身体,费了好大一番劲,我终于钻进了公墓的里面。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和公墓里面相比,刚才在外面的感觉完全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大片的坟茔黑压压的紧紧挨在一起,在同样黑压压,又郁郁葱葱的松树和柏树的掩护下,仿佛长出了一对一对看不见的眼睛,在夜幕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那种被窥探的毛骨悚然感,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慢慢的爬上心头,我禁不住从里到外打了个寒颤。 叶小鱼,假如仅仅只是这样,就把你吓住了的话,那你也别瞎折腾,赶紧回家洗洗睡!我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打着手电筒,开始一个墓地一个墓地的找起来。 三个月以内的,还要是少女的新坟,单是这其中的一个条件,就能将这里的墓地排除一大片。 我不敢开小差,全神贯注的盯着每一座经过的墓地,查看墓碑上面的照片和日期,仔仔细细的寻找。结果一个多小时过去,眼睛都花了,别说是少女的,就连三个月以内的,也只找到了两座,还都是年近古稀的两位老爷爷。 我抬手看来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了。顺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直起身看了一下前方的墓地,这才重新弯腰找起来。 是的,照这个情况下去,我要担心的已经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了,反而更担心另外一个新冒出来的问题--万一将这片公墓都找遍了,也没有我要找的墓地,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尽管这么想着,心里十分的担忧,但眼睛不敢遛弯,同时脚下动作也跟着加快了几分,更加麻利的找起来。时间如流水,在这片死一般寂静的公墓里,一分一秒的过去。前面一大半的墓地已经被我找的差不多了,到目前为止,唯一找到的一座少女的墓也是两年前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顾不上害怕了。我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给逐渐暗下来的手电筒,换了两节新的电池。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手指在抑制不住的发颤,心里隐隐已经嗅到了绝望的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刚装上新电池的手电筒,明亮的灯光不经意间从身旁的一座墓碑上“唰”的一下扫过,整个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哈哈,我找到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以免出错,我一个箭步冲到墓碑旁,打着手电筒又仔细看了一遍--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束着马尾辫,看上去模样不过十七八的小女孩。再看旁边的日期,正是今年的十二月底,也就是上个月的事! 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感谢保佑!虽然知道自己这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做法很不人道。但此时此刻,我实在是忍不住想仰天大笑三声!说不定这整个公墓里,达到要求的,就只有这么一座,却偏偏让我给找着了!不是老天垂怜,是什么? 尽管心里高兴,我也没忘了正事。庆幸过后,赶紧从随身背着的包里取出了新买的玻璃杯,动作迅速的朝种植在墓地两边的柏树走去。借着手电光,我仔细的在绿油油的柏树叶上来回寻找露水。因为冬天不比夏天,加上是柏树,露水收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不过好在只要七滴就够了,在两棵柏树上来回倒腾一番,也算是凑够了。 我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将玻璃杯盖进,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包里。 “咯吱咯吱……”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身旁的墓碑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毛骨悚然的,牙齿咀嚼东西声。 “咯吱咯吱……”在寂静无人的四下,这声音断断续续随着冷风飘进我的耳朵里,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撕扯我的神经。几乎是同时,后脊梁骨一僵,脚底心就蹿上来一股凉意,紧跟着人就定在了原地。 因为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对我说:“小姑娘,既然来了这里,还想空着手离开吗?” 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指甲挠过黑板,扎的人耳膜一阵生疼。 一百五十四、作死 “你是谁?”我站在原地没有动,背对着身,沉着气问道,“想干什么?” 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而且听她的口气。心里多少也明白,对方来者不善。 只是让我觉得有些纳闷的是,为什么感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亩坑技。 “呜呜……我不过是个孤苦无依,又瞎了眼睛的死老太婆罢了。”听到我这样问,对方佯装可怜的假哭了两声。 随即,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又干又瘪的声音,一下子就贴到了我的后脑勺上:“小姑娘。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赏口饭吃吧。” “不好意思,我来的匆忙,没带吃的来。”如此近距离的声音,蓦地让我心里一阵发憷。头皮也跟着像通了电一般,忍不住一阵发麻。 尽管心里难免打鼓,但好歹如今的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这么点小打小闹。还不至于完全被吓傻了。所以嘴上一边小心谨慎的应付着。手一边已经不动声色的摸出了藏在腰间的枫棱。 “嘿嘿,没关系……”对方又是阴恻恻的一声轻笑,没等我反应,紧跟着肩头一沉,一个硬邦邦的脑袋就压了上来,“你自己,不就是一道香喷喷又可口的点心吗?” “老奶奶。你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点心呢?”我僵着脖子,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恶心骇人的嘴脸,“要不这样,您在这里等一会,我回头多买些好吃的给您送过来。” 这么说的时候,握着枫棱的手已经悄悄移到了腰际。 “咯吱咯吱……”结果我话音刚落,从墓碑后面的阴暗处,又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咀嚼声,扯得我太阳穴莫名一跳。 与此同时,心也跟着猛的一沉--难道这里,除了这个老太婆,还有别人? 也不知道躲在暗处的另一个究竟是什么底细,之前我还在心里盘算,对付一个老太婆,自己应该有几分把握。现在反倒有些庆幸自己下手慢,否则贸贸然出手,肯定要吃大亏。 “小姑娘,你当老太婆我好糊弄?”听我这样说,压在我肩头上的脑袋慢慢的朝前移了过来,“你这一走,还能再回来?” 她刚说完,也不等我答话,我只觉得肩头一轻,手电筒跟着晃了一下。随后一张细眼尖嘴,长着棕黄色绒毛的脸,就大刺刺的出现在了灯光底下。 “黄婆子!”短暂的错愕过后,在看清楚眼前这张脸的同时,我一个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可不是当初被凤渊硬生生弄瞎眼睛的那个黄皮子嘛?真是冤家路窄! 我盯着她脸上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眼子,心下也明了,躲在墓碑后面啃东西的,十有八九就是她那个,被凤渊扯断胳膊的儿子了。 “哟!看样子是遇到老熟人了,还叫得出老太婆我的名讳。”黄婆子尖细的嘴巴往上一扯,随即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的声音。” “娘!”就在黄婆子暗暗思索,我打算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耳边突然猛的传来一声粗粝的低吼,“她就是上次被您带到家里来,害得我们被凤王大人惩罚的那个小贱人!” “呵呵!”她儿子话音未落,黄婆子紧跟着一声冷笑,“难怪刚才就觉得耳熟,原来还真是故人来访。” 不好!几乎是在她说话的同时,我只觉的眼前一花,一只又干又瘦,指甲异常锋利的爪子,夹带着“簌簌”的风声,就毫无征兆的逼近了跟前。 这一击来的又快又狠,来势汹汹,虽然我及时往后撤了几步,头一偏给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但还是因为反应慢了半拍,右侧脸颊上被她锋利的指甲给狠狠划了一道口子。冷风一吹,是火辣辣的疼。 “黄婆子,什么叫被我害的,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咎由自取!”躲过一击,我迅速稳住身形,抬手将枫棱横在身前。 一边利用说话声分散黄婆子的注意力,暗暗观察寻找突破口,一边又小心谨慎的矮着身,提防她会再度出其不意的偷袭。 “咎由自取?”听我这样说,黄婆子脸上的表情又狰狞了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道,“小丫头,外出觅食果腹,不过是我们的天性使然,何错之有?” “倒是我们,因为你,才会落得今天这副下场!”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黄婆子空洞洞的两个眼眶对着我,仿佛能够看到一般的,阴沉沉的兀自往下说,“因为你,我们才会被凤王大人惩罚,才会被族人驱逐,才会沦落到现在,只能躲在公墓里靠啃食死人骨头度日,连蝼蚁都不如的地步!” 她话一说完,我立马就想到了在公墓外面,那个自己进来的时候钻过的“狗洞”。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黄婆子挖出来的。 “所以,今天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也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话音一落,紧跟着又是一阵“簌簌”的风声,黄婆子的利爪再度朝我的门面袭来。 这回早有防备,我盯着她飞快向我逼近的身影,不退反进。 手臂一提,嘴角就勾起一个森然的冷笑--被凤渊逼着练了这么久的枫棱,除了树干苹果啤酒罐,我倒还没有机会,真刀实枪的测试过自己的真实水平。 既然你说我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么你,又何尝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刚这么想着,对方已经到了跟前。就在黄婆子如刀刃一样的利爪,贴着我的喉咙划过去的同时。我指尖一拨,在黑暗中隐隐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枫棱,动作麻利的由下往上一切,便听到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我的手!” 下一秒,黄婆子枯瘦的右手腕,便整个被我切了下来,应声坠进了枯草堆里。 “娘!”见此一幕,黄婆子断了两只胳膊的残废儿子,飞快的从墓碑后面扑了出来,“娘,你没事吧?” “呵!”我看着眼前抓着自己的断肢在痛苦嚎叫的黄婆子,和扑在黄婆子身边吓得惊慌失措的她儿子,学着凤渊的样子,从嘴巴里哼出了一声轻笑,“你娘有没有事,你自己不都看见了么?” “真是抱歉啊,第一次有点紧张,下手重了,可别见怪。”漂亮!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这就好比翻身农奴做主人,从前只有被这些鬼啊怪的欺负的满地找牙的份,如今我也能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不过说到底,还是凤渊的功劳。要不是他督促我,也许在黄婆子第一次攻击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我跟你拼了!”就在我享受着胜利的果实,沾沾自喜之际,黄婆子的残废儿子突然大吼了一声,甩着两只空荡荡的袖管,冲我猛扑了过来。 连你娘都栽了,就凭你,也想和我的枫棱较量? 我满不在乎的睨着眼睛,看他冲过来。不慌不忙的将枫棱在手掌心上打了个漂亮的刀花,直到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才握紧枫棱,准备将他一招毙命。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黄婆子的残废儿子在即将贴近我枫棱的一瞬间,骤然身体一滞,来了个急刹车。原本扑上来的身体,飞快的调了个头,撅起屁股,就冲着我的脸,不偏不倚的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屁。 糟糕!我暗呼了一句。在鼻子嗅到臭味的刹那间,我心一沉,知道为时已晚。与此同时脑袋一沉,整个人就直直的向一旁的枯草堆栽了下去。 一百五十五、虎落平阳 像一只完全失去重心的破烂木偶,我被熏得晕头转向,后背着地重重摔了个四脚朝天。紧跟着一阵头晕眼花,四肢酸软,一时半会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丫头,你不是很能耐么?”说话间。黄婆子的残废儿子已经抬起一脚,狠狠蹬在了我的胸口上,“怎么样,我威力无敌的臭屁神功,味道很不赖吧?” “咳咳!”这一下差点没直接把我给蹬晕过去。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从嗓子眼里呛出了几声闷咳。 与此同时心里也明白,变成这样根本怨不得别人。是自己得意忘了形,太过轻敌才会落到这个下场。真是no zuo no die!我再次用自己愚蠢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句至理名言。 “娘,现在要怎么收拾她?”黄婆子的残废儿子冲着我的脸,轻蔑的啐了口唾沫星子,就扭头询问还捧着自己的断肢,在嘶声哭豪的黄婆子。 腥臭的口水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酸腐味,想到之前他躲在墓碑后面吃的东西,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作呕,酸水涌跟着到了喉咙口。 “先挖了她的眼睛,再剁了她的两只手,让她也尝尝咱们受过的苦!”正强忍着恶心,在抓紧时间想着脱身的办法,耳边就传来了黄婆子咬牙切齿的声音。 “最后……”说到这里。黄婆子捏着她的断肢,直起身一步一步朝我逼近:“再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撕下来,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被咱们一口一口的吃掉。” “娘,就按您说的办!”黄婆子的残废儿子一听,立马附和道,“这两天净啃了些没肉的骨头,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这么一来,不仅能填饱肚子,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一解我们的心头之恨了!” “小丫头片子,怪只怪你时运不济。”这么说着。黄婆子已经俯下身,阴恻恻的笑着,一边说一边将残存的一只手,慢慢的伸到了我的跟前,“不过你死了,却救了我们娘俩,临了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我仰面躺着,心急如焚的盯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如尖刀一般锋利的指甲,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叶小鱼,让你粗心大意,让你得意忘形!你死了不要紧,可你怎么对得起还躺在医院里的凤渊,和对你寄予厚望的小红叶! “等……等一下!”就在利爪距离自己还有几公分远的时候,我硬生生的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你们……不能。杀我!” “哦?”估计觉得我妥妥的已经成了他们案板上的鱼肉,黄婆子一听我这话,手上动作一顿,但并没有收回去,狞笑着反问了一句,“给我一个不能杀你的理由?” “因为,我是……凤王的女人!”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话说完整。我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到了现在,还在指望凤渊来救我。而是想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尽快恢复体力。 “哈哈!”不料我话音刚落,黄婆子就像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样。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尖细的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丫头,你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消息不灵通呢?” “现在整个冥界和妖界,有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凤王大人,为了一个无名无分一无是处的女人,已经跟他的父亲决裂,被赶出了冥界?” “恐怕现在,如丧家之犬的他,下场不会比我们娘俩好到哪里去,哈哈!”黄婆子说着,仰起脖子又是一阵大笑。 原来,整个冥界,乃至妖界,都已经知道了凤渊的事。果然,虎落平阳被犬欺!连黄婆子这种不入流的畜生,如今都能对凤渊出言不逊,就更不要提其他人的态度了。 为了我,从灵力到亲情,从名声到性命,凤渊将他所有的一切,都赌上了!想到这里,我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暗暗恨自己不争气的同时,手已经趁着黄婆子说话的当口,悄悄的伸向了掉落在一旁的枫棱。即便身上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起码,有枫棱在手,还有一丝胜算。 “这一次,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了!”黄婆子说着,猛的又欺了上来,细长的鼻子尖都快戳到我脸上了,“所以,乖乖受死吧!” 话落,也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她左手一抬,锋利的指甲再度飞快的朝我的眼珠子刺了过来。 在这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根本容不得我又任何思考的余地。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看着越逼越近的利爪,我狠狠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瞬间,极致的痛让我的脸都在抑制不住的抽搐,却同时也让原本混沌不堪的大脑,即刻恢复了清晰。 紧跟着不敢迟疑,在双眼即将变成第二个黄婆子的时候,早已偷偷握住枫棱的手猛的抬起,飞速一挡。随即就听“铮--”的一声脆响,黄婆子的指甲划过枫棱的刀面,两个利钩一般的指甲尖,就在距离我眼珠子不足五厘米的地方,硬生生被架住了。 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觉得胸腔蓦地传来一阵闷痛,黄婆子的残废儿子又一脚蹬了下来:“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招,我让你嚣张!”说完,紧跟着又是一脚。 “咳咳!”感觉肋骨要断了一般,我一边闷咳着,一边咬牙死死握住枫棱,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星星点点的血沫子,随着我的咳嗽声,从嘴巴里喷出来,溅落到了上方的枫棱上。 我知道,再不想办法,照目前这个情况下去,今晚一定会凶多吉少。先不说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单是现在这样被死死钳制在地上不能动弹,就让我完全处在了劣势。 “呵呵,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变化还挺大的。” 黄婆子仅剩的一只手也被枫棱划破了掌心,此刻粘稠而带着一丝腥臊味的血液,正顺着枫棱一点一点的往下淌,不断的滴落到我的脸上和衣服上。 但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她依旧死死的卡着我的枫棱,冷笑道:“儿子,帮娘一把,先将这个小丫头的右胳膊给撕了。” “好嘞!”一听他娘吩咐,黄婆子的残废儿子立马将脚从我的胸口挪开,跟着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冲我阴阴的一笑:“放心,我牙口好,不会让你痛苦很久的。” 这么说着,已经飞快的俯下身,冲我的右边肩膀猛的咬了过来。围刚土才。 竭尽全力和黄婆子对峙之余,我拿眼角一瞥,蓦地对上那口锋利的尖牙,心中顿时大骇。见此情景,我一点都不怀疑,他能将我整个胳膊扯下来的实力。 就在心中万分焦急之时,我感觉心口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用力攥了一把,紧跟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顺着血液迅速袭遍了全身。刚才疲惫不堪的无力感随之一扫而空,只觉得浑身上下多了使不完的力气。 而与此同时,被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枫棱,也骤然开始一明一暗的闪烁起了诡异的红光。甚至隐隐还能听到,一丝金属发出的尖锐的铮鸣声。 血,是我的血!一瞬间,我立马想到了在冥界,凤渊用我的血抹在枫棱上,大破闫重烈手下的场景。 仅仅迟疑了几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在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也不等黄婆子的残废儿子挨近。我右手飞快的松开枫棱,一击勾拳就狠狠砸在了他,即将挨近我肩膀的下巴上。前后不过数秒,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紧跟着在黄婆子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我握着枫棱的左手一转,一道红光闪过,枫棱已经如离玄的箭,飞出了我的掌心。下一秒,直接将黄婆子距离我不过几尺之遥的左手腕,也给整齐划一的切了下来。 “啊--”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声惨叫齐刷刷彻响在寂静无人的夜空中。 一百五十六、丧家之犬 趁着他们两个自顾不暇之际,我赶紧单手撑地,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后提着枫棱,用手背一抹嘴角渗出来的血渍,盯着不远处在哀嚎的两个身影,沉着气冷冷的开口:“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丧家之犬么?” 一字一顿,“丧家之犬”四个字,几乎是被我一丝丝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在天黑风高的月光下,这阴冷的公墓里,此时此刻提着枫棱。又糊了一脸血的我。在黄婆子他们眼中,无异于来自地狱索命的厉鬼。 “什……什么?”由于被我一拳揍的太狠,黄婆子的废物儿子说话都不大利索了,听到我这样问,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 “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说话间,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冷笑。 也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双眼一眯。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枫棱,便如出鞘的利剑,骤然飞出去,直接刺穿了黄婆子废物儿子的膝盖。 “啊--”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他便失去支撑,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又因为没有双臂。此刻这么看过去,就像一条卑微的蛆虫,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黄婆子看不见,听到惨叫声,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她,脸色却先变成了一片死灰。 “别担心,你儿子很好。”我压低视线,冷冷的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 因为之前吃过一次亏,这次也不敢再贸然轻敌,警惕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又继续对黄婆子说道,“我不过是在教他,怎样做一只合格的丧家之犬罢了。” “毕竟,狗是不需要像人一样,站着行走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滴!以前只道凤渊睚眦必报,得理不饶人。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为什么从前一遇到我的事,凤渊就会变得如此斤斤计较。 原来道理很简单,纯粹出于护犊子心理--我喜欢的人,我自己再怎么埋汰,再怎么欺负都没关系。但别人若要敢动一根毫毛,说一个不字,必定叫对方数倍奉还! 如今,你们敢说我的男人是丧家之犬,那么现在,我就让你们尝尝,当丧家之犬,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臭丫头,你竟然敢伤我儿子,我跟你拼命!”黄婆子因为极度疼痛而在不断抽搐的脸,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又狰狞了几分。 但没等她有所行动,我已经右手轻轻的一拨,和我心意相通的枫棱得到示意,立马调转方向,闪烁着红光朝黄婆子的膝盖刺了过去:“既然这么舍不得,那你就一起来陪你的儿子吧。” “啊--”几乎是同时,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枫棱故技重施,也在黄婆子的膝盖上洞穿了两个窟窿眼子。 一瞬间,鲜血汨汨的涌上来,寒风一吹,阴冷的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看着两个疼的在地上不住打滚的身影,我这才收回枫棱,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怎么样,现在知道如何做一只丧家之犬了吗?” “臭丫头,有种你就痛痛快快的,把老太婆我给杀了!”黄婆子虽然看不见我,但是耳朵很灵光,空洞洞的眼眶根据我说话的声音,准确无误的朝我看过来。 “娘啊,我好疼啊,我的脚不能走路了!”在她说话期间,黄婆子的废物儿子还在没出息的哀嚎。 “啧,感觉好像总少了些什么?”我佯装不解嘟囔了一句,但很快又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既然狗是不能站着走路的,那又怎么可以学人说话呢?” “你又想干什么?”黄婆子撑着胳膊肘,努力的想从地上爬起来,被我一脚踩住了脊梁骨。 “我不干什么,只是教你们做狗的道理。”话落,枫棱脱手,对准黄婆子的废物儿子,两侧的肩胛骨狠狠的刺了过去。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娘啊,救我!” “今天栽在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儿子是无辜的,你放了他!”黄婆子没有手腕的两个胳膊,在冰冷的空气中猛烈的挥动着,也不知道是想抓住我,还是在向我求饶。 “这就是你们认错的态度?”我不慌不忙的将手一挥,枫棱再度朝黄婆子的废物儿子飞去。这一次的目标,是脚踝。 时隔不到一秒钟,阴森森的公墓里再度彻响一声凄厉的惨叫。 当枫棱洞穿黄婆子的废物儿子两个脚踝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像极了曾经的凤渊。冷酷,暴虐,没有一丝怜悯。围介围划。 但奇怪的是,这种感觉非但没有让我觉得害怕,心里反而充满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感。就仿佛此刻,凤渊就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在默默的注视着我。 随着惨叫声再一次落地,四周弥漫的血腥味也变得愈发浓重了。因为接二连三的重创,和失血过多,黄婆子的废物儿子最后连嘶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呜咽。 “求……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在残酷的手段镇压,和不争的事实面前,一直嘴犟的黄婆子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们也是被逼走投无路了,假如没到绝境,我们也不至于躲在这个公墓里苟且偷生。” “看来,你们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淡淡的睨了一眼趴在脚底下的母子两,知道她的废物儿子正看着我,故意将闪烁着红光的枫棱在手上打了个刀花,神情慵懒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黄婆子的儿子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枫棱,急忙喊道,“我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我不配说话,汪汪汪!” “是是,老太婆我也是一条狗,汪汪汪!”这母子两为了活命,也是蛮拼的,“所以姑娘,求求你,看在我们已经得到教训的份上,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跟您作对了!” “呵!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我冷笑了一声,“不过,看在你们表现还算不错的份上,今天就饶了你们一次。” 我没有想过要赶尽杀绝,见他们这样也懒得再计较。再者,就算我不杀了他们,这一身的伤,也够他们受了,又何必再脏了我的枫棱。 话落,我抬手看了眼时间,心里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句。这么一来二去,竟被他们母子两浪费了半个小时。 “但假如还有下次,你们心里应该清楚是什么下场。”无意再逗留,说完这句话,我将踩住黄婆子脊梁骨的脚一撤,就转身朝手电筒掉落的方向走去。打算尽快离开这个公墓,去找沈白鳞的下落。 就在我弯腰低头捡手电筒的一瞬间,感觉后脑勺传来一阵凉意,耳边莫名的带起了一阵“簌簌”的风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也不回头,迅速拾起手电筒顺势朝地上一滚。与此同时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紧贴着我的眼角飞了过去,落在了不远处的枯草丛里。 定睛一看,居然是黄婆子的其中一只断手,锋利的指甲尖上还沾着猩红的血丝。假如刚才一下没躲开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果然,还是我太仁慈了吗? “我……我错了!姑娘,再饶了我这一次吧。”黄婆子见我躲过,自知大事不妙,赶紧求饶,“汪汪汪!我是条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再原谅老太婆这一回吧。” 我一边听着黄婆子求饶,一边面无表情的朝公墓的大门口走去:“我可以再原谅你一次,但你,要为你儿子的死……负全责。” 不等话音落地,下一秒,我头也不回的,将红光渐渐微弱下去的枫棱狠狠朝后一掷--死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此。 “啊--”寂静的公墓上空,又响起了两声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惨叫。只不过,一个是最后一声,另一个,却将永远活在这最后一声的惨叫里,无法超脱。 我一边加快脚步往外赶,一边在心里暗暗的想:估计今天,应该是这个公墓除了清明节之外,最热闹的一天了。 一百五十七、有喜欢过的人吗 “咳咳!”顺着原来进去的“狗洞”钻出来,刚到外面,我就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的发疼。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大剪刀在绞一样,险些两眼一花,差点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这是怎么回事?我捂着胸口,纳闷的低头看了一眼红光不再闪烁的枫棱--之前还充盈在身体里。觉得怎么都使不完的力气,在枫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后,也仿佛像漏气的皮球一样,莫名其妙跟着消失了。 不仅如此,整个人反而觉得比原来更加疲惫了。就连身上被黄婆子的废物儿子狠狠踹过的地方。之前一点都不觉得痛。而现在也一抽一抽,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难道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像凤渊曾经说过的那样,以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完全驾驭枫棱吗?那究竟要练到什么样的程度,枫棱才能真正被我随心所欲的掌控,而不再受后遗症的影响呢? 尽管心里困惑,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我也无瑕去深究。匆匆瞥了一眼即将指向十二点的手表。打着手电筒,忍着钻心的痛,以最快的速度朝外面的大马路跑去。 打车过来得时候,我粗略的算过。从这条僻静的小路开车过来到达公墓。一共花了十多分钟。那么现在我只要这样不停的跑,就一定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主干道上。只要到了外面的大马路上。就有更大的机会打到出租车,尽快赶回到市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没有出租车,到时候也可以厚着脸皮拦一辆私家车下来,毕竟这年头还是好人多。 “滴滴--”就在我跑得满头大汗,隐隐能够看到前方路灯闪烁,听见车流川息之际,身后猛的亮起了一束强烈的灯光,跟着就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喇叭声。 有车!我心中大喜,急忙转过身,回头看去。随即一辆从公墓方向的小路开出来的,白色的宾利私家轿车,就这么大刺刺的映入了我的眼帘。见到我招手,在距离自己不过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您好,请问您是去哪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噌噌几步跑上前,轻轻的敲了敲玻璃窗,礼貌的问道,“如果到市区的话,能不能麻烦您,顺路捎我一程,谢谢了!” “哟,小辣椒!”正当我满怀期待的看着玻璃窗被一点一点的摇下来,耐心等待对方答复的时候,寂静的四下便毫无征兆的响起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看来咱俩的缘分,还真是不一般吶!” “怎么是你?”我瞪大了眼睛,不置信的看着坐在车里,此刻正冲着我笑得一脸邪气的沈白鳞,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啧啧,看起来,你好像并不希望见到我。”听我这样说,沈白鳞故作无奈的耸了一下肩,冲我挥挥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咯,拜拜!” “诶,等等!”一见他要走,我赶紧回过神,也管不上危不危险,伸手就掰住了玻璃窗,将整个人都挂在了车外面,生怕他随时会开走一样,急切的喊着:“大哥,求求你别走,我真的有急事找你。” 最终,看在我认错态度比较度积极的份上,沈白鳞打开了车门,大发慈悲的让我坐了上去。 “不过是两只不成气候的黄皮子,就把你弄得这么狼狈,当初要杀了我的那股子狠劲,上哪里去了?”我刚一坐上车,沈白鳞就鄙夷的埋汰了一句,说着丢了包湿巾给我,“赶紧把你的脸掇拾掇,免得一会儿进了城,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谢谢!”我条件反射的接过湿巾,才擦了两下,动作就定住了,诧异的看向他:“你跟踪我?”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面对我的质疑,沈白鳞发动汽车,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勾了一下好看又凉薄的嘴角,“我可是不放心,才特意赶来保护你的。” 所以,当我在医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又心急如焚的打车去影楼,扑了个空的时候。其实这货一直没有离开,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悄无声息潜伏在我的四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甚至最后还吃饱了撑的,跟我来了公墓?我怀疑这个大海怪,脑子不是被门挤了,就是被驴踢了。 “既然你也在公墓里,当时我差点死掉,你怎么不出手帮我一下?”不要误会,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潜意识里将沈白鳞当成了熟人,而和黄婆子他们相比,他显然要稍微让人觉得亲切可靠那么一丢丢。 结果我话一出口,就立马被对方呛了回来:“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们很熟么?” “……”确实,他没这个义务帮我,我也不是他的什么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短短一句话,字字在理,竟让我无言以对。 “假如,连这么点小风小浪都摆不平,那你还是趁早歇歇,也别浪费时间救你那废物男人了。”见我不答话,沈白鳞也不介意,多情的桃花眼略眯了一下,盯着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兀自往下说道,“免得到时候人没救回来,反倒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就算搭上我这条小命,也在所不惜。”虽然沈白鳞自顾自看着前方,视线并没有落在我这里,但我还是目光定定的看向他,一字一顿的开口,“你当初不是说,保证我会哭着来求你吗?” “虽然现在是你来找的我,而且我也确实哭不出来,但我是真心实意的求你。”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将藏回腰间的枫棱抽了出来,把手柄处朝向他,“只要你愿意帮我,等我救回凤渊,我这条小命就是你的,任由处置!” 想到这个大海怪之前总是处处和我过不去,一定是记恨在海边被我刺中的一刀。所以为了让他答应,我才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枫棱,以示我求他办事的诚意。 “呵呵!小辣椒,你该不会是被那两只黄皮子给气糊涂了?”沈白鳞目光冷冷的睨了一眼我手中的枫棱,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我要你的小命做什么,能当下酒菜吗?” “更何况,等你那废物男人一醒来,你这条小命还能不能给我,就不是你说了能作数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白鳞睫毛浓密如扇子的桃花眼了然的眯了一下,在幽暗的车厢内,显得有几分狡黠。这一瞬间,我竟觉得这样的沈白鳞,和凤渊有几分相似。 他说的没错,我之所以这么大方的说要将小命,在凤渊救回来之后交给他处置,是耍了小心思的。因为我料定,凤渊一回来,这个沈白鳞就算真的想对我怎么样,也绝对没有辙。 毕竟那个蛇精病,为了我,连他亲爹都敢算计,区区一个大海怪,又算得了什么? 见自己的心思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拆穿,我也不觉得难为情,继续问:“既然你不稀罕我的小命,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和你的小命相比,我倒更稀罕你这个人。不如甩了你那个不中用的废物男人,做我的女朋友吧?”围尤何才。 我看着他一脸满的快要往下淌的痞笑,自知他是在开玩笑,也懒得计较。默默的将枫棱收了回来,垂着眼帘,低低的叹了口气:“沈白鳞,我知道你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非帮我这个忙。” “但是,对于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一件事,也许就掌握着两个人的命运。”说到这里,我的视线也跟着转向了前方,幽幽的问道,“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假如有的话,你一定能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百五十八、三个要求 “喜欢的人?”沈白鳞顺着我的话,低语了一句,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但很快,便将若有所思的目光转了过来。就仿佛我的脸上糊了屎粑粑一样,那双桃花眼一顺不顺的盯着我。在昏暗的车厢里,亮的蜇人。 “呃……你没事吧,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憷,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哪个字得罪了他。 “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终于看够了。直接跳过我刚才的问题,沈白鳞将目光收回去,咧着嘴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三个要求,一切好商量。” 说话间已经一脚踩下油门,冲过红绿灯,飞快的朝前开去。 “谢……”果然没那么好心!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听到要答应他三个要求才肯帮忙,我立马警觉了起来。正色问道:“什么要求?” “呵呵,我还以为小辣椒对你那废物男人有多上心。”见我一脸紧张兮兮的,沈白鳞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将他白的泛紫的短发向后拢了拢。好心情的大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么?” “现在我既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人,不过才三个要求,就把你吓成了这副模样。” “你不说是什么要求,我怎么答应你?”你不是张无忌,我也不是赵敏,凭什么给你开空白支票? “可我还没想好是什么要求。又怎么告诉你?”面对我无可厚非的问题,对方理直气壮的反问了一句。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这个大海怪纯粹是在拿我寻开心,“大哥,你在逗我?” “并没有。”沈白鳞泛着冷意的手轻轻拍打了一下方向盘,目不斜视,“既然小红叶这么为难,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可以另请高明。” “你!”见鬼,要是能另请高明,我跟你大半夜在这里耗时间?围尤扔扛。 我咬紧嘴唇,左右一权衡,只能向张大侠学习:“好,我答应你!但是,违背良心道义,和对不起我男朋友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看不出来,对你那废物男人,小辣椒还真是忠心可表。”听我答应了他的条件,沈白鳞非但没有高兴,还一脸似笑非笑的抿了一下嘴唇,讥讽的口吻中莫名带着一丝酸涩,“放心,我沈白鳞可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想到过往种种,我不动声色的暗自腹诽了一句。 “不过,在我没有提出来以前,这三个要求,终生有效。”最后,对方又补充了一句。 “没问题!”既然不会让我做伤天害理的事,又不会对我和凤渊不利,那么答应他又有何妨? 两人协议达成一致,我赶紧从包里拿出装了露水的玻璃杯,递到沈白鳞面前:“你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了,现在,你也要遵守自己说过的话,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啧!”沈白鳞侧头斜了一眼我手中的玻璃杯,从嘴里发出一声嫌弃的咋舌声,带着几分痞气的脸上红果果的写着几个大字--你是白痴吗? 我被看得不明所以,手里的玻璃杯依然举着,沉沉的质疑道:“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我发现,每每关乎到你的废物男人,小辣椒的智商就全都喂了狗。”沈白鳞将鄙夷的视线从我的脸上挪开,看向前方,“我现在开着车,要怎么给你?还是你打算直接在我的车上,喝了它们回到过去?” “假如你不怕出错,执意如此,我也无所谓。”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沈白鳞又兀自扯了一下嘴角,“反正到时候遭殃的是你男人,又不是我男人。” “呃……那我们先回医院再说吧。”我真是急糊涂了,哪怕时间再紧迫,我也不能贸然行事。况且,沈白鳞已经答应我了,相对于之前而言,情况要乐观了许多,也不急在这一时。 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子在冬夜寂静无人的车道上一路狂飙,很快就到了凤渊所在的市第二人民医院。 一走进病房,我东西也没来得及放,先赶到了凤渊的身边。俯身将耳朵贴在他冰凉的胸膛上,仔细听了一下。“砰砰砰--”虽然比起以前,变得很虚弱,但只要心脏还在顽强的跳动着,就表示凤渊也在为了我们两人的未来,在共同努力。 我目光灼灼的在凤渊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看他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轻瞌着,脸颊苍白却安详的睡容。也不管沈白鳞是不是就在旁边,起身时在凤渊微微有些干裂的薄唇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尽管此行困难重重,一路充满未知的凶险,但是凤渊,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将床头柜上的水果刀递给此刻看着窗外,脸上神情意味不明的沈白鳞:“好了,考验你诚信的时候到了。” 一边说,我一边将包里的玻璃杯再度拿了出来,一同递了过去。 “我沈白鳞答应的事,从来不会反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个人自从进了病房以后,态度就变得怪怪的。 之前虽然也不讨人喜欢,但好歹表情没那么冷漠。现在整个一张死人脸,搞得好像我不是欠他三个要求,而是三千万一样。 这么说着,也不理会我递过去的水果刀,直接将自己泛着冷意的食指伸到嘴角边上,拿白森森的牙尖咬了一口。不出半秒,殷红的血丝就渗了出来,迅速坠落到地上,绽开了一朵一朵的红梅。 “啧啧,血多也不是这么浪费的!”我飞快的冲过去,看着溅在地上的血,惋惜的叹了一句,“我要求不多,七滴就够了。” 随后动作麻利的将装有露水的玻璃杯凑过去接住,精神高度紧张的盯着,亲眼看着沈白鳞将七滴血滴进去,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你可以兑一点白开水进去,不会影响效果。”见我对着附着在杯子底部,那么一丢丢少的可怜的液体犯愁时,沈白鳞含着手指,口吻含糊不清的提醒了一句。 算你良心不错!我一听,赶紧冲到床头柜旁,往玻璃杯里到了一些开水,又小心翼翼的晃了晃。确定没有浪费,这才郑重其事的端起杯子,要凑到嘴边往下喝。 “喂!小辣椒,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废物男人去冒险吗?”结果就在我要喝的当口,被沈白鳞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给拦住了。 “不然呢?”我端着杯子,看向他,“还有,不许再叫我男朋友废物,否则……我就让你变成废物。” “不愧是小辣椒,过河拆桥。”听我这样说,沈白鳞也不恼,只是轻蔑的扯了一下嘴角,“既然你决心已定,我说什么都是徒劳。” “不过多嘴提醒一句,虽然你回到过去,这里的时间也会随着你的离开而暂时凝滞。但是……”说到这里,沈白鳞话锋一转,一向流里流气惯了的口吻肃穆了几分,“万一你在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这里的世界立刻就会恢复如常。” “而且,地上一天,地下一月,到时候你家的废……男人能挨到第几天,是生是死,全由你决定。”沈白鳞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再度向我看来,“所以,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要活着回来。” 沈白鳞的话让我不由的一愣,当初小红叶可没有说的这么详细。 我目光惊疑不定的对上沈白鳞的桃花眼,最后从嘴里郑重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随后,不再迟疑,扭头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凤渊,最终端起杯子,将里面淡粉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一淌下去,我立马就感觉到强烈的困意突然袭来。随着时间分秒过去,上下眼皮重的直打架。 坚持了不到一分钟,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紧跟着只听到耳边传来“哗啦--”一声,玻璃杯应声坠地。下一秒,人便摔进了一个微微带着海风咸腥味的怀抱,完全不省人事了。 一百五十九、一样荣幸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耳边听着潺潺的水流声,脸上吹过阴冷的微风,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 等站稳脚跟后,低头打量了一眼穿在身上无比熟悉的。绛红色的及地长裙。我明白此刻的自己,已经回到了前世。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叶小鱼,而是小红叶了。 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宽慰--叶小鱼,既来之则安之!无论接下去会发生什么,都要见机行事。 总之一切努力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拿回凤渊给我的手链! 做完充分的心理建设之后,我这才有闲暇观察四周的景象。放眼望去,看着前方阴沉沉,似曾相识的河面,我蓦地发现,原来现在的我就在忘川河边。 虽然和上一次来的时候相比,这回的忘川河变化有点大。之前光秃秃的,冷冷清清的河岸边,如今开满了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远远望去像极了野火燎原。既诡异的渗人,又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睛。可即便如此,一看到那株始终屹立在岸边的,同样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我就知道,自己没有记错地方。这里就是忘川。 “小红叶,我才转了个身的功夫,你怎么就到跑这里来了!”正看着烟波浩渺的河面出神,身后突然毫无防备的响起了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未等对方话落,我心猛的一沉,赶紧转身看去: 只见笑得一脸灿烂,步履轻盈朝我跑来的女孩。穿着一身烟青色的轻纱长裙,身段曼妙。一头钨丝般的披肩长发,随着她的脚步飘逸的来回摆动着。 胜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在晦暗的四下,白的晃人眼睛。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正冲我笑得弯弯的。如雨后花瓣一样滋润的双唇向上翘起着,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兔牙。 来人不是宁小雪,还能是谁! 尽管她那一头标志性的齐耳学生短发已经不见了,还换上了一身颇有韵味的古代罗裙。但想到和她之间的过往种种,即便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 “宁小雪。你怎么也在这里?”然而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真是被仇恨冲昏头了!明知道她和凤渊,闫重烈一样,都是属于冥界的。那么我现在回到了过去,会遇上她也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才来冥界,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我的蛇精病,却是这么一个冤家死对头,多少让我觉得有些郁闷。 而更让我吃不准的,是她现在对我的态度,怎么看,好像都跟我关系匪浅的样子。 “小红叶,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暗自揣测间,宁小雪已经到了跟前,被我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声质问,她也跟着吓了一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我:“还有,你刚刚说的宁小雪,又是谁呀?” “呃……”没想到才一过来,就在仇人面前露了马脚,我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胡乱搪塞,“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名字,不小心给喊错了。” “你朋友?”听我这样说,宁小雪非但没有松口,反而更加困惑了,“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平时你认识什么人我都知道,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这宁小雪这个人?” “……”等等,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我听得脑袋发懵,让我先好好捋捋--按宁小雪刚才话里的意思来说,现在的她,不仅不是我的仇人,还成了我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死党兼闺蜜? 既然是这样,那她后来为什么会对我恨之入骨? 难道……一瞬间,我想到了凤渊。再将当初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前后一连贯。即便不知道我和宁小雪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也能大概猜个七七八八了。 呵呵,剧情真是越来越精彩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上辈子的我,竟然也会遭遇这么狗血的戏码:和自己的闺蜜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最后为了这个男人,反目成仇,恨不得手刃对方。 果然,红颜祸水,说的不仅是女人,同样也适用于漂亮又出色的男人。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腹诽:蛇精病啊蛇精病,原来你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不过话虽如此,但照目前宁小雪对我的态度来看,两人的关系应该还维持的不错。至于以后会如何发展,就不得而知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和宁小雪这么亲密无间的相处。但考虑到现在的她,对以后的事完全不知情,我这样迁怒也实在没道理。无奈之下,只能劝自己暂且将仇恨放一边,和她和平共处。 “小红叶,小红叶!”就在我兀自想的出神的时候,宁小雪拼命用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一脸担忧的问,“你没事吧,好端端的发什么呆呢?” “哦,没什么!”我赶紧回过神,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打着马虎眼说道,“就是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小……”当小雪两个字要脱口而出之际,我急忙刹住了车。 记得凤渊曾经叫过宁小雪另外一个名字,“青雪”,我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开口:“青……雪,要不,我们现在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小红叶,你到底怎么了,总感觉你今天怪怪的?”虽然名字没有叫错,但还是引起了宁小雪,算了,现在还是叫她青雪吧。 但还是引起了,对小红叶极为熟悉的青雪的怀疑:“刚刚出门的时候,你不是才吃过饭吗,怎么又饿了?” “呵呵,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这两天肚子特别容易饿。”我笑得脸都快僵了,却必须在心里告诫自己--叶小鱼,撑住,千万要撑住! “可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今天凤王大人会去‘百花园’品茶。”青雪有些不乐意的嘟起了嘴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我叫你出门,是为了让你陪我去看凤王大人,不是让你去吃东西的。”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拙劣的演技,折磨到全面崩盘的时候,耳朵听到青雪说“凤王大人”这四个字,整个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疲态一扫而空,兴奋的眼睛都要冒光了。 “凤王大人!你是说我们要去见凤渊?”我一把拽住青雪的手,抑制不住的大喊了一声。 “嘘!你疯了,怎么可以这样直呼凤王大人的名讳!”青雪一把捂住我的嘴巴,神情紧张的朝四下张望了几眼。 发现没人注意我们这边,这才松开我,语气颇为埋怨的说道:“亏得咱们族长总夸你为人处世成熟稳重,要让他看见你刚才这个样子,指不定又要怪我带坏了你。” 说到这里还不解气,冲我忿忿的蹬了一眼。一副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心性,可比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宁小雪可爱多了。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这句绝对是真话,来冥界再也没有比见到凤渊,更能让我觉得高兴的事了,“那咱们现在就走,去那个什么‘百花园’。” “哈哈,看你这样子倒比我还心急。”我话音刚落,青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也不再狐疑的一个劲盯着我打量,拉过我的手,一边往前跑,一边怨嗔道:“不过我可警告你啊,你是知道我喜欢凤王大人的,不许打他歪主意。” 我被青雪拽着跑得飞快。想到马上就能看见凤渊了,正欢天喜地的厉害,结果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不舒坦了。 虽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完全是笑着的,声音也十分的愉悦。但听得出来,她的警告,也是认真的。而且从她的语气不难判断,小红叶一直都知道她喜欢凤渊这件事。最关键的是,按目前青雪的态度来看,小红叶应该没有和青雪提到过,她也喜欢凤渊的事。 这么一来,我总算触摸到了,一直埋藏在小红叶和青雪之间的,那枚最终导致这段友谊分崩离析的定时炸弹了。 “那个……青雪,你跟凤王大人发展的怎么样了?”我一边气喘吁吁的问,一边心里有那么点忐忑不安,生怕听到某个让人崩溃的答案--凤渊已经和青雪在一起了!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绝对不是见不得别人好。而是万一青雪告诉我,她已经跟凤渊在交往了,可事实的最后,却是我跟凤渊在一起,那我不就成了横刀夺爱的第三者了吗?这个真相实在太可怕,我接受无能。 “臭丫头,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在存心气我?”不料我话音刚落,前面的青雪回头就笑骂了我一句,“你明知道凤王大人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说这种话没轻没重的话来臊我!” 哦,那就是传说中的暗恋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听青雪说完,我在后面偷偷抿了一下嘴角,随即佯装不知情的宽慰:“我哪敢取笑咱们的青雪大美人,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的感情问题嘛。”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平时能见凤王大人一面,都是难得,怎么可能奢望他会留心我们的存在呢?”说到这里,青雪的语气颇有些低落,“今天要是能被凤王大人正眼瞧一下,这一趟也就值了。” 果然是情到深处不自知,这么一想,我反而开始有些同情青雪了。毕竟最后的最后,那个得到凤渊垂青的幸运人,是我而不是她。围台见血。 就这样被青雪半拉半拽着,我们终于从忘川河一路跑到了集市上。一踏进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青石板街道,我就整个人都傻眼了: 叮叮当当作响的马车,吱呀吱呀的往前赶着。穿着长衫布衣,竖着头巾发髻的行人,三三两两互相交谈着,从身边擦肩而过。 道路两旁,聚集着各种小商贩。有卖水果糕点的,有卖馒头包子的,有开露天茶馆的,还有……生火打铁的。即便阴沉沉的天际没有一丝阳光,整个四下都显得有些晦暗。但此情此景,无一不让人联想到古代淳朴的民风,和安逸的生活。 想到上一次为了去幽冥死地救凤渊,来冥界时看到的完全是一副现代化的景象。再回过头来和现在一对比,我不由的暗暗咋一下舌,没想到冥界和阳间一样,还挺与时俱进。 “看,前面就是百花园!”我正看的一愣一愣的,就听青雪高兴的喊了一声。 随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栋恢弘的古代建筑就那么大刺刺的映入了我的眼帘:闪闪发光的琉璃瓦,飞翘的屋檐,四根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柱子,和高高铺在路面,打磨光滑的白玉石阶。 整个房子以沉稳的朱红色为基调,点缀亮黄和明蓝,在这片灰沉沉的天空下,就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而两扇洞开的实木大门顶端,就这么规规整整的悬着一块厚重的牌匾,三个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大字,入木三分:百花园! 我看着牌匾上的字,愣了好一会,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这三个字,是凤渊写的。是他的笔迹,我绝对不会看错! 凤渊,我来了…… 即便你现在可能还不认识我,或者就连认识了,也不是真正以我自己的身份。但是没有关系,能够参与你过去的生活,我一样荣幸。 一百六十、隔墙有耳 “小红叶,你眼睛怎么红了?”就在我盯着牌匾上的字,怔怔看的出神的时候,身旁的青雪狐疑的问了我一句,瞬间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风有点大。迷眼睛了,咱们快进去吧。”说着,为了让青雪相信,我还作势揉了揉眼睛。 “嗯,进去吧!”青雪嬉笑着应声,“这个点凤王大人应该还没有来。我们可以先在楼下挑个好位置。” 两人相视一笑,就轻声交谈着,一前一后迈进了“百花园”的大门。围讨团扛。 一走进去,我才发现,和里面的奢华气派相比,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些。简直小巫见大巫,根本算不得什么。 且不提那些随处可见的,造型优美,做工精湛的玉器金银小摆件,单是镶嵌在大堂正中央,一块金丝楠木上碗口大的夜明珠,便足以叫人瞠目结舌。 偌大一栋楼。除了二楼里面的厢房,外面整个大厅,竟没有一样多余的照明物。仅仅靠这一颗夜明珠,就照的四下恍如白昼。 如果说这些都是俗物,显得“百花园”这座茶楼不够上档次,那么我现在就来简单介绍一下它逼格比较高的地方。 视线从一楼漆面亮堂的桌桌椅椅上扫过,直接看向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三座乌木制成的玉屏风摆件,巧妙的将二楼一分为四。 此刻站在楼底下,透过雕花的围栏看去,影影绰绰。既不会因为单纯设立隔间而显得刻板,又不会因为纯粹只是为了装饰而显得低俗,集美观与实用一体。 而在一楼戏台的两侧,又各自架有两座朱红的实木楼梯,可以直接通向二楼。楼梯的上方都悬挂着一个拉环,其中一座楼梯已经被收起。只留下了靠近我这边的楼梯还在使用。 相比玉屏风的设计,这样做应该是为了方便二楼的贵宾,能够和底下表演的戏子有更好的互动吧,同时也可以防止一楼的闲杂人等入内。虽然有那么点资本家的作风,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费事费力费财的东西,还是挺管用的。 大致将整个内厅都扫了一眼,也许因为门匾上的墨字是凤渊题的缘故。反正我看这座又能品茶又能观戏的“百花园”,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好吧,可能这个比喻打得不是很恰当,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爱屋及乌。 “两位姑娘,一楼大堂,还是楼上雅座?”看到我们进来,一个肩膀上搭着白毛巾,身上穿着粗布衣的小厮,一溜小跑到了跟前,点头哈腰的问。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的手势已经将我们朝一楼,比较嘈杂的普通座位引了过去。见多了达官显贵,这类人一向眼尖,大概是看出我和青雪穿的衣服,不像是能上二楼的贵宾。 我倒是无所谓,坐哪里,喝什么茶,都不要紧,只要能让我见到咱们家凤渊就行。只是考虑到他现在还不认识我,加上青雪在旁边,不能够冒冒失失和他套近乎,心里终归有些失落。 “二楼雅座!”结果我刚这么想着,一旁的青雪就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锭大元宝,随意的晃了晃,“麻烦带路,谢谢!” “好嘞,二位楼上请!”小厮一看青雪手中的大元宝,脸上的表情又生动了几分。 因为来的不算早,楼上除了两间闭门不待客的厢房外,其余开放式便于看戏的座位,基本都已经有人了。在剩下不多的几张空桌间徘徊了一下,青雪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靠里的位置。 “你哪来那么多的钱?”两人各点了一杯龙井和碧螺春,等那小厮走后,我才伸长脖子凑到青雪的耳边问。 “你还好意思说?这可是我攒了小半年的零花钱!”青雪幽怨的看了我一眼,虽然嘴上抱怨着,但眼睛里却满是期待,在不住的朝大厅入口张望,“知道我要来百花园看凤王大人,你不借我钱也就算了,还趁火打劫非要我请客,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呵呵,我这不也是没钱嘛。”原来这辈子的我之所以这么抠门,完全是继承了上辈子的传统优良美德。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进了百花园就必须上二楼,这样才有机会一睹凤王大人的风采,说不定还能来个美丽的邂逅。” 不等我说什么,青雪就兀自转移了话题,手指着对面两间大门紧闭的厢房,脸上泛起了爱慕的笑容:“你看右边那间,就是专门留给凤王大人品茶用的,一会他就会从那个门进去。” “虽然凤王大人平时难得来一次,但即便是空着,闲杂人等也不得踏入里面半步。”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看见门框旁边挂着一块手掌大小,看不清字迹的金色牌子以外,并没有和其他厢房有什么不同之处。 而且这块金色的牌子也并非独一无二,紧挨着旁边的厢房也有一块:“那凤王大人旁边的那一间,又是为谁留的?” “当然是闫王大人呀!”茶已经上来了,青雪端着她的碧螺春小心的抿了一口,随后又放下杯子,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鄙夷的睨了我一眼,“小红叶,拜托你除了钱和吃的,能不能稍微花点心思,关心一下其他的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样是我毕生奋斗的终极目标。”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在心里暗想--现在的我是真的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但假如当初的小红叶已经对凤渊上了心,那么她其实应该是知道的,兴许比青雪知道的还要多也没准。 “你呀……我都懒得说你了!”这么说着,青雪又瞟了一眼大厅入口,还是没有见到凤渊的身影,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戏台上。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样的青雪,我突然有点同情她,又有几分鄙夷自己行为。明知道她的期盼和等待都不会有结果,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可是怎么办,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虽然现在我大致也能猜到,小红叶之所以压制着自己的感情,没有告诉青雪自己也喜欢凤渊的事,是因为太看重这份友谊的缘故。但我这次回到冥界,就是专门冲着凤渊来的! 不接近他,怎么能拿到手链?不拿到手链,又怎么回到现代,去救躺在病床上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他?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就得让事情顺其自然的发展。我不会再刻意隐瞒青雪,该说出来的时候,必须说出来,免得将来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砰--”正当两人一边喝茶看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凤渊之际,隔着厚厚的乌木玉屏风,旁边的茶座上猛的传来一声杯子掷地的脆响。 “妈的!不就是仗着有冥王大人撑腰吗?否则凭他一个私生子,也敢封了我的赌坊!” 紧跟着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粗粝又愤怒的声音,“他一定是存心的,整个冥界谁人不知道我的赌坊后面是闫王大人!” “嘘,你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适时出来劝阻。 一听到“冥王大人”和“闫王大人”几个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耳朵不自觉的就竖了起来。与此同时,眼角瞥到青雪微张着嘴巴,一脸诧异的模样,显然也是注意到了。 “怕什么,老子不过就是来喝个茶,发发牢骚,还犯法了不成?”对方的告诫显然不起丝毫作用,那个粗粝的声音还在继续往下说,“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杂种,尊称他一声凤王大人,也是看在他是闫王大人弟弟的份上!” 凤王大人?他们嘴里说的私生子和杂种,竟然是我的蛇精病凤渊?他是冥王堂堂正正的儿子,这个冥界除了冥王以外的第二个主宰!他们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怎么敢,又怎么可以,这么诋毁他! 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把尖刀,听在耳朵里,却一下一下的剐在心尖上。我扣住杯盏的手指不禁攥紧,指关节隐隐泛白。 “叫他凤王大人,他还真当自己是闫王大人一般尊贵,是咱们冥界未来的主人了?”那人越说越气愤,紧跟着又一个杯子碎到了地上,“哼!你们认他,我可不认!”楼下的小厮闻声赶来要收拾,被他大喝一声给踹走了。 “哎呀,谁说不是呢?”那个粗粝的声音一落,又有一个声音附和道,“想我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还花了不少心思讨好他。结果就因为在账本上动了下手脚,就被革去了职务,当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半点也不近人情!” “你们都小心一点,听我家下人说,今天咱们这位杂种大人要来百花园品茶呢。”还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要是被他听到了,当心小命不保。” “哈哈,笑话!”那个粗嗓门仰着脖子大笑了一声,“老子会怕他一个黄口小儿?” “你们看着吧,总有一天,闫王大人会把他赶出冥界!到时候,我就让他像一条狗一样,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砰--”又是一声杯盏落地的脆响,不过这一次,是我扔的。 一百六十一、失策! “啧!我说这么气派的茶楼里,怎么会这么吵?” 我刚直起身,还没有所动作,就被青雪一把拽住了袖子,挤着眼睛冲我拼命摇头,示意我千万不能得罪那些人。 可为时已晚。我的后半句话在她阻止我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了:“原来是混进来了几只疯狗,正在咬人呐!” “臭丫头,你在说谁是疯狗?”就在我和青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僵持不下之际,隔壁那个粗粝的声音早已越过屏风。转瞬来到了我们的茶桌旁。 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光线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身躯给挡住了。老话说相由心生,一点也不假。一看对方豁嘴大耳,一脸络腮胡的凶恶模样,便能看出骨子里就是个作恶之徒。 “呵!”他话一说完,我不由自主的扯了一下嘴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又何必急着往自己身上揽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凤渊分开之后,如今的自己,变得越发像他了。 “小红叶,你别……”青雪害怕的揪着我的袖子。想让我息事宁人。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一边说,一边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宽心。 没错,我这么做,并不是一时冲动。 在掷茶杯之前,我确实被气的头脑发热--敢当着我的面诋毁我男人,简直恨不能直接冲上去,甩他们一人两个大耳刮子才解气。 可在决定掷茶杯和茶杯掷出去的一刻,我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之所以冷静下来了,却还要掷茶杯的原因只有一个:故意把事情闹大!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激怒对方,让他们无礼在先挑起事端,自己占据弱势群体有利位置的同时,还能趁闹出动静的时候。引起到茶楼里来品茶的,某个蛇精病的注意。如此好事,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至于我和青雪两个女孩子,是否打得过对方三个大男人,这个问题根本不足为惧。首先,我有枫棱,要说撂倒三个大汉有难度。但保护自己和青雪不受伤害应该不成问题。而且青雪也是冥界中人,怎么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退一万步来说,从刚才着三人说话的语气来判断,虽然他们对凤渊心怀不甘,有颇多怨言,但确实一个个都怕到了骨子里。 所以到时候,即便真打不过他们,等凤渊一来,将事情原委一说,还怕那个蛇精病不帮我们出面,料理了这些个杂碎? 这么一想,我就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真是越来越有某人腹黑的风范了,好样的! “说,你是那个杂种的什么人,敢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在我对青雪说话的空当,那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大汉,已经伸手向我的脖子掐过来,“要是敢耍花招,我立刻就捏死你!” 我看着对方向我飞快袭来的手,心里一惊,果然还是自己轻敌了。这是在冥界,身手哪里是阳间那些不成气候的小鬼小妖能比的。不过幸好,我脚步及时往后一撤,脑袋一偏,有惊无险的给躲过了。 “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凤渊,也不是他的什么人,只是我的耳朵一向爱干净,听不得某些闲言碎语罢了。”这么说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往腰侧摸去,试图抽出枫棱,“而且,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说的这么不遮不掩,声势浩荡,我想不听见都难。” “臭丫头,你这是在找死!”我话音刚落,络腮胡便怒目圆瞪,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直接冲着我的门面挥了过来。 我故技重施,拳头险险的贴着我的耳朵划了过去。可同时,心却在摸到腰侧的时候,猛的沉到了谷底--枫棱,我的枫棱不见了! 难道是掉在来茶楼的路上了?还是醒来的时候,不小心落在忘川河边了?或者说,我在来冥界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把枫棱带来? 一时间,各种猜测不断从脑海闪过,让我心乱如麻。 真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一边吃力的躲避着络腮胡的攻击,一边心急如焚的回忆着枫棱的下落,在对方越来越强势的拳头下,人已经渐渐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别伤害我朋友!”就在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眼看着拳头就要砸中我脸颊之际,青雪突然大喊一声,下一秒她手中的茶杯,便直直的朝络腮胡的脸上飞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热气腾腾的茶水,混着绿油油的碧螺春,从络腮胡的脸上慢慢淌了下来。 “你们两个臭丫头,今天死定了!” 络腮胡冲着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尖嘴猴腮,瘦瘦高高,一个肥头大耳,圆圆滚滚的两人,猛的大吼了一声:“你们两个是吃干饭的吗?还不快帮我把她们抓起来!” “这不是为了让大哥多玩一会嘛。”尖嘴猴腮的男人眯着眼睛,冲我和青雪猥琐的笑了一下,听声音,应该是被凤渊革职的那个。 “玩你妈,给我动手!”络腮胡气急败坏的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指使另外两个人来抓我和青雪。 “小红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青雪害怕的往我这边靠了靠,盯着向我们聚过来的三人,怯怯的问。 “那个,你一点都不会打架吗?”我十二分戒备的盯着步步紧逼的三人,想到曾经在医院里,青雪将小白打成重伤的场景,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打架?”然而听到我这么问,青雪又急又气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小红叶,你在开玩笑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现在连运用灵力的基本功都还没有掌握,又怎么可能会打架!” 完了完了,看来真是失策了!我呜呼哀哉的想。 这么一耽误,我和青雪一个被尖嘴猴腮的男人拽住了手腕,一个被络腮胡的大汉捏住了下颚骨。 只有那个肥头大耳的没有动手,一脸惋惜的盯着我和青雪的脸,嘴里还在拼命提醒:“大哥,二哥,你两当心点,这么漂亮的两个姑娘,千万不要把脸弄花了。” “三弟,你该不会是想……”话说到一半,尖嘴猴腮的便和他对视了一眼,猥琐的笑了。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二哥!既然她们两个得罪了大哥,不如直接把她们送到我的飘香院去。”肥头大耳的转了一下他的绿豆眼,嘿嘿笑道,“到时候,保管叫她们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不仅可以替大哥报仇,还能为咱们兄弟三人大捞一笔,岂不是美哉?” “还是你小子有心眼!”络腮胡一听肥头大耳的话,掐住我下巴的手松了松,随后表情狰狞的对我和青雪说道,“你们两个,很快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放……开我!”见他要伸手将我扛起来,我吃力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紧跟着,趁他没有防备之际,抬脚就狠狠冲他胯间猛踹了一下。 “啊--”下一秒,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彻响了整座茶楼。一时间,所有人或狐疑,或探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我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随着络腮胡大汉捂着裤裆倒在地上的同时,我抓紧时机,在尖嘴猴腮的男人看向他大哥的时候,张嘴在他手腕上死咬了一口。 “啊--”随后,茶楼里又响起了一声惨叫。 “青雪,跑!”等他一松手,我也不迟疑,立马拽着青雪朝前面的楼梯口跑去。怕他们回头追过来,还掀翻了桌子,把路给堵上了。 “小红叶,现在我们怎么办?”青雪一边跑一边问。 “回家再说!”我气喘吁吁的回了一句,眼睛还迅速朝入口处搜索了一遍。可过去了这么久,依然没有见到凤渊的身影。围讨史巴。 看来今天,是彻底失算了!这个蛇精病,十有八九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你们两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砸了茶楼又打了我的人,还想当做没事人一样离开吗?” 就在我一脚已经踏上了台阶,要往大堂跑的时候,身后蓦地传来了一个阴厉的说话声。 心中大惊,急忙转身望去,入眼处是一头如烈火般张扬的酒红色短发,和一双好看却分外冷厉的眼睛。 一百六十二、精神病患者 是闫重烈! 在看清楚身后的人是谁之后,我本来就已经凉透了的心,现在更是被硬生生的剖开,往里面塞了一大块寒冰,整个给冻住了。 来冥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凤渊,是青雪也就算了。现在这个红毛鬼又来凑什么热闹? 等等!我怎么把刚才那三个男人说的话给忘了?当他们一口一个杂种,私生子,在拼命贬低凤渊的同时,却对闫重烈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原来说白了,他们几个都是闫重烈底下的爪牙。一群为虎作伥的跳梁小丑罢了。幕后真正的大Boss,还不是眼前这位。围系双弟。 “小红叶,他……他是闫王大人,这下我们该怎么办?”青雪缩在我的身后,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怯怯的低语了一句。 “凉拌。跑!” 仅仅和闫重烈对视了几秒钟,等到反应过来,我用同样只有青雪能听到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喝。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她继续飞快的往楼下冲。 闫重烈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当着他的面逃跑。不由的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即追上来。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阴冷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狠厉中还莫名多了一丝轻蔑的笑:“想跑,也未免太天真了。” 身后的人话音未落,即将要跑到头的楼梯,不知怎么的,突然猛烈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开地面慢慢的往上升起来。 糟糕,闫重烈拉动了楼梯上的那个拉环! 眼见楼梯离地面越来越远,而闫重烈却越逼越近,我只来得及侧过头对青雪说了一句:“对不起,今天是我连累了你。” “没……啊!”她话未说完,已经被我抓住手腕推下了楼梯。 一时间,两人一个悬挂在楼梯外面。一个趴在楼梯边缘,跟拍电影特技似的,看的一楼大堂的人一阵目瞪口呆。茫然的眼神望着我们,不知道短短数分钟里,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得出来,尽管他们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好奇,可看到我身后的闫重烈,又全都闷声不响的坐在原地。不敢擅自妄动。 “赶紧跑,别回来!”确定青雪不会受伤,我在松手的同时,还不忘了叮嘱:“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安然落地的青雪站在下面,仰着脖子担忧的望着我,话还没说完又被我打断了。 “别可是!你走了也许还有救我的机会,你若不走,咱们一个都跑不掉!”我说完这一句,青雪才嘴巴一咬,急忙朝大门跑了出去。 “啧啧,真是姐妹情深。”青雪刚转身离开,我就感觉头皮猛的一痛,头发便被人用力往后扯了了过去。 钻心的痛让我忍不住龇牙咧嘴,眼角都迸出了泪水,耳边还听到闫重烈在继续说:“只要还在冥界,你以为她能跑的掉吗?” “不管能不能跑掉……”头皮痛的已经开始发麻了,我被迫仰着脖子,吃力的说道,“也总比留在这里,看你恶心的嘴脸强!” “臭丫头,你知道我是谁么?”估计在整个冥界,还没有人这样对闫重烈说话过。听我用“恶心”两个字来形容他,原本就阴厉的眼神,更是泛起了一丝嗜血的杀意。 “当然知道,你不就冥王的大儿子,闫重烈吗?”没错,离开你老子,你就什么都不是! “敢直呼我的名讳,有胆识!”很明显,闫重烈并没有听出我话里更深层的意思,只是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就松开了扯住我头发的手。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我松口气,紧跟着喉咙一紧,脖子就被一直炙热的手掌给死死掐住了。随着对方力道的加重,我的双脚也跟着慢慢的离开了地面,整个人被悬空提了起来。 “咳咳!”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我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闷咳,“你……松开,咳咳!”一边说着,一边手指拼命的掰着闫重烈的手,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丝空隙。 可是跟前这个变态,看我这样死命的挣扎,仿佛很有趣似的。我越掰,他反而掐的越紧。不出几秒钟,我就感觉肺部的空气只出不进,胸腔就像要炸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闫王大人,幸亏你在这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我被闫重烈掐的直翻白眼,面红耳赤的时候,之前被我踹的差点断子绝孙的络腮胡,和另外两个一胖一瘦的男人也赶到了这边。 “就是这个丫头片子,她居然敢骂我们是您养的疯狗,还到处咬人!”这么说着,表情神神秘秘的特意凑过去,贴着闫重烈的耳朵,轻声的嘀咕了几句。 等他说完,闫重烈看我的眼神,和刚才的冷厉阴狠相比,又多了几分猫捉到老鼠时的玩味:“我说哪来的野丫头,原来是我亲爱的弟弟,派来的人。” “胡……说!”听闫重烈这话,我大概也能猜到络腮胡对他说了什么。 我憋得脸颊通红,脖子好像快要断了,却仍然不甘心的反驳:“我才不是,凤渊……派来的人。” 我这次的冒失之举,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哪怕我死都没有关系,但绝对不能让凤渊替我背黑锅。说话间,也不放弃,还在用力的掰闫重烈的手。 “连名字都叫的这么顺口,还说不是我弟弟的人?”对我的话,闫重烈不置可否,手指因为我的阻挠,又收紧了几分。 “咳咳!”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保不齐今天就要被闫重烈掐死在这里了,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那我,叫你的……名字也很顺口……难不成,我还是你的人?” “……”闫重烈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当即脸色一滞,愣是没接上话来。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敢跟闫王大人顶嘴!”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捂着被我咬破的手腕,怒目圆睁,适时替闫重烈解围,“等下把你的舌头拔了,看你还怎么牙尖嘴利!” “咳……咳!”我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连掰着闫重烈手指的力道,也越来越小。差不多到出了这口气,就没下口气的狼狈地步了。 “呵,有意思!”闫重烈轻轻的哼了一声,阴冷的目光,再度在我的脸上停顿了几秒。 一边说,还一边用空着的左手,五指成梳,将有些凌乱的酒红色短发向后拢了一下。随后又不紧不慢的冲我继续说道:“喂!丫头,我现在给你一次活着离开这里的机会。” “假如你从这里跳下去,毫发无损,那么今天所有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怎么样?” “好……”意识尚存的大脑听到闫重烈这句话,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的眼睛,条件反射的朝底下瞥了一眼。 之前将青雪送下去的时候,楼梯还在上升过程中。而且有我和她胳膊的长度,缩短了楼层间的距离,跳下去自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可现在不同,楼梯已经整个收起不说,这座茶楼的设计本身就比一般的楼房要高出许多。一楼和二楼间的距离,少说有五六米高。我要保证自己跳下去后安然无恙,除非老天爷特别眷顾我,否则还真是不大可能。 但我宁可跳下去摔死,也不要这样被闫重烈掐死。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总算明白,上辈子的我,也就是小红叶,为什么会喜欢凤渊,而那么讨厌闫重烈的原因了。因为和某个腹黑,又冷虐的蛇精病相比,闫重烈却是个不折不扣,黑白不分的精神病患者。 一百六十三、代价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后,闫重烈终于将手从我的脖子上撤走了。 我目光警惕的盯着他,用手揉了揉被掐的生疼的脖子,一边清着嗓子,一边对他摆了摆手:“红毛鬼,你离我远一点。我自己会跳。” “臭丫头,你是不是找死,敢这么跟我们闫王大人说话!”闫重烈还没有吱声,那个络腮胡倒先不乐意了,冲我挥了挥拳头,恶狠狠的威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爆你的脑袋?” “阿豹,退下。”出乎意料的,闫重烈听我这样说,虽然脸上还挂着阴沉沉的笑,却并没有做过多的刁难。反而抬了一下手,阻止了那个打算要上前揍我的。叫阿豹的络腮胡大汉。 对络腮胡说完之后,闫重烈又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这里:“好了,现在没有人碍事了,你可以跳了。” 话落,就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臂,一脸不阴不阳的表情,看的我脊梁骨一阵发毛。从脚底心蹿上来一股凉意。 虽然之前说宁可跳下去摔死,也不要被闫重烈掐死!这话是不假,可临了真的到了要往下跳得一刻,心里还是怕的要命。围系夹弟。 “砰砰砰--”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我站在高高的,悬空挂着的楼梯边缘,攥紧了拳头,脑袋有些晕眩的朝外面探了一眼。只一眼,原本就晕眩的脑袋,就更晕了。 而底下大堂里,原本在喝茶的人,现在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一个个仰着脖子像看耍猴戏似的,目光意味不明的盯着我。隐隐透露出来的幸灾乐祸,仿佛在无声的鼓励我说:“跳啊。快跳啊,我们正等着看呢!” 一对上他们的视线,我便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刚迈出去的脚步,又下意识的往回缩了一步--叶小鱼,你可要想清楚!你来这里是为了拿手链救凤渊,而不是为了送小命!你自己死了没关系,但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凤渊,你有没有想过。他该怎么办? 不,我不能跳!我必须拿到手链,活着回去!这么想着,人就本能的开始往后退。然而才退了两三步,突然感觉背后猛的传来了一股大力。毫无防备之下,我踉跄了几步,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外面扑了出去。 “啊!”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试图想抓住什么东西。但不过是徒劳,除了冰冷的空气,指缝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在万分惊恐中,我最后还是被迫离开了楼梯,仰面坠了下去。 “看你一时半会似乎很难下决心,我就顺手帮了一把,不必客气。”在急速往下坠的过程中,闫重烈站在楼梯边缘,居高临下冲我勾着嘴角,挥了挥手。 一脸阴厉的表情,分明在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敢跟我斗,你还嫩的很! 我看着这样的闫重烈,一边身体往下坠,一边抬起手冲他竖起了两个中指。最后才缓缓的闭上眼睛,心灰意冷的等待死神的降临。 就在距离地面还有几公分之处,我以为自己的后脑勺会像摔爆的西瓜一样,血流满地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徒然一轻,整个人仿佛是被一朵轻柔的云给托出了,又像是掉进了松软的棉花堆里。总之在屁股着地的一瞬间,不仅没感觉到任何痛楚,反而还觉得特舒服特过瘾。 这是怎么回事?我愣愣的躺在原地,隔了好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安全着落了。不仅安全着落了,而且还做到了闫重烈的要求,毫发无损! 稀里糊涂的从地上爬起来后,我视线茫然的朝大堂四周扫了一圈,心里隐隐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问自己--是不是他来了,是不是蛇精病来了? 可是将底下所有的面孔都看了个遍,还是没有看到那张让我日思夜想的脸。 确定凤渊真的不在这里,我又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来了冥界之后,身体也跟着恢复了前世的灵力?可是不对啊,要真这样的话,之前我也不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了。 “想不到,你的命还挺大的。”见我安然无恙的从地上爬起来,闫重烈的脸阴的已经快要下暴风雪了。话落,便纵身一跃,就从刚才我掉下来的楼梯上跳了下来。连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便稳稳站在了地面上。 呵呵,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后抬起头,目光冷冷的盯着闫重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应该不会对自己说过的话反悔吧,闫王大人?” 面对我极尽讽刺的提问,闫重烈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顺着我的视线,同样目光冷冷的回望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隔了好一会,才眯了眯眼睛,略微扬起一点下巴,从那张和凤渊极为相似的薄唇里,低低的吐出了四个字:“当然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的闫重烈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像变得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有变化,又完全说不上来。 “那么再见。”我往后退了几步,抬手在空气里随意的拨了几下手指,在转身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再也不见!” “啊!”不料才走了没几步,感觉手腕一紧,便被人死死扣住,向后拖了过去。下一秒,也不等我反应,人已经被仰面按倒在了一张四四方方的茶桌上。 “你还想干什么?”我瞪着从上往下俯视我的闫重烈,咬牙切齿的问,“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从楼梯上跳下来毫发无损,就放我离开。” “也是你自己说的,不会出尔反尔!那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意思?” “看来,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见我抬脚要踢他,闫重烈毫不留情的用膝盖狠狠抵住了我的小腿内侧,让我瞬间不能动弹了,“我只说之前你大闹茶楼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却没有说,你叫我‘红毛鬼’这三个字,也可以一笔勾销。” “……”我终于发现了闫重烈和凤渊之间,两兄弟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共同点--睚眦必报! “叫都叫了,你还想怎么样?”我看着眼前慢慢欺下身来的人,心里渗得慌,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问得好……”闫重烈故意将语调拖得长长的,阴沉的目光一顺不顺的落在我的脸上,薄唇一开一合,缓缓的说道,“人做每一件事,都不能冲动。一旦冲动,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我现在,就是要让你知道,乱说会,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此话一出,闫重烈就对站在一旁候命的络腮胡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弯腰从长靴里抽出了一柄匕首,毕恭毕敬的递到了他手中。紧跟着寒光一闪,一柄两指宽,和我的枫棱差不多大小的利刃就出现在了我眼前。 “唔!”与此同时,当我的注意力落在匕首上的时候,闫重烈已经胳膊一压,炙热的手掌就死死捏住了我的脸颊。 “你不是能说会道吗,把舌头割了,应该就安静了。”这么说着,闫重烈故意用冰冷的刀刃,在我的脸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摩挲着,“和小命相比,割一条舌头,可是划算的多了。” 划算你妹!既然划算,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舌头割了! 我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匕首,由于脸被捏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拼命的咆哮。 一百六十四、脱身 “怎么,在舌头被割下来之前,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见我不吱声,闫重烈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盯着他的眼睛,仰面躺着,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我嘴巴被你掐的一动都动不了。你要我说什么?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能说话又怎么样?我要你不要割我的舌头,把我放了,你能答应?既然不能答应,我又何必浪费口水? “看样子你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见我这样。闫重烈也不恼,只是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 随着他的说话声,那冷的毫无温度的刀刃,跟着从我的脸颊上,故意一寸一寸,无比缓慢的滑到了我的嘴唇边:“乖,没事的,这刀锋利着呢,不会让你痛苦很久。” 像是医生安抚即将动手术的病患一般。闫重烈的声音森冷中带着一丝低迷,让人听了不仅不觉得宽心,反而心里愈发渗得慌。 就在我一边忍不住打哆嗦,一边焦急的想着怎么脱身之际,只觉的牙关突然一酸,嘴巴就不由自主的被迫张开了。也不等我反应,下一秒,闫重烈握着刀的手一抬,泛着寒光的利刃便往我大张着的嘴巴里,大刺刺的探了过来。 “啊……呜!”这一刻我是真的慌了,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距离自己嘴巴越来越近的刀刃,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声。 眼角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牙关太酸,已经沁出了泪水。模糊的视线,除了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外,我只能看见闫重烈那一头酒红色的短发,在得意而招摇的晃动着。 “我很高兴,你终于知道害怕了。”似乎很满意现在我脸上的表情,闫重烈非常享受一般的从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叹,最后俯下身,凑在我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但可惜,已经晚了。” 他话音一落,毫无征兆的,冰凉的刀刃就整个贴在了我的舌尖上。 几乎是同时,我心猛的一沉,原本就在不住发颤的手指。一下子扣紧了茶桌的边缘。匕首本身的萧杀和戾气,让我抑制不住的从灵魂深处,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寒噤。 “那么,我要动手咯……”看出我深深的恐惧,那张和凤渊极为相似的薄唇缓缓的勾起了一个弧度。眼神里的阴厉之色,却并没有因此消减,反而又增加了几分。紧跟着,闫重烈握住刀柄的手一紧,作势就要切下来。 完了完了!我拼命的往后缩着脖子,舌头的根部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尖锐的刺痛感。就在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腥甜味,我以为今天自己铁定在劫难逃时,右手在慌乱中摸到了茶桌上放置的一只竹筷子。 说时迟那时快。紧急关头根本来不及细想,我已经手腕一转,想象自己拿着的不是竹筷而是枫棱,飞快的朝闫重烈的右侧肩膀刺了下去。 “闫王大人小心!”之前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络腮胡他们三个人,见状急忙大喊了一声,想要上前阻止我。 但为时已晚,我手中的竹筷已经又快又狠,不偏不倚没入了闫重烈的肩膀三分之二。随着他吃痛松手,那柄险些要了我舌头的匕首,也跟着“叮当--”一声脆响,坠到了地上。围土以圾。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刚刺伤闫王大人!”络腮胡嘴里一声厉喝,说罢就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朝我和闫重烈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他们三个还没赶到之前,我迅速抬起一脚,又狠狠踹在了闫重烈的小腹上。 由于没料到在那种情况下我还能反击,着实吃惊不小的闫重烈,一心只顾着低头看自己受伤的肩膀,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动作。所以,毫无防备之下,又被我踹的连退了好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被拉开了许多。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接连两次被我所伤,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闫重烈自然颜面尽失。 他捂着肩膀,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郁的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挫骨扬灰!” 就在他说话的空当,我强忍着舌尖上传来的钻心的痛,一秒钟都没有迟疑,飞快的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手腕一侧就横在了自己身前。随后也无瑕跟闫重烈废话,警惕的盯着他们几人,疾步朝茶楼的出口处退去。 看穿我的意图,闫重烈挥手推开围在他身边,正一脸紧张的络腮胡他们三人,拧着眉头冷笑道:“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么?” “能不能,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我用手背揩了一下不断从嘴角渗出来的血丝,同样目光冷冷的盯着闫重烈的眼睛,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后退了几步。 “阿豹,给我把她抓回来。”闫重烈捂着被我用筷子刺穿的肩膀,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溅落到地面上。妖冶中红,透着森森的寒意,让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氛围,更是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闫王大人!”随着他话音落地,络腮胡颔首应声,调头疾步朝我冲过来。 我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络腮胡,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体力早就在之前的几番较量中,已经透支的差不多了,此刻小腿也在不受控制的打哆嗦,整个人靠着门框,才能勉强站住。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紧嘴唇,迎上对方的视线,不敢有丝毫怠懈。 “咣当--砰!”正当络腮胡距离我不过两三米远,拳头握起,即将朝我脸上挥过来之际,一楼的大堂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跟着,不等所有人反应,整个茶楼就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晦暗中。 短暂的寂静过后,茶楼便像一锅煮开的水,彻底沸腾了。有人在高声喊叫,有人在窃窃私语: “不好啦,架子掉下来了,夜明珠,夜明珠碎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夜明珠就碎了?” “啧啧,真是可惜了,镇楼之宝,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就在所有人,包括我跟前的络腮胡,全都被大堂里面突如其来的状况,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我神情一冷,飞快的侧过身,如同枫棱在手一般,匕首在指尖打了个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不懈余力的直接朝络腮胡的胸口掷了出去。 “啊!”紧跟着,在昏暗的四下,嘈杂的议论声中,响起了一声更为洪亮的惨叫,“臭丫头片子,你竟敢偷袭!” 络腮胡说着,不置信的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那把匕首,就这么不偏不倚的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我一听他这么说,就乐了:“难道你妈妈没告诉过你,什么叫兵不厌诈吗?”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飞快的转过身,试图离开茶楼。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突然猛的瞥到昏暗的茶楼里面,在楼梯的拐角处,立着一抹幽蓝色的身影。笔挺修长,如此熟悉。 凤渊?!我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可是等我定睛,再度仔细看去,却发现那里除了一只比人还要高的青花瓷瓶外,根本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太紧张,所以看花眼了?还是因为在这样无助的情况下,太想念凤渊,而产生了错觉? “给我抓住他!”然而不等我细想,身后就传来了络腮胡气急败坏的声音,紧跟着茶楼里面又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更多的人收到指使,朝外面涌了出来。 糟糕!我不敢怠慢,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从嘴角渗出来的血丝。心里想着凤渊,告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咬紧牙关,拼尽身上最后的力气,拔腿从茶楼里跑了出来。 在对冥界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冲出茶楼的我,只能凭借之前那少的可怜的一点印象,跌跌撞撞的顺着青雪带我走过的路,狼狈的往回跑。 “小红叶,小红叶!”结果刚跑出没多远,迎面就看到青雪急匆匆的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担忧,见我嘴角在不断的渗血,一把抓住我的手,愧疚的道歉,“你受伤了!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我实在不放心,所以就……” “先别说这些,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等青雪说完,我立马打断她的话,拽紧她的手,一边飞快的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让他们抓到,我们两今天都得完!” “跟我来!”青雪一听事态严重,反手拉过我,用更快的速度带着我朝前面跑去。 一百六十五、红鲤鱼 就这样,我被青雪拉着,两人一路横冲直撞,也不知道究竟跑了有多久,终于听到前方隐隐约约有水流声传过来。随后,我眼角一抬。就看到了烟波浩渺的忘川河,还有河岸边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 “青雪……我们怎么到这边来了?”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忘川,纳闷的问了一句。 随着时间的推移,嘴巴里的伤不仅没有觉得好一点,反而火辣辣的更疼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听我这样问,青雪无语的冲我斜了一眼,表情略带鄙夷:“当然是回家,还能干嘛,难不成你想被闫王大人抓走,送到幽冥死地去吗?” 一问一答间,两人已经跑到了河岸边。 “可是……” “她们肯定跑不远,快到前面去看看!” 我刚想问青雪。就算要回家,那和忘川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家在忘川里面?但话还没说完,闫重烈那些一直紧咬着我们不放的爪牙,再次追了上来。 “快点,别磨蹭!”青雪紧张的回头瞅了一眼,随后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将我推进了忘川河里。 在我慌慌张张被推入水的一刻,眼角瞥到青雪也跟着一同跳了下来。掉进水里之前,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的哀叹了一声: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对友。 “噗噗!”冷不丁被推进河里。即便熟知水性如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还是在所难免的呛了一大口水,跟着嘴里就冒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好不容易调整气息,稳住了身形,我扭头就要埋怨青雪,责问她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分轻重的捣乱? 如果说是在岸上,时运不济,有可能会被抓住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掉进水里,行动不便,就完全成了瓮中之鳖,更加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就在我憋了一肚子气,忿忿转过身之际,下一秒,就被身后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感觉天灵盖被人闷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顿时蒙圈了--青雪,青雪她不见了! 不不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青雪她居然变成了一条烟青色的鲤鱼!此刻正冲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在无声的吐泡泡。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我还没从一个打击中醒过神,转瞬之间,又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打击里。 因为惊恐之余,我在青雪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条通体如朱砂般鲜艳,鳞片在闪闪发光的红鲤鱼。而且我转一下脑袋,它在青雪的眼睛里也跟着我转一下脑袋,我晃动一下手臂。它也在晃动那短小的鱼鳍。 我死死的盯着那条红鲤鱼,一时间只觉得喉咙里被堵了一大团棉花,想叫叫不出来,不叫又着实堵得慌。 想到很久以前遇到的那些怪事,包括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变成红鲤鱼,凤渊还给我取了名字的诡异梦境;和上次来冥界,对忘川河那种似曾相识又无比亲切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和过去的种种,全都在告诉我一个,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的真相--小红叶她,原来是忘川河里的一条红鲤鱼! 而我叶小鱼,又是小红叶转世。所以也就是说,我的真身,还真的像名字一样,特么是一条鱼!难怪我从小水性就那么好,说白了原来是天性使然! 呵呵,这个打击貌似有那么一丢丢大。我看着此刻正冲我挥动鱼鳍,示意我不要出声的青雪,不由的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奇怪,这两个臭丫头去哪里了?”就在我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被无情的刷新了一遍的时候,岸边紧跟着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之前明明看见她们往这个方向跑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呢?”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猪吗?连两个女人都抓不住!”是络腮胡的声音!中了我一刀,居然还这么中气十足,幸亏我跑得及时,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大哥,要不我们兵分两路,沿着河的上游和下游再找找?”出主意的是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这么短的时间,她们应该跑不远。” “三弟说的没错!大哥,我和三弟带一半的人去上游,剩下的人跟你去下游,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再来这边汇合。”另外一个尖嘴猴腮的附和道。 “好,就这么办!”络腮胡一声令下,聚集在河岸边的人,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确定他们走远了以后,青雪变成鱼的脸上,表情一松,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来:“小红叶,今天我们可闯了大祸了!” “也不知道闫王大人会不会查到我们这里来,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提前去跟族长认个错吧!免得到时候再出什么岔子,连个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呃……好吧,听你的!”我初来乍到,完全不清楚忘川河里的情况,与其乱出主意引来更大的麻烦,还不如乖乖跟着青雪去多了解点情况。 至于你们要问我,鱼在水里为什么会说话,是怎么说话的?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出于本能的可以听懂青雪的话,同时又出于本能的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罢了。或许在外人眼里,我和青雪现在的交流,也只是一青一红的两条鲤鱼,在互相吐泡泡而已。 “对了,你刚刚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跟着青雪游出去一半,她回过头来奇怪的问了我一句。 “什么样的眼神?”其实我心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现在除了打马虎眼,我还能说什么?难不成告诉她,我刚才被自己是一条鲤鱼精的事实,给吓到了?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刚才的你跟平时不大一样。”青雪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 “呵呵,能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被吓的。”没错,只是此吓非彼吓,在青雪听来,我一定是被那些追过来的人给吓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跟着青雪沿着河床一路往下游,七拐八拐的绕了几个弯以后,始终晦暗的四下,终于逐渐开始变得明亮起来。直到穿过一道拱形的石门,前方的景象也跟着豁然开朗。 于此同时,在踏进石拱门的一刻,我发现自己又从一条鱼变回了一个人。而且这个偌大的水底石室,竟然没有一点水渍,不仅是干燥的,还有充足的氧气。 我跟着青雪往里走,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四周,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视线所及,是一个一个直径有一人多高的镂空透明水晶圆球,流光溢彩,被整齐划一的镶嵌在青灰色的岩石壁上。这些水晶球里面,有些是空的,有些则蜷缩着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看起来似乎是在睡觉休息。 而在这些透明水晶球的顶端,则各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像植物的藤蔓一般,齐刷刷的往岩壁上方延伸,一直汇聚到了最顶端的那枚红宝石上。虽然不知道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乍眼一看,真的很漂亮。 “小红叶,你在东张西望些什么?”见我如此,青雪又奇怪的睨了我一眼。 “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 我本来还想问青雪,这个红宝石和那么多红丝线是做什么用的。但想了想,为避免引起她的怀疑,还是放弃了。围役肝巴。 “等会族长要怪罪起来,你就把事情全都推到我的头上。”走过有很多水晶球的石室,青雪终于将我带到了石室里面,一个相对僻静狭小的隔间,“反正我平时也被族长责罚惯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说什么呢,祸是我闯的,要罚也是罚我!”我一边说,一边粗略扫了一眼这个小隔间: 现成的大树根做的桌子椅子,一张硬邦邦的石床,还有一个被打磨的异常光亮的石台。以及放在石台上各式各样的,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小摆件。从这些朴素又新奇的东西来看,我大概也能判断出青雪口中的族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们两个小丫头,今天没出去玩,怎么有空跑到我这个糟老头子这里来耗时间?”正兀自猜测着,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和蔼中隐隐透着一丝威严的声音。 我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虽然年迈,却异常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所有的东西都会无所遁形,被看的透透彻彻。 而这位一路来听青雪无数次提起过的族长,也确实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八九不离十:拄着一根造型奇异的树根拐杖,一头雪一样白的银发,消瘦的脸颊,慈祥的眉眼,和飘在下巴上又白又长的胡须。我觉得只要给他一根拂尘,不用化妆,就能直接去演戏游记中的太上老君了。 “族长,您好!”出于礼貌,我毕恭毕敬的弯了下腰,甜甜的喊了一声。 结果我话一出口,之前还算轻松的氛围,突然莫名其妙变得诡异起来。时间就好像凝固了一般,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我一边忐忑不安的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直起身,抬眼偷偷瞄了一下青雪和那位老族长。 “小红叶,你刚才叫巫伯什么?”青雪原本就大大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大了,一脸不置信的看着我,“你以前总是喊他巫老头巫老头的,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果然,我再一次败给了细节! 我不动声色的垂了下眼睑,几千分之一秒后,嘴角扯开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冲着这位巫伯族长漫不经心的笑说道:“哈哈,巫老头,我刚刚是在故意逗你们玩儿呢?” “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 “我也是服了你了!”青雪听我这样说,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别忘了我们来找巫伯的正事!” 我暗暗松了口气,随即附和:“对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你们两个小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跟我说说,是什么正事?”然而这位叫巫伯的族长,嘴里这么说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一顺不顺的盯着我看。我感觉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自己就像一个白骨精一样,马上要现原形了。 “巫伯,事情是这样的……”随后,青雪就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大致的原委都仔细的说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巫伯都听得非常专注,可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却始终都落在我的身上。直到听青雪说完,他才双眼一眯,用枯树枝一样的手抚了抚白花花的胡子,盯着我的眼睛,感慨一般,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由它去吧……” “呃,巫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等我发问,青雪已经抢先一步问道,“我们闯了这么大的祸,得罪了闫王大人,你难道不责罚我们?” “祸已经闯了,我再责罚你们,又有什么意义?”巫伯不答反问,接着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得罪闫王大人事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事大。” “天命如此,难为啊!” 这下我和青雪都彻底傻眼了,都不知道这个巫伯神神叨叨的在说些什么,跟我们讲的内容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见我两还傻站着,巫伯又回过头,对我们和蔼的摆了摆手:“这件事不必挂心,交给巫伯处理就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去休息吧。” “那就谢谢巫……老头了!”我下意识的顿了一下,说着就要拉青雪往外走。 “对了,小红叶!”就在我们两个即将出门的时候,巫伯又喊了一声,把我给叫住了。 见我回头看他,他的目光一敛,已经恢复了第一眼看到时的那样慈祥有神了:“以后出门在外,凡事留心,处处小心,别和青雪这孩子一样,没轻没重的。” “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说这些,但听得出来是为了我好,我便一口应了下来。 “去吧,好孩子。”巫伯说完这句话,便对我们挥了挥手,示意可以离开了。 出来以后,青雪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又回头看看巫伯所在的方向,不知道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我,嘴里小声的嘟囔着:“怎么感觉今天你和巫伯都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能有哪里不对劲,还不是因为没有见到凤王大人,你自己心里觉得失落了呗。”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故意挖苦的意思,我只是想尽快找个话题转移青雪对我的注意力罢了。 果然,我一提到凤渊,青雪立马就抱怨开了:“坏丫头,你还好意思说,这次都怪你!罚你请我吃桂花糕!” “行行行,你要吃什么就给你买什么!”我好脾气的哄道,“看着我这么抠门都愿意为你下血本的份上,你就原谅了我这一次吧?” “勉勉强强吧!”说完这一句,她自己倒先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间,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镶嵌着水晶球的大石室。青雪抬头望了望石室上方的天窗,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折腾了一天也是累的够呛,我们早点休息吧。” 话落,就朝靠里侧的一个水晶球走了过去。随后将自己的手掌按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表面,只听“咔嚓”一声,水晶球就缓缓的打开来,露出了仅容一个人进入的缺口。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就在这时,又听青雪说道:“小红叶,你该不会被今天的事吓的连自己的床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吧?”说着伸手拍了拍紧挨着她的另一个水晶球,笑的一脸狭促。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我知道她是纯粹在拿我开玩笑,可我说的,却是真的。 走到水晶球旁边,我学着青雪的样子打开了水晶球,随后也钻了进去。 还真是奇了,看外面冷冰冰硬邦邦的,一钻进里面,却是暖烘烘软绵绵的。真真是比现代的席梦思还舒坦。睡在里面就像又变成了小婴儿,回到了妈妈温暖的子宫一般,安心又舒适。 一百六十六、你是在找我么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嘴巴里的伤口在作祟,还是突然之间来到陌生环境的缘故,总之这么舒服的水晶床,我愣是翻来覆去的烙大饼,老半天都没睡着。到后来,不仅睡不着。反而想起了在另一个时空的凤渊,心里记挂的厉害。 实在无处排解相思之苦,又想到在整个冥界,唯一和凤渊有一点美好记忆的地方,就是在忘川河边的那株枫树下。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去那里透透气。 打定主意。我便从水晶球里钻了出来,按照来时的路,摸索着往外走。离开石室前,还特意看了一眼早已熟睡的青雪。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嘴角往上翘着,一脸甜蜜的样子。 从石室出来后,又再次变成一条红鲤鱼的我,根据记忆中青雪带我过来的路线,在水中约莫游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终于顺利找到了枫树所在的位置。 我透过澄明的水面,看着屹立在岸边,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心情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就好像嘴巴里被锋利的匕首划了一道口子似的,胸腔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因为眼前的景象,和这景象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个人,也跟着在一抽一抽的痛。 正当我稳住情绪,准备将脑袋探出水面,爬上岸的时候,永远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始终都是灰蒙蒙的四下,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想到之前追着我和青雪来到这里的络腮胡他们几个。为防万一,我又小心翼翼的潜回了水里。 然而我刚一潜下去,脚步声又戛然而止了。寂静无人的四周,只能听见忘川河水潺潺的流淌声,和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自己幻听了?狐疑的想着,我又稍稍往水面浮上去了一点。就在我仰着脑袋,万分小心的朝岸上看时,紧跟着视线就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个,立在枫树下,身着墨蓝色华袍的身影。 等看清楚那人是谁后,下一秒,我整个人,哦不,是整条鱼都惊呆了--凤渊。竟然是凤渊!围吗双弟。 实在是没有想到,在我迫不及待想要看见他,甚至不惜得罪闫重烈,将“百花园”茶楼闹得鸡飞狗跳,费尽心思都没有成功和他相遇。却只是因为想透透气,出来散个心,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和他不期而遇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一下子没了反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抹身影,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河边的凉风,习习的吹着,撩起墨蓝色锦缎华袍的一角。衣袂翩翩。修长匀称的身影,迎风而立。笔挺的脊梁,让立在枫树下的他,看上去也像一株孤傲的树。 及腰的黑色长发,被风吹着,有几缕飘到了白皙光洁的脸庞上。一黑一白的对比间,更是美的让天地颜色尽失。 至于那双标志性的,令我痴迷无法自拔的美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熠熠闪烁着光芒。仿佛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辰,坠落到了凡尘。此刻眼角正微微向上挑起,略带一丝戏谑的望着远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而如同山脊梁一样挺的鼻梁下,那刀刻似的薄唇,又向一侧勾起着。仿佛是为了配合眼眸里的那一丝戏谑,若有似无的笑意中,带着无尽的悱恻。 我就这样一顺不顺的,盯着岸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功夫。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和凤渊在医院里分开,还不到一天的光景,却感觉好像过去了一千年般漫长。 直到河里的水流变得有些湍急,险些将我冲到下游去,我才猛的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想到自己现在是一条鱼,这个连自己都不能接受的形象,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凤渊面前。于是我扭头往四下张望了一眼,在看到上游不远处,有一块两人多高的岩石,心里不禁一喜,急忙加快速度游了过去--没错,我必须抓紧时间,赶在凤渊离开之前,和他说上话! 并不奢求他能对我一见钟情,但起码向他做个自我介绍也好,好歹也可以让他记住有我“小红叶”这号人不是? 这么想着,我已经游到了那块光滑的岩石旁边,和站在枫树下的凤渊,拉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边动作麻利的跃上了水面,一边猫腰悄悄躲到了岩石后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马上就要和凤渊正式见面了,我这心里比当初跟他表白的时候还要紧张,手心都已经沁出了密密的冷汗。 靠着岩石,怀着既忐忑又喜悦的心情,我抓紧时间低头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又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调动面部肌肉,扯出了一个紧张兮兮的笑。在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之后,我才深吸一口气,探着脑袋,从岩石后面走了出去。 然而,一出来,我就傻眼了--凤渊他,不见了! 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下,除了散落一地的枫叶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刚才那个无比熟悉的墨蓝色身影,只是因为我自己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在上岸之前还看到凤渊摘了一片枫叶在把玩,可一眨眼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垂着双手,愣愣的走过去,脸上的笑容还僵硬的挂着。视线茫然的朝四下张望了一眼,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前突如其来的喜悦,根本没来得及在胸口焐热,眨眼间仿佛就被这冰冷的忘川河水,一起给冲刷的干干净净了。 凤渊,你怎么就不等我一下?我准备了好多的话,都没来得及和你说呢…… 我攥着拳头,仰着脖子,凝视着枫树上火红的叶子,眼眶胀的厉害,偏偏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几次死里逃生都过来了,不过是没见上面而已,真的没什么好哭的,仅仅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是啊,真的很可惜……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就被自己错过了。 “你,是在找我么?”就在我心里五味杂陈,像一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枫树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便蓦地传来一声轻笑,紧跟着响起了一个冷冽的声音。 低迷的语调,毫不掩饰的狭促,当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不足十个字,对我来说却如同寒冬里的炭火和热粥,让原本冷的快结冰的心,瞬间又暖和了过来。 “凤……”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过去,视线直直的对上了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美眸,“凤王大人!” 可就在嘴巴不受控制,即将喊出那个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时,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凤渊根本还不认识自己。现在的我对他而言,既不是叶小鱼,也不是小红叶,只是冥界芸芸众生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以下犯上,直呼他的名讳呢? 这么想着,那句已经到了喉咙口的“凤渊”又被自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和冥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凤王大人”。 “有意思。” 结果听到我这样说,距离我不过几步之遥的人非但没有应声,反而双眸一眯,就神情戏谑的从薄唇里吐出了三个意味不明的字眼。 就好像我喊他“凤王大人”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一样,狭促之意,浓的都快要淌下来了。 一百六十七、接近你的目的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便双手往后一负,神情慵懒的俯身朝我凑近了几分。狭长的眼角略微往上挑着,就这么居高临下,一顺不顺的看着我。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样的凤渊,我情不自禁的吞了一下口水,之前涌上心头,失而复得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反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念头。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条待宰的鱼,被按在砧板上。就差那么临头一刀了。 “凤,凤王大人……”我被凤渊这样似笑非笑,狭促中又带着一丝冷厉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发憷。 最后终于招架不住,偏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假如连“凤王大人”都不能喊的话,那么我刚才要是高兴过了头,一时冲动喊他“凤渊”。估计很有可能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也是到了现在,面对着此刻这样一个对我没有丝毫印象,也没有任何感情的凤渊,我才深深的体会到,曾经那个正经不过三秒,总是动不动就厚着脸皮,对我死缠烂打的凤渊,是多么让人觉得踏实和安心。 “呵!好一句凤王大人,还真是个机灵的丫头。”面对我小心翼翼的询问,他也不回答,像是嘲讽一般的低语了一句,近在咫尺的人就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轻笑。 “在茶楼的时候,不是还直呼我的名字。叫的很顺口么?”说到这里,口吻一滞,但很快,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怎么到了这会,反而变得恭敬起来了?” 说话间,好似被朱砂浸染过的双唇,明明好心情的向上勾着,深邃如幽潭的双眸却如同结冰的湖面,散发着森冷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经他这么一提醒,就很快想起来,当初在茶楼和络腮胡他们起冲突的时候。自己说过的那一句话:“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凤渊,也不是他的什么人。” 这么一来,当时的我,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呼了凤渊的名讳。可我之所以那样说,完全是为了撇清关系,不想让他替我闯的祸背黑锅而已。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就在我绞尽脑汁,试图为自己开脱之际,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这货当时不是没去茶楼吗?那他怎么会知道茶楼里发生的事?而且连我说了什么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不成……想到这里,我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连尊称都忘了用,张口就问:“凤渊,原来你真的去茶楼了?”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么当初在茶楼的时候,一直困扰着我的那些问题,就全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我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会毫发无损,为什么一楼大堂里的夜明珠会无缘无故的碎裂,又为什么在逃出茶楼时,慌乱中我会感觉自己看到了凤渊的身影…… 种种迹象全都表明,不是我想太多,而是凤渊当时真的在茶楼里! 不仅如此,可能在我和青雪踏进茶楼之前,他就已经在了!难怪我左等右等都没看见他进来,感情有人是躲在暗处看好戏呢。 “听你这么说来,你好像是专程为了我,才去的茶楼。”面对我的问题,眼前的人答非所问,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在不经意间微眯了一下。说话间,离得我很近的薄唇一张一合,冰凉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上,让我浑身的寒毛骨都跟着倒竖了起来。 话音刚落,也不等我反应,跟前的人便侧了一下头,将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漫不经心的落到了烟波浩渺的忘川河上。 尽管转瞬即逝,可对他熟悉如我,还是从刚才那双低垂着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杀意。哪怕他嘴角边的笑意依旧很深,那一抹昭然若揭的狭促还没来得及褪去,可我还是一个没忍住,打从心底里忍不结结实实的哆嗦了一下。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怒了这位祖宗,感觉到危险的逼近的我,也无瑕再去思考那么多,只是出于本能的往后撤了一步,想和如今阴晴难料的人拉开一点距离。 “唔!”然而为时已晚,我刚挪动了一下脚步,就被凤渊看穿了意图。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只觉得喉咙一紧,一只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掌,就已经死死卡住了我的脖子。 “凤王大人……咳咳!”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凤渊掐住我脖子的手,力道没有一点保留,他是真的下了杀心,随时可能会掐死我。不仅如此,而且还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那种。 也正是因为感觉得到,我这心里才愈发觉得难受。我想过无数次我们再度重逢的场景,也许是友好的打招呼,也许是不冷不淡的几句寒暄,再不济就是连句话都说不上的陌生人。可那么多种,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从前的凤渊,对自己究竟是有宽容,以至于到了现在,让我完全无法接受他此刻这样如此狠厉暴虐的一面。而如今的我,在他眼里,就像当初的黄皮子和王倩倩她们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恐怕就连死,都跟蝼蚁一般,不会得到他的半分怜悯。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里是又惊又气又伤心。用力掰着他扣住我脖子的手,试图问清楚他突然这么对我的缘由:“凤王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四次机会,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根本不理会我的挣扎,此刻犹如撒旦附身,不,这个蛇精病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撒旦! 狭长的眼角微眯着,薄唇勾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他一边故意将语调拖得长长的,一边将我凌空提到了忘川河上:“我会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你,要我回答什么?”我憋得满脸通红,艰难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与此同时,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围吗见才。 我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没有被闫重烈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死,也没有被那个络腮胡打死,现在该不会倒霉催的要被这个蛇精病给掐死了吧?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我特么还能说什么呢?! “说,是谁派你来接近我,目的,又是什么?”凤渊这么问着,指骨分明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我相信,假如我不回答,也许就是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会跟甘蔗一样,脆生生的断成两截。 “咳咳!没有人派我来,”我被迫仰着脖子,视线模糊的看着前方那张令自己痴迷的脸,表情因为脖子上的痛而变得有些扭曲:“我接近你,也没有任何目的……啊!”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给打断了。感觉右侧的肩膀好像被一把锯子给狠狠锯开了一般,尖锐的钝痛,让我的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密密的冷汗。 “啧啧,说假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我的痛苦并没有引起凤渊,哪怕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不仅如此,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反而因为不满意我的答案,更加阴厉了几分。墨一般黑的瞳孔,深的望不到底,让人看不穿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说到这里,他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视线从我的右侧肩膀慢慢的转移到了左侧肩膀上。随即,那张如同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微微抿了一下,如同叹息一般的提醒道:“你还有三次机会……” “告诉我,是不是我亲爱的哥哥,派你来接近我的?” 一百六十八、我是小红叶 话说到这里,我终于明白,这个冷虐惯了的男人,刚才为什么说会给我四次机会了。因为我要是说不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今晚我这两只胳膊外加两条腿,是要废在他手上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彻底相信,他和闫重烈,绝对是同一个父亲所生的亲兄弟。不仅同样的睚眦必报,而且还一样的冷虐残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假如我当初遇到的凤渊,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恐怕打死他,我都不会喜欢他--笑话,这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谈恋爱啊,谁会如此想不开? 好吧,现在我就是这个想不开的人,但是要后悔,已经晚了! “不是!”听了凤渊的话,我斩钉截铁的否认。 指甲深深的嵌进了他掐住我脖子的手背上,我拧着眉头。目光定定的对上他的视线,拼尽全力,从牙齿缝里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假如……我是那个红毛鬼派来的,当初也不会因为你,在茶楼里,和他打架。” “还好几次,差点……啊!”然而和前面一次一样,我话还没说完,又被左侧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而发出来的一声无比凄烈的惨叫给打断了。 冷汗汨汨的从身体里的每个毛孔沁出来,我痛的脸颊上的肌肉都在不住的抽搐。即便看不见,也依然能够清楚的感觉的,自己的两个胳膊是彻底断了。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正软趴趴的耷拉在身体两侧。 被逼到绝境,心头除了无以复加的悲凉,仿佛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情绪了。我松开之前一直紧紧掰着凤渊的手,放弃了挣扎,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又为什么,还要问我?” “当时,在茶楼里……又为什么,要在暗中……帮我?” “呵,看来是你误会了。”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听我这样问,凤渊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低迷的轻笑,“我出手,并不是为了帮你。” “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会把戏演的有多精彩,仅此而已。” “演戏……”钻心的痛,让我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筛子,在抑制不住的发颤。 视线也因为极度的痛苦,变得越来越模糊。除了前方那双美的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我几乎就快要看不清楚凤渊的脸了。 可是即便如此,听到他这样说,我还是费解的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这出戏的名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见我这样,近在咫尺的人非但没有一丝要停手的意思,反而眸光一闪。语气又森冷了几分,“叫做,苦肉计。” “但不得不承认,你的表演,是我见过最成功的,没有之一。” “不,我没有演戏……我也没有和你哥哥串通,更没有……啊!”正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猛的感觉右腿膝盖上毫无防备的抽搐了一下,紧跟着仿佛被人用锥子给狠狠凿中了一般,原本痛的已经有些麻木的神经,一瞬间又全都苏醒了。 极致的痛,让我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发颤,额头的冷汗如黄豆一般,一颗紧接着一颗滚落下来,有几滴还挂在了我的睫毛上,让原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了。 这一刻,我真的单纯只是觉得身体很痛。至于胸腔里的某个地方,可能也有痛吧。但是相信我,这种时候,真的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啧啧,真是糟糕,你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凤渊提着我,如同提着一只破烂的洋娃娃。或者说,在他眼里,现在的我就是一只破烂的洋娃娃,根本不能引起他一丝丝的动容和怜悯。 这么说着,他掐住我脖子的手,也跟着往外伸出去了一点。烟波浩淼的忘川河,现在就在我的脚下,静静的流淌着,发出潺潺而安详的水流声。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到这里,他随即又勾了一下薄唇,话锋一转:“不过放心,只要你说实话,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痛快两个字,被他说得异常缠绵悱恻,假如不是勾在唇边森冷的笑意,我甚至愿意相信他是在对我说情话。 而我也确实相信,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假如我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也一定我会送我一个痛快。 但是,怎么办?我叶小鱼千辛万苦来这里,不是为了来找死的!就算是曾经的凤渊,也不能够阻止我活着将手链带回去!因为另一个世界的凤渊,爱我的凤渊,他还在等我! 对,我一定要想办法向凤渊证明,我是清白的!哪怕我接近他,确实另有目的,可是我的目的,和他想的目的不一样!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我不是闫重烈的人?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在茶楼里发生的一切,也不是为了故意接近他而演的苦肉计? 就在我竭力忍着好像要把灵魂都扯碎了一般的痛,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凤渊相信我时,原本模糊的视线,突然冷不丁的一下,就瞥到了屹立在身旁的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这一瞬间,曾经做过的那个诡异的梦境,再度闯进了我的脑海里。 名字,没错,就是我的名字! 既然我梦见自己变成鱼的那个梦境是真实的,那么梦境里面,“小红叶”这个名字,就是当时的凤渊,亲自在忘川河边为我取的! 我只要让他相信,我就是那条曾经的红鲤鱼,那么一切,就全都真相大白了! “凤渊……”我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也无瑕再去顾忌要用什么尊称,气若游丝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但紧跟着却发现,后面的话实在没有力气再说了。 情急之下,我只能缓慢的抬起右手,朝身侧的枫树指了指,无比艰难的用口型告诉他:“我叫,小红叶……” 是的,我叫小红叶,后来又叫叶小鱼。我是你的爱人,接近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救你! 因为只有将你救回来,我才有机会能够继续爱你。 所以,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 “小红叶?”谢天谢地,凤渊听清楚了。 他低低的念了一声,仿佛在回忆着很久远的往事一般,原本森冷的目光在念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微不可查的凝滞了一下。围记私技。 随即视线就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身旁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上。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狭长的眼角一挑,又再度向我看来。那张好刀刻一般的薄唇,缓缓的吐出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话:“证明给我看。” 短短的一句话,五个字,如同一把闪光的宝剑,一下子剖开了黎明来临前的黑暗,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我咬着牙,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有用手指了指自己脚底下的忘川河,示意他将我放回到水里。只要回到忘川,我就会变成鱼的样子。那么他也就一定会想起来,我就是曾经那条小鲤鱼,那条他用枫叶帮我取名字的小鲤鱼。 明白我的意思,那张距离我不过咫尺远的脸,终于如同严冬里结冰的湖面,出现了一丝裂痕,微不可查的露出了几分动容。 紧接着,我就感觉卡在脖子上的力道一松。下一秒,自己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身体,便被放进了沁凉的河水中。之前撕扯神经的,肩膀和膝盖上不断在传来的钝痛,也因为河水的包裹,而缓解了不少。 一百六十九、兴师问罪 可也正是因为身体上的剧痛得到了缓解,反而让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了下来。在沁凉的河水包裹中,我徒然感觉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眼皮有千斤重一般,不住的往下坠。 就在浑浑噩噩,快要睡过去之际。只听“哗啦”一声,紧跟着身体一轻,再度被人捞出了水面。我躺在岸边的草地上,抬起头吃力的睁着眼睛,模糊的视线对上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的,那双好似星辰一般漂亮的眸子。嘴巴无意识的张了张。 最后说了一句,连自己都听不真切话:“凤渊,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话落,便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了。 痛!浑身上下像被钉了千万根钢针一般,除了撕心裂肺的痛,还是痛!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煎熬下过了有多久,当我再次艰难的睁开眼睛醒来的一刻。混沌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我没有死,我还活着!那事情的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凤渊他人,现在又去了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我躺在舒适的雕花大木床上,已经恢复清晰的视线,茫然的望着头顶上方,如同夜空一般幽蓝的纱帐。因为刚刚醒过来,大脑的思维还很迟缓,把问题来来回回想了一遍,也没将事情理出个头绪来,索性也懒得去想了。 随后,视线从头顶的纱帐上移开。打量起了自己身处的这个陌生房间: 镂花的朱红色门窗上。全都覆着烟蓝色的轻纱,让整个房间里的光线都显得有几分朦胧,却不至于太过晦暗。 两人多高的不规则木架靠墙而立,上面摆放的物件,从文房四宝到青瓷玉器,一应俱全。实木的圆桌和矮凳上,平平整整的镶嵌着白玉花纹,和我身侧同样是白玉质地的屏风,遥相对应。 其他摆设自不必多说,单从这些细微之处的匠心独具,就不难看出这所房子的主人,是个不缺钱又极会享受的主。 至于这个主人到底是谁,用脚趾头想,我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假如不出意外的话。 只是从我醒来到现在,这么长的一会功夫。也没有看见这个主人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上哪儿去了,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愧疚,才不敢出现在房间里。 兀自将房间打量了一遍,又闷闷的想了一会心事之后,我才撑着手想从床上下来,去外面走走。 “咝--”结果才动了下胳膊,我就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因为肩膀上传来的剧痛,立马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清醒的不要不要的。 好不容易等疼痛减轻了几分,我艰难的侧了一下脖子,低头往自己的身上瞄了一眼。绛红色的长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换下了,此刻正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绸缎衣衫。因为款式偏大很多,所以两侧肩膀的肌肤,隐隐露出来了一段。 让我觉得纳闷的是,我这样痛的死去活来,两侧的肩膀却看上去完好无损。别说什么明显的伤口了,就连皮都没有蹭破一点。 这么看来,这个蛇精病是故意把我的骨头给伤到了。亏他下得去狠手,哪怕我确实是有嫌疑,好歹看在我是个妹子的份上,你也给我手下留情啊!但转念一想,又懒得计较了。一看他那样,就知道情窦还未开,怜香惜玉什么的,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不过,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他的初恋情人?哈哈,这么一想,心情倒莫名其妙好了许多,连身上的伤都觉得没那么痛了。 “幸亏闫儿这次伤的不重,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须得有个合理的交代。”正当我再次尝试着起身,要从床上下来的时候,隔着房门,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女人的说话声,“话我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若不把人交给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距离有些远,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我依然能够感觉到,这声音里透露出来的,容不得人有半分抗拒的威压气势。一个女人能把话说到这份上,想必来头不小。 “夫人怎么断定,人就在我的府中?”是凤渊的声音,尽管显得有几分低迷的语调中,隐隐透着一丝笑意,但落在耳朵里却如同数九寒冬的风,毫无半点温度,“至于后果如何,事情还没查清楚,现在断言,恐怕为时尚早吧?” “弟弟,事到如今,你就不要狡辩了。”凤渊话音刚落,又响起了另一个我所熟悉的声音,是闫重烈,他居然也在,“我家阿豹亲眼看见,你将那个女人带回了家。” “倘若你真的问心无愧,不妨让我们搜查一番,是黑是白,立见分晓。” 听到这里,我顿时明白,闫重烈和那个女人,之所以对凤渊发难,完全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我在茶楼里千方百计的想和凤渊撇清关系,到最后,却还是连累了凤渊。 “哥哥这是哪里的话,比起你,我自然是问心无愧。”听到闫重烈说要搜房子,凤渊也不急,语调慵懒的笑说道,“即便人真的在我府上,你又能证明什么呢?我只不过是碰巧看到一个姑娘受了伤,将她带回来医治罢了。” “又是从何断定,她是受了我的指使,意欲在茶楼行刺,对哥哥不利呢?” “在茶楼中,人人都看的真切,那个女人就是为了你,才会与阿豹他们起冲突。”面对凤渊的不承认,女人徒然怒意大增,言辞凿凿,说的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一般,“也是因为你,闫儿才会被刺伤,险些丢了性命!如此种种,你还敢说她不是你的人?” “母亲息怒,儿子的伤并无大碍。”那女人话一说完,闫重烈就假惺惺的接了一句,“而且兹事体大,万一传开了,对弟弟的名声不好,不如还是交给父亲定夺吧。” 此话一出,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话里话外都格外的偏帮闫重烈了,感情是他的亲娘啊,难怪那么护犊子!意识到这一点,再听凤渊叫闫重烈母亲的那一声“夫人”,我这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升起了一股难以言明的酸楚。 这次事情的起因,不过是我在茶楼里帮凤渊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最后都能让闫重烈母子小题大做,对凤渊死咬着不放。可想而知,这样的事绝对不是第一次了,将来也不能会是最后一次。 “呵!”不过,闫重烈母子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到了凤渊那里,也只是一记重拳砸进了棉花堆里,轻飘飘的起不到丝毫威慑。 “按照夫人的意思,是不是随便跑出来一个人,顶着哥哥的名义与我起冲突,我都可以到父亲那里告一状,说哥哥意欲伤我性命呢?”只听凤渊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也不知道是在笑那女人太傻,还是在笑闫重烈太笨:“况且……” 说到这里,语调故意拉长了几分,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险些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伤了性命,这件事本身传出去,对哥哥而言,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吧?”围围华才。 “你!”凤渊一番听似不着力道的话,实则句句带刀,字字藏针,听得闫重烈的母亲好一会没反应过来,你了半天,愣是没接上话。 “我的好弟弟,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伤害哥哥的事。”最后还是闫重烈接过了话茬,阴恻恻的说道,“但既然你说她不是你的人,又为什么将她收留在府中?据我所知,弟弟可不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会这么随便将一个路边捡来的女子带回府中医治?” “还是说,在你的眼里,我们这么许多人,都是聋子,瞎子和傻子,可以随意糊弄?” 闫重烈的话,让本来就心里懊悔的我,对凤渊的愧疚更深了。 虽然我现在会出现在凤渊的家里,纯属是阴差阳错。但在别有用心的人看来,却正好成了顺理成章。既坐实了我是凤渊的人,又间接说明了茶楼的闹剧,我是受人指使,而凤渊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尽管所有人,包括闫重烈和他母亲,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个巧合。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从他们两个咄咄逼人的气势来看,想必今天不讨一点好处回去,也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不,我不能够连累凤渊!想到曾经和闫重烈的几次较量,都凶险万分,为此凤渊险些丢了性命。这一次若要让他们得逞,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一百七十、倒打一耙 这么想着,我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搜索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木架上放着的一把,镶有宝石的匕首上。和昨天闫重烈差点割下我舌头的那把相比,虽然短了那么一点,但也差不多两指宽。假如同样的两把刀在身体上造成伤口。应该很难区分。 没错,闫重烈不是被我用筷子戳伤了肩膀,才带着他老妈来找凤渊兴师问罪吗?既然为了陷害凤渊,他都能这么豁得出颜面,那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打定主意,我也不再迟疑。咬紧牙关用手肘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额头已经痛的冒出了冷汗,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到现在,我心里还难免抱怨凤渊下手太重。可再仔细想想,事情也全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认栽。 从床上下来之后,我一边听着房门外的动静,一边踮着没有受伤的左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慢慢挪到了木架子旁边。 等到我顺利拿到匕首,外面三人的对峙也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剑拔弩张的氛围,战争一触即发。 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犹豫,当听到闫重烈说:“既然弟弟说什么都不肯把人交出来,那我们就只好麻烦一点,自己进去找了。”的时候,我已经用柱子抵着刀柄,避开要害,将锋利的刀尖刺入了自己的左侧胸口中。 尖锐的疼痛是一瞬间而来的,在鲜血还没来得及顺着伤口淌下来之际,我死死咬住嘴唇。已经用事先从床上取来的枕巾将伤口给整个缠住了。 确定看不出任何破绽。我这才对着青铜镜里,面色发白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虚弱而森冷的笑--呵呵,千万别招惹我,因为我叶小鱼发起狠来的,连自己都怕! “闫儿说的没错,你若没做亏心事,”闫重烈的母亲步步紧逼,“又何必担心我们将那个女人带走呢,还是你在害怕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凤王大人之所以不让你们将我带走,还好心把我留在府中休养,不为了别的…… 完全是为了闫王大人的声誉着想。” 赶在凤渊说话之前,还在房里的我,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话落,也不迟疑,双手一抬。便“哗啦”一声推开了厚重的木门,面不改色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的突然出现,让站在院子中央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就连背对着我而立的凤渊,也侧过头来,微微挑了一下狭长的眼角。深沉如水的眸光中,极快的闪过了一丝诧异,显然也没有料到,被他伤成这样的我,居然还能从床上下来。 因为我的出现,一时间,让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诡异的四下,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就是她!”但这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闫重烈打破了。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一只胳膊,指着我的脸,对着他身旁一位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说道:“就是这个女人,受了弟弟的唆使,在茶楼里闹事,还将我刺伤。” “果然是个目中无人的野丫头!”雍容华贵的妇人听到闫重烈这么说,目光鄙夷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就不屑的从嘴巴里哼出了一声冷笑,“以为背靠着一棵大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我充耳不闻。在她打量我的同时,我也抬眼将她打量了一番。 虽然不知道她的实际年龄,单从外表来看,也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五官虽然没有冥王那般美的令天地失色,但肤白貌美,也算出挑。 只是这张原本温润丰盈的脸,却因为下巴上长了一颗,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黑色美人痣,让她看上去莫名多了几分刻薄。 而一头浓密的发丝,则被绾成一个高高的发髻,上面缀满了制工华美的首饰。尤为醒目的是正中央的一只凤簪,代表了她在冥界不可撼动的女主人地位。 “您都说了,我是个野丫头。既然是野丫头,又哪来的大树可以靠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门框,抬脚迈出了门槛。 手指因为身上的伤口实在太痛,在抑制不住的发颤。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我将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们没来找你,你倒自己出来了。”见我没有畏惧她的威慑,闫重烈的母亲……算了,还是直接叫她冥后吧。 冥后这么说着,便气势凌人的将下巴略微抬高了几分。那双和闫重烈极为相似的眼睛,就目光阴厉的落到了我的脸上,来回一扫,嗤笑道:“由此可见,你这丫头胆子果然不小,难怪敢做出行刺闫王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 “呵!”我又习惯性的学着凤渊的样子,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轻笑。 与此同时,从我出现开始就一直没再说话的凤渊,在听到我这一声笑之后,又一次将视线转向了我。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在不经意间微眯了一下,如同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就不明意味的勾起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弧度。 虽然这样的凤渊实在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但事情有个轻重缓急,也容不得我犯花痴。所以最终只是眼角匆匆一瞥,视线就定定的对上了正前方的冥后,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冥后真是谬赞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又哪来胆量行刺闫王大人呢?”围围帅亡。 “至于您看到我从房间出来,会如此吃惊,我就有些不明白了。”虽然身上各处的痛,足以让我晕厥,但我还是强装镇定,一步一步身残志坚的,朝此刻立在院子中央的三个人走了过去,“我又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不敢出门呢?” “呵呵,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见我走近,冥后刻意蹙了一下眉头,往旁边避了两步。 倒不是因为怕我,而是觉得以我的身份不配站在她的旁边罢了:“既然你这么能说会道,那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说说为什么说凤渊收留你,是为了闫儿的声誉着想?” “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而来,我今日便要治你一个以下犯上,外加欺瞒之罪,将你打入幽冥死地,永不超生!” “当然……”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冥后面色得意的看向凤渊,“在此之前,你若愿意承认是受了凤渊的指使,才对闫儿下的毒手,我愿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过冥后的好意了。”我佯装毕恭毕敬的欠了一下身,随后抬起头,用无比笃定的口吻问道,“可是冥后,你此番前来找凤王大人问罪,真的以为自己对茶楼你发生的事情,全都了如指掌吗?” 不等冥后开口,我又神色了然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听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冥后应该到现在,都还被自己儿子的蒙在鼓里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果然,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作为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有所隐瞒呢?尽管她心里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但听我这样说,还是会忍不住要多问一句。 “闫王大人,想必你从茶楼回家,一定只跟冥后说了我刺伤你的事,却没有说我为什么会刺伤你的原因,对吧?”面对冥后的问题,我刻意不加理会,反而调转目光,将矛头对准了闫重烈。 随着时间的推移,痛的越来越尖锐的伤口,让我的脚步变得有些虚浮。这么说着,我扯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竭力忍着痛,又似笑非笑的看向闫重烈:“是你不想说呢,还是不敢说呢?” “这还用问原因?你不就是受了凤渊的指使,才这么做的么?”我话音刚落,也不等闫重烈回答,冥后就抢先一步,帮他反驳了过来。 “咳咳!”我闷咳了两声,捂着胸口摇了摇头,“看来闫王真的没有跟自己的母亲说实话。” 我这么说的时候,虽然没有看凤渊,但清清楚楚的能够感觉到,他好整以暇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我的脸上。 以我对他脾性的了解,恐怕现在多半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吧--看看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东西,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你要看就看吧,反正无论我卖什么,都不会卖对你不利的毒药。 “既然冥后不知道,而闫王大人又不敢说,那我一个女孩子,就只能厚着脸皮自己说了!”看着虽然目光狠厉,但脸上还是难掩茫然的闫重烈,尽管身上痛的已经快要晕厥了,我还是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再次之前,我还是必须重申一点,我之所以会跟闫王大人在茶楼里起冲突,完全和凤王大人没有一点关系。” “因为真的起冲突的原因是……”说到这里,我双眼微眯了一下,将手伸到衣襟口,看着他们母子两人,一字一顿无比缓慢的说道,“闫王大人,看上了小女子的姿色,想要占为己有!” 话落,我已经一把将衣领扯开,露出了沁出鲜血的伤口:“因为被我拒绝,所以不甘心,不仅将我从楼梯上推下来,还用匕首将我刺伤!” “你胡说!”闫重烈显然没料到我会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隔了几秒钟才气急败坏的打断我:“明明是你砸了茶楼,还打了阿豹他们,现在居然敢倒打一耙,污蔑我非礼你?” “既然闫王大人提到砸茶楼的事,那么我问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的手下起冲突,继而砸了茶楼么?”说话间,我将目光转向了冥后,“至于我一个弱女子,是否真的能够打得过闫王五大三粗的手下,我想冥后应该自有判断吧?”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和阿豹他们起冲突?”听了我的话,冥后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而我也料定她会避重就轻这么问,便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当时我去茶楼喝酒,正好撞见了闫王大人的手下,阿豹他们三人。” “他们见我生的有几分姿色,就拦住了我的去路,意图不轨。当时那个肥头大耳的说,要将我们献给闫王大人,还说等玩够了,再把我们带到他的飘香园去,他们兄弟三人好打捞一笔。” 谎话的最高境界,不是说的有多么生动,而是半真半假,虚实难辨。这些话里的后半部分情况,想必我不说,冥后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儿子整天都跟些什么人混在一起。 一百七十一、正中下怀 “你胡说,阿豹他们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话一出口,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闫重烈。 他用手狠狠撩了一把酒红色的短发,往前冲过来几步,阴冷的目光恨不得从我身上剐下三斤肉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 说着手已经朝我伸了过来,想要掐我的脖子。 “你怎么笃定阿豹他们没有这么说过?”不等他的手碰到我。凤渊已经不动声色的移了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与此同时,我也打断了闫重烈的话,继续说道,“还是你知道。他们说了别的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闫重烈见凤渊挡着,而冥后也怕他沉不住气会坏事,便顺势拽住了他的袖子。无奈之下,他忿忿的瞪了我一眼,只能退回到原处。 我见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阿豹他们没有说过这些话,但是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让他说,阿豹他们实际上是在茶楼里骂凤渊是杂种,私生子?这话一传出去。不是正好陷他自己于不义吗? 见闫重烈被噎的气结,我抿着嘴巴,神色淡定的对上冥后阴冷的视线,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阿豹他们三人抓住我之后,就将我送给了闫王大人。但因为我不肯屈服,在反抗中,被闫王大人用匕首刺伤。” “好不容易豁出性命逃出来,闫王大人怕我将此事传出去,又派阿豹他们来杀我灭口。”我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万分惊恐的表情,“当时被逼走投无路的我已经气息奄奄,就在这时,正好撞见了前去百花园品茶的凤王大人。向我问明原委后。他才把我带回府中医治。”围扑场号。 “不仅如此,他还好言相劝,让我顾忌闫王大人的声誉,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说到这里,我故意一顿,神色颇为愧疚的望了一眼凤渊:“只是不曾想,因为我却给凤王大人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实在不忍心他受人无赖,也顾不得女儿家的名声,才据实向冥后禀报,望冥后还我一个公道!” “你怎么证明,闫儿他真的非礼了你?”话说到这份上,冥后想不理会都难,她一边问我,一边用眼角瞟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似乎也在掂量我这话里有几分真假。 “那闫王大人又怎么证明他没有非礼我?”我勾了下嘴角。不答反问。 “阿豹他们可以作证,我根本就没有非礼你!”闫重烈据理力争。 “哈哈!”一听闫重烈的话,尽管身上疼的连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我还是仰着脖子夸张的笑了几声,“阿豹他们是你的人,自然为你说话。” “这就跟我让凤王大人证明,我不是他的人,没有受他的指使来刺杀你一样,你们愿意相信么?” “那还有茶楼里的人,他们都看见了,能为我证明!”闫重烈稍加思索,便理直气壮的反驳我。 “是啊,他们都看见了。”伤口渗出来的鲜血,已经将青色的丝绸衣衫染红了一大片,我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让意识又清醒了几分,继而顺着闫重烈的话说道,“他们看见你将我推下楼,又看见你将我按倒在桌子上,还看见你拔出匕首威胁我。一直到最后,你行凶不成,还派人追杀我,他们全都看见了。” “当然……看见又如何,凭闫王大人的本事,要颠倒黑白,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呼吸已经变得十分急促,我捂着胸口,一个没忍住往后晃了一下。幸好及时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摔倒。 结果就在抬起头的瞬间,刚好看到了凤渊朝我伸出来的手。只是见我没事,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 尼玛,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直接摔地上了! “既然连你自己都说了,人是会颠倒黑白的,那你又怎么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和闫重烈的气急败坏相比,他的老妈显然更懂得抓住问题的关键。 只可惜,她这么问,却刚好正中我下怀。 我盯着闫重烈肩膀上被我刺伤的地方,捂着胸口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冥后,人确实会说谎,但我身上的伤不会。” “你们仅凭一个被筷子刺伤的伤口,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污蔑我刺杀闫王大人,同时还诬陷凤王大人就是我背后的主谋。” “那我又为什么不能凭着胸口这一刀,指证闫王大人意图对我不轨,用强不行,恼羞成怒之下欲杀人灭口呢?” 没错,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反咬闫重烈对我非礼,而是为了让他们明白:我虽然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凤渊的人,但同样,他们现在也无法证明闫重烈的清白。 “丫头,在说这些话之前,你掂量过自己有几斤几两么?”冥后不傻,我话一说完,她便听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本以为胜券在握,带着儿子兴冲冲的来拿人,结果反被一个无名小辈将了一军,自然颜面扫地。 可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立马又扬了一下脖子,阴恻恻的咧开嘴,下巴上那颗黑色的美人痣展露无遗:“我可不关心闫儿是否真的非礼了你,我只知道,一不做二不休,死无对证!” “只要你死了,那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意刺杀闫儿,也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凤渊的人,他都将成为你刺杀冥界闫王大人的主谋。”冥后说到这里,侧过头往我的脸上睨了一眼,“更何况,我最讨厌你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到处勾搭的野丫头,简直不知廉耻。” “那么,意欲污蔑我的凤儿,想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的身上……”冥后的话刚说完,洞开的院子大门外,就蓦地传来了一个沉稳中透着无尽威压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不知道这种行为,又该叫做什么呢?” 来人话音一落,我的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随即抬眼朝门口望去。 几乎是同时,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冥后和闫重烈皆是一惊,相互对望了一眼,已经脸色大变。可以说,此刻的他们,用面如死灰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而看向门外的眼睛,视线不经意间扫到站在身旁,仿佛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始终都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某人,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一刀,算是白挨了! 尼玛,我怎么就忘了,他可是个肚子里装满墨水的腹黑蛇精病啊!他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为什么还要担心他会被人欺负? 假如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这么淡定站在院子里,吃饱了撑的和闫重烈母子两人打太极吗? 看来,不是我叶小鱼不够了解他,而是关心则乱! 这么想着,门外的人已经款步走了进来。没错,来人除了凤渊那个美的雌雄难辨,不可方物的冷血老爸,还能是谁? 只见冥王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一头银白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端端正正的扣着一顶华美的玉冠,便双手负背,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抬脚踏进了院子。 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眸光流转的凤眼,还是隐隐透露出了几分萧瑟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和冥王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人。二十多岁的少年模样,白色的短发,一双猫儿眼,和白的有些过分的脸庞。正是我的朋友,小白! 一百七十二、新来的丫头 “我的好冥后,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冥王这么说着,视线却落在我的身上。 那双好看的凤眼冷冷的挑了一下,便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虽然之前早就已经认识他。可被他这么看着,还是禁不住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来,冷的打了个哆嗦。 在看到我胸口的伤时,冥王淡漠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这个表情绝对和关心不沾边,只是纯粹因为伤口的血渍,令他感到不舒服而已。 “冥王。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被这个小丫头气糊涂了,随口乱说的。”看来冥后虽然跋扈,却十分忌惮冥王的威慑,见冥王指明她答话,原本扬的高高的下巴,现在已经整个颔了下来。 这么说着,还慌里慌张的瞥了闫重烈一眼,似乎在向她的儿子询问--我们刚才说的话。你父亲究竟听到了多少? “随口乱说?”冥王轻轻合了一下眼睑,如雨后玫瑰花瓣一样的双唇缓缓打开,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你这个冥后当的太久,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 “父亲息怒,母亲之所以会失言,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闫重烈急于为他母亲开脱,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想将屎盆子往我身上扣,一边说着,手一边指向了我。“她不仅将儿子刺伤。还污蔑儿子意图对她不轨,想要非礼她。” “母亲跟她据理力争,却被她反咬一口,一时情急才会说错了话,请父亲不要责罚母亲。” 不怪闫重烈会这么紧张,连冥后尚且都要看冥王的脸色,他怎么可能做到处变不惊?估计整个冥界,唯一一个不怕冥王的人,也就只有站在我身旁的这位蛇精病了。 “父亲,哥哥说的没错。”听闫重烈说完,凤渊就不置可否的勾了一下薄唇。 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略微眯了一下,虽然嘴上说的极为诚恳,但深沉如水的眸光里,却极快的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因为我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不够机灵,惹得夫人不高兴,所以夫人才会一时气愤。怪罪于儿子,还请父亲不要责罚。” 凤渊这一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帮着冥后在开脱,实则不过是落井下石。佯装示弱,好让冥王知道,冥后背着他,就是这么一副蛮横不讲理的嘴脸。 不过等等,谁是小丫头? 好歹我刚才为了你那么拼命,你这么快就将我弃之如敝履真的好吗? “冥后,今天是被我撞见了,若我没看见的时候,你是否也是这般德行?”果然,凤渊话音一落,冥王的脸色就愈发的不好看了:“身为冥界的女主人,作为闫儿和凤儿的母亲,你不以身作则,还要挑拨他们兄弟二人间的感情,你可真是我的好冥后!” “冥王您别生气,我也是看闫儿受了伤,才会一时没了主意。而且我听说,是凤儿派人,派人……”围扑宏亡。 “够了!”冥后还在不甘心的试图将矛头引到凤渊身上,结果话未说完,就被冥王一声低喝,毫不留情的给直接打断了,“你们四人方才的话,刚才我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孰是孰非,我自有定论。” 说话间,冥王就将视线转到了小白处,沉声吩咐道:“白无常,你将冥后和闫王带下去。” “告诉底下的人,冥后和闫王自今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冥王!” “父亲!” 这母子两人在来凤渊家里的路上,应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结局。假如知道的话,估计今天也不会走这么一遭了。听到冥王要罚他们闭门思过,两人齐声央求了一句,神情愤懑,颇为不甘。 “是,冥王大人!”而始终站在一旁不曾开口的小白,在听到冥王吩咐后,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就调头看向冥后和闫重烈,打算将他们带走,“冥后,闫王大人,得罪了!” “等等!”就在他们三人要出门之际,原本一脸挫败的冥后突然回过头来,不明所以的大喊了一声。 说话间,阴厉的目光顿时落到了我的脸上:“冥王,既然我和闫儿犯了错要受罚,那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呢?” “她污蔑您的儿子意图对她不轨,对闫儿的声誉造成了这么恶劣的影响,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冥后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到了冥王的跟前,开始哭的梨花带雨,字字恳切的说道,“冥王,两个同样都是您的儿子,您不能偏心,要为闫儿主持公道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冥后说完,我突然有种想自挂东南枝的冲动--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想来个美人救英雄,可事情的最后,总是以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收场? “你叫什么名字?”听了冥后的话,虽然冥王的脸上依然冷冷的,但还是侧过头,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这边,口吻冷厉的问道,“冥后方才的话,可属实?” “我……冥王大人,我……”我张了张嘴巴,思维突然有些混沌了。 这不能怪我,刚才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看到冥王和小白出现,我明白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凤渊是彻底没事了,精神也就跟着松懈了下来。现在冷不丁矛头再度指向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好应对的办法。 更何况,冥后说的其实也没错。虽然是逼不得已,但我确实是污蔑了闫重烈,某种程度上,诋毁了他的声誉。哪怕他的声誉,不用我诋毁,本来就不怎么样。 “父亲,她叫小红叶,是我府上新招来的丫头。”正当我支支吾吾,在冥王的注视下,说不出个所以然而来的时候,站在我身侧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凤渊,口吻淡淡的帮我回了一句。 与此同时,像是担心我因为体力不支会摔倒似的,他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扶了一把。 随后不紧不慢的俯身凑到我的耳边,用很轻,但是所有人都能够听见的声音,对我叮嘱了一句:“别怕,就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如实告诉冥王大人就可以了。” 凤渊这么说着,冰凉的手指在我的手腕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与此同时,那好双深邃如幽潭的双眸,也在一顺不顺的看着我的眼睛,波澜不兴。 “嗯!”仿佛有魔力一般,凤渊的话,让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像被阳春三月的风拂过似的,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就连身上不断在叫嚣的伤口,好像也没有之前痛的那么厉害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点头应道。也忘了要去计较,他前面说的“是我府上新招来的丫头”那句话,转过头就无比镇定对冥王欠了下身,毕恭毕敬的开始回答他原来的问题。 “冥王大人,我确实说谎了,在这里对冥后和闫王大人说声对不起。”说着,无比诚恳的鞠了一躬,“闫王大人他并没有非礼我,是我不甘凤王大人被冤枉,情急之下,才做了糊涂事,说了糊涂话,还请冥王大人开恩。” “哼,真是好笑!”结果我话刚说完,冥王还没开口,就被冥后抢先一步说道,“污蔑闫王,诋毁闫王声誉,这么大的罪责,一句对不起就想轻轻松松的揭过去,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假如人人都像你这样,那整个冥界,还有法纪可言么?”冥后说着,看似不经意,实则别有深意的瞄了冥王一眼,“而且,假如因为你这三言两语,冥王就原谅了你,那我和闫儿,岂不也可以不用受罚了?” 一百七十三、百毒不侵 “冥后您说笑了,您和闫王大人该不该受罚,不是小人能说了算的。”我垂着头,低眉顺眼的回答,“更何况,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们诬陷凤王大人。和我诋毁闫王大人,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你这丫头倒能说会道,胆子也大,适合留在凤儿身旁办事。”冥王听了我的话,漂亮的凤眼挑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赞许。 “不过……”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话锋一转,再度沉下脸来,“你若不能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不管你是不是凤儿府上的人,今天也必定不能轻饶你!” “谢冥王大人明察秋毫!”我攥了攥手心,想起刚才凤渊说的那一句,“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如实告诉冥王”,便闭上眼睛在心里简单的组织了一下词措。 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已经完全有了主意:“冥王大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于是在接下来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我不急不缓的,将昨天发生在茶楼里的事,前后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我如何到了茶楼,又如何与闫重烈的手下,阿豹他们起冲突的原因。 尤其把在屏风隔壁听到的,阿豹他们说凤渊是“杂种”,“私生子”的话,刻意用他们当时轻蔑的口吻渲染了一番。 果不出所料,听我越往下讲,冥王的脸色就越差劲,到后来简直就是乌云盖顶。山雨欲来。 而冥后。原先见我被冥王责问还一脸得意,但听到后来渐渐觉出不对味,等她想阻止已经为时已晚。别说没那个胆量去阻止,就连看,都不敢正眼看冥王一眼了。 冥后尚且如此,闫重烈自然就不必说了。看着冥王的脸色,他自知今日罪责难逃,索性双眉一拧,眼睛阴沉沉的盯着我,不再言语。 “冥王大人,同样都是您的儿子,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要这般诋毁凤王大人。”到这里,事情也已经说的也差不多了。 我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嗓子,胸口的伤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的缘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了,或者应该说是痛的麻木了。反倒是膝盖和肩膀的伤,刺痛的越来越尖锐。但同时也让我的思绪变得更为清晰起来,说话也更有条理了。 “也不知道这么诋毁凤王大人,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我侧头瞟了一眼眸色淡淡的人,继续开口说道,“我只知道,凤王大人是您的儿子,是闫王大人的亲弟弟。” “如果连亲哥哥都尚且如此,可以肆意纵容手下说自己弟弟的不是。那么可想而知,这整个冥界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将凤王当做您冥王大人的儿子来看待的。” “而又有多少人,是像阿豹那些人一样,仗着自己有一个不错的主子,明里暗里的给凤王大人使绊子,处处与凤王大人作对!” 想到曾经和闫重烈的几番殊死较量,和如今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卷入是非的处境。我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昨天在忘川河边,凤渊为什么会对我如此防备的原因了。 因为这样的事绝对不是第一次了,而今后也不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为了自保,为了在这个冷冰冰的冥界立足,他不强大,没人替他强大。 哪怕冥王对他疼爱有加,却也总不能处处护他周全,比如就像这一次。如果冥王做的足够好,还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吗? 这么想着,我的脑海里便又浮现出了,曾经的那个梦境--还是年幼时候的凤渊,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独自一人在忘川河边哭的那么伤心。真的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冷虐孤傲,喜怒难料的人,曾经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可正是因为知道,曾经的他也有过脆弱的一面,现在却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才更觉的心痛:不知道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让这个蛇精病,变得如此百毒不侵。 “说得好!”听我说完,冥王目光一凌,转头看向立在他身后的闫重烈,“你一个做哥哥的,居然还不如凤儿府中的一个小丫头,让我如何心安,你自己又有何颜面!” “父亲,我……”被冥王训斥,闫重烈面色一变,想要解释些什么。 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冥王抬手打断了:“白无常,将他们带下去吧,就按我吩咐的去办。” “冥王,我错了,我不要闭门思过,冥王!” “父亲,求求您,要罚就罚我吧,不要怪罪于母亲!” 面对冥后和闫重烈的哀求,冥王头都没有回一下。只听小白对他们两人说道:“冥后,闫王大人,请不要难为小人。” 见冥王无动于衷,最终,冥后和闫重烈只得心有不甘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凤渊的府邸。 而看着眼前这一幕,站在我身侧的人,始终只是冷眼旁观着。除了刚才那一句落井下石的话,哪怕连一句违心的劝慰都没有。就这么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目送着他们三人离开了。 “所以你这伤,也是因为凤儿,才故意自己弄的吗?”院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人,冥王的语气反而比之前和煦了很多,甚至带了一丝关切在里面。 这让我着实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在从前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冥王不是要杀了我,就是要让凤渊离开我,能够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回冥王大人,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和凤王大人无关。”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和凤渊撇清关系。 我这么说的时候,凤渊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总觉得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唇角边的笑意就更深了。 “果然是个不错的孩子,念你这次护主有功,我便不罚你了。”冥王这么说着,凤眼一挑,目光就落到了凤渊的身上,原本隐隐透着几分威压的声音,莫名就软了下来,多了些许做父亲的慈爱,“有你这丫头在凤儿身边,我也放心不少。” “谢冥王厚爱,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凤王大人效力的!”我一边说着,一边心里觉得怪怪的--怎么感觉无端端的,就好像把自己给卖了?关键还是没有钱的那种! “对了,你是哪家的孩子?”果然,这个冥王还是偏心的,一遇到凤渊的事情,他就问的特别仔细。 如此一来,我就想到了冥后的话,同样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差别会如此之大?难道是因为凤渊和闫重烈的母亲的缘故?这么一来,我反倒更加好奇,凤渊的亲生母亲是谁了。 “回冥王大人,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凤王大人念我身世可怜,就好心将我收留在了府中。” 我本来想告诉冥王自己是忘川河里的一条小鲤鱼,但是想到这件事已经和冥后,闫重烈结下了梁子,我要贸贸然将老窝抖出来,万一闹不好,就会连累青雪她们。前后一思量,还是决定打个马虎眼随便搪塞一下算了,反正只要凤渊知道就行。 “嗯,凤儿,你这丫头确实不错。”冥王又赞许的点了点头。 最后,微微抬了一下眼睛,将视线落在了院子西边的角落上:一株洁白的雪莲开的正好,在这个阴沉沉的冥界,犹如一束圣洁的月光,遗世独立。 冥王看了一会雪莲,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蹙了一下眉,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凤儿,为父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若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和我来说。”围扑乐亡。 “儿子知道了,父亲慢走。” 即便凤渊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但连我一个外人都听得出来,万一真的有事,他也未必会找冥王。至于冥王,就更不用说了。听出凤渊话里的意思,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一般的,垂下眼帘,便抬脚离开了。 一百七十四、心甘情愿? 总算结束了! 直到看着冥王月牙白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我这才松开攥紧的拳头,深深吐出一口气。与此同时,疲惫不堪又伤痕累累的身体,也已经支撑到了极点。双脚踉跄了几步,整个人就晃晃悠悠的向后倒了下去。 “啊!”在即将亲吻大地的前一刻。突然从旁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如及时雨一般迅速扣住了我的手臂。等我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双脚离地,被打横抱起,稳稳倚在了一个冰凉的胸膛上。 才来得及发出一半的尖叫声,也随之变成了狐疑的询问:“凤渊。你……” “怎么?”见我不置信的瞪着眼睛,一脸错愕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抱着我的人薄唇一勾,如星光坠落的双眸就狭促的眯成了一条缝,目光一顺不顺的落到了我的脸上,“当着我父亲的面,一口一个凤王大人,他这才刚走。就立马原形毕露了?” 这么说着,眼角低低的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活脱脱像只狡黠的狐狸。 “呃……”听得出来,他并没有因为我直呼他的名讳而生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看上去心情还很不错。 见惯了他从前不正经的德行,现在这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调笑,对我而言不过是毛毛雨。连挠痒痒都不够,更别提起什么威慑作用。所以我只是条件反射的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自顾仰着头望着他,思绪陷入了片刻的凝滞。围丽在扛。 从我现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凤渊漂亮的侧脸,和精致的下颚线。虽然此刻他的脸上。表情并没有因为抱着我。而有一丝丝融化的迹象。哪怕嘴角的笑意很明显,眼眸里的狭促浓的快要淌下来了,也依然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可即便如此,靠在这个久违的胸膛上,耳边听着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我还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哭的冲动--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真的太想念了,想念这个蛇精病的拥抱,想念他身上专属的,独一无二的冰凉气息。 “咝……”然而,这样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等我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凤渊抱着,重新回到了房间里。准确的说,是重新被丢回到了床上。 没错,他用了丢的! 尽管大床够结实,被褥很柔软,可作为一个浑身是伤的病患,在脸朝下结结实实摔进去的一刻,我还是忍不住痛的倒抽了口凉气,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是故意的!”我艰难的翻了个身,一抬头,就对上了某人笑得无比狭促的眼睛。之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温馨感,顿时全都跑到了爪哇国。 “呵,是又怎么样?”面对我的质问,始作俑者双手抱臂,一脸优哉游哉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恶劣的行径,而感到半分自责。 一边挑着狭长的眼角,居高临下看着我,一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漫不经心的说着:“刚才不是还很英勇无畏么,现在倒知道痛了?” “大哥,拜托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仰面躺着,痛的龇牙咧嘴,偏偏手还使不上一点力气。 只能把话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挤出来,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我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 昨天被整的这么惨,念在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我今天自残,完全是因为他!这货不懂得怜香惜玉,感激涕零也就算了,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嘲热讽的德行,到底是几个意思? 想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自己的话是不是会惹怒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忿忿的说道:“要不是担心那个冥后和红毛鬼会对你不利,怕你出事,我也不会蠢到往自己身上扎一刀!” “本来也没指望你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但好歹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帮你不是吗,可结果呢?” 呵呵,全当我自作多情好了! 面对我一番激烈的慷慨陈词,凤渊表现的很平静。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唇角的笑意就淡了几分。可即便是这么细微的一个面部表情,还是看得我心肝一颤,本能觉得危险在靠近。 果不出所料,我才刚这样想着,原先站在床旁边的人,就突然毫无征兆的几步上前,俯身压了下来。 也不等我反应,下一秒,指骨分明的手掌往我肩膀两侧一撑,人已经凑到了我的跟前,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么?” “啊?”我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彻底搞糊涂了。 “为我做的这一切,”见我一脸茫然,完全云深不知处的样子,某人也不恼,墨一般的瞳孔深不见底,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再度缓缓开启,“真的是你,心甘情愿?” 随着他的说话声,双眸中原本浓的快要往下淌的戏谑,已经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如刀刃一般锋利的注视,仿佛能轻而易举的洞穿,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一般,让人无处躲藏。 “当……当然!”我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 倒不是害怕被凤渊这样看着,而是因为两人现在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的鼻子尖都要挨到一块儿了。对于一个本来就对他抱有不单纯目的的女人来说,像现在这样暧昧无比的姿势,我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为什么?”明显对我的回答不够满意,那双如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眯了眯。 紧跟着,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眼前的人又凑近了几分,沉声问道:“为什么,你要帮我?” 冰凉的气息,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随着他刀刻般的双唇一开一合,悉数喷到了我的脸颊上,让我不禁面上一烫。 而那钨丝一般的黑发,也因为他的动作,有几缕垂到了我的脖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让人忍不住一阵心痒痒,思绪也愈发飘忽起来。 尼玛,这是红果果的在勾引我呀! 我暗暗吞了下口水,望着上方这张美的不可方物,又朝思暮想的脸,险些脑袋发热,冲口就要喊道--因为你是我男人,我愿意,怎么着? “因为……”幸好依稀尚存的理智,在我的情绪即将失控前,及时来了个紧急刹车,“因为你是个好人!” “而且,而且我的名字还是你取的!”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就是想找个理由胡乱搪塞,“为了感谢你帮我取名字,所以我也想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虽然这两个理由听上去,实在有那么些牵强,让人难以信服。但再怎么样,也总比冒冒失失的说他是我男人来的好。因为现在的我,对于如今的凤渊而言,不过是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而已。 以我对他脾性的了解,假如我刚才真的不计后果跟他那样说了,兴许扫地出门还是轻的,搞不好这个极要面子的男人,直接就把我给挫骨扬灰了。 “我是个好人?”听了我的话,近在咫尺的人并没有表现出怀疑的样子,只是轻轻的咋了一下舌,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随后轻蔑的嗤笑了一声,仿佛我说的“好人”两个字极具讽刺一般,淡淡的冷哼了一声:“呵,有意思!” “……”看着这样的凤渊,我莫名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难不成夸他是好人也有错?还是说,他其实更想我说他是一个像闫重烈一样的坏人,他才会更满意?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用,小红叶这个名字?”然而上方的人根本不理会我在想什么,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又很快自己将话题转移到了我的名字上面。 “当初,我也不过是随口一取。”见我点点头,他像是回忆起了某些遥远的往事一般,好看的双眸略微眯了起来,又兀自往下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倒是当真了。” 一百七十五、花式作死 “……”听他说完这一番话,我有些无语的望着上方,同样也在看着我的人,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心里不无郁闷的想:所以说,前世的自己,也就是小红叶。将这个得来不易,当做宝贝一样供着的名字。说到底,其实只是某人一时兴起的无心之举?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为小红叶感到有些不值当! “不过才短短一百年的时间,便能幻化成人形,倒也着实不容易。”就在我暗自腹诽。为小红叶鸣不平的时候,俯身看着我的人薄唇漫不经心的向一侧勾起,从来没个正形的脸上,难能可贵的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神色,“只是没想到……” 说到这里,慵懒的语调刻意顿了一下,一边拿狭长的眼角睨着我,一边抬起右手,用指骨分明的食指在我的鼻子尖上。不着力道的轻轻一点。 随后才继续开口往下说道:“当初那个讨人喜欢的小东西,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伶牙俐齿的坏东西。” 坏东西你妹,你全家都是坏东西!我恶狠狠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却因为他刚才那个无比暧昧的动作,而不可抑制的烧了起来。即便没有照镜子,也完全可以想象,自己的脸差不多已经变成猴子屁股了。 也是听到这里,我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凤渊总是张口闭口的叫我坏东西。原来这个并不怎么雅观的绰号,就是在今天这个历史性的一刻奠定下来的。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脸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褪去,很快。我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凤渊刚才说的。前半句话上面。 他说一百年!小红叶居然整整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才让自己从一条忘川河里的小鲤鱼,变成了一个用两条腿走路的人? 我不知道这对普通人来说,是整个漫长一生的一百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开心还是孤独,痛苦还是无助。我只能从自己掌握到的,那少的可怜的一点信息中去猜测,这整整一百年的时间里,她就再也没见过凤渊! 否则,凤渊刚才说话的语气,就不会狭促中略带着那么一点感慨。而且在昨天,当他得知我就是曾经那条他取过名字的小鲤鱼时,这个事事处惊不变的男人,双眸里也就不会透露出,那一抹难以掩饰的诧异。 这种种的一切,都足以说明,一百年前的当初,凤渊在忘川河边给小红叶取名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或者说,是小红叶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过凤渊。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心头一阵悸动,感觉自己朦朦胧胧中,触摸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凤渊不过随口取的一个名字,小红叶不仅当了真,还在凤渊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用就是一百年。 这么昭然若揭的少女心思,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我望着上方,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的,这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也许当年,就是在凤渊给小红叶取名字的时候,小红叶就已经对凤渊一见钟情了。围余团弟。 就如同我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一样,变成小鲤鱼的我,尽管在水中,但还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冲破禁锢,去触碰凤渊,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而当时的小红叶,或许就是如此。当凤渊伸出手指,轻轻点住她鼻尖的一刻,她的心里就无法避免的悄悄埋下了一粒,想要再度重逢的种子。 假如真的像凤渊说的那样,从一条鱼到一个人,用一百年的时间来完成,已经算是一个非常短暂的过程的话。那么我有理由相信,凤渊就是小红叶在那段时间里,为之不断努力的奋斗目标。 “凤,凤王大人……”真是日了狗了,即便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不习惯这么称呼他。 我一边结结巴巴的开口,一边视线定定的对上某人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最后口吻无比郑重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倒稀奇了!”结果听我说完这两个字,上方的人唇角边的笑意更深了,“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要我对你的出手相助,表示感谢么,怎么现在自己倒先说上了?” “额,这事一码归一码。”我咬了一下嘴唇,实话实说,“我这一声谢谢,单纯只是想感谢你,为我取名字这件事。” 没错,这句谢谢,是帮小红叶说的! 感谢你为曾经的我,小红叶取了这个名字,让当年的她,与你有了一段美丽的邂逅。也感谢经过这么多年以后,你还愿意给她机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接受她对你的喜欢。 更感谢你,愿意呵护她心底里的那粒种子,让它同样有机会发芽,茁壮成长。并且在做这一切的同时,还将相同的,甚至更多的爱,回馈给她。 尽管这一句谢谢,可能来的有些晚。但是,我同样感激,在更多年过去,当小红叶离开之后,你还愿意等待另一个,叫“叶小鱼”的女孩出现。 因为是你,只要是你,所以无论一百年,还是两百年,甚至更久……等待全都值得! 也不管我是小红叶,还是叶小鱼,我还是会依然选择爱你! “所以,这两天来,你为我做的这些种种……”听了我的话,凤渊似笑非笑的扯了一下嘴角,目光有意无意的在我脸上来回扫了一圈,之前还算正经的口吻,又轻挑了几分,“真的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名字,而已?” 说到“而已”两个字的时候,还故意将低迷的语调拖得长长的,透着一丝令人遐想的悱恻,让人吃不准他话里的意思。 “呃,不然呢?”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一说,我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仿佛自己的心事,被这个蛇精病轻而易举的给洞穿了。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种想要跟他表白的冲动,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坏东西,你做了这么许多……”说到这里,上方的人漫不经心的眯了一下双眸,突然身形一矮,就毫无征兆的又欺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他这个动作,变得比之前更近了。 甚至我只需要随便仰一下脖子,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亲到近在咫尺的人,他那张如被朱砂浸染过,充满无尽诱惑的双唇。 望着这样的凤渊,我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思绪完全被他这个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动作给搅乱了。大脑也差不多变成了一锅煮不开的浆糊,越来越混沌。 眼睛只顾盯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完全忘了自己叫什么,身在何处,要去往哪里。 “究竟是不是因为一个名字,想必你的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好不容易说完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愣是被这个蛇精病说得九曲十八弯,一字一个调,挠的人心里痒痒。 话音一落,之前沉沉盯着我的双眸,紧跟着又蒙上了一层浓的化不开的戏谑。连原本紧抿着的双唇,也再度勾起了一抹无比熟悉的,恶趣味的笑。 完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听到自己的脑袋里突然发出“兹啦--”一声电线短路的声音,紧跟着便“duang”的一下,彻底死机了。 关键是,在彻底死机之前,我还做了一件让自己从此万劫不复,愚蠢至极的事--我特么居然被美色冲昏头脑,亲了这个蛇精病! 是的,我亲了凤渊,我亲了他! 在他说完那句话,冲着我的脸,漫不经心的喷出一口气的时候。我便脑袋一热,脖子一仰,什么也管不了,就像飞蛾扑火一般的,直接亲上了那张自己渴望已久的双唇。 冰凉的触感,柔软的质地,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大睁着眼睛,一边诧异于自己的不怕死和厚脸皮,一边又动作无比笨拙,视死如归的狠狠噙住了,这个曾经巴不得我能够主动一点,却从来都没有如愿过的男人。 而此刻反过头来被我噙住双唇的男人,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双眸里的狭促之意还未褪去,却已经被更深更浓的惊诧取代了。 估计这一次他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落到自己手中的小白兔,会突然发神经,反过来将了狡猾的狐狸一军--呵呵!因为他不知道,这只发神经的小白兔,对他的美色,早已垂涎已久。 然而,两人这样的姿势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过了两三秒,狐狸就开始发威了。 满足的叹息还没来得及出口,我只觉得呼吸一滞,下颚骨就被反应过来的人,给紧紧掐在了手中。与此同时,嘴巴也被迫和那张冰凉的薄唇分开了。 紧跟着,一句戏谑中隐隐透着冷厉的话,就阴恻恻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小东西,知道你伶牙俐齿,却不知道,你竟然还这般胆大妄为。” “咳咳!”我被掐的忍不住闷咳了几声,大脑还因为刚才那个豁出性命,又异常短暂的吻,显得有几分迟钝。 也没有做过多的思考,我仰着头,直愣愣的盯着掐住我下巴的人,本能的狡辩道:“凤,凤王大人,你不能怪我。” “是你长得太好看,又离我那么近,我才会一时冲动,做出了越礼之举。” “呵,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我话音刚落,凤渊掐着我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尽管声音里毫不掩饰的透着几分薄怒,但白皙光洁的面庞上,却可疑的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哪怕他竭力掩饰,可还是被我悉数捕捉到了眼底。 “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这个时候,哪怕再怎么胆大包天,我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一边艰难的摇着头,一边诚恳的说道:“凤王大人,我只是被您的美色冲昏了头脑,请您念在我是初犯,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小的一般计较了!” “被美色冲昏了头?”听我这样说,凤渊狭长的双眸习惯性的微眯了一下,随即不怒反笑,唇角边跟着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看得我心头莫名一寒,“既然如此,那么就把这双惹是生非的眼珠子挖了,你也便老实了。” 说着,还当真手指一勾,就朝我的双眼探过来。 “别,我错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但是千万别挖我的眼睛!”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货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也是到现在,才算真正彻底尝到,什么叫“冲动是魔鬼”的苦头。 “干什么都行?”这么说着,凤渊的手在距离我的眼睛还有几公分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但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好整以暇的问道,“若是反悔呢?” “若是反悔,你随时都可以把我的眼睛挖走!”我信誓旦旦的赌咒。 “好!”我才说完,掐住我下颚骨的人就立马手指一松,毫无征兆的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咱们来日方长。”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我茫然的对上某人笑得有几分狭促的眼睛,和那双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不知怎么的,好像隐隐嗅到了一种叫做“作死”的,花式自虐的味道。 一百七十六、都是你的活 “那啥……”从“为了一个吻,出卖了自己双眼”的打击中清醒过来,想到凤渊刚才说的那一句“来日方长”,趁他离开前我赶紧问,“你该不会真的想让我留在这里,给你当丫头使唤吧?” “我无所谓。你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听我这样问,原本已经转过身的人脚步一滞,微微偏了一下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我,“欺瞒冥王大人的下场,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呵呵,在这种事情上吃过的亏还少么,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多此一问? “诶,等等!”凤渊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又被我抢先一步拦了下来,“就算我是个丫头,你怎么着也得帮我把伤口处理一下,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对吧?” “伤口。哪来的伤口?”结果这货不答反问,故作不解的挑了一下眼角,视线就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我的胸口上。狭促的目光中,透着那么几分我所熟悉的猥琐。 我被他看的一头雾水,跟着条件反射的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这才发现,左侧胸口的刀伤,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不仅止住了,而且本来有些狰狞的伤口,现在正在慢慢的愈合,周围已经长出了一圈粉嫩的新肉。 难怪刚才突然觉得伤口不那么痛了,原来这个蛇精病已经暗搓搓的帮我处理过了,算他还有点良心。但是,为什么肩膀和膝盖上的伤。还是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稍微一动弹就痛的要命? “放心。过了今晚。便能恢复如初。”看穿我的心思,抬脚出门的人淡淡的回了我一句,“毕竟,长出新的骨头,也需要时间。” 波澜不兴的语调,就好像在说“今晚的月亮可真圆”一样,完全没有一丝起伏。 长出新的骨头?尼玛,这货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被凤渊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两个肩膀和膝盖更疼了。 “对了,我不叫那啥,也不叫诶。”在出门离开之前,凤渊侧过头,最后补充了一句,“倘若真的不习惯,私下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话落,也不等我应声,那一袭墨蓝色的身影,便想一阵风似的,悄然消失在了房门口。 我一愣,盯着两扇还大开着的房门,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混蛋,你倒是帮我把门给关上啊!” 好吧,我承认,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凤渊凤渊,他居然主动提出来,我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 虽然只是私下里,但这个殊荣,恐怕整个冥界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所以最后,我一边痛苦的踮着脚,身残志坚的去关门,一边嘴角却咧到了耳朵根,十足笑得像个二愣子。围余投划。 这一晚,是我到了冥界之后,睡得第一个安稳觉。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正如凤渊所说的那样,除了膝盖上还隐隐有些作痛,身上其他的伤,差不多已经全好了。 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青色丝绸衫,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在白玉屏风后面找到了自己的红色长裙。 穿戴整齐之后,我才打开门走出房间。刚一出来,就看到凤渊站在院子的西侧墙角下,一手负背,一手拿着一个木勺子,在给那株月光一般圣洁的雪莲浇水。 “凤渊,你把勺子给我,我来浇吧。”想到自己现在是府中的丫头,主动给花浇水这种觉悟还是应该有的。这么说着,我已经扯着嘴角走到了他身边。 结果我话音刚落,原本神情专注在给花浇水的人,突然拧了一下眉头,随后侧过脸,目光冷冷的落到了我的身上。 “怎,怎么了?”我被他看的后背一凉,心里忍不住纳闷的想:不是你自己昨天说的吗,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 而且现在院子里就我们两个,根本没外人,完全符合私底下的前提。难不成,这货只是随便逗我的,根本没打算给我搞特殊? “除了给这朵花浇水,整个府上的活,都是你的。”就在我心里又惊又疑,想不出个头绪来的时候,凤渊终于将冰冷的视线从我的脸上挪开了。 他一边低头继续给花浇水,一边口吻冷厉的提醒了一句:“你在府上犯得任何错,都有得到我原谅的余地,但倘若这花有任何差池,你便自求多福。” 说是提醒,实际上是红果果的警告。 我小心翼翼的点了下头,心里才明白过来,凤渊刚才之所以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完全不是因为我叫了他名字的缘故,而是因为我说要浇花。 也不知道这朵雪莲究竟是什么来头,让他这么宝贝,但既然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为了小命着想,我还是不碰为妙。 “那……既然不用我浇花的话,我具体要做些什么?”这么说着,我的眼睛朝院子四周打量了圈,对“丫头”这个新职务,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与此同时,在打量的过程中我发现,从昨天在现在,偌大的一个府邸,除了我和凤渊之外,压根就没有看到有第三个人出现过,冷清的厉害。 “做饭,看家,洗衣服,打扫卫生,这些都是你的活。”听我这样问,已经给花浇完水的人将木勺子和水桶收好,踱步来到了我的跟前。 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冷厉褪去,又重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戏谑:“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不会。我这里可从来不养,吃白食的。” “呃,会倒是会。”你才是吃白食的! 我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为难的问:“不过,这么多活,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府里除了我们两,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有。”回答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为什么不……”话没说完,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等凤渊开口,就自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从这次的茶楼风波不难看出,整个冥界,能让凤渊信任的人,少之又少。 而能够得到他的允许留在府中的,估计我可能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也难怪冥王会问的这么仔细。 想到一点,我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感觉之前遭的那些罪,也全都值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该问明白的还是得问明白:“凤渊,那我没来之前,这么多活,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是,也不是。”我话一说完,站在身侧的人双眸狡黠的一眯,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就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我可以用灵力,而且,我不需要吃饭。” “……”这货是在逗我吗? 让我打扫卫生,看家洗衣服也就算了,既然根本不用吃饭,又为什么还要让我给他做饭? 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那就不能像我来之前那样,你继续用灵力搞定吗?” “不能。”想也不想,就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为什么?”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全部都是轻轻松松,简单能搞定的事,为什么非得全部交给我来做? “不然,我要你这个丫头,有何用?” “……”呵呵,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抬头瞪了一眼站在身侧,兀自笑得一脸狭促的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行,我做就我做,那你总得给我工钱吧?” “工钱?”故作不解的抬了下眼角,近在咫尺的人眸光扫过来,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脸上,唇边就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不是已经给你了么?” 一百七十七、看到了? “啊?”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眼神茫然的回望着他,“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工钱了?” “你不是说,只要不挖你的眼睛,让你干什么都可以么?”看出我的困惑,某人热心肠的解释了一句。“还说,比起眼睛,你更想要工钱?” “不不不!”一听这话,我连忙没出息的改口,“要眼睛,要眼睛!” 与此同时。心里突然有点想念夜宵城的周扒皮了。因为比起某个抠门到,直接连工资都省了的蛇精病,周扒皮要大方太多了! “这是以后的买菜钱,没了再问我拿。”结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谈话之后,凤渊就随手朝我丢过来一个绣金丝线的钱袋,便很快进入角色,摆起了主人的架子,“记得买鸡蛋,我中午突然很想吃鸡蛋羹。” 说完。也不等我答话,便背着手转过身,悠哉悠哉进了书房,好一副二世祖的德行。 “鸡蛋羹你妹,吃不死你!”我冲着他的背影,忿忿的嘟囔了一句。随后将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还不轻。 正当我转身要去厨房拿菜篮子的时候,蓦地想起了什么。我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冷清清的院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天灵盖猛的像被雷击了一下,整个脑海一片空白--既然这个府上只有我和凤渊两个人,那么昨天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到底是谁给我换的?而那身衣服,特么又是谁的? “凤渊!”几千分之一秒后。阴沉沉的院子上空。响起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尖叫声。 “姑娘,这鸡蛋你是买,还是不买?”小贩盯着我手中的鸡蛋,又看看地上已经被我打破的另外三个鸡蛋,口气不善的说道,“行行好,咱们都是小本买卖,禁不住您这样糟践。” “买,给我挑十个称!”说话间,又一个鸡蛋被我碎了,“这些坏的,我全部按价赔偿!” 说完,打开钱袋,我忿忿的丢了一锭银子过去。 只要一想到出门之前,凤渊说的那一句:“我都没有嫌弃你穿我的衣服,你嫌弃什么?更何况……”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狭促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即便是偷看,也得有料才行。”,我就恨得牙根痒痒。 这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对我身材红果果的鄙视有木有?哪怕是从前的凤渊,都没有这样打击过我! “姑娘,又碎了一个。”耳边再度传来小贩无奈的声音。 “赔!”我将手中的鸡蛋想象成某人的脑袋,狠狠捏了下去。 最后,我买了十个鸡蛋,付了十五个鸡蛋的钱,心情大好的拎着菜篮子,来到了别的摊贩处。 其实在刚来到冥界的时候,我也有过困惑--为什么明明可以不吃东西,但他们最后还是会选择吃东西。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这就跟我们吃零食一样,虽然肚子不饿,但就是不愿意嘴巴空着。所以为了满足这些吃货,冥界才会跟阳间一样,不仅有各种包子点心,茶楼酒馆,还有集市口和菜市场。 再退一万步来说,连天上的神仙都需要吃贡品,为什么冥界的人,就不可以打打牙祭? 我这么不着边际的想着,手上功夫也没耽搁,拎着菜篮子左挑挑右拣拣,很快就买了一堆的食材。不仅有凤渊要的鸡蛋,还有萝卜土豆洋葱之类的蔬菜,外加半只老母鸡。 我看了一眼沉甸甸的篮子,又图个新鲜,随便逛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的从菜市场走出来,打道回府。 就在经过拐弯处,即将看到凤渊府邸的时候,我在不经意间转了下脑袋,眼角突然瞥到身后晃过一个人影。还没等我看真切,就极快的闪进了一旁的弄堂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可心里又不敢确定。疑惑间,人已经拎着篮子走了过去,打算看个究竟。 结果刚走到弄堂口,便不由的愣了一下--这是个死胡同,根本没路可走。而且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 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我低头思忖了一下,实在理不出头绪,索性也懒得再去理会,拎着菜篮子继续赶路。 不过,趁着今天出来,我倒想起一件事,这两天一定要抽个时间,回一趟忘川。 自从前天晚上招呼也没打一声的出来,撞见凤渊,被他带到府中之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发现我莫名其妙的失踪,青雪和巫伯他们指不定在满世界的找我。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回去跟他们报个平安,免得让他们担心。 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跟凤渊告假,一边拎着菜篮子进了大门。 刚一进去,就听到凤渊冷的跟冰锥子一样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从书房后面的小花园里飘了出来:“活不成,便去丢了。” “可是凤王,它看起来应该还……”虽然说得很轻,但我还是一下就听出来,是小白的声音。围鸟场亡。 “丢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渊毫不留情的给打断了,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你,自己去厉官处领罚。” “是。”小白的声音听上去,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要把什么给丢了,小白又为什么要去领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放下菜篮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小花园的拐角处,伸长脖子往里看。 只见凤渊和小白两人面对面站在一颗海棠树下,凤渊负着双手,背对着我。小白垂着头,一脸沮丧。在小白的脚边,还放着一只深棕色的竹筐。竹筐的里面,有四只浅灰色,毛绒绒像小狗一样的家伙,在笨拙的爬动着。看上去也不过才三五个月大,煞是可爱。 “看够了么?”我正看的认真,小花园里背对着我而立的人,突然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低低的口吻,听不出喜怒,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白,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却颇为同情的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我这才反应过来,凤渊是在对我说话。左右逃不掉,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凤……凤王大人。”我险些脱口要喊“凤渊”,想到小白在,赶紧改口,“您有什么吩咐?” “你在看什么?”见我出来,立在海棠花下的人也不回头,声音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背对着我沉声问道。 在他说话间,开的花团锦簇的海棠不断被风吹下来,淡粉色的花瓣洋洋散散的落到凤渊墨蓝色的华袍上,美的好似画中的景象一般,让人不禁有些失神。 “咳咳!”小白干咳了两声,“这位姑娘,凤王大人在问你话呢?” “啊……哦!”被小白一提醒,我这才猛的回过神,如大梦初醒般应道,“回凤王大人,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并没有故意要偷看。” “那现在看到了?”依旧波澜不兴的问了一句。 “嗯。”吃不准凤渊话里的意思,我只能乖乖回答,“看到了。” “既然已经看到了,”说到这里,凤渊终于朝我的方向侧了一下身,狭长的眼角漫不经心的从我脸上扫过。 估计难得见我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原本紧抿着的薄唇随后懒洋洋的勾起了一个弧度:“那现在,可以去做饭了么?”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左手,羊脂玉一般的指尖,在肩膀上不着力道的轻轻掸了一下。那些原本落在衣服上面的海棠花瓣,便又从凤渊的肩头,洋洋散散的飘落到了地上。 一百七十八、我养! “呃,我这就去做饭!”原来没有生气,害我白担心一场。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深深的感觉到,如今躺在病床上的凤渊,曾经对我有多么纵容。至少在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用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会对我怎么样。 “啊呜--”正当我垂着头,打算离开之际,一旁的竹筐里突然传来一声气息奄奄的呜咽声。 回头看去,就见小白俯下身,从四只毛绒绒的小家伙里面。揪着其中一只的脖子,给毫不留情的提溜了起来。 之前混在一块儿不觉得,现在单独被分开来,我才发现这一只不仅蔫蔫的显得很没精神,而且个头也特别小,毛色暗淡无光泽。又见小白如此,我顿时明白过来,凤渊刚才说的“丢了”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眼见着这么一只活生生的小东西要被拿出丢掉。心里实在不忍心。且不说它看上去这么瘦弱,即便像其他几只那样活蹦乱跳的,才这么丁点大,也很难存活下来。 这么想着,我已经行动快于意识,伸手拦住了要往外走的小白,扭头对凤渊说道:“那个,凤王大人,能不能不要把它丢了?” “我说过,我这里从来不养吃白食的。”面对我的请求,凤渊只是淡淡的抬了一下眼角,完全无动于衷,“明知道养不活。留下来又有何用?” 说话间,眸光一扫。冲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会意。拎着小家伙抬脚就要往外走。 “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养活?”我见状心里一急,索性双臂一张,整个挡住了小白的去路。 见我如此,凤渊也不恼。微微挑起下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漫不经心的眯了一下,视线便从我的脸上,慢慢的转移到了小白拎着的小家伙身上,薄唇一开一合,慢悠悠的问了一句:“谁养?” “啊呜--”像是知道我在替它求情一般,小家伙耷拉着两只瘦小的爪子,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似乎在期期艾艾的央求:“救救我……” “我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冲口就喊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人,薄唇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可等我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依旧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若养不活呢?”就在我以为凤渊同意了,正打算伸手将小家伙从小白手里接过来的时候,耳边再度传来了某人似笑非笑的低问。 “呃……”养不活还能怎么办?我也只是尽我自己的一份力而已,总比现在被丢到大街上冻死饿死强吧? “养不活,便把你的一双眼睛挖了,如何?”见我迟疑,站在海棠树下的人,又兀自说了一句。 “凭什么?”听他这样说,我心里顿时就毛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这个蛇精病拿我的眼睛来威胁我了!偏偏我还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尽心尽力的去照顾。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样事情看上去会稍微变得有趣一点。”毫不介意我的感受,眼帘一垂,这个丧心病狂的大变态,就慢悠悠的露出了一个无比狡黠的笑,“还是说,你怕了?” “呵!”也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轻笑,“假如怕了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养就养,谁怕谁!”虽然真的很担心这个小家伙养不活,会赔上自己的一双眼睛。但是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不错,有骨气。”像是早就料到了我会这样说一般,凤渊略微眯了下眼睛,补充道,“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话落,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就抬脚先一步离开了小花园。走之前还不忘了提醒我一句:“中午记得做鸡蛋羹。” “……”这个蛇精病什么时候变成大吃货了? 凤渊一走,原本充斥在小花园里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紧迫感也随之消失了。我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小家伙,就抬头对小白说道:“小白,你把它交给我,去照顾另外几只吧。” “额,我不叫小白。”小白听我这样喊他,嘴角毫不掩饰的抽搐了一下,随后口吻略带嫌弃的纠正道,“我是冥界的勾魂使者,白无常。” “我知道你是白无常。”这回轮到我郁闷了。 当初我叫他无常大人的时候,他一个劲的纠正我,要我叫他小白。现在我叫他小白了,他又给我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勾魂使者白无常,究竟是要闹那样? 不对!正暗自腹诽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也许小白这个绰号,就是当年的小红叶给取的。所以在小红叶出现之前,白无常还叫白无常。只有在小红叶出现之后,白无常才有了小白这个新名字。这样一想,就解释的通了。 随后,秉着让他早点适应自己新名字的出发点,我心里窃笑着,脸上却满不在乎的说道:“叫小白多好,既好听又好记,比白无常顺耳多了。” 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也不见外,已经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小家伙,又自来熟的介绍了一句:“我叫小红叶,是凤王大人府里新来的打杂丫头。” “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听我这样说,小白的一双猫儿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跟着重复了一句。 但很快,眼睛里眸光一闪,嘴角勾起来,脸上的表情就慢慢的松懈了下来。之前的疏离感逐渐褪去,多了几分熟络:“行,你喜欢叫小白就小白吧,但最好别在人多的地方叫。” “没问题。”我随口应道,心里却想着--既然你都答应了,还能管得了我在什么场合叫? 一番自我介绍之后,两人也算正式认识了。随后也不耽搁,一同将竹筐里四只毛绒绒的小家伙转移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我抱着怀里明显要比其他三只来的瘦弱许多的小家伙,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他们虽然长得很像小狗,但又不完全像小狗: 双眼的瞳孔眸色来的更浓,像墨一样黑,鼻梁中间有两竖深色的鬃毛,看上去有些凶悍。也正是因为这样,也让它显得比小狗来的更有威压感。而且,即便现在还这么小,但它们嘴里的尖牙却已经长的老长,大有要从嘴角探出来的趋势。照这个情况来看,哪怕现在看起来圆滚滚的,煞是可爱,以后长大会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小红叶,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做饭吧,这里有我照顾。”我刚要问小白,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叫什么,就听他提醒了一句,“否则晚了,会被凤王大人责骂的。”围鸟亚划。 “好的,那你先帮我看一下。”说着我就将怀里的小家伙交给了小白,匆匆忙忙的拎着菜篮子跑进了厨房。 其实来到冥界这么些天了,到现在我都还搞不清楚这里的时间。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或者早上还是中午,天色永远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每次都是看别人睡了,我就睡,别人醒了,我就醒。也不知道以后日子久了会不会习惯,反正现在是完全找不着北。 手忙脚乱的在厨房一通忙活,当我将四菜一汤端上餐桌的时候,某个闻到饭香的二世祖,已经一脸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边上了。 一百七十九、阿贪 “小白,进去吃饭吧。”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又给某位大爷斟好酒,递好筷子,我这才回到院子里叫小白。 “小红叶,我刚刚还没谢谢你呢。”他将手中的小家伙递给我。一边跟着我往里走,一边凑到我的耳朵旁轻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你,这会儿我应该已经去厉官那里领罚了。” “呃,凤王大人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我这么说着,下意识的朝屋子里面的人瞥了一眼。“虽然说这小家伙生病确实让人挺糟心,但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希望变成这样,他又何必再责罚你?” “小红叶你有所不知,这四只可是咱们冥界的宝贝疙瘩。”小白抱着竹筐,眼睛看着里面活蹦乱跳,正试图往外爬的其他三只,语气颇为得意的说道,“整整三百年来。也就得了这么几只,多少人想要,冥王大人都没有应允。” “可偏偏咱们凤王大人随口说了一句:‘虎头虎脑,倒是有趣。’冥王大人便二话不说,将四只全都赏给了咱们凤王。” “好吧。”看来,这个冥王对凤渊的溺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过就算如此,我也没见凤渊对冥王有多亲近。反倒觉得冥王这样,颇有点热脸蛋贴冷屁股的感觉。围帅肝巴。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很快到了房门口。 我看着屋子里,坐在餐桌上位,自顾自捏着小巧玲珑的白玉杯盏,一脸风轻云淡在喝酒的人。无语的瘪了瘪嘴。 心想,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疙瘩,到了这个蛇精病的手里,就能说丢就丢。不知道是他压根不将这宝贝疙瘩放在眼里,还是某人实在太过冷血心肠。 这么不着边际的想着。我已经抱着一脸无精打采的小家伙,坐到了凤渊左侧的空位上。 “小红叶,快起来!”结果我屁股刚挨到椅子上,就听一旁的小白咋呼了一声,“我们不可以和凤王大人同桌用餐!” “啊?”我一听小白这副你摊上大事了的语气,又看了一眼坐在身侧,依旧垂着眼帘在喝酒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过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古装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下人怎么可以跟主子坐一块儿吃饭,那岂不是反了天了?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完全是习惯成自然。谁让这货以前在家吃饭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往我身上黏,我想赶都赶不走。 “凤王,小红叶她是无心之失,请您不要责罚她!”小白已经开口在替我求情了。这么说着,还偷偷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赶紧起来赔罪。 “呃,凤王大人,我……”虽然我并不惧怕凤渊,但入乡随俗,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坏,尤其小白还在这里。 “无妨。”结果我话说到一半,屁股还在椅子上没来得及挪开,从我和小白进门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人,终于开口了,“既然已经坐下了,便一起吃吧。” “……”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凤王?!”小白的嘴巴张的老大,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一副被刷新世界观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怎么,不乐意?”见我和小白都没有反应,喝酒的人又淡淡的问了一句。 “乐意乐意!”我头点的跟捣蒜似的,话没说完,手已经毫不客气的拿起了筷子。 笑话,比起坐到墙角边的矮桌上吃饭,当然是这里更舒坦。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又能跟咱们家亲爱的蛇精病同在一桌吃饭了。光是这样想想,心里就美的冒泡。 “我也乐意!”见我都已经开始动筷了,小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大喊了一声。 见此情景,某人捏着杯盏的手一滞,视线落到我这边,嘴角就不经意的勾起了一抹弧度。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座位风波过后,屋子里又再度恢复了平静。一时间,餐桌上无人说话,静的只剩下了凤渊提壶倒酒的声音,调羹碰撞碗碟的声音,和各自夹菜吃饭的声音。 吃到一半,我默默的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紧张的连筷子都拿不稳的小白,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神情自若的给蹲在旁边座位上的小家伙,夹了一块鸡胸脯。 说来也奇怪,别看这小家伙样子蔫蔫的,但胃口着实不小。撅着屁股,匍匐着趴在椅子上,两只瘦小的爪子动作熟稔的按住鸡肉,埋头才吧唧几口,一大块鸡胸脯就这么进了它的肚子。 完了还用粉嫩嫩的小舌头添了一下嘴巴,一双墨一样黑的眼睛又巴巴的看向我,表示没吃饱,还要。完全就是个标准的小吃货,估计还是吃不胖的那种。 我被它这样软绵绵的小眼神看的心都化了,哪里还忍心拒绝。当即想也不想的,又挑了一大块鸡肉给它。一边夹一边随口问了一句:“小白,它有名字吗?” “还没有,现在你是它的主人,你帮它取一个吧。”小白将埋在碗里的头抬起来,也不敢看凤渊,低低的回了一句。一副吃的胆战心惊的模样,我真担心他回去后会消化不良。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叫它……” 我看着小家伙一边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还目不转睛的朝桌子方向望着,简直就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贪心的不要不要。 然而就在“阿贪”两个字即将冲口而出之际,我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声,下一秒已经放下筷子,急切的转头看向凤渊,问道:“这些小家伙是噬魂兽?”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挺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听到我这样问,凤渊放下杯盏,身体向后往椅背上靠过去,眸光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曾经听一个朋友提起过。”呵呵,我能怎么知道,还不是托你的福? 我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暗暗的想--既然它们真的是噬魂兽,那就不奇怪了! 想到曾经凤渊跟我说过,我就是阿贪真正的主人。当初我还将信将疑,现在全都明白了。原来阿贪还是我冒着赔上双眼的风险,从这个蛇精病的手里给救下来的。难怪它会对我这么忠心,要不是我,它早就被丢大街上给冻死饿死了。 与此同时,我心里也跟着长长的松了口气。之前还挺担心这小家伙会养不活,自己要赔上一双眼睛。但既然它就是阿贪,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它以后会长成那副强悍可怖的模样,我就忍不住偷乐了一下--这世间的事,还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 “你还没说给它取什么名字呢?”那头小白还等着,适时提醒了一句。 我摸了摸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无声的咧了一下嘴角,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既然它这么贪吃,那就叫阿贪吧。” 是的,就叫阿贪! “对了,凤王!”酒足饭饱之后,小白抱着剩下的三只噬魂兽要回去,临出门前脚步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凤渊说,“我差点忘了,刚才来的时候,冥王大人跟我说,等你您天得空过去一趟,他有要事找您商量。” “什么要事?”凤渊低头掖了一下袖子,漫不经心的问。 “这个小人不知。”小白抱着竹筐,毕恭毕敬的回答,“不过看冥王大人的脸色,事情应该不简单。” “嗯,我知道了。”凤渊抬了一下手,示意小白先离开。 一百八十、阿贪不见了 小白离开后,站在房门口的凤渊回头看了我一眼,视线落在一桌子的残羹冷炙上,理所当然的吩咐了一句:“记得把这里收拾干净。” 随后,也不等我回答,就径直离开了。 呵呵。看来我这个小丫头,他还使唤的挺顺口。不过没关系,我转念一想,等到躺在病床上的那货醒过来,我天天拿他当长工使。以用来补偿我在冥界,给他当牛做马的这段日子。 一边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手脚麻利的开始忙活,没一会功夫,就将餐桌给收拾干净了。不仅如此,还顺便连厨房也一块儿打扫了。围帅休技。 等我任劳任怨的做完这一切,抱着如今还是小不点的阿贪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凤渊换了一身束腰的墨蓝色锦缎长衫,正往大门口走去。 “凤渊,你去哪里?”我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已经逾越了一个丫头该有的规矩。 “啊呜--”当然,还有我怀里这只死里逃生,如今吃的满嘴流油的小阿贪。听到我叫凤渊,也跟着呜咽了一声,似乎在附和:“对啊,你要去哪里?” 幸好站在大门旁的人并没有介意,只是脚步一顿,微微侧了一下头,口吻难得有几分正经的解释道:“我去一趟父亲那里,你和阿贪待在府里,别乱走。” “哦,好的!”我言听计从的回答。 说完,还捏起阿贪的一个爪子。对着门口的人挥了挥,笑得一脸灿烂的说道:“再见,早去早……” “对了,别忘了将房子打扫一下。”离开前,某人最后说了一句。 他话音未落。笑容就僵在了我的脸上。而那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回”字,也随之被我硬生生吞回到了肚子里。 耳边回响着凤渊的话,怀里抱着阿贪,我目光呆滞的打量了一遍偌大的宅子,恨不能立刻驾鹤西去--你妹啊,不是在逗我吧?这让我打扫到什么时候! 然而,回答我的。只有穿过院子上空“呜呜”的风声,和怀里阿贪的呜咽声,两个声音混合在一起,仿佛在对我说:“节哀顺变。” 即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仅仅只是挣扎了几秒钟,最后我还是拿来了毛巾和水桶,开始“吭哧吭哧”的打扫起来。 期间,一脸不知所谓的阿贪也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跑进跑出,忙得不亦乐乎。也幸好有它陪着,我才不会觉得那么枯燥无聊。 “搞定!”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累的满头大汗,终于将房子打扫的差不多了。我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趁着休息的空当,拿毛巾擦了一把汗,视线不由自主的瞟向大门口,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心里忍不住想,都过去这么久了,凤渊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冥王找他,究竟商量什么要紧的事? “阿贪,来,咱们洗个澡。”反正现在都忙活完了,没事可做,不如给阿贪洗个澡。 我这么说着,已经将阿贪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温水中。一边帮它刷毛搓澡,一边自言自语,就好像它能听懂一样:“乖乖,等你洗的香喷喷的,爸爸回来看见了,就不会再忍心把你丢掉了。” “啊呜--”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几分,我话落,阿贪仰着脖子,低低的叫唤了一声。 就在我快要给它洗完的时候,发现它的尾巴上黏了一颗脏东西。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就顺手扯了一把。 “呜--”结果估计是扯痛了,阿贪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稚嫩的嘶吼,也不等我反应,下一秒冷不丁扭头就狠狠一口咬在了我右手食指上。 “咝!”我吃痛,倒抽了口凉气,赶紧将手缩回来。一看,完了,流血了! 尽管阿贪现在还很小,但它的牙齿绝对不是盖的,毫不含糊的咬在我手指背上,直接戳了两个深深的口子。鲜血混在湿漉漉的水渍上,一滴一滴的淌进了水桶里。 “小东西,你这叫恩将仇报,懂不?”我看着手上的伤口,一边狠狠的教训阿贪,一边纳闷的想:不知道冥界有没有医院,我也好去打个针。万一感染个狂犬病啥的,不是嗝屁着凉了么? “呜呜……”看到我手上鲜血淋淋的,阿贪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耷拉着眼角,一副我错了你别不要我的表情,幽幽的看着我。 见我不理它,最后索性厚着脸皮凑过来,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闷声不响的舔了两口。 “别!”等我要阻止已经晚了,手上的血迹差不多都被它舔干净了。 好了,现在也不用担心会得狂犬病了,估计在得狂犬病之前,我已经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了。 就在我又气又恼,瞪着一脸无辜的阿贪哭笑不得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还破肉外翻,有些怕的吓人的伤口,被阿贪舔过之后,不仅不再流血了,反而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愈合。没过两分钟,两个深深的牙齿印就完全消失了,食指恢复如初,根本看不出一点被咬过的痕迹。 “……”我看看阿贪,又看看自己的手指,错愕中想到了小白的话,不无赞同的点头附和:还真是个宝贝疙瘩! 而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舔过我血以后的阿贪,看上去要比之前精神了许多。原本耷拉着的耳朵立起来了一点,连眼珠子的颜色也好像变得更深了,熠熠闪烁着光芒,雪亮雪亮的。 既然没事了,那我也不好再揪着它的错不放。麻利的给阿贪擦干净,就抱着它回了自己房间。而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凤渊还是没有回来。 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逗弄了一会阿贪,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一直到入睡前,我还是没有等到某人。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间我翻了个身,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睡在床旁边的阿贪。结果手伸过去,却摸了个空。艰难的睁开眼睛瞄了一眼,蓦地发现居然阿贪不见了,而房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阿贪跑出去了!见状,我睡意顿时去了大半,赶紧翻身下床,跟着冲出了房间。 虽说我知道未来的情况如何,但当初听小红叶话里的意思,历史也不是不能改变的。万一今天阿贪不小心走丢了,那我岂不是真的要赔上自己的双眼?而我变成一个瞎子之后,凤渊还有可能会喜欢上我吗?假如他不喜欢我,那以后的一切,还有发生的可能吗? 越想心里就越着急,一边问候了阿贪的祖宗十八代,一边马不停蹄的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的找。到最后,我咬着手指,一脸犯难的站在了凤渊的房间门口。 所有的地方,包括茅厕,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阿贪的踪影。现在剩下唯一一个没有找过的地方,就是凤渊的房间了。 可是他之前也跟我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自进入他的房间。我现在这样进去,万一被他发现了,那岂不是大祸临头?毕竟在他眼里,我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比较值得信任的小丫头罢了。 可是,要是找不到阿贪,回头被他知道了,我的眼睛也不保。 不管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反正凤渊现在还没回来,只要我动作够快,找完赶紧出来,到时候即便他发现蛛丝马迹,只要我来个打死不认账,他也拿我没办法! 一百八十一、躲床下 打定主意,我也不再迟疑,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凤渊的房间,转身关上门,就开始小心翼翼的找起来。 “阿贪,阿贪。你在哪里?”我猫着腰,压低嗓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四处搜寻着。从客厅到卧房,从桌子底下到凳子底下,甚至连放置在墙角的花盆里都找了,还是没有看到阿贪的踪影。 正打算放弃。要从房间离开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极轻的呜咽声:“啊呜,啊呜……”假如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 是阿贪!它真的凤渊的房间里! 如此一来,原本要去开门的手又缩了回来,我再度转身回到房间,开始继续找:“阿贪,乖,出来。” “啊呜。啊呜……”随着我走进卧房,阿贪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我心里一喜,也不敢点灯,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俯身朝凤渊的床底下看去。刚弯腰往里看了一眼,就立马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跟绿宝石一样在幽幽发光的眼睛。 “啊呜--”看到是我,阿贪一下子从床底下蹿了出来,直接双腿一蹬就扑进了我的怀里。毛绒绒的脑袋往我胸口上拱了拱,身体还在不住的瑟瑟发抖。 “现在知道害怕了?让你到处乱跑!”我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在它的脑袋上摸了摸,以示安慰。 “呜呜,我刚刚只是想上个厕所,结果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路了。”就在我的手指碰到阿贪眉心的时候。我的心底徒然毫无征兆的响起了一个,稚嫩如孩童的声音,“这里好黑,好可怕!” 难道……是阿贪在说话? 电光火石间,我的脑海里蓦地冒出了一个无厘头的猜测。这么想着。嘴上已经不受控制的问了出来:“阿贪,是你在说话吗?” “没错主人,是我是我!”晦暗中,阿贪绿幽幽的眼睛一顺不顺的望着我,一脸懵懂。 我听了倒也不害怕,只是眼帘一垂,暗暗想到:莫非。是因为今天阿贪舔了我手上血的缘故?不然为什么之前不能听见它说话? 可是,假如真的是因为我血的关系,那上次从冥界逃出去,阿贪变成二哈的时候,也喝了我的血,为什么却不能够听见它说话? 还是说……想到当初在医院楼下,小红叶跟我说过的话,我隐隐约约好像有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之所以现在能够听见阿贪说话,是因为我现在是小红叶。而作为叶小鱼的我听不见阿贪说话,是因为前世的小红叶还遗留在我的潜意识里面,并没有变成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这次能从冥界离开,当小红叶消失,成为我身体一部分的时候,即便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也能够听懂阿贪说的话了。 这么前后一想,问题也就说得通了。 我看着怀里的阿贪,没好气的说道:“你的鼻子不是应该很灵吗,可以嗅到自己的气味,怎么还会迷路?” “啊呜--”结果我刚刚才弄明白自己能听懂它说话的原因,才一眨眼的功夫,发现又听不懂了。正纳闷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时,阿贪已经自己拱着脑袋,伸到了我的手心里。围帅厅扛。 当我的指尖再度碰触到它眉心之际,那个稚嫩的童声,也跟着在我的心底响了起来:“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我今天才来凤王大人的家里,会走错房间也在所难免。” “……”理直气壮的口气,竟让我无言以对。 同时也明白过来,只有把手放到阿贪的额头上,我才能够听懂它说的话。 “好好好,是我考虑不周,行了吧?”我一边随口应付,一边抱着阿贪朝房门走去。既然现在阿贪已经找到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回自己房间要紧。 “吧嗒!”然而刚走到门口,手都还没来得及伸出来,突然就从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大门落锁的声音。我的心顿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揪住了一般,整个提到了嗓子眼上--凤渊,是凤渊回来了! 老天,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随着房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我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现在出去吧,别说,保准撞个正着!到时候是生着剐片,还是死了鞭尸,全都由那个蛇精病说了算。 要是不出去吧,我的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扫了一眼,差点就直接咆哮了:不出去,我特么还能去哪? “快点,躲到床底下去!”就在进退两难之际,心里再度传来了阿贪的声音,“别磨蹭,再晚就要被凤王大人发现了!” 为今之计,我也只能听阿贪的了。我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抱着阿贪第三次返回到了凤渊的卧房。听着近在门外的脚步声,也不敢再迟疑,双腿跪地,弯腰就钻进了凤渊的床底下。 才刚把裙子拽进来,前后不过几分之一秒,就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我根本来不及松口气,随后,原本昏暗的房间,就亮起了明晃晃的烛光。寂静的四下,除了我自己“砰砰”如雷的心跳声之外,就只能听见隔着床板传来的,凤渊的脚步声了。 我身体僵硬,像一条咸鱼一样,直挺挺的匍匐在地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外面的动静,生怕被凤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而当场现行。 同时,眼角瞥到一旁的阿贪。它两只前爪趴在地上,毛茸茸的脑袋架在上面,也是一脸紧张的模样,简直跟我如出一辙。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样的阿贪,再想想自己,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有其主,必有其宠! 正当我和阿贪并排趴在地上,竖着耳朵,时刻关注着凤渊的一举一动时。原本寂静的四下突然响起了一阵衣料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紧跟着,我就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凤渊他,要更衣就寝了! 怎么办?之前还幻想着他可能会离开一下房间,去上个厕所,或者洗把脸什么的。起码这样,我还有机会开溜。现在他要是直接往床上一躺,那我不得在床底下呆一夜? 关键这不是重点!凭他的惊醒程度,哪怕他睡着了,我都不可能有机会从床底下爬出来。那到时候等到他明天早上醒来,看到我不在自己房间里,然后又被发现我居然在他床底下,不照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从我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凤渊膝盖以下的部位。但我还是可以从地上掉落的衣服,清楚的判断出,这货此刻应该已经脱得差不多了,估计也就剩下一条底裤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我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际,一股闷闷的臭味突然在床底下这个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一丝丝的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猛憋了一口气,眼睛直直的瞪向趴在一旁的阿贪--这货居然放屁了!在这个节骨眼,这货居然还好意思放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然没有一点声音,但重点是臭啊,臭的不要不要的! “呃……主人,不好意思。”我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到阿贪的额头上,就见它可怜巴巴的望着我,难为情的说道,“可是我已经尽力了,实在忍不住。” 唉,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同一条绳子上蚂蚱,我能把它怎么着? “怎么,你打算就这样,在床底下熏一夜么?” 正当我和阿贪捂着嘴巴,大眼瞪小眼,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之际,一个冷冽而慵懒的说话声,隔着床板,慢悠悠的飘了进来。 一百八十二、惩罚 完了完了,在凤渊说话声响起的同时,我感觉心里的丧钟也被敲响了。 “主人,现在怎么办?”阿贪眼巴巴的看着我,一脸“我们是不是要死”了的表情,怯怯的问。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忿忿的瞪了它一眼,用眼神无声的鄙视:“还好意思说,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呜呜,我错了!”阿贪说着,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耳朵。“下次我宁可尿床上,也不要再迷路了。” “……”尼玛,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还不出来,是打算让我亲自过来请么?”就在我和阿贪迟疑间,外面再度传来了凤渊似笑非笑的说话声。 “呃,不用不用!我们这就出来。”反正横竖逃不过,不如早死早超生。围节贞号。 我说完,也不管阿贪乐不乐意,一把将它顺在怀里。艰难的从床底下爬了出去。 刚一出来,视线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凤渊什么都没有穿的胸膛上:好似月光一般细腻的肌肤,匀称的身段,没有一丝丝的赘肉。每一处的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于纤瘦,又不会感觉太过精壮。 让人看了只觉得血脉喷张……咳咳!当我的目光,最后偏移到某人段青色的底裤上时,猛的反应过来--叶小鱼,要犯花痴,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随即脸色一正,就像犯了错的小学生等待老师批评一样,赶紧垂下头缩到床脚边上。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多一眼都不敢再看凤渊。 而就在低头前的一瞬间,眼角瞥到凤渊略微眯起来的双眸,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他的房间里一般,狭促中满是了然。既狡黠,又不动声色。 也正是因为这样。此刻我的心里才会更加惴惴不安。抱着阿贪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几分。用力的绞着自己的手指,恨不得要拧出水来。 我的这一系列变化,自然分毫都没有逃过某人的眼睛。一时间陷入死寂的房间里,谁都没有再说话,我只听见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 “呵……”不多久。一双穿着藏青色绣金丝线鞋子的脚,便出现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紧跟着头顶上方就响起了低不可闻的轻笑,“既然这么害怕,在决定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会有现在?”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别说是我了,就连在我怀里的阿贪,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事到如今,除了实话实说,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这么想着,我已经一把将阿贪推了出去,头也不敢抬,闷闷的说道:“假如我说,我是进来找阿贪的,你信吗?” “啊呜--”阿贪听了我的话,跟着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胆怯的呜咽,仿佛在说:“真的不关主人的事,这个锅我背了。” “总以为你这胆大妄为的坏东西,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说到这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凤渊的语气一滞,随后才好整以暇的继续往下说,“却不曾想,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倒把你吓得六神无主了。” 一点芝麻大的小事?整句话,我就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凤渊说我闯进他的房间是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那是不是表示,我和阿贪都没事了? “凤渊,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现在可以走了?”我压低声音,讨好的问。 “可以。”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差点没让我雀跃的跳起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听身前的人话锋一转,慢悠悠的说道:“不过,走之前,帮我把衣服换上。” “啊?”我不由的愣了一下,也忘了要避嫌,再度抬起头看向凤渊,结结巴巴的问,“换,换衣服?” “怎么?”身前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毫无征兆的俯下身,欺到了我的耳朵根旁。 冰凉的气息随着他的说话声,一丝丝的直往我的脖颈里钻:“连亲都敢亲,不过是让你换个衣服,就不敢了?” “不是……”我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两人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我不禁脸上一烫。之前惶恐的感觉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如潮水般汹涌澎拜的,悸动不安--天地良心,不是不敢啊!而是我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又给亲上去了!那我在凤渊面前的形象,可算是彻底毁了! 我话音一落,凤渊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长长的语调,就像一根看不见的鱼线,悠的一下,把我的心给钓了起来:“那就是你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 “不如,我们换一个?” “……”惩罚? “不不不!”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之后,我连声应道,“这个挺好,这个挺好,我现在就给你换衣服!” 说完,也不等凤渊吩咐,直接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捧起来,抬手就要往他身上套。 “这是我刚换下的衣服,寝衣在床上。”然而衣服还没碰到凤渊的身体,就听他冷冷的提醒了一句。 “哦!”我又巴巴的转身去床上拿寝衣,手心因为太过紧张,已经密密的冒出了冷汗。 “所以,你打算这样抱着阿贪,给我换?”好不容易找到寝衣回来,又听某人说了一句。 听凤渊说完,我条件反射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抱着的阿贪。这个恬不知耻的始作俑者,正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我两,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去,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去!”我将阿贪放到地上,在它的屁股上毫不留情的拍了一巴掌。 刚说完,直起身,回头就看见凤渊目光狭促的盯着我们两个。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唇角边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随后拿着寝衣,慢腾腾的递到了凤渊的跟前,“那啥,你抬一下胳膊。” 估计是良心发现,这次倒也没有再为难我。听我这样说,乖乖的抬起了手,让我将袖子套进去。很快,两边的袖子都穿好了,就只剩下胸前的纽扣没有扣了。 我绕到他身前,盯着他因为衣服的遮挡,而只露出来一小片的,胸口光洁的皮肤。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低声询问道:“凤渊,扣子你能不能自己扣一下?” “不能。”想也不想,就直接被对方拒绝了。 好吧,叶小鱼,考验你定力的时候到了! 我暗暗咬了一下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除了纽扣以外的其他地方。强装镇定的将一粒一粒做工精致,但十分繁杂的纽扣,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整个过程,身前的人都安静的出奇,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且态度十分配合。 只是,虽然我一直低着头,但也能够强烈的感觉到,他的视线定定的落在我的身上。如此一来,不仅没有让我觉得轻松,反而更紧张了。 就在我忍着吐血的冲动,好不容易只剩下一粒纽扣的时候,原本低着头的我,突然感觉鼻子里一阵痒痒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温热的液体就顺着嘴巴淌了下来,直接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我眼睛一瞪,不置信的看着自己手背上殷红的血渍--我去,不是吧!居然流鼻血了! “啧?”我还沉浸在错愕中没醒过神来,感觉下巴被人用冰凉的手指捏住,脸就被迫抬了起来,眼睛直直的对上了凤渊的视线,“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 “呃……”我一张口,鼻血就顺着嘴角流进了嘴巴里。 即便没有照镜子,我也完全能够想象,自己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怂样。 一百八十三、出远门 “可能是……”面对凤渊如此近距离的凝视,我一边拿手捏住自己的鼻子,一边绞尽脑汁的试图狡辩:“上火了?” “对,没错!就是天气太热,上火了!”我信誓旦旦的一口咬定。 “你确定是上火?”说到这里,原本就距离我很近的人。突然一下子凑过来,山脊梁一样挺的鼻子,都快碰到我的脸颊了。 “而不是……”如同朱砂浸染过的双唇缓缓开启,像是诱哄一般的,最后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欲火焚身么?” “欲火焚身”四个字。像是叹息一样,被刻意说的极轻。但落在我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记惊雷。感觉这一瞬间,自己好像被脱光了衣服,所有的心事,在这个眼睛毒辣的男人面前,无所遁形。 “凤,凤渊!”不行了,我道行实在太浅。绝对不是这个蛇精病的对手,一定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侧过头,用手推开近在咫尺的人,慌慌张张的说:“还有最后一粒扣子,你,你自己扣一下。” “我人不舒服,先走一步!”围节低才。 话落,也不等凤渊回答,抱起蹲在角落上,一直仰着脖子看着我们两个的阿贪,直接冲出了房门,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是不是慌乱中自己听错了,感觉在冲出房门之际。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带着一点玩味儿,又带着一丝愉悦,十分的不真切。 “主人,你是不是喜欢凤王大人?” 在回房间的路上,阿贪仰着脖子。一脸好奇的问:“我刚才看到你给凤王大人穿衣服的时候,脸红的都快变成猴子屁股了。” “滚犊子!”生怕鼻血再流下来,一路上我仰着头,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房间摸索。 听到阿贪这样问,不由忿忿的咬了一下牙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红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呀!”耳边传来阿贪稚嫩的说话声,丝毫没有感受到我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的杀气。 “……”呵呵。还真是童言无忌。 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哦。”见我语气不善,阿贪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之后果然不再开口说话了。 但难得的清净仅仅只维持了几秒钟,当我伸手推开房门,要往里走的时候,阿贪又说话了:“主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我伸手取过挂在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一个字:“说。” “什么是欲火焚身?” 我擦脸的动作一滞,低头就看到怀里的阿贪歪着脖子,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墨黑的眼珠子盯着我的脸,一顺不顺。 “看起来你的病应该已经好很多了,要不今晚你就睡外面,帮我看门吧?” “呜呜,主人我错了!”见我动真格的,阿贪立马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闷声闷气的哀求,“我这就闭嘴,你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这么一来,世界终于安静了。 自从那天晚上的穿衣风波过后,我和凤渊两人,日子倒也过的相安无事。 白天,我买买菜,做做饭,洗洗衣服,虽然忙的跟狗一样,但好歹很充实。而某个二世祖,除了负责给花浇浇水以外,就是带着阿贪在院子里瞎晃悠。要不就是在书房里练练字,干等着开饭。 不过这种状态,也只是在凤渊相对比较空闲的时候才会出现。大部分时间,其实他都很忙,很少待在家里。 隔三差五的就会被冥王派来的随从叫走,说是有要事商量。基本上回来得早,还能赶上午饭,要回来晚的话,我都睡下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人影。 “以前冥王大人也这样,常常叫你过去商量事情吗?”趁着吃饭,见他心情不错的时候,我也在无意间问起过。 “不是。”他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最近和狐族起了点冲突,父亲让我帮忙拿主意。” 看得出来,凤渊其实挺不想掺和进去的。不过父命不可违,更何况他的父不是别人,是整个冥界的主宰。作为儿子,没理由不为老子分忧,尤其是这个老子还这么看重自己的小儿子。 至于阿贪,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不仅病全好了,身体也越来越壮实了。原本灰不溜秋的毛色,变得油亮水滑。连一双乌黑的眼珠子也越发炯炯有神,隐隐已经透露出了几分噬魂兽不可小觑的威仪。 不仅如此,才过了一个月不到,就比刚来府上的时候,长大了一倍不止。现在要抱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当然,长大一点后的阿贪,显然比以前更能够帮我出力了--在我买菜的时候帮我叼菜篮子,在我偷懒的时候帮我蹲在大门口望风,甚至在我和凤渊起冲突的时候,还会义无反顾的挡在我的面前,公然和凤渊为敌。 哈哈!想到这里,我不禁得意的笑了。这么忠心护住的宠物,估计整个冥界也找不出第二只了。不知道当初我顶着压力冒死收留它,是它的幸运,还是我叶小鱼的幸运。 话说回来,在这段期间,也不是没有糟心的事。 我几次厚着脸皮,低声下气的和凤渊商量,说想回一趟忘川河,去看看青雪她们,顺便报个平安,让她们别担心。 但每一次,都毫无意外的,被凤渊冷冷的拒绝了:“除了买菜之外,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踏出这个大门一步。” 一开始,我并不能理解凤渊这样说的原因。单纯以为他是在故意跟我作对,就想看我不爽的样子,将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直到又过了几天以后,我才真正明白,凤渊为什么会不允许我出门。 但这个高高在上,什么事都能了如指掌的男人,也难免会有所疏漏--有时候不去找麻烦,麻烦它自己,也会找上门来。 那天早上,我给阿贪喂过水后,照例去厨房拿菜篮子,打算上街买菜。人还没到大门口,就看到凤渊提了一个小小的锦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不由的愣了一下。以前总是随意披散在肩头的及腰黑发,被一只墨绿色的玉冠高高束起,露出了干净整洁面庞。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同时,更多了几分威压的气势。连身上穿的墨蓝色华袍,都换了崭新的一套。无论是款式还是花色,都和凤渊的气质相辅相成,衬得他愈发灵气逼人。 眼见着凤渊到了跟前,我才回过神,急忙上前询问:“凤渊,你这是要去哪里?” “狐族。”凤渊的口吻难得透着几分肃穆,“父亲派我去和狐王见一面,十天以后回来。” “那会有危险吗?”想到之前他跟我说过,冥界和狐族起了点冲突。 现在他这么只身到人家的地盘上去,万一谈判不成,矛盾激化,岂不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好吧,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强悍的羊,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留个心眼总是没有错的。 “坏东西,你这是在担心我?” 结果跟前的人不答反问,原本还颇为正经的脸上,转眼又挂上了无比狭促的笑:“即便是有危险,应该也是狐族有危险。” “呃……”看着眼前虽然是在笑,但眼神里却莫名透着几分森森寒意的人,我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行行行,当我什么都没有问! 一百八十四、跟踪? “倒是你……”见我不说话,凤渊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习惯性的微眯了一下,随后俯身凑近了几分,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警告一般的说道。“若是让我知道,你趁着我不在,到处去招惹是非,回来定有你好果子吃。” “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还要照顾阿贪,又不能随便出门。哪有时间去招什么是,惹什么非!”在凤渊眼里,难道我叶小鱼就是个惹事精? “不会最好。”听我这样说,凤渊也不恼,薄唇向一侧勾起,心情颇为愉悦的低叹了一句,“如果在家表现不错,等我回来,有赏。” 尼玛。典型的打一竿子给一颗枣!可怜没有出息的我,心里居然对凤渊说的这个“赏”字,不争气的充满了期待。 “哦,对了。”临出门前,凤渊又回过头,似笑非笑的补充了一句,“等会小白会过来,在我回来之前,他会帮你一起照顾阿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被我传染了。不再叫白无常,学我的样子,改口叫小白了,还说这样听上去萌萌哒。好吧。我承认,萌萌哒是我说的。 交代完他认为要交代的,身旁的人这才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冲我挥了一下手。象征性的表示再见。下一秒,墨蓝色的身影,便悠的一下,直接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反应过来后,我对着空荡荡的大门口,暗暗的骂了一句:叫小白过来帮我照顾阿贪?呵呵,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怕我开溜闯祸。不放心才派小白来监督我吗?不然也没见他平时有帮我照顾阿贪,怎么不让小白过来?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想到凤渊这一走就是十天,我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小白过来,正好有个伴! “小红叶,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刚这么想着,门口就响起了小白的声音,来的还真是迅速。 “那啥,凤王大人刚离开,我出来送送他。”我抬眼看去,只见小白手里捧着一大包用荷叶裹住的生肉,笑得一脸灿烂的朝我走过来。 一边走,还一边开心的说:“正好路过一家肉铺,我也好久没来看阿贪了,给它带点礼物。” “你看你,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我说着,顺手去接小白手里的肉。 但还没碰到荷叶,脑袋就不由的懵了一下--这种搞得自己好像是凤渊府里,女主人一样的语气,是什么鬼?围亩吐血。 “哈哈,小红叶,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不过幸好小白不介意,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他就兀自转移了话题,“阿贪呢,怎么没看见它?” “哦,兴许是在小花园里玩吧。”我随口说了一句,“正好你帮我看一下,我现在出门买个菜。” “没问题,早去早回。”说完,小白也不客气,径直朝小花园走去,“阿贪,阿贪,快出来,看你小白爸爸给你带什么来啦?” “……”啧啧,冥界唯一和我走的亲近的两个人,已经被我荼毒了。 “小红叶,你来啦!”卖鸡蛋的对我打招呼。 “小红叶,我家的鱼刚到,都是活的!”卖海鲜的冲我吆喝。 “小红叶,快看看我这茄子,才从地里摘的!”卖蔬菜的跟我推销。 刚一走进菜市场,就感受到了小摊贩们扑面而来的热情。好在我也习惯了,面对他们招揽生意的手段,不紧不慢的应付着:“好的好的,别急别急,我一样一样看。” 来冥界都快一个月了,天天混迹于菜市场,对这些小摊贩早已了如指掌。谁家的蔬菜更便宜,谁家的肉类最新鲜,谁家的称老是缺斤短两,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为此,在无形之中,我也帮凤渊节省了不少银子。看来,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能发挥我精打细算的优点,果然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熟门熟路的买完菜之后,和平常一样,我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按原路返回。然而才离开菜市场没多久,我就隐隐感觉不大对劲,好像有人在暗处跟着我。那种后背有视线紧紧盯着的压迫感,让我胸口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可奇怪的事,每次当我觉得有人在看我的时候,猛的一回头,却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注意我。然而一等我放松警惕,转过身继续赶路的时候,那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瞬间又会爬上来。 这样反复几次之后,我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点。倒不是害怕对方现在会对自己怎么样,毕竟他既然选择跟踪,那么肯定一时半会儿,不会选择对我下手。 但也正是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被动处境,让我觉得心里异常不踏实。因为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或者说跟踪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边紧张的频频回头,查看自己身后的情况,一边拎着菜篮子,加快脚步朝家里赶。一路上因为心不在焉,还撞到了不少人。直到快见到凤渊府邸的时候,这种如蛆附骨的盯梢感,才慢慢消失。仿佛对方也在忌惮凤渊的威慑,不敢轻易造次似的。 “小红叶,你怎么跑得满头大汗,脸色还这么差?”才迈进大门,就看到小白和阿贪在院子里玩耍。 “嗷呜--”见到我回来,阿贪仰着脖子兴奋的长啸了一声。因为在逐渐长大,原先稚嫩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浑厚起来。它这么叫唤着,已经纵身一跃,扑到了我的脚边,使劲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膝盖。 “哦,这不是赶着回来给你们做饭么,所以就走的急了点。”我心不在焉的摸了摸阿贪的脑袋,又宽慰了几句,“我这么大一个人,能有什么事,别瞎操心。” 我之所以没有跟小白说实话,是因为事情还不明朗。一路过来,直到走进家门的一刻,我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在跟踪我,所以也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有人真的在跟踪我。 既然不能确定,那我这样冒冒失失的告诉小白,除了徒惹他担心之外,并么有什么卵用。 “饭晚点做,早点做,都没关系。我又不是外人,你这么客气干嘛?”小白满不在乎的说着,随后将我自己动手给阿贪做的玩具球丢了出去,嘴里喊道,“阿贪,快去捡!” “嗷呜--”阿贪最受不了这个做工劣质的玩具球诱惑,小白一丢出去,它就一阵风似的从我脚边蹿走了。 “你们接着玩,我要去做饭了,等会好了喊你们。”我见状,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院子,进了厨房。 今天路上到底有没有人在跟踪我?如果有,那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如果没有,我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不踏实感? 在厨房里,我一边麻利的切着菜,一边心里还在纠结,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逼近。 想到第一次出门买菜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遭遇,我不禁心里一沉。假如是真的被跟踪了,难不成这两次都是同一个人? 可是自从上次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假如是同一个人话,那他中间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再跟踪我? 还是说,是因为凤渊的缘故。之前他碍于凤渊的威慑,不敢造次,但凤渊今天正好有事外出,所以对方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可是对方又是怎么知道,凤渊有事出了门,今天正好不在府中呢?难道……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飞快的闪过--凤渊的府邸,被人监视了? 不对!凤渊是什么人,别说监视,哪怕院子上空飞过一只苍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怎么可能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监视他? 一百八十五、小白有问题 也有可能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想了半天,依然没有理出个头绪,索性专心做饭,懒得再去想了。 “嗷呜--”就在我做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个肉末茄子还没下锅的时候。阿贪伏着身走进厨房,叼了一下我的裤腿,示意有话要跟我说。 “怎么了?”我见状,将手往自己diy的围裙上擦了一下水渍,随后蹲下身,放到了阿贪的额头上。低声问道。 “主人,我觉得小白爸爸他有问题。”因为身体在发育,阿贪原本稚嫩的声音,如今就像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浑厚了不少。 “为什么会认为你小白爸爸有问题?”我一听阿贪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下意识的朝厨房门口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询问,“你发现了什么?” 在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中,我和阿贪早就培养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默契。我刚才仅仅只是这么朝门口看了一眼。阿贪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主人你放心,刚才毛球球被我故意丢进臭水沟里去了。” “现在小白爸爸正在帮我洗呢,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过来。” “……”这可是你自己要叼在嘴里玩的呀,你也狠的下心往臭水沟里丢?算了,念在你如此机智的份上,改天我还是重新帮你做一个吧。 “主人,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嘛?换做别人我才不舍得毛球球……”阿贪知道我在想什么,开始嘟嘟囔囔的为自己辩解。 “说正事!”但话说到一半,就被我毫不留情的给打断了。 “哦哦,是这样的!”随后它也赶紧正色道,“主人,在你出门去买菜后没多久,才刚到家里来的小白爸爸。他把肉给我之后,就去上茅房了。” “但是等我把肉都吃完了,小白爸爸也没有出来。” “那有可能是你小白爸爸他便秘。”对于阿贪所谓的“有问题”,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结果这回轮到我吃了个鳖。围亩阵才。 “行行行。你毛多,你先说。”我无奈的瘪瘪嘴,示意它继续往下说。 “因为担心小白爸爸会掉进茅坑里,当时我还在外面喊了他好几声,却一直没有听见他回答。”阿贪一边说着,眼睛一边警惕的盯着厨房大门,“就在我快忍不住。差点要撞门的时候,茅房的门突然开了。” “小白爸爸气喘吁吁的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我等在门口,弯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要陪我玩毛球球。” “那说明,他是真的便秘了!”我又一次没忍住,打断了阿贪的话。 “可是,就在小白爸爸出来后没多久,你就买菜回来了!”阿贪理直气壮的反驳我,“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一离开,小白爸爸就去了茅房,而你一回来,他就从茅房出来了。”阿贪分析的头头是道,“假如他真的在茅房里,我在外面喊了这么久,起码他也可以应一声,为什么要一直闷声不吭?”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小白爸爸当时压根就不在茅房里!” “阿贪,你会不会想太多了,这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被阿贪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但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小白会有问题,总想着要替他辩解。可是话说到一半,发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主人,你买菜回来的路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见我神色犹疑,语气飘忽,阿贪非常肯定的说道,“从你一进门,我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 “脸色那么差不说,还对我爱理不理的。换做从前,你早就揉着我的脑袋问东问西了,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的。” 阿贪的话一针见血,一时间竟让我无力反驳。 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随之浮上了我的脑海--莫非,之前一路跟踪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白?! 因为阿贪的话,再联想到我出门前和回来后,小白对我说的话,和表现出来的态度,我越想心里越没底。 首先,如果阿贪猜测的没错,小白当时真的不在茅房里,那么这段时间,他究竟去了哪里? 其次,就像阿贪说的那样,为什么我一出门小白就上茅房,我一进门小白就从茅房出来了?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还是说,其实小白一直都在跟踪我,所以对我的动向才会那么了如指掌,时间把握的这么准确?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除了我和凤渊之外,他是对这个府上情况,最了解的一个人。就连这一次凤渊出远门,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想要做什么手脚的话,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假如以上的种种都成立的话,小白好端端的又为什么要跟踪我?难道是凤渊特意吩咐他这么做的?可如果真的是凤渊吩咐的,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样害我提心吊胆,吓得半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想到曾经在钱家大宅的那一次相遇,小白帮着钱亮这样的败类撑腰。和后来凤渊告诉过我,小白虽然本性不坏,但是心性未定,有时候难免顽劣不堪。那么这一次,他会不会一时贪玩,被什么居心拨测的人给利用了?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各种猜测不断从我的脑海里涌上来。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阿贪,刚想问它,在我出门买菜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小白除了上茅房以外,还做过什么事,还跟它说过什么话时。就听厨房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和阿贪听到动静,同时抬起头,向外看去。紧跟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除了小白,还能是谁?只见小白笑得一脸灿烂,乐呵呵的询问我和阿贪:“小红叶,阿贪,你们两在干什么呢?” “嗷呜--”阿贪见小白过来,立马仰着脖子长啸了一声。随后也不等我吩咐,就自己耷拉着眼角,一脸垂头丧气的走过去,期期艾艾的蹭了蹭小白的裤腿。 我明白阿贪的意思,赶紧口吻一变,打圆场:“你看看它这德行,自己不小心把毛球球丢到了臭水沟里,现在还好意思到我这里来诉苦。” “说毛球球掉进过臭水沟,不卫生,非要我给它做个新的,我才不惯它毛病。”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小白一听我这话,再看看阿贪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伸手揉着阿贪毛绒绒的脑袋,安慰它,“别不高兴,毛球球我刚刚洗过了,保准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味道!” “嗷呜--”阿贪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一边蹭着小白的裤管,一边回头幽怨的看着我,似乎在说:“还是我的小白爸爸好,你是个又损又抠的坏主人,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行吧行吧,既然你小白爸爸那么好,你就跟你小白爸爸走吧!” 说完,我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小白,见他脸上没什么异样的表情,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小白说道:“你们赶紧洗手去,我这里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 “好嘞!”小白一听我这话,低头就招呼阿贪,“走,把你两个大爪子去洗洗干净,不然你那坏主人又要唠叨你了。” 听着小白的说话声逐渐远去,我目光复杂的望了望门口阴郁的天色,心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一百八十六、一样的性别 因为阿贪的一番话,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如鲠在喉,心里堵得慌。尽管餐桌上的氛围还算热闹,但隐隐总笼罩着一股诡异的隔阂感。就好像看似平静祥和的海面,实则底下早已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而此刻坐在餐桌前的我们就是如此。表面看上去好像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各怀心事,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种令人喘不过气的猜疑和防备,膈应的我都快吃不下饭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闷闷的想着,夹起一块肉末茄子放进嘴里,形同嚼蜡。一边吃。眼睛一边忍不住往坐在对面,正在给阿贪夹肉骨头的小白方向瞟,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很不是滋味。 相处了这么久,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过去的冥界,我早已经将小白当成自己,一个可以信赖和依托的朋友了。围亩厅亡。 假如我和阿贪的猜测没有错,小白真的要趁凤渊不在家。故意瞒着我们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我怕自己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 “小红叶,你怎么了,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正兀自想的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了小白满是困惑的询问声。 “啊?”我猛的回过神,就见小白一双猫儿眼眯得弯弯的,还透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顺不顺的在望着我。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反应过来后,我赶紧将视线从小白的脸上移开。 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半真半假的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吃饭好像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哈哈,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听我这样说,小白嘴角边的笑意更浓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语气颇为狭促的打趣我。“一定是咱们凤王大人不在家,所以你想他了。” “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吃饭!”我佯装生气的低喝了一句,但心里却并没有因为小白的调侃,而感到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没错,自从怀疑小白可能有问题之后,我就忍不住要去猜测。哪怕他只是对我随便笑一下。我看在眼里都觉得别有深意。哪怕只是一句无意识的话,我听在耳朵里,都觉得话里有话。 尤其是他刚才提到凤渊不在的时候,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玩笑话,但在我听来,意思却完全变样了--嘿嘿!小红叶,凤王大人不在家,你可要当心点喽!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自己逼疯的! 我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暗暗告诫自己,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我不能放任自己这样疑神疑鬼。万一今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那我岂不是错怪小白了? 想到这里,我又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小白,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之前,我绝对不可以戴有色眼镜看待小白,还是要和从前一样当他是朋友看。 当然,这期间,我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必须时刻留心小白的动向。哪怕不希望最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也要做好两手准备。这样一来,就算有突发情况,我也不至于会手足无措,自乱阵脚。 想罢,心里稍稍有了着落,整个人也比刚才轻松不少。再抬头去看小白的时候,也觉得顺眼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膈应了。 “还有好多菜呢,赶紧吃,别浪费!”随后,我像往常一样,一边招呼着,一边抬手给小白夹了一个鸡腿。 “对了!”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等会我去把客房整理一下,还缺什么东西,你尽管跟我说。” “别麻烦,我不过才住几天,等凤王大人一回来,我就回去了。”小白端着碗,将鸡腿接过去,一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吃边说,“而且,这里我比你熟多了,不会跟你客气的,放心吧!” “啧啧,我这不是怕你住的不舒坦,到时候上凤王大人那里告我状,说我照顾不周嘛。” 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餐桌上的氛围总算缓和了不少。加上有阿贪在旁边插科打诨,一切看起来又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主人,小白爸爸他会是坏人吗?” 到了晚上,回到房间休息,阿贪趴在我自己动手为它做的窝里,一双墨一样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我,有些不确定的问:“假如真的是,那该怎么办?” “我感觉自己,现在都已经有些无法直视他了。” “你都说了是假如,那假如不是呢?不是白白冤枉了你小白爸爸?”听阿贪这样说,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见外面没有动静,跟着又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叮嘱道:“记住,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你还是要像以前一样尊重你的小白爸爸,不可以对他无礼,知道吗?”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阿贪煽动了一下它的两只耳朵,一本正经的说,“对了主人,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买菜吧?” “不管有没有人跟踪你,也不管那个跟踪你的人,是不是小白爸爸,我都会保护你的!” “行,有你在我也觉得心里踏实!”看着眼前机灵贴心到不行的阿贪,再联想到他喝了我的血,变成二哈的那副蠢萌模样,我就忍不住扬起嘴角乐了--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阿贪身上,也同样适用。 “最重要的一点是,有你陪着我去买菜……”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笑得无比狭促的伸手捏住了阿贪的脸颊,使劲的扯了一把,“我明天就不用拎那重死人的菜篮子了,哈哈哈!” “主人,你可不可以有点出息?”我话音刚落,阿贪就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郁闷的嘟囔了一句,“不就是拎个菜篮子吗,就把你高兴成这样,难怪凤王大人看不上你。” “你怎么知道你家凤王大人没看上我?”阿贪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时不时总要拿我喜欢凤渊的事来取笑,对此我表示,已经完全习惯了,“说不定他早就对我动心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是啊,假如现在没有对我动心的话,后来又怎么会爱我爱到骨子里呢?好吧,我又自恋了! “因为假如我是男人的话,我就看不上你这样的女人。”想到凤渊也喜欢我这一点,我心里就跟抹了蜜似的。 正捂着嘴窃笑,耳边冷不丁飘来了阿贪幽幽的说话声。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充满了红果果的鄙夷。 “可惜你不是!”我恶狠狠的瞪了它一眼。 “但起码我和凤王大人的性别是一样的。”阿贪扬了一下脖子,理直气壮的反驳我。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一时间我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隔了片刻,为了挽回一点颜面,我不得不端出主人的架子,威胁道:“闭嘴,睡觉!假如你不想睡过道的话!” 说完,也不等它再度开口,就迅速将手从阿贪的额头上撤走,翻身上了床。 不得不说,和阿贪这么一斗嘴,心情确实比白天好了不少。原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跟着驱散了。 只是想到这个府上,自己最心信赖的依靠,此刻正出门在外,心里依旧会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凤渊,真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我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默念了一句。之后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一百八十七、中计 早上醒来,一走出房门,就看到小白已经起床了。不仅帮我将院子都打扫干净了,还把水缸里的水都打满了。现在正拎着水桶,拿着木勺,在给凤渊那株宝贝雪莲浇水呢。 “小红叶。早!”见我出来,小白咧了一下嘴,冲我打招呼。 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个“早”字。 随后慢吞吞的走到了他的身旁,看着盛开在墙角下,如月光一般皎洁的雪莲。想到凤渊每每在给它浇水时。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专注的神情,我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小白,这朵雪莲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为什么这么说?”听了我的话,小白不答反问。与此同时,手上浇水的动作一滞,抬起头,狐疑的看向我。 “只是看凤王大人很在意的样子,我就随口问一下。”见小白一脸为难的表情,我赶紧改口。“我没有别的意思,要不方便说,就当我没有问过。” “小红叶,以后不要随便问凤王关于这朵花的事情。”我话落,小白也浇完水了,他放下木勺,神情严肃的提醒我,“免得凤王听了,会不高兴。” “……”连提都不能提起,果然是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吗? 见我脸色凝重,没有说话,小白像是做出了一番艰难的挣扎般,沉沉的叹了口气。终于眉头一松,讳莫如深的跟我说了一句:“这是凤王的母亲在离开前,亲手种下的,也是给凤王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有一点点的闪失。”在说话的过程中。小白的视线片刻也没有离开墙角的雪莲,“哪怕整座府邸都没有了,它也不能有事!” 凤渊的母亲离开前?小白话落,我不禁沉思了一下,随即想起了当初小红叶告诉过我的话--难道就是因为离开了冥界,凤渊的母亲才会去那个所谓的“西北极寒之地,无日之处”的凶险地方吗? 可是好端端的。凤渊的母亲为什么要离开冥界?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离开是自愿,还是被迫? 一瞬间,我又记起了上一次来冥界的时候,凤渊留给冥王的那半块玉佩。既然凤渊这么珍视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那么不难推测:凤渊的母亲应该是被迫离开冥界的。 也对,没有哪一个母亲可以狠得下心肠,丢下自己的至亲骨肉,独自离开。 我虽然很好奇导致凤渊母亲离开的原因,却也更加心疼凤渊。尽管他嘴上从来不说,可我能从这些为数不多的细节上感受到,他很想念他的母亲,只是苦于无法见面罢了。 “小红叶,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提起。”小白最后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我郑重的点了一下头,信誓旦旦的答应:“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嗷呜--”我刚和小白说完,阿贪就叼着菜篮子,跑到了我的旁边,示好一般的叫唤了一声,似乎在说:“主人,我们该出门买菜去了。” “要我陪你一块儿去吗?”小白见状,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他话落,阿贪立马就抬头看了我一眼。 “哦,不用了,有阿贪陪我就可以了。”我会意,不动声色的谢绝了小白的好意,“而且咱们要都走了,家里没人我也不放心。”围边乒亡。 “说的也是,那你们早去早回。”小白冲我和阿贪挥了挥手。 因为这次有阿贪在,我心里感觉踏实了不少。买完菜从菜市场出来之后,后背那种如蛆附骨的盯梢感也消失了。加上菜篮子由阿贪叼着,我两手空空,走的不要太惬意。 但这种惬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半路冲出来的几只拦路虎给打破了。 当我们离开菜市场,才走出不过半条街的时候,阿贪突然停下脚步,毫无征兆的放下了口中的菜篮子。继而如临大敌一般,身体绷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可怖的威吓声。 我见状心知不妙,赶紧跟着停下脚步,迅速朝四下扫了一眼。和昨天一样,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人都在各忙各的,根本看不出半点异样。 最关键的是,和昨天相比,我今天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可也正是因为太过平静,才更让人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阿贪,怎么了?”搜寻无果后,我俯下身,将手放到阿贪的额头上,紧张的询问。 “主人,我刚才好像闻到了小白爸爸身上的气味。”阿贪的声音很低沉,隐隐透着一股野兽薄怒的杀气,“但是太快了,我不是很确定。” 我刚想问它是不是搞错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阿贪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除了小白爸爸之外,确实有人在跟踪我们,而且不止一个。” 阿贪话落,我心猛的一沉,如此看来,事情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复杂--不管小白有没有跟踪我,背后粘着几条甩不掉的尾巴是不争的事实。 而现在摆在我面前最大的一个问题是:我必须要确定,小白到底有没有跟踪我? 如果没有,那再好不过。但如果有,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和另外跟踪我的那些人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是敌是友? 就在我惊疑不定,难以理清头绪之际。立在我身旁的阿贪突然前爪往前一伏,下一秒不等我反应,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冲进了前方的小弄堂里。 “啊--”时隔不过两三秒,喧嚣的闹市口上空,就彻响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小畜生,你他妈放开老子!” 我听到动静,连菜篮子也顾不上拿,赶紧拔腿赶过去。结果到了弄堂口,看清楚阿贪咬住的人是谁之后,不由的愣住了:“怎么是你?”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茶楼结下梁子,阿豹他们三人中圆圆滚滚,肥头大耳,说要将我和青雪卖到飘香院去的那一个。 “嘿嘿,小美人,好久不见,难为你还记得我。”肥头大耳的男人说话间,已经一脚狠狠踹在了阿贪的肚子上。 “啊呜--”如今的阿贪即便长大了不少,可撑死也不过才六七个月大,哪里经得起这么一击。顿时被踢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角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阿贪!”我想也不想的冲上去,将阿贪护在了怀里。 随后目光阴沉的看向对方,一字一顿的问:“你想干什么?” “别怕,我们不会把你和你的狗怎么样。”然而回答我的,却是另一个声音,“我们只是奉闫王大人之命,想请小红叶姑娘去喝个茶而已。” 是阿豹!我看着从弄堂口慢悠悠走进来的一壮一瘦,另外两个人,这才明白,自己和阿贪中计了。 从头到尾,他们就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知道阿贪可以嗅出气味,特意留肥头大耳的男人在这个狭窄的弄堂里做诱饵,将我们引过来,好来个瓮中捉鳖!这个明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的陷阱,但我和阿贪却偏偏上当了。 “昨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你们?” 看着已经将我和阿贪团团围住的三个男人,我一边强装镇定的问,一边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捡起了脚边,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虽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在这种情况下,有总比没有强。 “嘿嘿,不错!”见我一脸警惕的盯着他们,满脸络腮胡的阿豹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要不是昨天跑出来一个碍事的,哪还有今天这么多破事!” 阿豹的声音不重,但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击重锤--他们昨天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跟踪我,而是为了抓我!只是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及时阻止了他们,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那个人……我眼帘一垂,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难道是小白! 一百八十八、困兽之斗 “昨天算你走运,不过今天你就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了。”阿豹见我不哭不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眼神又阴厉了几分。 像是故意要击垮我的意志,想看我痛哭流涕的对他求饶一般,恶狠狠的说道:“因为那个碍手碍脚的人。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现在估计已经被骗到城西去了。” “哈哈,我也真是想不明白。”说到这里,阿豹鄙夷的嗤笑了一声,“你家的杂种大人,怎么会派这样的蠢货来保护你?” “呵!是么?”握着石块的手指不由的收紧。指关节发白,心因为阿豹说的“杂种”两个字,疼的像针扎一样。 “相比之下,你家的红毛鬼大人更深谙此道吧?”即便深陷重围,但输人不输阵,面对阿豹的公然挑衅,我从鼻子了哼出一声冷笑:“不然,为什么招一个蠢货不够,还一下招了三个?”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之前,除了买菜以外,凤渊一直不让我出门的原因,就是为了提防闫重烈会暗中使诈。而同时,闫重烈也碍于凤渊的威慑,不敢太过造次。所以自从上次吃了亏之后,哪怕已经不用再闭门思过,也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凤渊被冥王派去狐族办事,一走就是十天,他便马上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也是,如此睚眦必报的小人,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怎么可能会轻易善罢甘休? 而小白,虽然凤渊走的时候,只说是让他过来帮我照顾阿贪。我当时还不理解,以为是凤渊信不过我,怕我惹是生非。才故意派小白来监督我。原来说到底,只是为了保护我。 至于为什么要故意隐瞒,害我疑神疑鬼,还误会了小白,我想是因为凤渊不想让闫重烈有所防备吧。否则,哪还等的到今天?估计昨天,就已经在劫难逃了。 可是现在知道这些。貌似已经有些晚了。 “臭丫头,你说谁是蠢货?”我话音刚落,尖嘴猴腮的男人就上前几步,伸手要来抓我。 我脑袋一偏,躲过他的手,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嘴角:“我又没指名道姓,你又何必急着对号入座?” “你……” “算了,阿鹤!”尖嘴猴腮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豹沉声打断了,“闫王大人吩咐,只要将人带回去就行,又没说是死是活,何必跟她浪费口舌?” 阿豹说着,又转头向我看来,最后耐着性子说了一句:“小丫头,我知道你伶牙俐齿,说不过你。” “不过奉劝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想要我跟你们走?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即便不知道闫重烈抓我过去意欲何为,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虽然处境凶险,只要拼尽一搏,好歹还有一丝逃出升天的希望。若因为一时害怕,听任他们摆布,到时候进了闫重烈的地盘……是生是死,就全由不得我做主了! “呜--”在我说话间,阿贪也已经挣扎着从我的怀里站了起来。龇着尖锐的牙齿挡在我前面,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嘶吼。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阿豹见我直起身,后背抵墙,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心知多说无用,索性不再废话,直接挥手一拳向我的门面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的拳头即将砸中我的鼻梁之际,我双膝一屈,矮下身。在躲过他拳头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用藏在手中的石块狠狠击中了阿豹的侧腰。 “咝--”他的拳头落空,结结实实的锤在了我身后的青石砖上。手上的痛和腰上的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倒抽了口凉气,红着眼睛恨不得将我抽筋扒骨:“臭丫头,你找死!” “啊!”几乎是同时,原本打算对我左右夹击的肥头大耳,和尖嘴猴腮的两个男人,也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个被阿贪挠花了脸,一个被阿贪咬住了腿,两人扯着嗓子干嚎的德性,别提有多狼狈。 只可惜好景不长,即便我和阿贪配合的天衣无缝,但双拳终归难敌四手。很快,阿贪便再度被肥头大耳的男人给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墙角下。 “阿贪!”至于我,看到阿贪受伤,心里难免焦急。一时分心,反倒给了阿豹可乘之机。 在我看向阿贪,属于防备之际,他伸手就是一拳,不留余力的砸在了我的小腹上。 “咳咳!”这一记重拳犹如卡车碾压,我忍不住闷咳了两声,瞬间倒退几步。却依然没有稳住身形,一个屁股蹲就摔在了地上。而唯一用来防身的石块,也随之脱手,滚落到了阿豹的脚边。 “啧啧,这下可怎么办?”阿豹见状,得意的咂巴了一下嘴。 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起了自己脚边的石块,拿在手中,缓缓的掂量了几下,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你怎么能把它给丢了呢?” “别看这家伙不起眼,砸起人来,可带劲的很!”话落,根本由不得我反应,阿豹已经扬起握着石块的手,迅速朝我胸口袭来。 我根本没时间起身,瞪大眼睛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石块,心知无力闪躲,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啊呜--”然而就在石块距离我不到半臂远,即将击中我胸口时。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一道黑影从旁蹿过来,极快的挡在我的跟前,硬生生接住了阿豹的这一击。 “阿贪!”看着倒在我身侧,双眼紧闭,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阿贪,一时间我竟错愕的没反应过来。围边乐扛。 “嘿嘿!”等到我回过神,想要伸手去抱它的时候,耳边只听见阿豹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噬魂兽,也不过如此,连我家的看门狗都不如。” “不要!”下一秒,在我的手还没碰到阿贪前,说话的人已经飞起一脚,直接将阿贪踢出去数米远,重重摔在了弄堂口。 “我要你偿命!”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的阿贪,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 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抱住阿豹近在咫尺的大腿,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一口咬了下去。 “啊!臭丫头,放开老子!”阿豹吃痛,气急败坏的拿手肘狠狠重击我的后背,试图让我松口。 我咬得牙关发酸,眼角迸出泪水,后背痛的像要断掉了一般。但视线落在远处,已经没有一点动静的阿贪身上,我不仅没有撒口,反而咬得更加用力。没过多久,口腔里就弥漫开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阿豹腿上的肉,已经被我整块扯下来了。 “你他妈是属狗的吗!”阿豹被彻底激怒,话落,便红着眼扬起还握在手中的石块,直接朝我的太阳穴砸了过了。 因为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这一刻,我闻声仰起头,盯着阿豹手中的石块,大脑里完全是空白一片的。既忘了要反抗,也没想到要逃跑,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咒一般,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 “住手!” 完了!就在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万念俱灰之际,身后的弄堂口骤然响起一声低沉的怒吼,一下子喝住了阿豹向我砸过来的手。 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弄堂里的所有的人,包括我和阿豹,全都不由自主的齐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百八十九、守护与被守护 是小白! 我不置信的望着立在弄堂口,那个身穿白衣,脸庞白皙的过分,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的少年,心里既感动又愧疚。一时间动了动嘴唇,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哟。无常大人,速度还挺快的嘛?”阿豹没有应声,倒是他身后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开口了,“没想到您年纪轻轻,身手倒很了得,早知道就多派几个人陪你玩儿玩儿了。” “阿豹。你知道她是谁的人。”小白喘着粗气,一手撑墙,一手缓缓揩了一下嘴角的血渍。 也不理会尖嘴猴腮的男人,视线直直的看向阿豹,沉声说道:“若她有什么闪失,到时候我家凤王大人回来,即便是有闫王大人撑腰,也保不了你。” “呵呵,你以为我是三岁黄口小儿。凭你这几句话就想唬住我?”阿豹不以为意的掂了掂手中的石块,神情不屑的瞟了一眼小白,隐藏在络腮胡下的厚嘴唇一张,不无讽刺的说道,“倘若你家那位杂种大人真有本事,上次在茶楼的事,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揭过去了。” “你看我们兄弟仨,现在不都好好的站在这里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你家的杂种大人,就是个名符其实的绣花枕头烂草包!” “哈哈哈,没错,绣花枕头烂草包!”阿豹话落,他身后的其他两人跟着一阵哄笑。 你特么才绣花枕头烂草包。你全家都是绣花枕头烂草包! 我气得压根痒痒,张口又要咬,不料反被阿豹居高临下,一把扯住了头发:“臭丫头,别以为来了个小小的白无常。我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要敢再咬一口,信不信我拔光你的牙!” “阿豹!”相比较我的愤怒而言,小白显得更为镇定。 见阿豹要对我动手,又是一声低喝:“既然你自己心里清楚,上次在茶楼的辱骂,已经惹怒了凤王大人。那你也应该知道,凭凤王大人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可他最终迟迟没有对你们施以惩戒,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阿豹一边不以为然的问,一边故意当着小白的面,用力将我的头发往后扯,“总不至于是怕了我吧,哈哈!” “没错,该不会是怕了我们大哥吧?”另外两个紧跟着附和,夸张的大笑起来,“哈哈哈!” 我吃痛,被迫仰着脖子。但始终咬住嘴唇没有吭声,吃力的望着前方,用眼神示意小白不要担心,我没事。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小白也同样用眼神告诉我:有他在,绝对不会让我有事。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们回家问问自己的老母亲,就什么都清楚了。”说到这里,小白已经抬脚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虽然话是对着阿豹他们说的,但视线始终都落在我的身上:“假如不是念在你们母亲年事已高,无人照抚的份上,你们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么?” “你是说,我娘她……”小白话落,阿豹的脸色顿时一变,但仅仅只是瞬间,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不可能!” “我娘根本不知道我在替闫王大人效力,也不知道那天在茶楼里发生的事,你一定是在骗我!” “那天茶楼中人多眼杂,你确定瞒得过你母亲?”小白一边走一边说,和阿豹的距离越来越近,“你能想像么,三个白发苍苍的女人,跪在地上求凤王大人网开一面的场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在郁闷,如果碍于闫重烈是冥王的儿子,又是自己的亲哥哥,凤渊不好出手教训的话。那么在闫重烈被冥王关禁闭期间,他的三条走狗,依照凤渊的脾性,早就被挫骨扬灰了,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说来说去,还是看在阿豹他们母亲的份上,才没有再追究此事。 这恐怕就是闫重烈和凤渊这两兄弟之间,本质上最大的区别了吧--同样的睚眦必报,同样的手段狠辣。但不一样的,却是在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一个黑白颠倒,一个却善恶分明。 “不,我不信!”因为小白的话,阿豹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扯住我头发的手也在不经意间松懈了几分,“那个杂种,怎么可能因为看在我娘的份上,对我网开一面?” “当初我的赌场被查封,我当着那么手下的面连尊严都不要,跪下来给他磕头了,只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阿豹越说越激动,脸上的横肉跟着一颤一颤抖动起来,“可结果呢?他还不是……啊!” 不等阿豹把话说完,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的小白,突然毫无征兆出手,趁着对方注意力涣散之际,一掌狠狠击在了他的胸口上。 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下一秒,阿豹已经松开扯住我头发的手,向后退出去数步。要不是后面有两个人扶着,估计这会儿早就在地上摔个狗吃屎了。 “咳咳!”然而,就在击退阿豹的同时,之前就带伤赶来的小白,一下子从口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原本就白的过分的脸庞,此刻已经苍白的几近透明,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 “小白!”我见状,哪里敢有半分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伸手想要扶住他。 可我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小白,却反过来被他猛推了一把。紧跟着人就不受控制的,朝弄堂出口方向退了过去,正好摔在阿贪身旁。 “快走!”不等我爬起来,小白沉沉的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示意我赶紧带着阿贪离开。 我看看前方虎视眈眈的阿豹三人,又看看受伤不轻的小白,哪里肯走:“不,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的!” “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掉!”缓过劲来的阿豹猛的推开扶住他的另外两人,咬着牙根怒气冲冲的说道,“居然敢骗老子,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虽然我出手伤了你,但我保证,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说话间,小白侧了一下身,手臂一挥,就取下了挂在腰上的,一条比我的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黑色玄铁链。 之后,头也不回的对我说了一句:“小红叶,你听我说,假如你不想阿贪有事的话,现在赶紧走!” “可是我也不想你有事啊!”我抱着完全失去知觉的阿贪,又看着前方明明受了伤,却还在拼命保护自己的小白,胸腔疼的一阵发紧。 那种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因为自己而受伤,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再次深深的将我包围。 叶小鱼,你果然,还是不够强大啊! 失去枫棱,没有凤渊,在这个冥界,处处受阻。到现在,连自己最重要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究竟到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又要到什么时候,你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他们?围妖有技。 “别担心,我好歹也是冥界堂堂勾魂使者,量他们也不敢将我怎么样。”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小白背对着我,还要宽慰,“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到现在还在嘴硬,去死吧!”在小白说话间,阿豹已经抡起拳头冲了过来,其余两人顺势也一哄而上。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看阿豹他们冲过来,小白已经手臂一挥,黑色的玄铁链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灵蛇,瞬间被甩了出去。在他们三人还没靠近之前,就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已经将他们死死缠住了。 一百九十、我想见到你呀 但好景不长,才半分钟没到的功夫,一身蛮力的阿豹,就已经捏紧拳头,一寸一寸的开始向外用力。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完全挣脱黑色玄铁链的束缚。 而小白之前又受了重伤。假如阿豹他们卷土重来,以一敌三,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别过来!”眼看着小白支撑不住,我冲上去要帮忙,结果脚步还没迈开,就被小白一下子给喝住了。“小红叶,再不走,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可是……”道理我都懂,但我真的做不到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丢下身陷险境的小白,自己一个人跑掉。 “快走!”不等我把话说完,小白突然猛的回头对我吼大了一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不容我有半分违抗:“在凤王大人没回来之前,千万别出门!” “答应我。绝对不可以让自己有事!”所有意气用事的话,在对上小白充满决绝的双眼时,一瞬间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最终,我只是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句,没有任何用途可言的话。在小白欣慰的目光注视下,毅然决然的抱起阿贪,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弄堂。 “叮铃噹--”就在我跑出去没多远,刚到弄堂拐角处的时候,耳边蓦地传来了一声铁链坠地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但仅仅只是脚步一滞,我便咬紧嘴唇,心一横,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埋头朝凤渊的府邸跑去。 喧嚣的集市口。一个身穿红衣长裙,泪流满面的女人,抱着一只似狗非狗,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的动物,疯了一般的在拥挤的马路上横冲直撞。路人一边纷纷让行。一边目光怪异的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帮忙或询问。 冷,这个灰蒙蒙,没有阳光和人情味的世界,实在是太冷。 前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手中的阿贪越来越沉重,可我丢下小白独自逃跑的脚步。却分毫都不敢停歇。也不知道这样坚持了究竟有多久,那扇再熟悉不过的朱红色大木门, 终于映入了我又酸又涩的双眼。 “阿贪,我们到家了,没事了……”一路过来,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样对阿贪说了,只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它,“你再坚持坚持,乖!” “小白,对不起!”在跨进大门,确定阿豹他们不会再追来的一刻,我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双脚一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抱着阿贪,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求求你,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 我抑制不住的抽泣着,但看到怀里依旧还在昏迷的阿贪,又不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正打算起身给它去包扎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臂一紧,一只强有力的手掌冷不丁从后方扣住了我,将我稳稳的从地上拉了起来。 “凤渊?!”我心里一喜,泪眼婆娑的回过头,猛的朝身后看去。 但下一秒,在看清楚对方是谁之后,我的眼睛蓦地一下瞪大了,不置信的惊叫:“怎么会是你?!” 之前稍稍平复下来的心,也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出现,顿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一般,又开始剧烈不安的跳动起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见我一脸惊愕的表情,不请自来的男人抬起手臂,五指成梳,将自己一头好似烈火般的酒红色短发向后拢了拢。 随即,眼帘一抬,阴沉沉的双眼便向我看过来:“也对,我亲爱的弟弟一定想不到,我会亲自登门,邀请他府上的一个小丫头,去家里做客。” “红毛鬼,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抱着阿贪,不自觉的往后撤退了几步,打从心底里抗拒,这个变态到令人发指的男人。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听我叫他红毛鬼,闫重烈阴恻恻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生气,反而背过手,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转身悠哉悠哉的朝院子里走了去:“我想邀请你,到我的府上去做客。” “好意心领了,我不会去的。”我警惕的盯着闫重烈,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要是我不离开呢,你能拿我怎么样?”我话音刚落,闫重烈那张和凤渊有几分相似的薄唇,跟着向上一翘。围妖亚圾。 也不等我答话,视线便落在了我怀里的阿贪上,故作害怕的嗤笑了一声:“啧啧,你该不会想要放狗来咬我吧?” “可千万别,我好害怕!”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已经无所顾忌的笑了起来。他之所以敢像现在这样嚣张,还不是仗着此刻凤渊不在府中么? “红毛鬼,你别欺人太甚!”我忿忿的咬牙反驳,心里却涌上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里是凤王大人的府邸,容不得你造次!” “如果你识相的话,马上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实话,这一番轻飘飘的威胁,连我自己都震慑不到,更不要说可以吓退闫重烈了。 而且之前和阿豹的一番争斗,加上一刻不停歇的跑回来,早已让我筋疲力竭。假如真要动起手来,别说连闫重烈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就算他不来刁难我,我光是这样站着,都已经是支撑到了极限。 “许多时日不见,想不到你这挠人的小野猫,还是这么牙尖嘴利。”闫重烈见我自己都已经狼狈成这副德行了,还不忘了占嘴上便宜,原本阴厉的双眼突然眯了一下,随后便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也对,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 说到这里,他故意低头沉思了一下,片刻后又恍然大悟道:“哦,想起来了!” “叫,狗改不了吃屎。” 尼玛,你全家都是狗,都吃屎!我条件反射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但很快意识到,这么一来连着凤渊一块儿给骂进去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绝对不可能乖乖就范,事实果然如此。”闫重烈见我不吱声,也不在意,兀自往下说道,“所以,我就辛苦一点,亲自过来请一趟。” “怎么样,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这只小野猫不赏个脸么?” “我说了,我不想去,也不想见到你!”这么说着,我已经抱着阿贪一步一步移到了府中堆放各类工具的杂物间--就算明知自己不是闫重烈的对手,我也绝对不会没出息的束手就擒。 哪怕只有一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奋力一搏!否则,怎么对得起小白和阿贪他们,为我不顾一切的牺牲。 “可是……”就在我即将要伸手够到门把之际,原本距离我数米远的人,说话间莫名其妙的勾了一下嘴角,阴恻恻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下一秒,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经欺近跟前。根本容不得我有半点反应,紧跟着闫重烈就伸手掐住了我的下颚骨。 他一边俯下身,一边语调极其缓慢的,凑近我的耳朵根旁,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见到你呀……每一分,每一秒,非常非常!” “在关禁闭的时候,在看到肩膀上那个疤的时候,在被父亲用那样的眼神无视的时候,我都无比的,分外的,想见到你。” “想要亲眼看看,你痛哭流涕跟我求饶的样子。” “想要亲手将你一点一点的撕碎,丢进鱼塘,被慢慢吃干净的样子。”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很兴奋。”说到这里,闫重烈捏住我下颚骨的手,力道重的已经让我难以开口说话了,“也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可以稍稍洗刷,你留在我身上的耻辱。”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仅仅只是我那好弟弟府上的一个黄毛丫头,留在我身上的耻辱!” 一百九十一、我跟你走! 为亲爱的BBXIAN打赏玉佩加更! 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话,闫重烈手一松,又毫无征兆的将我放开了。 “咳咳!”骤然失去支撑,我闷咳了几声,抱着阿贪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会跟你走,你死了这条心吧!” 笑话,明知是死,我还跟他走,我脑袋又没有坑! “啊呜--”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之前在我怀里昏迷不醒的阿贪。蓦地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呜咽,随后一直紧闭着的眼睛便缓缓的打开,慢慢向我看过来。 “阿贪,你醒了!”当阿贪睁开眼睛的一刻,我也顾不得闫重烈是否在场,一下子喜极而泣,搂住阿贪的脖子就将脸埋上去,用力蹭了蹭,“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啊呜--”见我这样,阿贪气息奄奄的抬了一下脑袋,似乎有话想说,只是很快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见状赶紧将手放到它的额头上,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阿贪气若游丝的说话声:“主人……我没事,你别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还想再说什么,不料被一旁的闫重烈给打断了。 “多么温馨的画面啊,可真是令人感动。”闫重烈说着,就蹲下身,学我的样子在阿贪的背上用力揉了揉。“只可惜,美好的时光,常常都是短暂的。” “你放开,别碰我的阿贪!” 我懒得去理会闫重烈阴阳怪气的话,一把推开他的手。将阿贪揽进自己的怀里,时刻提防他会突然发难。 “啧啧,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你的看门狗。”被我推开,闫重烈也不恼,阴厉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瞟过来,“我是该夸你重情重义好呢。还是该笑你不自量力好呢?” “重情重义也好,不自量力也罢,反正都与你无关!”我一边说着,视线一边不动声色的在四下里搜寻。 现在要再溜进杂物间是不可能了,只能看看周围有没有称手的家伙,万一动起手来,我也好有个防身的东西。然而平时将院子打扫的太过干净,别说是称手的家伙,连之前那样,找块像样的石头出来都难!围妖乐血。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别白费功夫了。”被我推开后,闫重烈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我,“还是识趣一点,乖乖跟我走吧。” “要我跟你走可以,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感觉到阿贪挣扎着想起来,我用手摸了摸它的后背,示意它稍安勿躁。 “不,你会跟我走。”我话音刚落,闫重烈就阴恻恻的咧了一下嘴角,自信满满的说道,“不仅会跟我走,而且还会心甘情愿的跟我走。” “呵呵,你是不是喝高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在白日做梦! 见我满脸不屑,闫重烈也不恼,漫不经心的侧了一下头,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怀里的阿贪上:“假如是用它做筹码呢?够不够?” “红毛鬼,你有种就冲我来!”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顿时急了,用力护住阿贪,咬牙切齿的说道,“除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挟,你也不过就这点本事!” “啧啧,还真是不好意思,被你说中了。不过……”闫重烈不以为意的咋了一下舌,但很快话锋一转,目光瞬间又阴厉了几分,“和这只半大,又半死不活的噬魂兽相比,显然……” “它,更有说服力!”说到这里,闫重烈手臂骤然一抬。 下一秒,指骨分明的手便直接指向了那朵,种在院子西侧墙角下,如月光一样皎洁的雪莲上:“难道不是么?”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的视线顺着闫重烈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看到雪莲花的一瞬间,心顿时一沉,语气跟着冷了下来,“你知道这花对于凤王大人的意义!” “你若敢毁了它,就不怕凤王大人几天后回来,找你秋后算账?” “怕,我实在是怕极了!”闫重烈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脸上却笑得十分阴冷,半分害怕的样子也没有,“但是你好像忘了,我们有同一个父亲啊,而且还是整个冥界最大的主宰。” “上次茶楼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无论发生什么事,父亲最终都会念及骨肉亲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闫重烈的笃定不是没有道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心里才越发没有底,“更何况,今天这里,可不像上次茶楼那样人多眼杂。” “除了你和我,哦不,还有一只看门狗,你找的出第三个人么?”仿佛早有预谋一般,不等我开口说什么,闫重烈就一次性将话全都挑明了,“到时候,即便我那能干的弟弟回来,看到他府中一片狼藉,又能如何?” “只要我来个一问三不知,他除了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还能拿我怎么样?你说呢,挠人的小野猫?” 是,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随着闫重烈话落,我的手已经攥的,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掌心里--小白至今生死未卜,阿贪即便看到这一切,也无人会拿一只噬魂兽的话当真。而我,还能不能活到凤渊回来的那一天,都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就像闫重烈说的,无论今天在这里发生什么,只要他打死不认账,到时候凤渊回来,加上有冥王在,根本奈何不了他。 这样一想,我突然怀疑,凤渊这次被冥王派去狐族办事,是不是也是闫重烈在暗中动了手脚。否则,他何以动作这样迅速?凤渊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上赶着趟的来了。 “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那么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见我脸色惊疑不定,一副愤愤不安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闫重烈向来阴厉的双眼不禁一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游戏的名字,就叫做……走,还是不走。” “我很公平,主动权就在你自己的手里。”说到这里,闫重烈突然手一抬,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把将我从阿贪身旁拎起,顺势丢了出去,“游戏的规则也很简单,你只要选择跟我走,或者不跟我走。” “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这朵对我那亲爱的弟弟来说,意义非凡的雪莲花的命运。” “意义非凡”四个字,被闫重烈刻意说的无比抑扬顿挫。 我被他拎着丢出去,正好摔在了雪莲花的旁边。一抬眼,视线就对上了它如月光一般皎洁的花瓣。想到凤渊每每给它浇花时,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专注的神情,我的心抑制不住的又收紧了几分。 “游戏现在开始喽!”看着摔在地上的我,闫重烈阴厉的双眼中,充满了猫捉老鼠的凌虐感,和躁动难掩的迫不及待,“我只数五个数。” “走,还是不走,可得想仔细了说。” “阿贪,别过来!”在闫重烈说话期间,看到我被摔出去,阿贪几次艰难的挣扎着想起来保护我。但因为身体实在太过虚弱,都没有成功。 “啊呜--”阿贪吃力的躺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无助。看着这样的它,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闫重烈的心情丝毫不受我和阿贪的影响,已经兀自开口数起来。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字,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催命的丧钟。 “二……”很满意我此刻纠结的痛苦,闫重烈的声音听上去越发愉悦了。 究竟是走,还是不走? 若走,定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若不走,雪莲花一毁,那么在这个冰冷的冥界,凤渊连唯一的一点,对他母亲的念想都没有了。 “三……” “我跟你走!” 几乎是同时,在闫重烈说出三的时候,我毅然决然的喊了一声。 一百九十二、太天真 是的,我愿意跟闫重烈走。 不管接下来我将去面对什么,也无论我是叶小鱼还是小红叶,都会心甘情愿的去守护,凤渊想要守护的东西。因为他快乐,所以我快乐。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我愿意接受闫重烈的摆布。现在答应跟他走,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保住雪莲,到时候我自然可以再想办法逃出来。 就算真的倒霉到家,逃不出来,我也只要确保自己能够坚持活到。凤渊回来的那天就行。因为到时候凤渊一来,放不放人,就全由不得闫重烈了。 当然,以上纯属我个人比较乐观的想法。所有的赌注,都是有风险的,从答应闫重烈的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不过,在这个最坏打算的基础上,我要尽一切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哦?”听我这样说,闫重烈眉梢一挑,“你是心甘情愿跟我走?” “……”我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的开口,“是,心甘情愿!” “真的?”他故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真的!”没错,我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为了凤渊,答应跟你走,而不是心甘情愿跟你走! “不错不错,勇气可嘉!”我话一出口,闫重烈就故作赞许的拍了几下手掌,但很快,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阴郁的冲我叹了口气,“只可惜,你这挠人的小野猫,虽然牙尖嘴利,却还是太过天真。” “你什么意思?”看着闫重烈阴阳怪气的表情。我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我刚问完,闫重烈就啧了一声,继而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只说要你选择走,还是不走。” “却并没有说,你答应跟我走,我就会保证在我离开这里之前。这朵花会完好无损。”这么说着,闫重烈狡黠的勾了一下嘴角。 继而眯着眼睛,视线懒洋洋的落在了自己微微抬起的右手上:“你看这样好不好?因为我想邀请你去我的府上做客,但是你不愿意。” “然后我们两人在争执间,我一个不小心失手,就将花儿给……烧了。”他话落,那指骨分明的食指尖,蓦地就燃起了一簇明晃晃的火焰。 暗红色的光,不断的跳跃着,如同他在风中猎猎飞扬的短发。既刺眼,又突兀,无端惹人生厌。 “你真卑鄙!”我跪坐在地上,望着因为诡计得逞,而笑得分外张扬的闫重烈,手指不自觉的陷进了身下的泥土里。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够明白么--无论我是不是答应跟闫重烈走,他最后都会毁了雪莲。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闫重烈真的做到了,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他走。至少表面上来说,他做到了。 “嘘--”见我被激怒,闫重烈闭上眼睛,将手指往唇边点了一下,“放轻松,别激动。” “作为补偿,接下来我会请你欣赏一场,你可能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看见的奇景。” “……”我抬头望着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据说,甄别雪莲的贵贱,有一个失传已久的方法。”见我脸上露出困惑之色,闫重烈了然的眯了一下眼睛。 随后动作悠闲的把玩起,不断在手指尖跳动着的火焰,不急不缓的说道:“只要用幽冥之火,将之焚烧,若即刻化为灰烬,便是下下等的劣品。” “但若被幽冥之火焚烧,经久不熄,且发出蓝光者,乃雪莲中的上上极品。”说话间,闫重烈将食指尖的火焰不着力道的晃了一下。 瞬息,在我的目光注视下,他的右手五指,突然一下子全都燃起了一簇簇跳跃着的暗红色火焰:“真是不巧,现在我手上的,刚好是幽冥之火。” “而且……”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俯身凑近了几分,“我早就想帮我的好弟弟,甄别一下他的这朵宝贝雪莲了。” “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不过像今天这样……” “闭嘴,别说了!”不等闫重烈把话说完,我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他打断,咬牙直起身,一下挡在了雪莲的前面。围见叼才。 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是敢碰掉雪莲一片花瓣,我就跟你拼命!” “呵!你的命?”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闫重烈不屑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随后,他阴厉的目光在我的脸上一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感觉腹部被一只重拳击中,整个人已经飞出去,狠狠的撞在了花圃旁边的实木栏杆上。 这一瞬间,后背疼的好似硬生生要断成两截了,任凭我怎么在地上挣扎,就是爬不起来。 “在我的眼中,你不过就是一只蝼蚁。”见我摔在地上,一副疼的爬不起来的狼狈模样,闫重烈笑了。 一边把玩着指尖的火焰,一边慢悠悠的走到我的跟前,居高临下睨着我:“我高兴让你活,变让你多活一分钟,我若不高兴让你活……随时都可以捏死你。” “那你现在就可以捏死我,一了百了!”我捂着胸口,嗓子眼里泛上来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无比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又何必大费周章,要我跟你回俯去?” “不不不!你这小野猫年纪不大,记性却不好。”听我这样说,闫重烈脸上的表情略微露出几分无奈,但从那张和凤渊极为相似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么?” “我要看你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样子。”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一刻似的,闫重烈抬起下巴,闭上眼睛,脸上满足的神色浓的都快淌下来了,“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叫人很兴奋,我怎么会轻易错过呢?”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求你!”我双手撑地,咬着牙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很快手肘一弯,又重重的摔了回去,“我求你,不要动凤王大人的花,我跟你走,求求你!” “啧啧,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闫重烈这么说着,在他手指尖跳跃的火焰,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一般,徒然齐齐向中间聚拢。 由原本单独的一簇,一下子汇成了一个耀眼的火球,熊熊燃烧起来:“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下,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景吧。” 话落,根本不容我阻止,闫重烈已经从嘴角溢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手中的火球,被他指尖轻轻一拨,便极快的朝月光一般皎洁的雪莲飞了过去。 “不要!”眼睁睁看着火球飞过去的一瞬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身上所有的痛,在这一刻好像全都感觉不到了,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保住雪莲! 下一秒,自己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经快火球一步,双手撑地挡在了雪莲的前方。 “小红叶!”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就看到小白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大门口。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撑着膝盖,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真好,小白他没事……我欣慰的想着。 紧跟着,视线所及,就只剩下了一片耀眼的红光。和红光后面,那一双阴厉惯了,此刻却难得露出几分愕然的眼睛。 下一秒,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钝痛,意识便完全陷入了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中。 一百九十三、身陷囹圄 痛,浑身都在痛,可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在痛。整个人的意识跟天上的云一样,飘飘忽忽的,完全没有半点着落。 正当我茫然的望着一片漆黑的四下,在困惑自己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的时候,感觉身上突然一冰,顿时一股透心凉的冷水将我从头到脚淋了个精湿。人也随之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里?我面朝下趴在地上,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眉头。脑袋因为脸上时不时传来的刺痛,还依然显得十分的混沌。 好不容易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我艰难的转了个身,朝这个自己所处的地方打量了几眼: 两人多高的泥灰石墙,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斑驳陆离,丑陋异常。两扇由简易木条搭建而成的窗户,就这么距离地面高高的,悬挂在石墙上方。似乎是在害怕屋子里的人会从上面逃走一般,还特意在竖直的木条上钉了几根横木条。 在简陋的木条窗户下面,摆放着一张灰不溜秋的矮桌。上面有一盏青油灯。此刻黄豆般大的火苗,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处光源。 而我如今,就趴在距离这唯一的光源不过半米处的,一堆粗糙又硌人的稻草上。不过就连这一堆可怜的稻草,也因为之前那一盆将我淋湿的冷水,变得湿漉漉的,在不断往地上渗着水渍。 “咝--”在打量的过程中,我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太阳穴和额头上便猛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实在是太痛了,我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脸。但刚有所动作,身后立马就传来了一阵“丁零当啷”的金属碰撞声。胳膊顿时被扯住不能动弹了。 怎么回事?我狐疑的从地上跪坐起来,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沉甸甸的镣铐,随即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沦为阶下囚了。 至于这一切是谁的杰作。回忆起自己在晕过去的前一秒,所发生的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出自那个红毛鬼之手。 “啧啧,终于醒了,实在是不容易。”围见司号。 就在我暗暗观察,思索着用什么办法可以从这个鬼地方离开的时候,这个空荡荡又阴森森的房间里。徒然响起了一个阴厉中带着几分得意的笑语:“你一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吧,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你是谁?”我警惕的朝声音传来的阴暗处看去,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完全哑了。干涩的声音,就像长长的指甲挠过黑板,发出的刮擦一般,既尖锐又刺耳。 尽管总觉得这个说话声有些许耳熟,但因为脑袋实在混沌的厉害,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不过想不起来也不要紧,我看着慢慢从阴暗处走出来,双手端端正正放于身前,正款款向我靠近的一位年轻少妇,心里已经明了--果然是母子好搭档,儿子负责抓人,老妈负责审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没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闫重烈的老妈,贵为整个冥界女主人的冥后。而在她的两侧,还各立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小丫鬟,其中一个手里端着一个大木盆。想必刚才泼在我身上的那盆水,就是她倒的。 “大胆刁民,见到冥后也不行跪拜大礼!”见我坐在稻草堆上无动于衷,视线毫不避讳的看着她们,那个端着大木盆的丫鬟恶狠狠的对我训斥道。 “无妨。”也不等我开口,冥后就手臂一抬,故作大方的冲我笑了一下,“对于一个没有教养的乡野丫头来说,我们的礼数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冥后教训的是。”我强忍着脸上的痛,跟着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慢吞吞的回了一句,“只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为什么像您这样,拥有尊贵身份的人,总喜欢跟我这样粗鄙无礼的乡野丫头打交道呢?”输人不输阵,说话间,我已经双手吃力的撑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一边说,一边不卑不亢的抬起头,直视冥后的眼睛:“难道就不怕我的粗俗,玷污了您那双什么都容不下的高贵眼睛?” “你……”冥后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忿忿的咬了一下牙,一时间气得有些气结。 但很快,眼角一挑,不明意味的视线就落在我的脸上,肆意的打量了一圈。也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原先高傲的眼神中,无端就多了几分幸灾乐祸:“无所谓,反正你的伶牙俐齿我之前早已见识过了,现在且让你再得意一会儿。” “不过我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连哭都哭不出来。”冥后这么说着,就拍了拍手掌,朝她身后的大铁门低喝了一句,“进来!” “哐当--”她话音刚落,大铁门立马就被打开了。 同时,一下子从外面涌进来了四个腰粗膀肥,脸上长满横肉,如果不是因为盘着女式的发髻,穿着女人的衣裙,就压根看不出是女人的四个……女人。 “你,你想干什么?”我看着那四个后来走进来的女人手中,拿着的绳索,刀片,长木凳,钳子……还有其他一些完全叫不上名来的家伙,尽管很不想示弱,但心里还是没出息的哆嗦了一下。连说话的语气在不经意间都有些结巴,不似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 “难得你这野丫头知道会害怕了。”我这一系列的变化,自然不会逃过时刻都在注意着我的冥后。 她用眼神对那四个女人示意了一下,让她们将东西放进来,随后才重新侧过头看向我,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现在知道害怕,已经晚了。” “假如不是你这个臭丫头突然跑出来碍事,那个小杂种还有今天的舒坦日子过?即便冥王他狠不下心,起码也会小惩大诫一番。”一边嘴上说着如此没有教养的话,冥后一边动作优雅的掖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开始缓缓朝我踱步走来。 听着冥后嘴里一口一个“小杂种”的喊着凤渊,我到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一个爹生的,凤渊即便性格不好相处,却还是能分是非善恶,可闫重烈却完全乖张无度,黑白颠倒。 关键不在于他们有一个什么样的爹,而在于他们有一个什么样的娘。 我看着冥后的这副德行,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闫重烈会被养残了。原来有些事也不能全怪他,教出这么一个“好儿子”的罪魁祸首,应该是眼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可偏偏就是因为你!冥王不仅没有惩罚那个小杂种,反而还因此厌恶我和闫儿。”冥后根本不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还在自顾自的往下说。 随着她嘴巴一开一合,下巴上那颗小拇指指甲盖一般大的美人痣,也在跟着一动一动,分外惹眼:“不仅罚我们闭门思过,不得踏出房门半步不说,甚至连见都不愿来见我们一眼。” “整整二十天啊,你可知道这二十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么?嗯?”说到这里,冥后已经到了我的跟前,“因为根本不知道冥王什么时候才会消气,我就坐在窗边,盼啊等啊……” “从早晨到晚上,再从晚上到早晨,这二十天,冥王一眼都没有来看过我!”冥后越说越愤怒,那双完全遗传给闫重烈的眼睛,阴厉的盯着我,一字一顿恶狠狠的说道,“所以,从今往后,我会把我在这些天所受到耻辱,全部加倍奉还给你!” 呵呵!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百九十四、选哪个好? “把她先给我绑到凳子上。”宣泄一般,对我说完这番话后,冥后终于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在意我“不受教化”的态度,自顾神情傲然的斜了一眼,她身旁的四个大块头女人,冷冷的命令道:“记住。绑的紧一点,别让她乱动。” “是!”冥后话落,四个女人立即吩咐照办。大步上前,将我团团围住,伸过手就要来抓我。 “等一下!”我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她们的手。“冥后,好歹我也是凤王大人府上的人,您这样私自用刑,就不怕冥王大人知道吗?” 我是真的害怕的要命,但心里也十分清楚,我现在越是表现的害怕,就越是叫冥后得意,根本不指望能唤起她半分的怜悯。 而且听她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对冥王很是在意。与其打同情牌。倒不如将冥王搬出来。即便起不到威慑作用,好歹也能拖延一下时间,想想应对的办法。 “怕,我当然怕。”冥后话虽如此,但脸上全无忌惮之色,抬眼环视了一下这个阴暗森冷的房间,随后抹了脂粉的唇角边,笑意更深了,“也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更要将你关在这里,不让他知道呀。”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们不说。任凭谁也不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冥后话落,我心里跟着一沉,可嘴上还在不死心的说:“即便现在冥王大人不知道,但是等凤王大人一回来,发现我不在府中。您照样瞒不住。” “到时候凤王大人追究起来,您就不怕重蹈覆辙,再被冥王大人责罚吗?” “哈哈!我连冥王都瞒了,还会在意那个小杂种?更何况……”冥后说着,脸上又露出了之前那种意味不明的笑,看得我脊梁骨莫名一寒,“就算那个小杂种真的找到了你。恐怕如今,他也未必肯要你。” “你什么意思?”被她阴恻恻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我条件反射的伸手要去摸,一直到现在还疼痛难当的脸颊。但指尖还没碰到,手臂就再度被两旁的铁索,给牢牢拽住,动弹不得分毫。 “还傻愣着干什么?”与此同时,打定主意要给我点颜色瞧瞧的冥后,不再理会我的话,转头又对那四个大块头的女人低喝道,“赶紧把她给我抓起来,绑到凳子上去!” “别碰我!”我见势不妙,哪里还有时间去思考其他。 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就感觉右手腕上猛的一痛,连同上面的镣铐一起,已经被其中一个女人硕大的手掌给牢牢钳住了。 对方力道之大,我使劲挣脱了几下,竟丝毫不起作用。 正当我疲于应对之际,另一个又靠了过来。眼见她伸手过来要抓我,情急之下,我尚且还有活动余地的左手用力一挥,就在对方的脸上狠狠挠了五条血印子。 “啊!”对方吃痛,惨叫了一声,顿时捂着脸倒退了几步。 可还没来得及等我喘口气,剩下的两个又前赴后继的赶了上来。不容分说,一个抓住我的胳膊,一个攥住我的两只脚踝,便将我像扛大米一般,整个抬了起来。随后使劲往上一拎,就将我牢牢架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长木凳上。 “放手,别碰我!”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我还不慌的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明知道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可身体趋利避害的本能,还在驱使我奋力反抗。我一边不顾一切的干嚎着,一边徒劳的扭动着身体。但这一切的最后,换来的却只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大耳刮子。 也不知道究竟是其中哪一个打的我,一瞬间,我只感觉两耳嗡嗡作响,脑海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左半边脸痛的几乎完全都没有知觉了。 就是趁着我被打蒙圈的这么几秒钟功夫,我已经被迫仰面躺在狭窄的长木凳上,被那四个大块头的女人,动作麻利的捆成了一个硕大的人肉粽子,完全动弹不得。 “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见我被捆结实了,冥后这才满意的咧嘴笑了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对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不过放心,我保证你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过的像今天一样,无比精彩。” 那丫鬟会意,随后快步上前,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遵照冥后的旨意,将我手腕上的两只沉甸甸的镣铐取了下来。做完这一切之后,又二话不说,毕恭毕敬的退回到了一旁。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您的一番美意?”即便镣铐被取下来,对于如今的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过害怕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不那么害怕了倒是真的。我艰难的斜着眼睛,看冥后一脸“这下你死定了”的表情,心里不由的苦笑了一声--叶小鱼,也活该你倒霉了!最毒妇人心,和冥后相比,我此刻倒更愿意自己是落在闫重烈的手里。 “不必客气。”料定我已经翻不出什么花来,冥后的态度倒变得比之前和煦许多,那双阴厉的双眼,也跟着蒙上了一层愉悦的笑意。 她一边慢悠悠的朝我这边走过来,一边不急不缓的说道:“作为回报,你可要好好享受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这一切,千万别浪费了我一片苦心。” “冥后,一切已准备妥当,悉听吩咐。”也不等我开口,冥后话音刚落,之前最先上来抓住我的那个大块头女人,恭敬的朝冥后欠了一下身。紧跟着,便双手捧着一个暗红色布包,站到了我的右手边上。 即便我现在的位置看东西很不方便,但在某个瞬间,我的眼角还是瞥到了布包里面,那些泛着冷冽寒光的小工具。 满清十大酷刑!看着那一把把不过指甲钳大小的工具,当然不可能真的是指甲钳,我呜呼哀哉的叹了口气,满脑子来来回回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一回,可能真的要嗝屁着凉了! “啧啧,先选哪个好呢?”看出我脸色有变,冥后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得意起来,低低的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轻笑。 随着她的说话声,那双保养的极好的手,故意当着我的面,从那个红布包里的小工具上,一寸一寸极慢的拂过去:“丫头,要不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我让你自己挑,怎么样?” 说到这里,冥后给那个大块头女人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也不敢迟疑,立即捧着红布包蹲了下来。 尽管心里很抗拒,但我的视线还是没忍住,往里瞟了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之前才稍稍平复的心情,立马又惊惧不安的狂跳起来。 这种来自金属尖锐,冰冷的恐惧,没有切身实地的感受过,是完全无法体会的。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体会。 “怎么,还要跟我客气?”见我偏过头没有吭声,冥后也不恼。 嘴里这么说着,手一抬,已经吩咐那个大块头女人起身了:“既然你自己选不下手,那我只好辛苦点,帮你一把了。” 话落,冥后当真神情无比专注的,开始在那个红布包上挑挑拣拣起来。随着她视线的移动,我被麻绳牢牢绑住的手,也跟着在一分分的收紧。那种悬在半空中,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的感觉,几欲把我逼疯了。 “哎哟,你这脸是怎么了?”正当我十二分紧张的盯着冥后手上的动作时,突然听她不明所以的低呼了一声,随后故作怜悯的拉住那个被我挠花脸的女人,轻声询问,“乖乖,这都见血了,还疼不疼?”围沟吗巴。 那女人受宠若惊的摇摇头,但见冥后眼神一冷,立马反应过来,头点的跟捣蒜一般,连声说:“疼……疼疼!” “别难过,我这就替你主持公道。”冥后宽慰的拍拍大块头女人的肩,话虽然是对她说的,但那双阴厉无比的眼睛,却始终居高临下的盯在我的脸上。 我被她看的心猛烈收缩了一下,嗅到危险在逼近,身体本能的想要逃。但现实如此残酷的摆在眼前,我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也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紧跟着就看见冥后嘴巴一开一合,慢悠悠的吐出了一句:“丫头,既然你那么喜欢挠人,那我就帮你修修指甲,如何?” 她话刚一出口,那个捧着红布包的大块头女人,就配合的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钳子,冲我阴恻恻的咧了一下嘴角。 一百九十五、帮你洗个脸 “不,别过来!”我眼睛死死盯着那把在阴暗的房间里,泛着冷冽寒光的钳子,因为实在太过恐慌,嘴里不停的在无意的说着,“求求你。把它拿走!” 原谅我,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哪怕为了凤渊,愿意去克服一切困难阻碍,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勇敢坚强。 可是在意识到冥后想干什么之后,我真的是害怕了。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块头女人,和她手上的钳子。我害怕的手指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哭腔。 尽管说我没出息吧,可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真的好想好想,凤渊可以赶快出现,来救救我!帮我把这些令人生厌的嘴脸统统赶走,带我离开这个充满噩梦的鬼地方。 “啧啧,丫头,你是怎么了?”见我如此。冥后故作不解的皱了下眉,伸手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拂了一把,“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伶牙俐齿,天不怕地不怕的巾帼英雄吗?” “这都还没开始呢,你就已经怕成这样了……”说到这里,冥后语气一滞,俯身凑到我的耳边,低低的叹了口气,“那等一会拔起来,可要如何是好呀?” “不!别碰我!”就在冥后对我说话的这几秒空当里,那个大块头的女人已经蹲下身。用力抓住了我被牢牢绑在大腿一侧的右手。 几乎是同时,在冰冷的钳子碰到我手指的一刻,我忍不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出于身体本能的害怕反应,即便是被麻绳捆着,我还是用力的抽了一下手肘。试图挣脱那个大块头女人的钳制。 别说,还真有那么点管用。起码她几次想要下手,最后都因为我的阻挠而没有得逞。 但好景不长,几次过后,她终于抬头向冥后说道:“冥后请见谅,这小丫头片子不老实,总这么动弹我实在不好下手。” “平时遇到那些不服管教的犯人。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做的?”听到她这样说,冥后冷冷的睨了我一眼,一边直起身,一边慢悠悠的吩咐道,“你们是怎么对待那些犯人的,就怎么对待这个臭丫头。” “放心,一切后果,自有我来替你们担着。” “是!”得到冥后的特许,那个大块头的女人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微微抬起一半的眼睛一顺不顺的落在我的脸上,仿佛在无声的恐吓:“小丫头,这下可有你的好果子吃了。” “你想干什么?”我又惊又惧的看着她冲那个被我挠花脸的女人使了个眼色,整个人顿时像被一根钢丝猛的悬到了半空中,心慌的不得了。 我毫无底气的质问,最后只换来了房间里所有人充满不屑的冷笑,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话。与此同时,之前因为我太会动弹而不得不松手的大块头女人,又再度抓住了我的手指。 她一边用冰凉的钳子抵住我的手背,一边抬头看向冥后,恭敬的询问道:“冥后,从哪一个开始?” “既然她这么‘不识相’,那就先拔了‘食指’吧。”冥后闻言,低低的扫了一眼我的手,掩住嘴巴冲我轻笑了一声,“这样也好叫你明白,什么叫夹起尾巴做人。” “冥后说的是。”大块头女人说话间,钳子已经准确无误的扣住了我的食指指甲。那种从指间直抵头皮的撕扯感,即便她还没有动手,也足以令我脚底发冷,不寒而栗。 “咔嚓--” 就在我全神贯注盯着大块头女人手上的动作,打算故技重施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啊!”几千分之一秒后,手肘处撕心裂肺的钝痛,让我一下没忍住,瞬间歇斯底里的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我的手,被那个挠花脸的女人,硬生生的给敲断了! 根本不给我留一丝一毫的时间喘息,紧跟着我就感觉食指指甲盖被人用力一扯,发出一声极轻的“吧嗒”声,便掉落到了地上。 “啊--”这一刻,我感觉脑袋里突然有一根弦断了。眼睛因为极度的剧痛,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好不容易等到稍稍缓过一点劲来,我才发现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一个大口子,铁锈般的腥甜味,不断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手肘和指尖上两种极致的痛糅杂在一起,让我整个人在不受控制的发颤。额头汨汨沁出来的冷汗,一滴一滴的顺着额头滚落下来。让原本就疼痛难当的脸颊,更是像撒了一把盐一样,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怎么样小丫头,对于我的盛情款待,你还满意吗?”冥后话落,也不等我回答,即刻扬了一下脖子,又冲大块头女人使了个眼色。 “你不如……啊!”耳边再度传来轻微的“吧嗒”声,那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被我自己突兀的惨叫声给硬生生打断了。 我哆哆嗦嗦的抽着凉气,意识开始变得有些飘忽起来。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雾蒙蒙的水汽。但最终还是拼尽全力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得不说,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她们没有动手前,我对这些冷冰冰的工具,和未知的痛苦充满了恐惧。但真的当身体遭受到极致的痛苦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闲暇的时间去感到害怕了。 反而当疼痛每增加一分,我心里的愤怒也跟着增加一分,根本顾不得任何后果,只想不停地发泄,以缓解身体上的痛。 “很好,既然还有力气还口,说明你对我的款待还不够满意。”说到这里,冥后抬起手,对着大块头的女人不着力道的挥了几下,“把剩下的几个,一块儿都拔了。” “是!”大块头女人惟命是从。 随着她们两人说话声落地,我右手仅剩的三个指甲,也一并被扯下来,丢到了地上。 “……”这一次,我没有吭声。 不是不疼,而是整个手臂已经痛到麻木了。除了在指甲被剥离的一刻,身体会本能的跟着颤动一下,我已经感觉不到右手的存在了。 “怎么,现在学乖了?”冥后见我不似之前那样哀嚎痛哭,脸色悻悻的又有些不悦,“还是你也就这点能耐,打算破罐子破摔?”围肠尤扛。 “真可怜……”身体仿佛像是死了一般,我仰头躺在长木凳上,面对冥后的冷嘲热讽,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啧啧,现在觉得自己可怜了?”听了我的话,冥后还以为自己的威慑终于开始起作用了,不无得意的挑了一下眼角,“当初选择跟我作对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不,我并不是……替自己可怜。”我恍惚的摇了摇头,视线没有任何焦距的落在同样阴暗的房间上空,自顾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只是替闫重烈,感到可怜……罢了。” “因为,有你这样的,一个母亲……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啊,我现在忍受的痛苦,只是一时的。但那个可怜的男人,却要忍受他尖酸刻薄的母亲一辈子。 只不过和我身体上受到的伤害不同,他受到摧残的,是精神--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剥夺了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想到以后会发生的种种,或许,闫重烈所有的悲剧,都是他的母亲一手促成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冥后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狰狞起来,“拔,给我把她另一只手,也全都给拔了!” “等等!”就在那个被挠花脸的女人打算故技重施,想要敲断我左手手肘的时候,站在冥后身边,始终都没有开过口的另一个丫鬟说话了。 她在喝住大块头女人的同时,自己则踮起脚,抬手凑到冥后的跟前,小声的耳语了几句。我也没有刻意去听,只模模糊糊的听见镜子,死心之类的零星几个字眼,也没有完全放心里去。 “嗯,就按你说的办。”听了那丫鬟的话,冥后不住的点了下头,跟着看向我的视线,冷不丁又阴厉了几分。 之后手一挥,便对那丫鬟说道:“快去快回。” “你们,继续!”丫鬟走后,冥后又对房间里剩下的几个人低喝了一声,“把她的左手,也全都拔了!”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我已经不想在多做赘述了。假如可以的话,这一辈子,也不想再回忆起来。只记得当最后一个小拇指的指甲也被拔下来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自己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咝--”但没过多久,飘忽的意识便很快又被脸上传来的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给拉了回来。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之前被冥后打发出去的那个丫鬟,捧着一只碗,拿着一块手绢,正蘸着一种不知名的,如血一般颜色猩红的液体,在我的脸上慢慢的擦拭着。 “你们……在干什么?”我吃力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连自己都听不大真切的话,意识又有些飘忽起来。 “冥后见你脸色太过憔悴,于心不忍,所以好心命我帮你洗个脸。”说话间,那丫鬟已经收起了手绢和碗,“好了,也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随后,也不等我回答,她就兀自从腰间取出了一枚镜子,不由分手,递到了我的跟前。 一开始,因为模糊的视线,我没有看清楚。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在看清楚镜子里的那张脸后,我不由的瞪大眼睛,从早已嘶哑的不成声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句无声的惊叫:“啊--” “这不是我……一定不是,把镜子拿走!” 话落,眼前一黑,是彻底失去了知觉。 “砰--”就在视线即将坠入黑暗的前一刻,我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一个身影飞快的冲了进来。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百九十六、拜谁所赐 触手所及,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浓的不透一丝亮光。 我就置身于这一片黑暗中,魂魄仿佛被吊在半空里,所有的感官都在狠狠的互相撕扯。这种极致的痛楚,已经让我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手上的伤已经用了冥界最好的药,虽然近日会有些行动不便,但假以时日,定能痊愈。”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浑浑噩噩间。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忽远忽近,时断时续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般,听上去十分的不真切。 “断骨会重新接合,指甲也可以再长。只不过……”说到这里,略带沧桑的声音犹疑的顿了一下,隔了好长一会儿功夫,才继续往下说道,“这脸上的伤。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你什么意思?”话音刚落,随即又响起了另一个阴厉中隐隐透着一丝薄怒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分外熟悉,“把话说清楚!” 可如今一片混沌的大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说话的人是谁。 我吃力的抬了一下眼睛,想看看对方究竟是谁。但眼皮上好似压了千斤重的巨石,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睁不开来。 “您息怒,容老朽慢慢说。”之后,耳边又传来了原先那个,略显的有几分苍老的声音。“本来,也不过是简单的皮外伤,若调理得当,并无大碍。但可惜的是,这伤口不知因何缘故。竟沾染了由曼珠沙华提炼而成的汁液。” “那又如何?”薄怒的语气中充满了困惑。 “您也知晓,即便是在平常情况下,此花也不可轻易触碰。”面对威迫,那声音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缓缓道来,“哪怕完好的肌肤不小心沾到,也需三五月的时日才能褪去。” “更何况,这姑娘脸上的伤口。因为浸了水,原本就有溃烂的迹象。如今花汁已深入肌理,要再恢复往日的容貌,恐怕回天乏术。” “别无他法?”听似不经意的一句询问,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除非……” “主人,您要的参汤,已经熬好了。”略带沧桑的声音话还没有说完,冷不丁就被另一个新冒出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嗯,搁在桌上,你退下吧。”阴厉的声音沉沉的吩咐了一句,似乎因为话被打断,而显得有几分不悦。 “可是主人,这参汤要趁热喝了才好。”新冒出来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醒,“不然一会冷了,药效就不似之前的好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寂静的四下才重新响起了说话声:“你,将参汤端过去,喂她喝下。” “是。”新来的声音毕恭毕敬的应道。 话音刚落没过多久,我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就感觉有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脖子底下,将我慢慢的扶了起来。 “叮噹--”在调羹碰撞碗碟的声音过后,我死死紧扣着的牙关,蓦地被人撬开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口腔里被仔细的灌进来一股,温热中略带苦涩的液体。 “咳咳!”液体一淌下去,原本如烈火在烧灼一样,痛的发干的嗓子突然感到一阵刺痒。我忍不住胸腔一紧,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将口中刚喝进去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下一秒,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扶着我的手一松,就被人用力拽开了,“滚!” 正当我失去支撑的身体,即将无意识的要往后倒下去的一刻,冷不丁又从旁伸出了一只更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说,便将我整个圈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感觉如此熟悉? 在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中,之前一片混沌的大脑开始逐渐恢复意识,身体上的各个感官,也仿佛跟魂魄归位似的,慢慢又重新有了知觉。最终,当嘴巴再次被人用算不上温柔的动作撬开,液体顺着勺子又一次缓缓流进我的口腔里时,我终于用力的转动了一下眼珠,一点一点异常艰难的睁开了眼帘。 刚开始的时候,眼前只看到了一团灰蒙蒙的亮光。如同被覆上一层白纱般的视线,模糊不堪。入眼处所有的东西皆是影影绰绰的一片,恍惚的不真实。 直到过了片刻以后,酸涩的双眼才无比吃力的从这一片灰蒙蒙的亮光中,分辨出来两个不甚清楚的人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老迈,一个年轻。 那个站着的,是上了年纪的,距离自己稍远一些。因为视线还没恢复,看不清楚容貌,只觉应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垂着双手,一副恭谦的模样。 而那个坐着的年轻人,此刻就紧挨在我的身旁。用他的手臂,动作无比自然的将我紧紧圈在他的胸前。 “凤渊?” 开口的一瞬间,异常嘶哑的声音,刺耳的如同在锯木头。即便是我自己,也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浑身的关节好像生锈了一般,我动作艰难的仰起头,用依旧十分模糊的视线,朝上方揽住自己的人看过去。 在对上那张熟悉的,如刀刻一般的薄唇时,顿时觉得眼眶一阵发胀,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悸起来--凤渊他,回来了么? 他把我从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救回来了么? 然而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美梦就无情的幻灭了。 就在我刚刚喊出这个久违的,让我觉得无比安心的名字之际。上方揽住我的人,他一头如烈火般刺眼的酒红色短发,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硬生生闯进了我已经差不多恢复清晰的视线中。 “怎么会是你?!”还来不及溢出眼眶的泪水,和即将松懈下来的嘴角,在看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容貌后,一瞬间全都湮灭在了冰冷的空气里。 “为什么不能是我?”察觉到我脸上一系列表情的变化,闫重烈不悦的拧了一下眉头,沉沉的问了一句。跟着将手中端着的碗,递到了那个站的稍远一些的老者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重新垂下眼睑,阴冷的目光一顺不顺的落到我的脸上,似笑非笑的问:“看到我,你好像很失望?” 岂止是失望,简直就是绝望透顶! “放开,别碰我!”我没有理会闫重烈的话,兀自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也不等他答话,便开始激烈的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然而仅仅只是动弹了一下手指头,剩下还没来得及出口的斥责,就立马变成了“咝咝”的抽凉气声。 从指尖和手肘处传来的,如同用刀片在活生生剐一样的剧痛,瞬间让我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即便没有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惨白的跟鬼一眼。 “呵!果然,一醒来就又变成了一只挠人的小野猫。”见我要有要挣脱的意思,闫重烈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手臂一紧,用更大的力道将我箍在他身前,一动也不让我动,“早知道这样,我便不救你了。” “让你一辈子留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自生自灭罢了。” “救我?”呵呵!当我叶小鱼脖子上的脑袋,是用来做摆设的吗?围狂阵扛。 “那我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脑海里毫无征兆的跳出了那张在镜子里看到的脸,我吃力的扯了一下嘴角,无声的笑了:“是不是还要感谢您的出手相助呢,闫王大人?” 看着此刻房中的场景,回忆着醒过来前他们之间的对话,再想到当时晕过去的前一刻,那个突然闯进来的身影。我大概也能猜到,闯进地牢的不是别人,而正是闫重烈。也应该正是他,将我带离了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送到了这个陈设颇为奢华的房间来医治的。 但那又如何?我虽然不明白他和冥后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可是我不会忘记,自己之所以会落到这个田地,是拜谁所赐! 如果不是因为闫重烈几次三番刁难,将我抓到他的府中,冥后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对我下手? 即便我不知道,当初在闫重烈将我抓到府中之后,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出于何种目的,为什么要特意去地牢里救我?或者说,我完全不清楚,他跟冥后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或分歧,以至于让他做出如今这样的举动? 但这一切,都丝毫不妨碍,他们母子两人,就是一丘之貉的事实! “这位姑娘,你这就错怪闫王大人了。”结果我话音刚落,闫重烈还没有说话,反倒是站在对面的那位老者先开口了,“如果不是闫王大人及时找到你,又召我来替你医治,恐怕再晚一些,你的两只手就都保不住了。” “是么?”因为挣不脱,我被迫靠在闫重烈的身上。 听了老者的话,我凄凄的苦笑了一声:“这位老先生,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假如有一个人,先是狠狠的捅了您一刀,然后再慷慨的施舍您丰足的银两去医治,那您是不是会将那个捅了您一刀的人,当做救命恩人一般来感恩戴德呢?” 一百九十七、杀人诛心 “呃……这?”我异常沙哑的话音刚落,老者就面露难色的看了看闫重烈,又看了看我。但最终动了动嘴巴,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 而与此同时,在我身旁的人。听我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箍住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又紧了几分。 “闫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正当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一个困惑中略带怒意的声音。正是冥后! 她人未到声先至。隔着一扇厚厚的雕花大木门,颇为不悦的责备着。声音由远及近,终于“哗啦”一声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款步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依然还是地牢里的那两个小丫鬟。 “母亲。”在冥后进来之前,也不等我再挣扎,闫重烈就手臂一松,率先一步将我放开了。 因为没有一点防备,失去手臂支撑的我。狠狠的摔在了床上,一瞬间差点没有痛晕过去。 走到冥后跟前的闫重烈,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阴沉沉的,但态度和之前相较,恭敬了许多。他侧着身,看着怒意不轻的冥后,低声询问:“母亲前来找儿子,是为何事?” “为何事?”听到闫重烈这样问,冥后脸上的怒意不禁又重了几分。 她斜眼看看躺在床上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能动弹的我,又看看站在我不远处态度恭谦的老者。尽管看得出她此刻很生气,但对于自己这个过度疼爱的儿子,还是在竭力的克制情绪:“为娘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你却二话不说。冲进来将人带着就走。” “你就不觉得该为自己的行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母亲莫气,儿子这样做,不过是另有打算。”闫重烈垂着眼睛,脸上一副顺从的表情。嘴里却说得模棱两可。 果然,冥后听了不仅不觉得解气,反而愈发追问起来:“另有打算?什么打算?”围狂扑弟。 “你瞒着我,大费周章的将这个小丫头弄到府里来,念你情有可原,我便不追究了。”说到这里,冥后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责备。“但我只不过是想替我们母子两在这些天所受的苦,出口恶气,你又为什么要拦着我?” “母亲不该趁着儿子外出的时候,将人偷偷带走。”闫重烈的声音不重,但听得出来,当中夹杂着一丝埋怨。 “那你倒跟我说说,你外出干什么去了?”察觉出闫重烈话里的不乐意,冥后的语气愈发尖锐起来,“你不就是因为这个臭丫头的脸受了伤,出门给她找大夫去了么?” “要不是小碧告诉我你将这丫头带到了府里,你是不是打算到现在还瞒着我?” “不是。”面对冥后的盘问,闫重烈想也不想,回答的十分干脆。 但说话间,他阴厉的眼神却不动声色的落到了那个,当初用手绢给我擦脸的丫鬟身上。那丫鬟被闫重烈这样一看,硬生生打了个寒噤,也不敢言语,赶紧低下了头。 我看在眼里,已经了然,这个站在冥后右侧的丫鬟就是小碧了。而从闫重烈和冥后刚才的对话中,也大概听出了事情的几分端倪。 原来闫重烈费尽心思将我带到他府里来的事,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打算让冥后知道。而冥后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这个叫小碧的丫鬟告了密,她才会趁闫重烈出门给我找大夫之际,将我偷偷带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这样一来,事情虽然是清楚了,可我人却更加糊涂了:一边逼迫我到他的府上来,一边又给我医治伤口。不仅如此,还特意瞒着冥后不让她知道,这个闫重烈究竟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行,我只当你是还没来得及跟我说,并不是有意瞒我。”听闫重烈说完,冥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知子莫若母,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自己的儿子没有说实话,只是不想就这个话题深究罢了,“但是……” 说到这里,冥后语调一转,声音又凌厉了起来:“既然我已经知道这丫头在府中,你又为何还要拦着,不让我教训这个臭丫头?” “甚至为了她,还不惜冲撞为娘!莫非……”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冥后蓦地转过头,阴厉的眼神瞬间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我这边,“你是被她的那张狐媚子的脸给蒙蔽了双眼,舍不得下手,心疼了?” 这一回,闫重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顺着冥后的视线,一同朝我这边看了过来。那双我同样再熟悉不过的双眼,意味不明的看着我,仿佛真的在认真思索冥后刚才话里的意思一样。忽明忽暗的眸光,阴恻恻的吓人,看得我无端觉得心里一阵发紧。 “不是。”隔了两三秒,那张和凤渊长得极为相似的薄唇,才语气低唤的吐出了两个字。 “呵,也对!”闫重烈话音刚落,冥后就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神色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就算我的闫儿要心疼,也得看看这张脸,如今还值不值得。” 这一句话说的不重,但落在我的耳边,却犹如一记惊雷。震得我头皮发麻,鼻尖发酸。 从醒来到现在,我都没敢去回想在镜子中看到的那张脸。或者说,我到现在也不相信,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那副尊容。 我并不是没有见过自己丑的样子,但即便当初脸上有胎记的时候,也不及现在容貌的十分之一丑陋--从右边脸颊的太阳穴,一直延伸到额头,足有鸡蛋大小的创口皮肉外翻,本来就已经足够恐怖。 却偏偏还被人涂满了如鲜血一般殷红的汁液,顺着每一处暴露在外的肌肉纹理,一丝丝的往里渗透着,染得那一处皮肤绀中带紫,异常狰狞。 只要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好像有一万根针同时在扎一样,疼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我之所以会这样,并不完全是因为心疼自己的脸。而是害怕,害怕被凤渊看到如今的自己。也更害怕他会因此……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往下想。 “既然不是刻意要瞒着我,也不是因为看上了这丫头,那闫儿又为何要要阻止为娘,还反过来帮着她冲撞为娘?”在我愣神的一会儿工夫里,冥后又兀自往下说道。 而且越说,脸上的神情就越困惑:“难道你忘了,那天在小杂种的府上,我们母子俩所受的屈辱了吗?” “难道你忘了,在这大半月的时间里,你父亲是怎样对我们娘俩冷眼相对的了吗?”冥后一边说着,一边忿忿的抬起手,恶狠狠的朝我指过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臭丫头的缘故!”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早就扳倒了那个小杂种,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儿子并没有忘记。”因为冥后的话,闫重烈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隐隐泛起了一丝愠怒,语气也跟着阴沉了起来。 “既然没有忘,那你现在所做的种种,又是为何?”看着这样的冥后,我大概也能想象,闫重烈从小到大是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了。 “为了给母亲报仇。”面对冥后咄咄逼人的质问,闫重烈不闪不躲,一字一顿的说道,“儿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母亲和自己报仇。” “呵呵,为娘还不老,没糊涂。”冥后显然不相信闫重烈的话,因为儿子的欺瞒,语气又跟着带上了一丝怒意,“千辛万苦的将人弄进府里来,是为了让她来养伤治病的么?” 说话间,眼角瞥到老者手里端着的那碗参汤,又是一声冷笑:“不仅请来了大夫,好吃好住的招待着,还给炖了参汤,这么稀奇的报仇方式,为娘还当真是头一次见识。” 岂止是冥后纳闷,被她这样一说,我也觉得纳闷的很--假如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报仇的话,我估计犯罪率一定会节节攀升,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母亲有所不知。”听冥后把话说完,脸上始终都没有什么表情的闫重烈终于抬起头,语调不紧不慢的开始解释起来,“母亲不是一直都气恼这个丫头牙尖嘴利,冥顽不灵么?” “没错!”似乎想到了之前我不受教化的样子,冥后忿忿的应声,“即便是我将她的手敲断,将她的指甲全拔了,这个臭丫头也依然嘴硬的很。” “非但不肯跟我求饶,居然还敢反过头来教训我!” “如此便是了。”闫重烈这么说着,视线越过冥后,落到了我这边,“都到了那种地步,她都不肯向母亲求饶,说明对付普通犯人的一套,对她不适合。” “不仅不适合,若是把人给折磨死了,不就不好玩了么?”这样冷虐的话从闫重烈的口中说出来,稀松平常的好像在跟他老妈拉家常一样。没有去刻意的渲染语气,却让听的人觉得脊梁骨一麻,无端端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寒气。 “那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母亲是否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说到这里,闫重烈故意一顿,随后才继续开口说道,“杀人,诛心。” “比起敲断她的手,拔掉她的指甲,或者杀了她……” “似乎灭了她的傲气,让她从此以后变成我们闫家一条言听计从的狗,会让人觉得更有成就感。” 一百九十八、这人脑袋有坑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听了闫重烈的话,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缓过神来。原本以为他虽然冷虐残暴,但大部分是受他的老妈影响,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结果事实证明,他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了。并没有任何值得我同情或可怜之处。 而他说的也确实没错。和身体上的伤害相比,显然精神上的折磨,更能够摧垮一个人的意志。并且一旦意志被摧垮,那么这个人接下来的余生,都将没有任何机会,再爬起来重新做人。 “闫儿真是这么想的?”冥后听了。不确定的斜着眼睛,问了闫重烈一句。围医投划。 见冥后狐疑,闫重烈眸光一闪,面不改色的说道:“儿子怎么会欺瞒母亲。” “如此我便放心了!”冥后这才意味深长的咧开嘴角,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那双平日里看上去异常凌厉的眉眼,也因为闫重烈的这句话,此刻也有了别样的温柔:“那为娘便等着闫儿的好消息。” 这么说着,视线还有意无意的朝我的方向瞟了几眼,仿佛在无声的威吓:“臭丫头。咱们来日方长!” “是,儿子不会让母亲失望的。”闫重烈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颔首低垂眼帘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冥后见儿子这么上道,深感欣慰。 嘴里这么说着,又侧身对身旁的另一个丫鬟吩咐道:“小池,把我特意为闫儿准备的糕点,放到桌上去。” “母亲,让您费心了。”闫重烈看着丫鬟将手中的糕点盒放到桌上,阴厉的双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动容。 冥后看在眼里,抬手抚摸了一下闫重烈的鬓角,像寻常人家的长辈一般,口吻颇有些埋怨的说道:“傻孩子。跟为娘客气什么。” “你当真以为我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不过是看到有几样你爱吃的糕点,专门给你送过来。正好看到这个臭丫头在这里,才顺道问一下其他旁的事而已。” 是不是真的如冥后说的这样,恐怕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联想到她刚才进来时,那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反正搁我这儿,我是不相信。 “儿子明白。”这一瞬间,我又有点同情闫重烈了。 但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我便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叶小鱼,你该不会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有见过老鼠同情猫的么? “好了,既然你有要事要办。那我也不好久留。”说到这里,冥后慈爱的拍了拍闫重烈的肩膀,“记得照顾好自己,别让为娘担心。” 假如不是知道当中的利害关系,此刻这样远远看着他们两个人,倒真觉得是一幅母慈子孝的感人画面。 冥后对闫重烈说完,最后侧头瞟了我一眼,这才对她身旁的两个丫鬟吩咐了一句:“小碧,小池,我们走。”话落,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母亲慢走。” “冥后慢走。” 望着冥后离开的身影,闫重烈和老者齐声说了一句。 “闫王大人,药方已经配好了。”见冥后走了,闫重烈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老者识趣的欠了一下身,想要离开,“如今这位姑娘也醒了,若没有其他吩咐,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嗯,也好。”闫重烈话虽是对老者说的,但那双阴厉的眼睛却始终都在看着我,“至于方才我和你说的事,等她的伤全好了,我再召你详谈。” “记住,不得与任何人提及此事!” 在老者出门前,闫重烈又语气森冷的补充了一句。 就这么前后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原本闹腾腾的房间,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我和闫重烈两个人。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人都走光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忐忑。 我看着一步一步,慢悠悠向我靠近的闫重烈,艰难的转了一下脖子,声音嘶哑的问:“你想干什么?” 想到先前闫重烈对冥后说的那一句,“灭了她的傲气,让她从此以后,变成我们闫家一条言听计从的狗”,我就忍不住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冥后已经叫我吃尽了苦头,现在换成这个变态的红毛鬼,我根本无法想象,接下来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日子。 “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见我开口,闫重烈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这么说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床边。 见我一脸警惕的表情,也不急着靠近,就这么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着我,慢悠悠的继续开口说道:“还是说,仅仅只是我刚才那一番话,就把你吓住了,打算这么快投降了?” 投降你妹! 我吃力的扯了下嘴角,当着闫重烈的面,毫不掩饰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呵呵,你想太多了。即便是死,我也不会遂你心愿的!” 没错,虽然我现在确实受制于人,从这里逃出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我不是傻子。从他们娘俩刚才的对话中不难听出--我投降的越早,死的也就越快! 哪怕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可以活着从这里离开,可在坚持到最后一刻之前,我是绝对,打死,也不会松口的! “所以,你当真不怕死?”闫重烈站着没有动,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怕么?我当然怕! 我没有立即回答,沉思了一会,才开口如实回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 “但和死相比……”说到这里,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一双熠熠闪烁,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双眸。 不禁抿了一下嘴角,舌尖泛上来一股苦涩:“我现在更害怕的是,在自己死之前,没能有机会,和最重要的人好好道个别。” “最重要的人?”像是无意识一般,闫重烈跟着低声念了一句。 但话音刚落,不等我有所反应,他突然俯身欺近,恶狠狠的一把掐住了我的下颚骨:“你说的这个最重要的人,就是我那亲爱的好弟弟吧?” “咳咳!”因为脸上的伤口被扯到,尖锐的刺痛让我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堪。可疼的抽冷气的声音还没出口,顿时就变成了一阵沙哑的咳嗽声。 “放,开我!”我的两只手如今形同摆设,面对闫重烈的刁难,现在也就只剩下煮熟的鸭子,嘴硬了,“是谁……咳咳,都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结果我说完,闫重烈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掐的更用力了。 一双阴厉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我的脸,和凤渊极为相似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一字一顿,意味不明的问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笑一下?” “啊?”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我愣是被他这么一句话,问的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对你笑?”我脑袋又没有坑?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对我笑!” 看着神色阴郁,口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闫重烈,我确信,脑袋有坑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呵呵,现在不笑,也没有关系。”见我始终拧着眉头,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闫重烈收回落在我脸上的目光,蓦地一下又兀自松开了手指。 随后,又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对我笑。” “就像之前,你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一样。” 之前,醒过来的时候?我有对他笑过么? 就在我怀疑这人不是脑袋有坑,而分明是神经错乱了之际,脑海里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顿时明白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在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因为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在模糊中,我错将闫重烈看成了凤渊,这才会对他笑。可就算是笑了又怎么样,说到底我也是在对凤渊在笑,又不是对他笑。 一百九十九、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 就在我愣神的几秒钟功夫里,闫重烈一边语气森冷的说着,一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大拇指粗细的金属链子。还尼玛是绛红色的,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在此之前,我要先磨掉你锋利的爪子,拔掉你尖锐的牙齿。”他这么说着。才松开我下颚骨的手,突然又故技重施,毫无征兆的袭过来,猛的一把扣住了我的左脚踝,“所以,从今天开始。” “你这只挠人的小野猫。就乖乖的呆在这里,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话落,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我的脚踝就被链子末端的镣铐给整个锁住了。 那只如同红色镯子的镣铐,仿佛是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不大不小,刚好套住脚踝。 ”红毛鬼,你放开我!”在冰凉的金属边缘贴上我皮肤的一刻,我一下子没忍住。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当初在地牢里的时候,我还想着,再怎么样,落到闫重烈的手里,也总比落在冥后的手里强。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我太天真。 我看着站在一旁,同样也在好整以暇看着我的闫重烈,嘶哑着嗓子忿忿的骂了一句。随后抬脚,使劲吃奶的力气,狠狠扯了几下锁住我的链子。然而不仅没有挣脱,反而还把脚踝处的一块皮给蹭掉了。火辣辣的刺痛感,让我忍不住倒抽了几口凉气,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围爪吉亡。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今天把腿给折断了,也不能将它挣脱。”见我使劲的蹬着脚,一副气急败坏,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闫重烈也不恼。气定神闲的解释道,“因为这条链子,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尼玛,还真是被我猜中了。 闫重烈这么说着,就将链子的另一端攥在了自己的手中。似笑非笑的睨了我一眼,随后直起身从床边离开,走到了房子正中央的一根红木柱子旁。 “别看它细。这可是用冥界最坚固的一种金属打造而成的。”一边走着,他一边还在说,“除非有钥匙,否则任凭谁都别想将它打开。” 一路上,伴随着闫重烈的说话声,数米长的金属链子掉在大理石地面上,不断碰撞,跟着发出一阵清脆的“丁零当啷”声。两种不同的,但听了同样叫人厌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阴冷房间。 我艰难的侧着身,斜眼看闫重烈悠哉悠哉的将链子拴到了柱子上,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连狗链都准备好了,看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要把我当成一只狗,将我永远困在这座暗无天日的闫府里了。 “搞定!”拴完链子后,闫重烈满意的伸手扯了扯,确保没有任何纰漏,这才满意的重新走回到床边,“如此一来,即便等伤都痊愈,你这只小野猫也插翅难飞了。” 他这么说着,又看我一脸愤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像是为了故意刺激我一般,闫重指骨分明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个响指。 没等我看清楚,一把同样也是绛红色的,比小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金属钥匙,便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想要么?”知道我的两只手都没办法动弹,闫重烈故作大方的将钥匙凑到了我的跟前,随意的晃了两下,“没错,这就是打开你脚上链子的钥匙。” “也是整个冥界仅有的,唯一一把钥匙。” “……”面对闫重烈的询问,我并没有开口应声,仅仅只是往钥匙上瞟了一眼,便很快将视线移开了--说的好像我要,他就会给我似的!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耗!”见我不吱声,闫重烈也不勉强,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说完,也不避讳,就当着我的面,将钥匙收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锦袋里。 “有意思么?”明知挣不脱,我也懒得费那个心思了,任由链子拴着。像挺尸一样,目光冷冷的仰头望着闫重烈,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什么?”这回轮到他被我问住了。 “你瞒着冥后,把我抓到府上来,又整出这么多花样,有意思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无讽刺的说道,“你不就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冥王大人面前,几次三番被我驳了面子,觉得咽不下这口恶气么?” “假如这一切,你觉得都是我的错的话。”说到这里,我语气一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闫重烈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往下说,“那么行,我给你道歉!” “为你和冥后在这些天里所受的苦,由衷的表示歉意。也不知道我这样说,您还满意么,闫王大人?” “……”我话落,原本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房间,突然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闫重烈既不说话,也没有别的表示,就这么双眼阴沉的盯着我。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数九寒冬的湖面,整个都被冻住了,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看着这样的闫重烈,我的心顿时悠的一下提了起来。原本这样说,只是想讽刺他一下,好让他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多幼稚。但现在看来,貌似有点适得其反了。 “你以为,我把你抓来,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正当我在闫重烈阴冷的目光注视下,后背冷汗森森的时候,这个居高临下看着我的男人,又再度开口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故作服软的样子……”话未说完,闫重烈突然俯身欺近,一下子凑到了我的跟前。 距离之近,两人的鼻子尖几乎都要挨到一起了:“比你伸出爪子挠人的样子,更让人觉得讨厌?” “呵呵,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了。”尽管心里忐忑的不行,但我嘴上还在冷笑。 两人过近的距离,让我看着闫重烈觉得十分的不自然。视线很快从他的脸上移开,落到了不远处的纱帐上:“我反抗,你觉得我冥顽不灵,我道歉,你又说我诚意不够。” “反正横竖你都不满意,既然如此,你大费周章的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此刻这样看着我的闫重烈,好像跟之前的他有点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完全说不上来。只觉得脸上的表情不似原来那么森冷了,语气好像也稍稍有些缓和下来。 但这一切并不意味着,这个红毛鬼本身的危险指数在降低。恰恰相反,他那双完美继承冥后的眼睛,里面的眸光反而因为我的话,在变得越来越阴沉。俨然一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山雨欲来的紧迫感,压得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明白什……啊!”嗅到危险近在眼前,我一边警惕的盯着闫重烈,一边耐着性子问了一句。然而话还没说完,原本近在咫尺,只是看着我的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抬手,一把就抓在了我受伤的左手肘处。 之前经过处理的伤口才有点缓和的迹象,因为闫重烈这么一抓,我顿时觉得眼前一黑,痛的险些没晕过去。 “我记得从一开始,就跟你明明白白的说过……”即便是看我变成这样,也没有引起闫重烈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冷的如刀刃一般的目光,仿佛要生生将我剐成肉片似的,一字一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毫无温度的话:“我要你心甘情愿的,跟我求饶,对我笑,和我说道歉……” “说了这么多遍,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嗯,不长记性的小野猫?” “啊--” 几乎是同时,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只抓住我伤口的手,又是猛的用力了几分。 我歇斯底里的从早已嘶哑不成声的嗓子里,迸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痛,痛的脊梁骨都在发颤,每一个脚趾头都的痉挛,额头的冷汗再次顺着眼角淌了下来,浸湿了脸上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疼。 “你……”我疼的上下牙齿都在不住的打颤,感觉随时都可能会晕过去,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是最后一个字,“你可以,把我抓来,也可以将我……锁在这里,一辈子。” “但是,你能……关得住我的人,却无法左右,我的心!” “要我,心甘情愿的,跟你求饶道歉……呵呵,做……唔!”然而最后一个“梦”字还没有出口,我原本还因为剧痛而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在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闫重烈的脸后,一下子瞪大了。 我一动不动的,望着上方的人,天灵盖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惊恐的跟见了鬼似的。不,简直比见鬼还要恐怖一千倍,一万倍--闫重烈他居然,在亲我!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一味傻愣愣的张着嘴,以至于连手臂上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和凤渊冰冷的唇截然相反的,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贴在我的嘴巴上的,闫重烈炙热的双唇,就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的一个躬身向后,松开抓住我的手,坐到了床沿上。 那一脸跟雷劈过般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惊愕中隐隐透着一丝迷茫的双眼,让此刻的他看上去阴厉之色全无,并没有比我现在好多少。 “那个……什么?” 我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身体平躺,双眼放空,没有任何焦距的盯着纱帐上虚无的一个点。耳边传来闫重烈断断续续,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反正来日方长,我今天发发善心,便不和你计较。” “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和我说也不迟!话落,闫重烈一拂袖子,便跟后面有只大老虎在追一般,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所以说,就在刚才,我是真的莫名其妙,被闫重烈这个红毛鬼给吃豆腐了么?我眨了眨眼睛,想过许许多多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也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有多久,始终如一锅煮不开的浆糊一样的脑袋,左思右想也没闹明白闫重烈这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鬼?反而因为身体受伤,加上精力透支,最后给沉沉的睡了过去。 二百、凤渊的消息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异常疲乏。 “快逃!” “别回头!” “离开这里……” 灰蒙蒙的四下,人影绰绰,不断有纷杂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焦急催促。 逃?要怎么逃,又该往哪里逃? 我看着底下那根绛红色的金属链子。昏暗中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狠狠咬着我的脚踝。它长长的身躯,一直往后延伸,隐没在远处无尽的黑暗中。 无论我怎么挣扎,哪怕脚踝已经磨得皮开肉绽,却始终都无法摆脱它的束缚。绝望就像潮水一般。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将我无情的吞没。 “没时间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快逃吧,快逃!” 越来越多的声音,交织着,碰撞着,不断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 “你们是谁?”我吃力的眯着眼睛,望着身边往来不息的人群,拼命想看清楚他们的样子。但他们的脸。始终都笼罩在一层浓浓的迷雾里。任凭我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是谁跟谁。 “坏东西,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就在我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即将要被这些声音逼疯之际。一个无比熟悉的,冷冽中透着几分戏谑的声音,骤然穿透四周嘈杂的说话声,准确无误的落到了我的耳朵里。 凤渊,是凤渊,他来救我了! 我心中大喜,急忙抬起头,像是在沙漠中渴望绿洲的旅人。目光满怀希翼的朝影影绰绰的人群中搜索起来:“凤渊,是你吗?” “凤渊,我是小鱼儿啊,你在哪里?” “啧,我不就在这里么?”正当我既紧张又害怕。跟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里跌跌撞撞的四处寻找时,肩膀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按住了。冰凉的触感,不轻不重的力道,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就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 “凤渊!”我胸腔一紧,猛的回过头朝身后看去。 下一秒。一双久违的,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双眸,就蓦地一下闯进了我的眼帘。 如星辰般璀然的眸光,在对上我眼睛的瞬间,原本还满的快要往下淌的的戏谑和狭促,顿时就隐退在了冰凉的空气里。 取而代之的是担忧,愧疚,自责,和深深的思念,全然没了往日的气势凌人和居高冷傲。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竟让此刻的他看上去分外温柔。 “我的小鱼儿,你在哭什么?”低迷的口吻,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凤渊这么说着,已经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揩去了我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真的,是我的凤渊回来了! 不是前世那个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喜欢对我恶意捉弄,各种欺压的凤渊。而是知道我是小鱼儿,会叫我坏东西,永远无条件纵容我的凤渊,他回来了…… “凤渊,我真的,好想你!”在凤渊一顺不顺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是顷刻间,连日来所有故作坚强的伪装,统统在这一刻全部都灰飞烟灭了。 “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张开双臂,肆无忌惮的宣泄着,想也不想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将脸埋在他冰凉的胸膛上,用力蹭了蹭,声音闷闷的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好害怕,你带我离开这里。” “我们回家,好不好?” 结果我一番眼泪鼻涕的话说完,被自己紧紧抱着的男人,却半晌都没有吱声。围欢亩血。 晦暗的四下里,除了自己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有几分急促的呼吸声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一时间,静的可怕。 “想逃?”就在我觉得纳闷,想要抬头看看凤渊怎么了的时候,突然从上方传来一句阴恻恻的说话声,瞬间打破了四下的寂静,“逃到哪里去?” 我一听,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这才察觉,自己此刻正抱着的人,原本常年冷冰冰的胸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跟一团熊熊燃绕的火焰似的,莫名变得炙热了起来。 “红毛鬼,怎么是你?!”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我猛的抬起头,眼睛里便毫无征兆的闯进来一头如烈火般张扬的酒红色短发。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吧嗒”一声极其轻微的细响,胸腔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好像碎裂了。冷风呼呼的从碎裂处倒灌进身体里,将之前那点少得可怜的,还没来得及捂暖的期盼,全都吹散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嗯?”见我一脸惊愕又失魂落魄的样子,闫重烈阴厉的双眼微眯了一下,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仿佛在无声的嗤笑:“就凭你,也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仰头望着那双令人厌恶至极的眼睛,我动了动嘴唇,愣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隔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认清眼前的人真的不是凤渊,而是闫重烈时。我强压下心头的悲怮,慌忙撒手想要往后退。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却反过来被闫重烈一把扣住了手腕,更紧的禁锢在了他的双臂里。 “小野猫,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闫重烈一边死死的将我箍在他的身前,一边手指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看向他,“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再要从我这里,逃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的嘴角就森然的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随即俯下身,缓缓朝我的脸凑了过来。 “嗬!”就在闫重烈的嘴唇即将要碰到我的一刻,我猛的睁大眼睛,一下子从这个混乱不堪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额头早已沁出密密的冷汗,我喘着粗气,紧张的朝寂静的四下扫了一眼。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双眼,视线还有些模糊--没有奇奇怪怪的人影,没有乱七八杂的说话说声,更没有阴魂不散的闫重烈。 当然,也同样没有,我朝思夜想的蛇精病…… 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么? 从噩梦中醒过神,我望着依旧是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的房间,想到在梦里闫重烈说的那句话。尽管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从那个荒诞的噩梦中醒过来了,但心却仿佛始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攥着,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对于如今的我而言,醒过来,不过是意味着:从一个噩梦,掉进另一个更大的噩梦里罢了。 “吱呀--”正当我凭借着仅存的一丝勇气,竭力在噩梦中搜寻关于凤渊的,那少得可怜的零星一点片段时,空荡荡的房间里蓦地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开门声。 即便没有看,我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听着耳边传来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躺在床上没有动。或者说,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想动也动不了。 “休息了一夜,感觉如何?”破天荒的,闫重烈隔着桌子,远远的就停下来脚步,并没有要再上前的打算。说话的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不难听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我装作没有听到,继续两眼放空,没有任何焦距的望着头顶上的纱帐,把自己或者他,想象成是空气。 “等会我要出门一趟,父亲找我有事商量。”面对我的视若无睹,闫重烈也不恼,反而难得好心情的询问我,“你想知道,父亲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么?” “……”我依旧没有做声。 “我猜,你一定会有兴趣的。”知道我不会理会,闫重烈低低的笑了一声,又兀自往下说道,“是关于,我那亲爱的好弟弟的……” 一听是凤渊的消息,也顾不得闫重烈怎么想,我一下子就扭头朝他看过去,用嘶哑的嗓音问:“凤渊他,怎么了?”情急之下,连尊称都忘了用。 听到我直呼凤渊的名字,闫重烈脸色微不可查的一滞,但很快阴厉的双眼一眯,开口笑了:“据我手下的人来报,好像那我无所不能的好弟弟,这一次不知因何缘故,把父亲交给他的事情办砸了。” “不仅没有将冥界和狐族之间的矛盾解决,还惹怒了狐王。”说到这里,闫重烈语气故意一顿,似乎在观察我的神色,“如今你家闯了祸的凤王大人,正被关押在狐族的禁地。”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回不来了。” 被关押在禁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我下意识的咬了一下嘴唇,在担心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万幸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其他的,既然冥王找闫重烈去商量,就表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想必以冥王的手段,和他对凤渊的重视,要不了多久,凤渊就可以回来。只不过,要如期在十天后回来,是不可能了。 但是……想到这里,我又将目光转移到了闫重烈的脸上:冥王找他商量,他会不会趁机从中作梗,对凤渊不利?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我自己否决了。闫重烈胆子再大,他终究是怕冥王的。即便他有这个心思,也绝对不敢当着冥王的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见我又不说话了,闫重烈抬起右手,五指成梳,将自己一头酒红色的短发向后拢了拢。 最后口吻森冷的警告了一句:“你的药我已经命人去煎了,在我回来之前,如果你没有乖乖喝完……” “那么事情,就没有像喝药那么简单了。” 闫重烈把话撂下,也没打算等我开口,就像来的时候那样,又匆匆的离开了。看样子冥王找他,真的事态十分紧急。 望着闫重烈离开的背影,我疲乏的扫了一眼冰冷的房间,心里默默的祷告: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虽然我不是善男信女,也常常临时抱佛脚。但是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佑凤渊,平安回来! 一想到凤渊离开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我的胸口就闷的跟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似的,本来只要再坚持五天,我就能等他回来了。这样,我也就有希望从这里…… 不不不,叶小鱼,晚点回来,早点回来都不要紧!只要凤渊能够平安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再咬咬牙,坚持一下,一定都能挺过去! 两百零一、飞出去了 闫重烈走后,我独自一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的发了一会呆。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我不知道换做别人,这些事情一股脑的压下来,究竟可以坚持多久。又能做到多好。但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真的很累。很想找个肩膀靠一下,睡个没有噩梦的好觉。 然而这样懒怠的念头,在想到自己世界的凤渊还躺在病床上,危在旦夕;前世冥界的凤渊还被关押在狐族的禁地,福祸难料。就一下子被我悉数咽回了肚子里。最后化成一声沉沉的叹息:叶小鱼,任何人都有资格懦弱,但是你没有!因为只有你活着,凤渊他才能活着。 如今手链都还没有拿到,就急着放弃,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想罢,等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再度重新睁开时,已经一扫先前的颓废。又一次充满了昂扬的斗志。没错,事在人为,不怕千难万阻,只怕自己放弃! 看着牢牢扣在自己脚踝上的,那条绛红色金属链子,我咬牙一个挺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脚踝上的镣铐确实得用钥匙才能打开不假,但是绑在柱子上的另一头,未必需要钥匙。兴许…… 意识到这一点,我垂着双手,尽量不去碰到伤口,抓紧速度从床上下来,朝房间正中央的红木柱子上跑去。 “丁零当啷--”结果才跑了没几步。链子掉在大理石地面上,骤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碰撞声。如同一块石头丢进了宁静的湖面,顿时在这座坟茔一般死寂的房间里,激起了千层浪。连着我自己也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为了避免引起闫重烈府上的人怀疑,我立刻放缓了脚步。屏住呼吸,眼睛不敢有丝毫放松的盯着链子,开始一步一步的朝柱子方向挪去。虽然难免还有声音,但起码听起来不似刚才那么引人注意了。 就这样一步一顿,好不容易走到了柱子旁边,后背差不多也完全被冷汗浸湿了。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我要蹲下身去检查链子的情况之际。门外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是朝我这个方向来的。 不好,可能是照闫重烈的吩咐,来给我送药的! 我听着即将靠近房门的脚步声,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脚上的链子是否会太响,赶紧猫着腰飞快的朝床上跑了回去。 “吱呀--”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也刚好跳到床上。 由于躺下来的时候太过心急,不小心压到了左手手臂,疼得我眼前一黑,忍不住迸出了泪水。也幸好脸朝着里侧,看不出什么端倪。否则就我现在疼的一脸白渗渗的模样,想别人不怀疑都难。 “呦!睡得倒还挺踏实的。”正当我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放缓呼吸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了一个轻蔑中满是讽刺的讥笑,“看来,我们闫府确实要比那个小杂种那里,住的更舒坦。” 这个声音,不是来给我送药的丫鬟,而是冥后! 她昨天不是才刚来过么,怎么今天又来了?想到闫重烈被冥王叫走了不在家,我的心脏就抑制不住的猛烈收缩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即袭上心头。围厅匠亡。 “看来某些人,还真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了。” 见我没应声,冥后口吻阴沉的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小碧,去打一盆冷水来,帮我们的客人好好醒醒神。” “是。”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谢谢冥后好意,不必了。” 就在小碧要转身要离开之际,我转过身,故意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一边转过身,一边用嘶哑的声音慵懒的说了一句。 与此同时,也顺势打量了一眼此刻站在房中的几个人。为首自然是冥后不必多说,站在她两边的,是雷打不动的小碧和小池两个丫鬟。 除了她们三人以外,后面还跟了新面孔的一个丫鬟。她的手里捧着一只乌木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雕刻的小碗,浅褐色的药汁就被满满当当的盛在里面。苦涩的药味,随着四下冰冷的空气,很快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方才,真的是睡着了?”见我转过身,冥后又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她一定是在进来前,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才会这么问的。至于知道我醒着,她为什么还要找小碧来泼我冷水,呵呵,整我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看着冥后明显一脸“大家来找茬”的表情,我也只能打死不认账:“我现在这个样子,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这么说着,我有意无意的垂眼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告诉冥后,都是她的好杰作。 “不错,牙尖嘴利,精神奕奕!”冥后阴厉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随即不无挖苦的说道,“如此看来,我家闫儿当真没在你身上少费心思。” 这么说的时候,视线已经从我的脸上挪开,转到了我脚踝上那根,为我“量身定制”的绛红色金属链上。 “如果冥后喜欢的话,我很乐意把它送给你,还希望您不要嫌弃。”呵呵,这么变态的“心思”我可无福消受。 “既然是闫儿为你准备的,那你就好好收下吧。”说到这里,冥后不动声色的对身后那个端着汤药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跟着又故作宽容的对我诱哄了一句,“你看看,闫儿对你有多上心。就算人去了冥王大人那里,还不忘了吩咐丫鬟给你准备汤药。” “正好我刚刚路过此地,帮着闫儿看你把药喝下去,回头告诉他也好让他放心。” 冥后话落,那个丫鬟就怯怯的低下头,端着托盘走到了我的跟前。捏着托盘的手指在不易察觉的发颤,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说真的,假如不是冥后过来的话,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尽快康复,这碗药我确实会喝。但现在,别说这丫鬟有古怪,就算这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我也绝对不会喝一口。 “怎么,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喂你喝?”见我没有动,冥后略微扬起下巴,眼角低低的睨过来,语气很快从诱哄变成了不耐烦,隐隐还透着一丝威吓,“还是说,你觉得这药是我送来的,不放心喝?” 听冥后这样说,我也不客气,立马面不改色的回了一句:“这是您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样说。” “你!”冥后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直接,顿时有些气结,也顾不上她尊贵的身份,抬手指着我的鼻子骂了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 如此一来,之前惺惺作态的假面孔,算是彻底撕下来了:“今天这碗药由不得你做主,就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冥后,你难道忘了昨天你儿子说的那些话了么?”尽管我现在脸上表现的十分镇定,但其实心里早就打起了鼓。 别说我现在两只手不能动弹,完全是个废人,就算是在手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如果冥后想要强行灌药,那么以一敌四,我也完全没有半点胜算。 “没有忘,那又怎么样?”像是一早知道我会搬出闫重烈,冥后只是不屑了抿了一下嘴角,完全没有半点忌惮的意思。 “你忘了上次趁着你儿子不在的时候,私自将我带去地牢时,你儿子脸上的表情了么?”我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一丝害怕的端倪,“假如他这次回来,看到我死了,而且是在跟你说明过缘由后的情况下,被你害死了,你觉得你的儿子会怎么看你?” “呵!你当真以为我会完全相信闫儿的话吗?”听我这样说,冥后原本有些得意的脸上,一下的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犹如乌云盖顶,山雨欲来,“知子莫若母,即便昨天晚上,小碧没有返回来看到那一幕……” “他那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小心思,什么小心思?这回轮到我纳闷了。 不过还没等我发问,冥后又兀自往下说道:“与其等时间久了,留你在他身边变成一个祸害,倒不如趁现在早早的解决了,也省得日后徒生事端。” “更何况,我又没有说要杀了你,你又紧张什么?” 不是要杀我,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看出我的困惑,冥后眼神森然的微眯了一下,朝我凑近几分,一字一顿,缓缓的开口:“我只不过实在厌恶极了你这张嘴巴,想帮你让它变的清净一点罢了。” “也不必再时时担心,你会背着我,挑拨我和闫儿之间的母子情分!” 她想让我变成哑巴!明白过来冥后的意思,我顿时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身体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一下--这个女人恶毒起来,还真特么是没有一点下线! “别白费心思了,我是不会喝的!”话落,我用力的蹬着脚,使劲将自己往床的里侧挪。 “这可由不得你!”冥后这么说着,已经对身旁的小碧和小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上前来抓住我。 小碧和小池会意,也不迟疑,立即上前。丝毫不在意我手上的伤,一人一只胳膊就把我从床上架了下来。 “你,去喂她喝下!”冥后对端着药的丫鬟吩咐。 “冥后,我,我……”那丫鬟一看就是个胆小的姑娘,完全被眼前的架势给吓到了。又看我被抓着手臂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哪里还敢上来给我灌药。 “没用的东西!”冥后恶狠狠的斥责了一句,伸手就将药端起,还真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要亲自给我喂药。 眼看着冥后笑得阴沉,那碗药距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近,想着这个时候闫重烈能赶回来是不可能了。我不顾手臂上撕心裂肺的痛,拼命的挣扎着,心里却已经完全绝望了--完了,完了,这下子,我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砰--哗啦!” “冥后!” 然而就在冥后将药端起来,冰凉的白玉碗沿碰到我的嘴唇,正要往里开始灌药的千钧一发之际,我因为手臂上的剧痛而显得有些泪眼婆娑的视线,突然感觉眼睛一花。 下一秒,就站在我跟前的冥后,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飞了出去。 连同她手中端着的那只药碗一起,莫名其妙的狠狠撞在对面的红木柱子上,又“吧唧”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直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碧和小池已经慌慌张张的上去扶她了。 二百零二、也是我凤渊的女人 发生什么事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爬都爬不起来的冥后,和她身旁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一时间只觉得脑袋空白一片,表情呆愕的站在原地,连手臂上的伤似乎都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冥后。您怎么……啊!”也不知道是太过心急没站稳,还是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个叫小碧的丫鬟眼看着已经到了冥后的跟前,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就身体前倾,从嗓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下一秒便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冥后的身上。 “啊--”这么一压。原本已经快要爬起来的冥后,又彻底趴回了地上,“死丫头,赶紧给我起开!” 冥后手忙脚乱的试图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小碧,一副发髻散乱,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作为冥界女主人的半点威仪。 “冥后息怒,冥后息怒!”小碧显然比冥后更慌张,一边嘴上这么说着。一边急急忙忙的要爬起来。 结果因为刚才那碗药全洒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一片,滑不溜就的厉害。小碧嘴上才这么说着,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又给摔了回去。不偏不倚,再次压在了冥后的身上。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冥后自知指望不上小碧,转头对小池吼了一声,“还不快来帮忙!” 之前跑上去搀扶的时候,小池只比小碧稍稍慢了一步。此刻看着眼前突如其来,诡异中又莫名透着几分滑稽的场面,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跟我一样,完全吓傻了。直到被冥后这么一训斥,才猛的回过神。急急忙忙的上前去扶。 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围厅狂技。 我亲眼看着那个叫小池的丫鬟,着急忙慌的朝冥后跑过去。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可一靠近冥后身边,既没有踩到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在背后推她,这丫鬟的身体就像一尊硬邦邦的石膏雕像似的,笔挺挺的朝冥后摔了下去。 “啊--”几乎是同时,在小池摔下去之后,这个阴冷无比的房间里,就齐刷刷的响起了三声凄厉的尖叫。 我垂着胳膊,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在玩命似的对我表演“叠罗汉”的三个人,是彻底懵了,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小杂种,原来是你在捣鬼!”正当我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时候,摔在地上一脸狼狈不堪的冥后,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冲我骂了一句。 那双原本就阴厉的眼睛,如今锋利的如刀刃一般,恨不得立刻就将我千刀万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对冥后不敬!就不怕我告诉冥王大人,让他治你的罪吗?” “……”这个冥后莫不是摔傻了?我不由自主的猜测道。 张口闭口逮谁都叫小杂种,我就不计较了。可我要是真有这个能耐整她,我特么至于落到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 “呵!”就在我暗自腹诽之际,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语调低迷的轻笑,慵懒中透着几分难以掩藏的戏谑,“告诉我父亲?” “那难道夫人您就不怕,让他知道,您背着他所做的这些事?” 是凤渊!真的是凤渊他……回来了?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我感觉天灵盖被人狠狠敲了棍,整个人都是懵的,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浑身上下,唯一的反应,就是茫然而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甚至僵着脖子,就连回一下头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完全做不出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为我实在是太害怕,害怕一旦自己回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我就真的再没有办法,强迫自己支撑下去了。 “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这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凤渊已经从狐族回来的事实,那头冥后听了,已经不屑的开始冷笑了,“不过是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和公然冲撞冥后相比,你认为两者之间,后果哪个更严重?” “若是别个小丫头,倒也无妨……”冥后挑衅的话,到了某人这里,不过是一记重拳砸进棉花堆里,轻飘飘的厉害,更不要提有什么威慑了。 伴随着一句不紧不慢的说话声,一双指尖冰凉的手,跟着漫不经心的环了过来。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巧妙的避开了我身上所有的伤,将我轻轻的纳入了他同样冰凉的怀抱里。 直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身后的人才继续好整以暇的说道:“但唯独是她,不行。”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耳边绵软无力。但低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语调,却叫人打从心底里蹿上来一股寒意。 但对于此刻正被他拥在怀里的我而言,听到这句话后,心里除了感到意外,就只剩下了破天荒的震惊,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甚至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他冰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在我的脖颈上,还让我的脸情不自禁的烫了一下。 也是到了现在,鼻子里重新嗅到那久违的冰凉气息,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凤渊的存在。才确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是自己太过思念,才产生的幻觉和梦境。 可这种劫后余生,再度重逢的欣喜若狂,仅仅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钟。在我意识到自己如今变成了一副怎样的尊容后,这些喜悦就如同被焚烧过后的灰烬一般,全部湮灭的连渣都不剩了。 脑海里不断回闪着在镜子中看到的那张脸,我咬住嘴唇,将脸深深的埋了下去。身体僵直的靠在凤渊的胸前,手心早已攥的生疼--明明之前无数次幻想过他出现的场景,临到头却悲哀的发现,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刻,我却已经完全没有昔日的勇气,再去面对他了。 “哈哈,她不行,凭什么?”正当我因为如今自己的这张脸,而深陷自卑无法自拔的时候,冥后已经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了,“就因为她是你府上的人?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冥王大人总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下人,而责罚与我吧?” 尽管冥后嘴里说的十分轻蔑,脸上依然是一副傲慢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表情。但从那略带一丝发颤的声音,和阴厉的双眼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怯意,不难发现,她对凤渊还是有所忌惮的。 “是么?”面对冥后的言之凿凿,凤渊也不恼,只是习惯性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紧跟着,那冷冽而熟悉的声音,无比缓慢,一字一顿的从身后传来,准确无误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那如果我说,我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坏东西,她不仅是我府上的丫头……” 说到这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凤渊拖得长长的语调,蓦地停顿了一下。 等到说话声再度响起的时候,原本透着几分慵懒的口吻,已经微不可查的严肃起来,隐隐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感:“同时,也是我凤渊的……女人。” “不知道这个身份,冥后觉得够不够?” 说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或者更是为了宣誓对我的所属权一般,也不等我从那一句无异于惊雷的“我凤渊的女人”中醒过神来。下一秒,紧靠着我后背的人,就骤然俯下身,双臂一收,便不由分说将我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二百零三、抬起头来 “丁零当啷--”在双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拴在脚踝上的那根绛红色金属链子,跟着发出了一阵既清脆又刺耳的碰撞声。 “啊,别!”几乎是同时,还没来得及因为那一句“是我凤渊的女人”的话而感到欣喜,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我。在对上那双原本朝思暮想,如今却多一眼都不看的双眸时。 立即抑制不住心里的惊恐,从嘶哑的嗓子里迸出了一声,明显带着哭腔的尖叫:“凤王大人,求求你,别看我!” 一边这么说着。我一边已经飞快的低下头,将脸深深的埋在了胸前。要不是两只胳膊伤的太重,实在不能动,我甚至恨不能将脸整个挡起来,不给凤渊任何看到的机会。 然而事与愿违。即便我垂着头,看不见此刻凤渊脸上的表情,但依然还是能够准确无误的感觉到,他一顺不顺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就仿佛是一张密密编织的渔网,视线不动声色的把我紧紧包裹。围在休血。 丝毫不在意我的惶恐。目光冷厉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从我的脸上慢慢的转移到了我的手上,最后又重新返回到了脸上。 这样看似不经意,却叫人格外胆战心惊的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都没能逃过他暗的深不见底的双眸。 整个过程,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两三秒,但对于我而言,却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而此刻抱着我近在咫尺的人,在看清楚我脸上那块还没有愈合,因为被冥后恶意刁难,而变得狰狞异常的伤疤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虽然如今我对凤渊的了解。说不上有十成的把握,但人的很多习惯和直觉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就比如我的直觉现在告诉我,眼前这个闷声不响,一脸平静的仿佛即将要超脱六界之外的蛇精病,内心其实早已变成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让距离他最近的我,已经开始感到有些胸闷气短,呼吸困难了。 “抬起头来。”也不知道被他这样令人无所遁形的目光注视了有多久,耳边终于再度响起了凤渊的说话声。 先前即便面对冥后的挑衅,都还满是戏谑的口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寒冬腊月的风。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四个字,却叫人冷的透彻四肢百骸。 感觉现在被凤渊紧紧箍在怀里的自己,就像是坐在针毡上一样,我忐忑不安的咬了一下嘴唇,用眼角偷偷瞄了一下上方的人。 左右权衡之下,还是没有这个勇气,以这副尊荣去面对凤渊。所以到最后,依然没有抬起头,而是口吻怯怯的说了一句:“凤王大人,我……” “叫我凤渊。”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抱着我的人毫不留情的给打断了。 “啊?”因为凤渊这句话,我毫无意外的再一次被惊愕到了。 也忘了要躲避他的视线,茫然的应了一声,便一下子抬起头,狐疑的朝他看了过去--他是说过我可以直呼他的名字没错,但这也仅限于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而对于我来说,这个房间里,除了凤渊以外,冥后,和另外那三个丫鬟,都是外人。 既然有这么多外人在场,为什么凤渊会主动提出来,让我直呼他的名字? “从今以后,无论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在……”见我一脸呆愕,愣愣的望着他没有说话,凤渊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不经意间微眯了一下。 薄唇间的笑意很深,语气却很冷,像是在对着谁发出警告一般的说道:“我都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 这么说着的时候,冰冷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不偏不倚的落在不远处冥后的脸上。 “可是……”难不成要我当着冥王在的时候,也直呼他的名字吗?那不摆明了打着手电筒上茅厕,找shi么? “怎么,不乐意?”说到这里,那深沉如水的双眸中,终于再次闪过了一丝,我无比熟悉的狭促之色,“还是说,比起跟我离开,你其实更想留在这里,陪宅心仁厚的冥后解解闷?” “……”这话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假如我不答应的话,他立马就会毫不犹豫的丢下我,独自一人从这里离开。 考虑到先保住眼下的小命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么一想,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合适,最后我还是当着冥后和那几个小丫鬟的面,犹如蚊蝇一般的,轻声喊了一句:“凤渊。” 曾经随口叫惯了不觉得,现在被他这么郑重其事的一说,我心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之前本来有些发烫的脸颊,因此也变得更烫了。 “那么现在……”并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在我按照他的要求喊了名字之后,双手稳稳抱住我的人,语气蓦地又森冷了几分:“你可以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不是征求答案的疑问句,而是不容拒绝的陈述句。 “啊!”我这才从刚才的名字风波中回过神,哑着嗓子惊呼了一句。 “坏东西,你大可以试试。”然而还没等我重新低下头,在听到凤渊这句似笑非笑的话后,脖子立马就僵住了,“假如你还敢再低下头的话,我很乐意对你……小惩大诫。” 明知自己现在脸上的伤疤,再配上一副蹙着眉头欲哭无泪的表情,一定丑的不要不要的。但是和形象相比,我更不敢轻易去尝试挑战凤渊的底线。最终只能抬着下巴,听话的乖乖仰头看着凤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凤渊,和在他离开家去狐族之前的凤渊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似乎看着我的目光更深邃了一些,嘴角的笑意更温暖了一点,可再仔细看看,却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真不打算告诉我么,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似乎非常满意我对他的话做出的反应,那张好似被朱砂浸染过的双唇若有似无的往一侧勾起了一个弧度。 紧跟着,也不再等我回答,原本落在我脸上的目光,便看似不经意的瞟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身上。 “啊--”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凤渊的意思,因为没有人开口说话,而显得十分寂静的房间里,便骤然响起了两声异常凄厉的惨叫声,“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我的指甲,啊……冥后,救救我!”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我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遭殃的不是别人,正是冥后的两个左膀右臂,小碧和小池。 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疼的,或者两样都有,只见她们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自己软趴趴垂在身体两侧手臂,是说不出的惶恐。 而她们的手指,现在跟我完全没有什么两样--十个手指的指甲如同被剥下来的白色栗子壳一般,上面还沾着猩红的血渍,一枚一枚的被丢弃在地上。鲜血不断顺着她们没有指甲,露出来粉嫩色肌肉纹理的指尖中渗出来,一滴一滴的溅落到大理石的地板上。如同一朵朵开的殷红而妖冶的梅花。 “你好大的胆子!”冥后见状,也跟着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脸色白的渗人,但是嘴上还在不依不饶的说着:“她们两个是我最中意的丫鬟,你竟敢出手伤了她们,我要去告诉冥王大人,让他治你的罪!” “呵!”果然,这种手段,即便我不说,人人心里都明白,是出自谁手。 听到冥后这样说,之前稍稍心情有些好转的人,又再度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即便我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他一眼,也完全可以想象,这个蛇精病脸上,此刻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看着冥后因为愕然而不由自主张大的嘴巴,和半晌愣是憋不住一个字来的样子,用脚趾头想,也大概能猜出,抱着我的人,应该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没什么两样。不对,应该说这个蛇精病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夫人,您现在应该感到庆幸,自己是我父亲的妻子,是这个冥界的女主人。”耳边传来凤渊似笑非笑的说话声,慵懒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薄怒。 说到这里,抱住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更何况,和我凤渊看上的女人相比,夫人您的两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又算得了什么?” “还是说,您心疼她们,想要亲自帮她们讨回一个公道?” 凤渊这一番连削带打的话,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也没有了--假如不是看在她是冥后的份上,那么她现在早已经和她们一样了,哪还有功夫在这里瞎叨叨。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冥后咽不下这口气,要冥王帮她讨回这个公道。只要凤渊一口咬定我和他的关系,再凭借冥王对他无条件的纵容,到时候冥后也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估计闹不好,还会反过来再被凤渊反将一军。 连我都能听出凤渊话里的意思,冥后自然心知肚明。最后只能忿忿的瞪着眼睛,冲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碧和小池训斥道:“没用的东西,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 “慢着。”就在小碧和小池拖着两条鲜血淋淋的胳膊,惊慌失措的要从房间里离开的时候,抱着我的人,有慢悠悠的开口了,“你们好像忘了一样东西。” 话落,也不等她们开口,就听一直站在角落上没有说话的那个胆小的丫鬟咦了一声,随后就看到之前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都不见了。而那只白玉雕刻而成的碗里,却奇迹般的再度盛满了浅褐色的汤药。 事到如今,小碧和小池哪里还不明白凤渊的意思,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求饶起来:“凤王大人,我们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下次?”面对小碧和小池痛哭流涕的哀嚎,凤渊只轻轻的低问了一句,那两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身影就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想来冥后是一直都清楚凤渊的手段的,所在现在这个时候,哪怕看着自己中意的丫鬟受罪,她不敢真的又半句多言。 “喝了吧。”凤渊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最后还不忘了补充道,“记住,日后可别忘记了你们的好冥后,赐予的这份大恩。倘若她肯为你们稍稍求个情,我倒愿意既往不咎。” “但现在看来,天不遂人愿。” 呵呵!好一招明目张胆的借刀杀人。果然,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过去,不好惹的人,始终都是惹不起的。为了避免以后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还是抓紧机会好好拍马屁吧! “冥后,救救我们,冥后!”被凤渊这么一说,小碧和小池哪里肯死心,拼命的恳求冥后为她们求情。 可冥后偏偏被凤渊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似笑非笑的盯着,愣是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两百零四、盛情款待 “怎么,难不成,要我亲自喂你们喝?” 见小碧和小池还跪在地上,不死心的哀求着冥后,丝毫也没有要喝药的意思。凤渊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一声。随后说了一句,和之前冥后对我说的。如出一辙的话。尽管唇边的笑意很深,却半分也没有落到眼睛里,冷的吓人。 “凤王大人,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事情到了这份上,小碧和小池自然知道冥后已经指望不上了,垂着各自两只血淋淋的胳膊。脑袋磕在地上咚咚响,“这一切都是冥后叫我们做的,我们只是两个小丫鬟,怎么可能有这个能耐。” 见凤渊没有答话,小碧又赶紧往下说道:“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冥后吩咐的,她说这位姑娘是您有史以来,第一个愿意留在府中的人,对您来说意义一定非同小可。” “而且冥后说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位姑娘,如此一来。既能让这位姑娘吃点苦头,又顺便能打压一下您的气势,一举两得。” “胡说!”冥后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凤渊就不费吹灰之力的挑拨了她最中意的两个丫鬟,当着外人的面调转枪头反咬了自己一口。 当即气得怒目圆瞪,呵斥道:“小碧你好大的胆子!” 也难怪冥后会这么紧张,若是此刻冥王在的话,听到小碧说的这一番话,等待她的恐怕就不是闭门思过那么简单了。 “她的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分明是你出的主意!”急于推卸责任的冥后,已经有些自乱阵脚了,完全忘了对方只是她手底下一个唯命是从的小丫鬟而已。“现在出了事,居然敢大言不惭的全部推到我的头上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冥王大人,让他罚你去幽冥死地,永不超生!” “可是冥后,假如不是有您的默许,小碧也不敢轻易妄为。如此伤害这位姑娘。”果然不出所料,冥后话一出口,就被小碧轻而易举的给堵了回来。 自知已经成了一颗弃子。面对冥后的威吓,小碧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迎头赶了上去,正面与冥后对峙起来:“更何况,小碧贱命一条,即便是死,也万万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话虽说的在理,但听完后,我只能说她还是太天真。如此一来,即便凤渊当真愿意网开一面,不再追究。等我们一走,冥后也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她。而这一切,不过是正中某个蛇精病的下怀罢了--看她们主仆窝里反,不刚好落得清闲? “既然你们敢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这样做,就早就应该想到,我会有回来的一天。”听完小碧一番话,凤渊抱着我的手臂,又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 狭长的眼角一挑,眸光便懒懒的瞟了过去:“怎么现在,开始知道害怕了?” “凤王大人息怒!”尝过苦头的小碧心有余悸,眼睛刚一对上凤渊的视线,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赶紧又低下了头,“是冥后她说,您之所以会对这位姑娘另眼相看,无非是觉得她长得还有几分姿色。” “如今她的模样已然是倒了,就算您真的到府上来要人,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小碧这么说着,还冲跪在她身旁的,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的小池使了个眼色。 “是是是,冥后她是这么说过!”小池回过神来,赶紧跟着附和,“而且她还说,您此次被冥王大人派去狐族办事,能不能平安回来,尚且还是个……” “闭嘴!”小池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突然被门外传来的,一个无比阴厉的声音猛的给喝住了,“是谁人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让你在这里肆意诋毁冥后声誉的?”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早被冥王派人叫去商量要事的闫重烈。而他前去和冥王商量的要事,就是为了想办法,如何将被困在狐族的凤渊给救出来。 只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原本身陷囹圄,需要他去救的人,居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提前从狐族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自己的府中。 “哥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看到闫重烈进来,凤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仿佛一早就料到他会提前回来一般,懒洋洋的打了声招呼。没有半点避讳的样子,看上去倒好像他才是这个府上的主人。 “……”闫重烈在进门看到凤渊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凝滞了一下。但仅仅只是片刻,当视线在房间里极快的扫过一圈后,眼神就瞬间冷了下来:“我亲爱的好弟弟,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在我的府上,为何我母亲……和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会落得如此狼狈?” “可以。”面对闫重烈一连串怒意冲冲的质问,凤渊不慌不忙的勾了一下嘴角,就语调慵懒的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也很想听哥哥解释一下……”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凤渊故意语气一滞。 随后便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我的女人,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哥哥的府里?” “你说她是你的……女人?”凤渊话落,闫重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也忘了要回答凤渊的问题,掉过头来反问了一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不妥:“她不是你府上的丫鬟么,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女人了?” “哥哥这话,听起来倒有点意思。”听了闫重烈的话,凤渊不禁又是一声低笑。一边嘴里慢条斯理的说着,一边双手稳稳的抱着我,一步一步朝闫重烈走了过去。 伴随着他轻微的脚步声,那条扣在我脚踝上的金属链子,长长的拖在大理石地面上,跟着发出了一阵“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说的好像她不是我的女人,你就可以肆意进入我的府里,随意将她带走一般。”也不等闫重烈回答,凤渊话锋一转,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她是不是我的女人,难不成还要经过哥哥,你……的同意?”围史杂圾。 一个“你”字被故意拉得老长,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说--我要谁当我的女人,谁就是我的女人,连老爸都管不着,你算老几要你管? 咳咳!好吧,我承认是我脑洞太大。至于我到底是不是凤渊的女人这个问题。呵呵!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没意见。不仅没有意见,还求之不得。 即便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的原因。但起码从今天开始,闫重烈或者冥后,若再要对我下手,或多或少也得忌惮凤渊的面子。毕竟和整治一个丫头相比,显然“伤了凤渊喜欢的女人”这一说法,听上去要来的更有威慑力。到时候若传到冥王的耳朵里,两者间的后果,自然也是天差地别的。 “你……”闫重烈显然没有料到凤渊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你”了老半天,终于从那张,和凤渊长得极为相似的嘴巴里憋出了一句没有任何声音起伏的话:“弟弟喜欢谁,愿意与谁在一起,自然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我的府上,不过是见弟弟外出办事,将她一人留在府中,做哥哥的我心里不放心,特意请她过来小住几日罢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竟然比凤渊还要更胜一筹。 “如此,我倒还要谢谢闫王大人在这几日的盛情款待了!”闫重烈说完,也不等凤渊开口,我就哑着嗓子忿忿的回了一句:“这份恩情,小的会一辈子铭记在心,没齿不敢忘!” “哪里的话。”闫重烈咬着牙,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是弟弟在意的人,那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又何须客气。” 这话虽然是对我说的,但那双阴厉的眼睛,却始终都一顺不顺的看着凤渊。 “既然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么哥哥,现在能把钥匙给我了么?”凤渊这么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闫重烈的跟前,“想必这坏东西在哥哥府上的这几日,定没有少淘气,劳哥哥费心管教了。” 说到这里,凤渊深邃如幽潭的双眸,漫不经心的往我脚踝上的链子处瞟了一眼。随后原本低垂着的眼帘一抬,冷冽的目光定定的落到了闫重烈的脸上:“不过哥哥放心,下次若你被父王派去外出办事……” “我一定会念在你今日的这份恩情上,帮你好好照顾夫人,绝不敢轻易怠慢。” 二百零五、因为喜欢,所以心甘情愿 说话间,凤渊那双如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习惯性的微眯了一下。当中淡淡的眸色,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叫人看了不由的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莫名觉得心慌。 “弟弟好意,哥哥心领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闫重烈不可能不明白凤渊的意思。但自知理亏,这种时候除了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闫重烈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当然,即便胜负已定。也不可能真的指望闫重烈能够低头认错。面对凤渊昭然若揭的威胁,他最终只是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不过,我的母亲我自己会照顾,还是不劳弟弟费心了。” 这么说着,闫重烈已经从腰间的锦袋里,取出了那枚我做梦都想得到的钥匙,随手一抛,便故意朝我的方向丢了过来。 因为我的两只胳膊都受了伤,别说接钥匙。哪怕连抬一下手都难于上青天。眼看着那枚绛红色的钥匙和我擦肩而过,要坠落到地上之际,抱着我的人薄唇就微不可查的往一侧勾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钥匙已经再度飞了起来。紧跟着耳边就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脚踝上的镣铐随即跟着“叮当”一声脆响,掉落到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多谢哥哥好意成全。”见我脚上的镣铐已经解开,凤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半分落到眼睛里,而是微微侧了一下头,狭长的眼角就看似漫不经心的朝冥后的方向瞟了过去,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夫人。现在,我可以带着我的女人,回自己家了么?” “可以!”冥后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尽管心有不甘,但看自己的儿子都已经放了行,加上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找不出个说理的地方,就算想阻挠。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当初闫重烈趁着凤渊办事外出,亲自上凤渊的府邸去抓我时,曾经言之凿凿的说过。没人会知道我的下落,也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件事就是他做的,我就禁不住笑了--估计他怎么也料不到,凤渊会如法炮制,根本不向冥王提及,就直接到了他的府上来找人。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碰巧,还专门挑在冥后对我发难的时候出现。人证物证俱在,就算闫重烈想抵赖,也由不得他。真正可谓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好吧,我为什么要用这个比喻来形容自己。 “那么,告辞了。”冥后话落,凤渊也不避讳,像是故意一般的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用很轻,但是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坏东西,不跟夫人……还有我的哥哥道个别么?” 说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还不经意间微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那么一个瞬间,仿佛从里面极快的闪过了一道杀意。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被很快满上来的狭促给掩盖了。 “冥后,闫王大人,再见。”是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永远不要再见面。 想到将来会发生的种种,我对上闫重烈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又多了几分恨意。但奇怪的是,对上我这样愤懑的眼神,闫重烈非但没有懊恼,反而显得有些不甘,愠怒,甚至在阴厉中还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不舍? 不过还没来得及等我深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更奇怪的念头,就冷不丁从脑海里冒了出来--虽然在未来没有少受闫重烈的刁难,但好像还真的没有再见到过冥后。 哪怕上次独闯冥界去幽冥死地救凤渊,最后也只碰到了闫重烈一个人,并没有看到冥后的身影。依照她记仇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我?难道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冥后她……也和凤渊的母亲一样,离开了冥界? “啊--”就在我兀自揣测,想的出神之际,耳边突然猛的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被这个惨叫声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顿时回过了神。这才发现凤渊已经抱着我朝房门走了过去。而那个凄厉的惨叫声,正是小碧那个丫鬟发出来的:“脸,我的脸,啊!” 我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只见小碧用力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在嘶声力竭的哀嚎,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从她不断顺着指缝淌下来的,殷红的血渍不难猜测,她的脸估计跟我一样,多半是毁了。 所以说,与其寄希望于某个蛇精病能网开一面,倒不如祈祷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来的更为实际一点。 “现在,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在小碧不断响起的哀嚎声中,凤渊一边抱着我,一边语调慵懒的再离开房间前,最后说了一句,“她变成这个样子,我到底会怎么做。” 这句在别人听来只觉得寒意森森,但一头雾水的话,却让我不禁觉得心口一紧,眼眶发胀,鼻尖酸的厉害,险些就要掉下眼泪来--因为我知道,凤渊这样做,仅仅只是因为小碧之前说的那句“现在她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您真的到府上来要人,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坏东西,是我来晚了。” 然而所有竭力克制的情绪,当凤渊抱着我迈出闫重烈府邸大门前,在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句低不可闻的叹息后。这些天来所有受到的委屈,竭力伪装的坚强,全都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混蛋,呜呜!”也不管这个凤渊是不是自己心里所熟悉的凤渊,我哑着嗓子,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再度找到了家的港湾一般的孩子那样,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你这么久才来救我,我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你知不知道,拔指甲有多疼,你知不知道,手臂被敲断有多疼,你知不知道……”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鼻涕眼里全都一股脑的蹭到了凤渊的胸前的衣襟上,“只要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心有多疼!” “呜呜,你当然不知道!”也不等凤渊回答,紧跟着我又兀自往下说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个暗无天日的破地方,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被你这个蛇精病欺压,你更不会知道……”围史斤扛。 “我究竟,有多么喜欢你……又有多么害怕,失去你!” 仅仅只是因为凤渊的一句话,我完全不经大脑的,将在冥界受到的全部委屈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期间只顾着发泄,根本没注意自己在说些什么,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这种时候我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我真的压抑太久了,同样也害怕,彷徨太久了。我需要找一个缺口释放自己,而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解我心中创伤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我演独角戏的蛇精病。 “呵!”结果我这头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伤心的不能自已,抱着我的人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所以说,你这个坏东西,究竟是在抱怨我来的晚了,让你吃了这么许多苦头……” 说到这里,戏谑中略带无奈的口吻一滞。随后也不介意我因为手不方便,不能去擦,而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俯下身凑在我的耳朵边上低问了一句:“还是在趁此机会,对我表达你的爱慕之情?” “啊?”这个时候我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又被凤渊这么一问,顿时忍不住愣了一下,从嘴里茫然的应了一声。 但几千分之一秒后,反应过来自己在情绪失控中,将原本不该说出来的话全都说了的时候,脸上忍不住开始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发烫起来。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这幅尊容,也不敢再看凤渊的眼睛,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胸前。面对凤渊似笑非笑的询问,愣是支支吾吾的说不上个所以然而来。 “怎么,有胆量说,却没胆量承认么?”见我如此,凤渊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反倒好整以暇的将手臂收紧了几分,脚下的动作也跟着放缓了。一副我要现在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就休想要回家的架势。 “还是说,你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瞎编乱造的。不过就是想博得我的同情,让我对你心怀愧疚,也好作为你日后在府上偷懒的资本?”因为我的不回答,抱着我的人,开始恶趣味的揣测起来。 不重的说话声,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记铁锤,重重的凿在我的心尖上--我怎么可能,又怎么忍心,利用自己所受的苦,让凤渊感到愧疚或难过?且不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即便我是真的想让凤渊对我另眼相看,我也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来达到目的。更何况,费了这么大心思,还是只为为了在府上干活的时候,能够偷懒这样的区区小事? 正所谓,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也可以侮辱我的情商,但是你不能够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想到这里,连也不红了,心里也不胆怯了,原本低的都快埋进胸口的头,再度抬了起来,目光定定的对上某人充满狭促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没错!我就是喜欢你!” “也正是因为喜欢你,才会从头到脚为你做了这么多傻事!” “但是凤渊,你听清楚!我小红叶做这么多,并不是为了让你感到愧疚,感动,更不希望博得你一丝一毫的同情!”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心甘情愿!怎么样?” 二百零六、我愿意 因为一时冲动,血往脑子里涌,我不计后果的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某人的脚步不知在何时早已停了下来。抱着我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既不说话,也没有继续打算往前走的意思。就这么低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期间不断有路人从身旁经过,带着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时不时的回头打量我们,脸上明显摆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无瑕顾及其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脑也在慢慢的恢复理智。原先的一腔热血早就被双臂紧紧抱着我的人,深不见底的眸光给一点一点吞噬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的惶惶不安和后怕。 “那个,啥……”我看着凤渊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吞了一下口水,声音已经不自觉的开始结巴起来,“我,我只是,只是……” 搜肠刮肚的想要为自己的话开脱。然而“只是”了大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而来。 “你只是,随口说说。”长时间的沉默过后,见我一副吭吭哧哧憋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某人终于良心发现,好心肠的顺着我的话替我解释道,“所以,喜欢我这样的话,都是你开玩笑的,让我别往心里去?” “嗯嗯嗯!”我条件反射的连声应道,头点的跟捣蒜似的,根本没有听清楚凤渊话里的意思。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在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等上方的人说什么,自己就已经识趣的立马改口了:“不是不是,我不是随口说说,更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 话刚一出口,我又愣住了--尼玛。我不是要为自己开脱的吗,怎么到了最后,不仅没有开脱成功。反而又强调了一遍? “呵!”就在我暗自懊恼,即将要被自己无下限的智商逼得崩溃之际,耳边蓦地传来了一声某人无比熟悉的轻笑,“坏东西……” 低迷的语调,飘忽的不真实,如同来自远古的歌谣一般,感觉离我很近又很远:“你的喜欢,我批准了。” “凤渊?”几乎是同时,我心里猛的一惊。紧跟着,用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的眼神,直愣愣的朝上方的人看过去。 下一秒,视线就不偏不倚的对上了一双璀然如星辰的双眸。和曾经无数次见到过的那样,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眸正狭促的略微眯着,当中的狡黠之色,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准确无误的,从里面捕捉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动容。就好像一支隐形的利箭,瞬间射中了我胸腔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 这一瞬间,看着这样的凤渊,我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暑假的那个午后。在四下无人的街道,当我还是小鱼儿的时候,第一次对凤渊表白的那个场景。 当时天很闷热,人很焦躁,连风吹在脸上都是灼热的。那样的氛围和浪漫完全不搭边,绝对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但时至今日,我却依然清楚的记得,面对我的表白,凤渊当初给我的回答:“老婆乖,你的喜欢,我批准了。”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当时光倒回,故事从头开始。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可最终,却还是没能改变我和凤渊之间的羁绊--同样不怎么浪漫的氛围,同样是我厚颜无耻的主动,和同样如出一辙的答案…… 假如可以的话,我真的想贪心的奢求,永远都不要结束我和他之间,这甜蜜而折磨人的羁绊。哪怕下辈子,下下辈子,直到我灵魂湮灭前的最后一刻。我都希望,我的另一半,是这个蛇精病,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太愿意?” 我一味只顾愣愣的盯着,那双朝思暮想,哪怕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的双眸。在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眼眶即将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要倾泻而下之际。上方的人冷不丁又凑近了几分,在我的耳边低声笑语了一句,狭促之意浓的都快要淌下来了。 “愿意,愿意,我愿意!”当即醒过神来,像是宣誓一般,我郑重的一连说了三个“我愿意”。假如不是被凤渊牢牢抱在怀里,我几乎快要雀跃的跳起来了。 可即便如此,嘴上还在忐忑不安的询问:“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难道不会嫌弃么?”围史投号。 “所以说,你是希望我嫌弃你?”面对我的问题,凤渊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句。 “不不不,不希望!”我立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心里真正是乐开了花。 和这一刻铺天盖地而来的喜悦相比,之前遭的那些罪,立马变得跟挠痒痒似的,完全不值得一提了--哈哈,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我叶小鱼的! “凤王,您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就在我像个花痴一样,幸福的两眼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视线一刻也舍不得从凤渊的脸上挪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另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冥王大人知道后,十分震怒,现在闫王正在赶去见冥王大人的路上。” 是小白!想到在被闫重烈抓走前,最后看到小白的一幕,我猛的回过头,急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头利落的银白色短发,一双熠熠闪烁的猫儿眼,以及白皙的过分,但看上去却依然相当精神的气色,都无一不在告诉我--小白他没事,正安然无恙的站在我的眼前。那颗因为记挂他的安危而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小红叶,你的脸……” 我刚想问小白这些天他过的怎么样,阿贪有没有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抢先一步问道:“是他们做的吗?他们都对你做了些什么?”这么说着,小白已经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 视线从那张叫人不忍直视的脸上,转移到了即便被包扎过,但还是显得血迹斑斑,异常惨烈的双臂和指尖上。紧跟着,小白还透着几分稚气的脸上,瞬间弥漫开了一股杀意:“凤王大人,我去杀了他们!” “回来。”面对小白的愤怒和不理智,凤渊只是轻飘飘的从薄唇里吐出了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眼神冷的吓人,“凭你的身份,能奈他们如何?” “更何况……”说到这里,凤渊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薄唇,寒意森森的兀自往下说道,“动了我的人,有几个,能尝到好果子?” “可是凤王,这次您去狐族的事,再加上小红叶的事,难道就这么轻易……”小白嘴里这么说着,眼睛还看着我。 脸上既不甘心又自责的表情,看的我心里既感动又惭愧--他对我这么在意,真心拿我当朋友,我当时却还怀疑他对凤渊怀有异心,企图对我不利,真是越想越难为情。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凤渊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既然你已经全都告诉父亲了,那么剩下的事,就交给他去处理吧。” 听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之前只顾着儿女情长,没有注意到。现在经这么一提醒,原本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就全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闫重烈不是说凤渊办事不利,被狐王关在禁地,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吗?那他究竟是怎么从狐族回来的?不仅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而且还比原定的日期要提前了一半,这中间到底发生了哪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而小白,在我被闫重烈抓走的这五天时间里,他又做了些什么?明明凤渊今天才回来,但为什么听他们两人说话的语气,感觉他们好像很早以前就已经碰过面了。否则,为什么能够分头行动,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听小白话里的意思,似乎对凤渊在狐族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坏东西,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就在我暗自揣测,摸不着头绪的时候,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和小白说完后,凤渊挑了一下狭长的眼角,低头凑在我的耳边笑语了一句,“但在你问之前,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咱们能不能先回家,把你这一身臭烘烘的味道,洗洗干净?” “……”尼玛,之前说好的不嫌弃呢?! 二百零七、有福之人【祝大家新年快乐!】 面对凤渊小小的提议,尽管脸上表现的不乐意,但其实自己心里也嫌弃的不得了--当初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先是被泼了一身的水,接着又疼的冒了一身的汗,最后还糊了一身的血。如此这番。被整整捂了五天,身上那味道,简直可以和老坛酸菜相媲美,醉的不要不要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就这样一路被凤渊抱着往回走。不消片刻,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整个冥界。唯一让我觉得安心的地方,凤渊的府邸。 才刚走进大门,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道棕褐色的闪电飞快的朝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是阿贪!它也没事,真的太好了! 五天不见,发现这个小家伙又长大了不少。一身蓬松油亮的鬃毛,随着它脚下的动作,在一颤一颤的抖动着。威风凛凛。一双墨一样黑的眼珠子充满灵性,看上去炯炯有神。想到当初在我被闫重烈打晕前,阿贪还气息奄奄的瘫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现在看它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活蹦乱跳的模样,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嗷呜--”看到我回来,阿贪也高兴坏了,拼命的摇晃着尾巴,想和我亲近。但因为我被凤渊抱着,又碍于他的威慑,不敢轻易放肆。最后只能压低脖子,既委屈又无奈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呜咽。 “阿贪乖,我没事,你不要担心。”虽然手受了伤。暂时不能像以前一样和阿贪交流,但它叫声里的意思,我大概还是能听明白的。 我一边侧着脖子轻声的安慰着阿贪,一边人已经被凤渊抱着,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吱呀--”一声轻响,走在前面带路的小白伸手推开了房门。 也没等我看仔细。就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看上去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蓝色对襟布衣。虽然已然上了年纪,但一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打扮的清清爽爽,给人感觉十分精神,好感也随之油然而生。 “谢天谢地,总算是平安回来了!”看到我和凤渊进去,老婆婆立马迎了上来,不无担忧的上下打量了凤渊一眼。见凤渊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把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哎哟,天杀的!”在看清楚我身上的伤后,老婆婆诧异的蹬大了眼睛,紧跟着从干瘪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略微沙哑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悲悯:“这些没心肝的东西,怎么下得去这狠手!看把好端端的一个姑娘,都被折磨的没人样了!” “孟婆婆,谢谢您能过来。”面对老婆婆盯着我的脸打量,抑制不住的惋惜,凤渊没有做过多的回应。而是颔首点头,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意。 孟婆婆?听凤渊对老婆婆的称呼,我不由的愣了一下。莫非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哪里的话,凤王大人有事能想到我这个糟老太婆,是我的荣幸。”凤渊话落,孟婆婆赶紧受宠若惊的摆摆手,示意凤渊不要和她客气。 “那么小红叶,就拜托婆婆照顾了。”这么说着,凤渊已经抱着我走进了房间,径直朝床边走去。 坐到床上后,我一看凤渊要起身离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开口喊住他:“凤渊,你去哪里?” 见我一脸惶惶不安的样子,原本抬脚就要往外走的人,薄唇一勾,便饶有兴趣的折了回来。随后也不等我反应,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用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恶趣味的笑语了一句:“我让孟婆婆帮你洗澡,你说我去哪里?” “洗,洗澡?”所以说,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托孟婆婆照顾我,只是为了让她帮我洗澡? “呵,不然呢?”见我结结巴巴,一脸愕然,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不经意间微眯了一下,“还是说,比起我离开,其实你更希望我能留下来……陪你洗澡?” 轻挑的语调,夹杂着浓浓的狭促,之前跟孟婆婆说话时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早就跑到爪哇国去了。 凤渊这么说着,还故意朝我的耳朵根旁凑近了几分。冰凉的气息随着他的说话声,若有似无的喷到我的脖颈上,让我不禁脸上一烫。 “呃……不用不用,这里有孟婆婆帮忙就够了!”美色当前,看着近在咫尺兀自笑得魅惑的人,我的大脑短暂的出现了片刻的空白。等到反应过来后,我急忙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心”建议。 “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么?”在走出房门前,凤渊最后一次故作贴心的询问道,“假如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真的不用,不用!”望着站在门口,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某个蛇精病,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呵呵,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啥终归是改不了吃那啥!别问我“那啥”是什么,你们懂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明明嘴上说的惋惜,但那双微眯起来的眼眸里却满是恶趣味笑,让此刻站在门外的人,看上去活脱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记得一定要洗的香喷喷的哟,回头,我会检查的。” 无比轻挑的说完这一句话后,无视我即将快要杀人的眼神,某人终于高抬贵手,顺势关上房门离开了。围投岛弟。 混蛋,检查你妹!还香喷喷,我叶小鱼又不是红烧鱼! “啧啧,老太婆这是有多久没见到过,咱们的凤王大人笑得像今天这么开心了?”就在我暗自腹诽之际,耳边蓦地传来了孟婆婆满是感慨的声音,“这位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啊!” “不,应该说,咱们的凤王大人和姑娘,都是有福之人。”也不等我答话,孟婆婆又兀自补充了一句,“姑娘,缘分来了的时候,要好好的把握。” “千万不可以轻易糟践,免得伤人伤己。” “谢谢孟婆婆教诲,晚辈谨记在心。”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个孟婆婆会突然对自己说这番话。但她话里的道理是绝对不会有错的,而我也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 毕竟……想到这里,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了青雪的模样。是啊,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般幸运,可以遇到一个自己爱的,同样也在爱着自己的人。更何况,我的爱人不是别人,是这个世上仅此一个的,蛇精病大人。 “姑娘也别怪老太婆我多嘴,只是第一眼就觉得你这孩子怪惹人怜的,就忍不住多说几句。”孟婆婆这么说着,就动作麻利的伸手撤去了床边的白玉屏风。我这才发现,原来屏风后面放着一个大澡盆,里面已经盛满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那就麻烦孟婆婆了!” 再次表达自己的谢意之后,在孟婆婆的帮助下,我终于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将这五天里,在闫重烈的府上受到的所有憋屈和晦气,统统都洗了个一干二净。 洗完之后,换上了一套凤渊事先为我准备好的新裙子,就神清气爽的和孟婆婆一起出了房门,来到了府上会客的大堂里。 “凤王大人,小红叶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在刚才洗澡的过程中,我和孟婆婆聊了许多。如今两人俨然已经熟络的跟祖孙似的,连称呼也从之前的疏离,变得亲近起来。她不再一口一个姑娘长姑娘短的喊我。而我,更是索性改口叫她孟奶奶了。 “有劳孟婆婆。”我们进去的时候,凤渊正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和一位陌生的白胡子老人在低声谈论着什么。见到我们进去,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视线朝我们方向看了过来。 凤渊一边嘴上这么客气的对孟婆婆说着,那双略微眯起来的双眸,则一边似笑非笑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眸光一转,似带着无尽的悱恻一般,伸出指骨分明的右手对我轻声说道:“过来,我的坏东西。” 那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咒语似的,听到凤渊这样叫我,我连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也没有。当即就眼神直直的,一步一步乖乖走到了凤渊的跟前。 像是很满意我的表现,坐在椅子上的人,如被朱砂浸染过的双唇,缓缓的朝一侧勾了起来。随即伸出手臂,动作看似不经意,实则巧妙的避开了我身上所有的伤口,将我轻轻揽到了他冰凉的怀里。与此同时,还不忘了在我耳边取笑一句:“比起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木头摆件,想必坐在我的腿上,会来的更舒坦一些。” 呵呵,对此我只是在心底里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不敢苟同--虽然是比椅子来的稍微有肉感一点,但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且说的好像他的腿不是冷冰冰的一样。 “假如凤王大人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老太婆我就先告辞了。”孟婆婆见凤渊对我如此,慈祥的眉眼舒展开来,冲我了然的笑了一下,“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太婆,一定竭尽所能。” “多谢孟婆婆,让您费心了。”见孟婆婆要走,凤渊也不挽留,只是侧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小白淡淡的吩咐道:“小白,你去送送孟婆婆。” “顺便,去库房里拿两支上好的野山参,给孟婆婆补补身子。” “是。”小白会意,跟着孟婆婆出了门。 见他们两人离开,凤渊这才重新回过头,看向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老者,口吻严肃的说道:“老先生,她就是我方才说的人,小红叶。” “您看这手上和脸上的伤,可有医治的法子?” 听凤渊这样说,老者伸手拂了拂自己的白胡子,慢悠悠的开口了:“凤王大人,之所以您的灵力对这位小红叶姑娘手上的伤不起作用,是因为造成这些伤的刑具,是由冥王大人做过特殊处理,专门用于惩治地牢里的那些犯人的。” “不过放心,虽然您的灵力无法使伤口愈合,但是我可以亲自为小红叶姑娘配药,不出无日,指甲和断肢,皆能再生。” “只是,这脸上的伤,确实棘手。”说到这里,老者又拂了拂胡子,面露难色,“原本造成这伤的,就是闫王大人的幽冥之火。而后又被曼珠沙华提炼而成的汁液感染,即便……” “说。”见老者犹豫的不敢继续往下讲,脸色越来越阴沉的人,面无表情的从薄唇里吐出了一个冷的跟冰锥似的字眼。 “即便……即便伤口愈合。” “这殷红色的疤,恐怕,恐怕一辈子,也难以消除了……” 二百零八、后来的事 老者话落,我的心跟着沉到了谷底,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同时感觉此刻正揽着我的人,双臂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 “此话当真?”凤渊眯了眯冷厉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老者的眼睛,沉声问了一句。 “凤王大人。老朽岂敢轻易糊弄您?”老者这么说着,面色惶惶的垂了一下眼帘,错开凤渊看向他的视线,“您也清楚,这曼珠沙华究竟是何等的厉害。” “不要说有伤口,即便是完好无损的肌肤。稍稍沾上一点,也极难褪去。”话说到这里,老者再度打量了一下我脸上狰狞的伤口,“更何况,小红叶姑娘的伤恰恰是在脸上,而此处的肌肤,又是我们身上最嫩最薄的地方。” “一旦落下伤疤,要再消除,更是难上加……”老者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瞥了一眼凤渊的脸色,又自己顿住了。 “老先生,您知道我请您来的目的。”凤渊的说着,眼角随意的挑了一下,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尊大花瓶上。也不等我反应,顷刻间,耳边就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碎响,好端端一个半人高的花瓶,眨眼变成了一堆碎瓷片渣子。 “老朽明白,老朽明白!”见此情景,老者脸色大变,额头跟着沁出了冷汗,嘴里连声说道。“办法确实有!但,但……”一边说,一边为难的看着凤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凤王,孟婆婆走了。”恰巧这时,小白回来了。看到大堂里氛围不对。原本进来时还笑盈盈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目光从凤渊处移到了老者身上,最后又看了我一眼。大概也猜出了几分缘由:“是不是小红叶的脸……” “小白,你带小红叶出去走走。”凤渊明显是不想让我继续往下听,在打发我离开。 说话的同时,揽住我的手臂已经松开了,在我后背上轻轻一推,就将我送到了小白的身旁:“顺便,将这坏东西想问的,想知道的事情,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免得日后问起来,没完没了的。”凤渊嘴里说的嫌弃,但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里,却满是笑意。隐隐透着一丝纵容的意味,跟从前我所熟悉的模样如出一辙--还真是,越来越像了! “是,凤王!”小白惟命是从,恭恭敬敬的应声。随后转过头来,冲我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故作轻松的说道:“小红叶,咱们走吧,别打扰凤王大人和老先生说正事。” “嗯,走吧。”尽管我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实在想知道自己的脸究竟还能不能恢复。但若凤渊打定主意不想让我知道,哪怕我耍赖撒泼,也无济于事。 我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句,在跟着小白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大堂里的两个人。发现在我转头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样也在看着我。好吧,看来是真的没有一点周旋的余地了。 “小红叶,你别担心,凤王他一定会想办法的!”两人一路停停走走的来到了小花园,在草地上随便挑了一处坐下,小白就开始想着法的安慰我,“万一,我是说万一!” “这个疤要是真好不了,也依然无法掩盖我们小红叶的天姿国色,照样还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坯子。” “呵呵!”我苦涩的勾了一下嘴角,跟着打趣道,“小白,几日不见,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我都这副模样了,哪哪都跟‘美’字不搭边,还天姿国色,说了倒也不怕自己良心不安。” 是啊,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可以随便用几句话轻易糊弄过去。就算当初在昏暗的地牢里,只浑浑噩噩的瞥了一眼镜子,但在里面看到的景象,恐怕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忘记--如今我的脸,要说丑陋和可怕,那还是客气的。就算形容恐怖跟见了鬼一样,也丝毫不过分。 和这个伤口相比,我从前那块被人称作”丑八怪”,殷红如火焰的胎记,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值一提。 等等!想到这里,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极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当初脸上的那块胎记,就是这么来的? 回忆着镜子中的伤口,和自己以前脸上的胎记,虽然两者形状略有不同,但位置绝对分毫不差,都是在右侧,从太阳穴一直延伸到额头上。围投斤圾。 “小红叶,小红叶,你怎么了?”见我闷声不吭,脸色惊疑不定,小白伸手晃了我几下。 “哦,没什么。”我随即醒过神,如实说道,“想到一些事,有点走神了。” 之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不痛快的话题,话锋一转,开口问小白:“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我离开以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为什么那个红毛鬼……”看小白一脸狐疑,我赶紧解释了一句,“就是那个闫王,为什么他会对我说,凤王得罪了狐王,被关在了狐族的禁地?” “如果是真的被关在了狐族的禁地,凤王又是怎么回来的?还有你,你是怎么和凤王碰上面的?你和阿贪的伤,又是怎么好的?而且,你和……” “等一下,小红叶!”我还没问完,就被小白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麻烦你一个一个的问成么?我都快被你绕晕了,还怎么回答你?” “呃……”我讪讪的扯了一下嘴角,貌似是有点操之过急了,“那我不问了,你自己说。” “把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跟我说一遍。” 小白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开始有条不紊的讲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当时我为了保护雪莲不被闫重烈烧毁,中了他的幽冥之火晕倒后,闫重烈看到小白赶回来,担心事情败露。情急之下也没有多做考虑,飞出一掌直接将小白打晕,就带着我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府邸。 小白醒来后,只看到阿贪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而被闫重烈打伤的我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那朵如月光一般皎洁的雪莲花,还完好无损的开在墙角下。 小白见此情景,血往脑袋里涌,情急之下想独身一人闯进闫重烈的府邸去救我。但看阿贪情况不妙,而且他自己也受伤不轻,假如贸贸然的行动,别说把我救出来,搞不好连自己也给折在里面了。 再三权衡之下,小白只得抱着阿贪去找了孟婆婆,让孟婆婆代为照料。而他自己,则一边抓紧时间养伤,一边想着应对的办法。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凤渊离开冥界的第三天,才恢复一点元气的小白最终决定走一趟狐族,去把凤渊请回来。 别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冥王。且不说小白的身份卑微,不足以在冥王面前说闫重烈的不是。哪怕冥王真的相信小白的话,说起来我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丫鬟,能让他多上心? 因为狐族距离冥界路程颇远,加上小白本身就受了伤,等他赶到狐族的时候,差不多一天又要过去了。但好在狐族的人都认得他,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正在和狐王畅饮的凤渊。 是听到这里,我大约也明白,凤渊根本没有得罪狐王,或者说并不真如闫重烈所说的那样,因为开罪狐王,而被关押在了禁地。 再说凤渊,从一开始,他就有意派小白留在府中保护我。现在看到小白只身一人出现在狐族,便知事情不妙。不过就算如此,脸上也没有什么表现,反倒还给小白赐了座位,一起陪狐王饮酒。 二百零九、勾结 直到酒至半酣,凤渊才不动声色的以“天色已晚,明日再饮”为借口,带着小白离开了宴席。 回到房中后,见了凤渊的小白哪里敢有半点隐瞒,当即将我为了保护雪莲。如何被闫重烈打伤,之后又被抓走的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整个过程,凤渊一句话都没有说。低着头,垂着眼帘,分辨不出脸上的表情是喜是怒。等到小白说完后。这才重新抬起头,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小白本来还想嘴硬,但话没出口,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随即感觉身体整个被一股冰凉的气息所包裹。不出三五秒的功夫,之前元气大伤的身体便一扫疲态,精神已然恢复,浑身盈满了力量。 “凤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伤势大好的小白斗志满满。一心想去闫重烈的府上将我救出来,赶紧迫不及待的询问凤渊,接下来的打算。 “父亲交代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办妥了,我们明日便可回去。”和小白的心急如焚相比,凤渊淡定的跟没事人似的,只蹙着眉头稍一沉思,便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确定。”围投吉划。 至于需要确定什么事,凤渊当时并没有直接告诉小白。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很快。他就明白凤渊所指何事了。 当天夜里,这主仆二人假意装睡,骗过了狐王的手下,便悄悄潜进了狐王的睡卧。呃……别误会,凤渊没有那爱好,只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在凤渊和小白溜进去后没多久,狐王就推门走了进来。也不怪凤渊要这么小心,对方乃是堂堂狐族的主宰。是和冥王平起平坐的角色,能耐自然不可小觑。 和狐王一同进屋的还有一个人,躲在暗处的小白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后,气的牙根直痒痒,险些露出马脚。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将我堵在菜市口附近的络腮胡大汉,闫重烈的爪牙,阿豹! 那天我离开后,要不是小白机灵,及时想办法甩掉了阿豹他们三兄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他在赶来救我前,就已经受了伤。假如硬碰硬,以一敌三,这会儿估计连到狐族找凤渊的机会也没有了。 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沉不住气,见到阿豹出现在房中。小白当即忍不住动了动嘴唇,想要询问凤渊,为什么闫重烈的手下也会在狐族? 但还没来得及吱声,就被凤渊略带压迫性的眸光,低低的扫了一眼,小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坏了大事。随后也不敢再大意,学着凤渊的样子,屏气凝神,侧耳倾听起房中另外两人的对话。 “狐王大人,近日可好?”从阿豹谦卑的声音里不难听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会见狐王了,“我家闫王大人,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尚可,有劳闫王挂心了。”面对阿豹的示好,狐王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用小白的话来说,这个狐王不仅颇有能耐,而且年纪也轻,不比凤渊大多少,是狐族新晋的王。也正是因为新晋的,加上年轻气盛,所以才无惧于冥王的威慑,几次三番和冥界挑起争端。连冥王都不放在眼里,像阿豹这样的小角色,见了狐王自然是畏多于敬。 “狐王大人,这次我家闫王大人特意派我前来,是专程来感谢您细心配合的。”从阿豹的态度不难看出,闫重烈和狐王的关系匪浅,“若不是您在暗中帮忙,我家闫王大人也不可能成功说服冥王大人,让那个小杂种前来狐族与您商讨和解之意。”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听到阿豹称凤渊为小杂种,狐王轻蔑的嗤笑了一声,“阿豹,你这样说你们主子的亲弟弟,真的合适么?” “有何不可?”阿豹本身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直肠子,哪里听得出狐王话里的利害关系,冥界的尊严已经被外人践踏在脚下不自知,反而还迎头凑上去,“在我眼里,只有咱们闫王大人一个。” “什么凤王大人?呵呵,他不过就是个私生子,狐王大人您又不是不清楚。” 阿豹话落,接着就听到狐王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 见狐王不说话,阿豹又讨好的继续说道:“这次我来,我家闫王大人还亲自去地牢里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希望能给您补补身子。” “阎王客气了。”狐王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语气明显比之前缓和了许多,“说起来,上一次送来的三个,我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家闫王大人。” “若不是他定期将你们冥界的犯人送过来,我这灵力,也无法在短时间里精进这么多。” 听到这里,小白不禁瞪大了双眼。 刚才听到凤渊之所以会被冥王派来狐族,是因为闫重烈在暗中故意捣鬼,小白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要不是旁边有凤渊在,估计脑子一热就现身了。 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结果现在又听到闫重烈为了讨好狐王,竟然将冥界关押在地牢里的犯人孝敬给狐王,让狐王滋补精气增强灵力。在知道真相的一刻,小白可谓是被雷得外焦里嫩--身为冥王的大儿子,有可能成为冥界未来主人的闫王大人,居然是一个吃里扒外,勾结外族,蓄意破坏冥界安定的细作! 这要是传出去,别说冥王没有面子,估计在六界内,整个冥界的人都会抬不起头来,叫外族人耻笑。 “狐王大人哪里的话,能得到您的鼎力相助,也是我家闫王大人的福气。”既然阿豹已经不是第一次代表闫重烈和狐王打交道,那么自然能够听出狐王语气的前后变化。 见狐王态度有所转变,当即眉开眼笑的说道:“到时候,还希望狐王大人能够一直支持我家闫王大人,守望相助,互相扶持。” “好说好说。”狐王嘴里这么应着,至于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那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谁?”就在这时,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实在气的牙根痒痒的小白,不小心喘了口大气。 仅仅只是这么一下,当即就听到狐王厉声低喝了一句:“出来!” 下一秒,也没等狐王靠近,小白就觉得眼前一晃,自己已经被凤渊拉着回到了之前的客房中。两人前脚刚在房中站定,后脚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凤渊听着敲门声,一边不紧不慢的脱去自己的外衣,一边目光冷冽的扫了一眼还有些迷迷瞪瞪,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白,脸上的表情大有“朽木不可雕也”的意味。 完了以后才低低的打了个哈欠,语调慵懒的问:“何人在敲门?” “凤王,你可睡下了?”是狐王的声音,来的可真快! 小白这才心里一惊,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赶紧学着凤渊的样子,跑到自己临时支在一旁的小床上,将外衣给脱掉了。 “早已歇下了,狐王大人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凤渊这么说着,手一挥,就将放置在桌子上的蜡烛给点上了。一瞬间,原本黑木隆咚的房间,顿时亮堂了起来。 看到房间里的灯亮了,外头的狐王又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瞧着今晚月色甚好,想请凤王到院中小酌几杯。” “既然你已经睡下,也不便叨扰,明日再叙也不迟。” “多谢狐王大人体谅。”看着房外的身影逐渐远去,凤渊这才重新将蜡烛熄灭。 二百一十、懵—的小白 自知闯了祸的小白,听着凤渊和狐王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识趣的窝在一旁,闷声不吭。直到见狐王离开,这才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下床,想要问问凤渊接下来该怎么办。 结果走了没两步。话还没出口,就听昏暗的房间里,幽幽的传来一声自家凤王大人,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低语:“睡吧,明日再说。” “呃……好。”于是乎,小白又稀里糊涂的回到了床上。没过多久。还真没心没肺的给睡着了。 一夜无梦,等到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想到昨晚发生的惊险一幕,又见凤渊面上冷冷的自顾穿着衣服,小白也不好再多嘴问什么。乖乖的穿戴整齐,立在一旁等候凤渊吩咐。 “叩叩叩--”就在两人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颇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进来。”凤渊话落,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从外面进来两个面容姣好的小丫鬟,一个手里端着脸盆。一个手里拿着毛巾,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恭恭敬敬的对凤渊说道:“凤王大人,我家狐王大人在‘湖心阁’设宴,请您稍后前往,一同小酌几杯。” “嗯。”凤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低低的扫了一眼两个小丫鬟手里拿着的东西,随后吩咐她们,“就放那吧。” “是。”小丫鬟顺从的应道,转身朝凤渊手指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即将转身离开的一刻,凤渊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唇角,眸光里闪过一道狡黠之色。那两个小丫鬟便像被人点了昏睡穴一般。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齐刷刷的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看着两个小丫鬟进来,小白之前还在想--不愧是狐族,连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都长得这么漂亮。若是换做稍有名望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结果正在想入非非。冷不丁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耳边猛的传来“砰”的一声。又见房门自己给关上了。 “凤,凤王?”小白是彻底蒙圈了,看着冷眼站在身旁的凤渊,结结巴巴的问,“怎么了?” 然而话音刚落,也不等凤渊回答,在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幕后,之前蒙圈的小白再次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小丫鬟,容貌居然在以惊人的速度发生变化。 脸在莫名其妙的变化也就算了,但随着她们脸上五官的改变,小白越看越觉得眼熟。最后只觉得脊梁骨一寒,后背不禁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那两个小丫鬟,竟然活生生变成了他和凤渊的模样。以假乱真的程度,几乎到了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的地步。 到了这个时候,小白算是完全傻眼了,根本猜不到自家主子想干什么,只一味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凤渊忙活。 再说凤渊,见小白如此不上道,也懒得理会。兀自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眼如今两个容貌大变的小丫鬟。随后眉头微蹙了一下,伸出指骨分明的右手,咬破食指,将血分别点在了她们的额头上。 说来也奇怪,原本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个小丫鬟,额头上被凤渊这么点了一下之后,立即“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凤渊和小白,也不怕生,脸上的神情全变了。 像凤渊的那一个,眉眼间隐隐露出了几分冷厉之色,无形中给人一种威迫感。而像小白的那一个,脸上也跟着透露出几分稚气,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悉听凤王大人吩咐。”如同照镜子一般,那两个变了模样的小丫鬟恭敬的对凤渊欠了一下身,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身在何处,眼里只剩下了凤渊这么一个主子。 “稍后,你们二人去‘湖心阁’和狐王小叙。”凤渊抬了一下眼帘,就像平时对待小白那样,对那个像自己的丫鬟告诫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 “要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是,凤王大人!”话音刚落,那小丫鬟就从容不迫的双手负背,抬起头来。狭长的眼角低低一扫,便朝那个像小白的小丫鬟睨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小白,我们走。” 说话间,脸上清冷的神情,简直和凤渊如出一辙。看的一旁早就傻眼了的小白,都快分不清两个凤渊是谁跟谁了。 直到目送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丫鬟离开,小白这才回过神,赶紧问自己主子:“凤王,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自己去,让这两个丫头代替,万一被狐王发现,岂不是……” “带上东西,我们走。”结果不等小白把话说完,凤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已经走到床边。将之前还没来得及佩戴好的玉佩和钱袋,有条不紊的挂到了自己的腰间。顺便还拿起了当初来时带来的包裹,丢到了小白的怀里。 “走,走去哪?”小白当时问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假如自己再多嘴一句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凤渊直接丢在这个凶险无比的狐族,自生自灭。当即识趣的改口:“哦哦,回家回家,去救小红叶!” 小白这么说着的时候,凤渊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二话不说,伸出手臂,拎住他脖子上的衣领,就看似不着力道的往上提了一下。 下一秒,小白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呼啸而过的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来。浑浑噩噩间,似乎还听见凤渊在对他说:“那两个丫鬟,最多不过撑两日,在这两日中,必须抓紧时间,将所有需要办的事情都办妥。” “是……唔!”说完这句话,小白嘴里立马被灌了一大口风。 这样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状态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等小白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双脚落地,稳稳站在孟婆婆的家门口了。 在小白跟我讲到这里时,他的脸上明显的写着几个大字--真是日了狗了!也对,他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走完的路程,到了自家凤王大人那里,仅仅不过是十分钟的辰光,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围讽大号。 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我还好心的帮他开脱:“没事没事,你那会不是受了伤嘛,自然不能跟凤王大人比。” 结果我刚说完,小白就无比幽怨的瞟了我一眼:“说的好像我没有受伤,就可以跟凤王大人比了似的。” “……”说的我竟无言以对。 言归正传,回到冥界后的凤渊和小白也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奔孟婆婆的住处。 一来是为了避开闫重烈的耳目,因为算算时间,那两个冒牌货,也差不多已经被狐王给设计关起来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否则当时在闫重烈府上的我,也就不会听到闫重烈说那一番凤渊回不来了的话了。 二来是因为放心不下阿贪。当时小白离开冥界去找凤渊的时候,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身受重伤,气息奄奄的阿贪托付给了孟婆婆照顾。在离开的这一天时间里,根本无从知道小家伙的伤势怎么样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等我回来,也交代不过。 万幸的事,孟婆婆照料妥帖,虽然没有让阿贪的伤势好转,但也没有再继续恶化,好歹是撑到了凤渊回来。 凤渊一回来,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毫无悬念了。所以在我被救出闫重烈府邸的时候,才会重新看到一只活蹦乱跳的阿贪。 二百十一、仅此而已? 从狐族回到冥界后的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凤渊吩咐小白,让他把在狐族看到听到的一切,全都据实禀告给冥王。并且特意叮嘱小白,在这之前必须先去一趟地牢,将登记在册的犯人名单和狱卒的当班情况。统统调查清楚。确保万无一失,再去见冥王。而如此一来,也恰巧和同样去见冥王的闫重烈错开了时间。 打发走了小白,凤渊又让孟婆婆带着阿贪,先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稍稍做了一番交代之后,这才动身赶往闫重烈的府上救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就全部都知道了。 “小白,那冥王大人知道红毛鬼勾结狐族,企图对冥界不利,会怎么惩戒他?”听到这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致也都弄明白了。 想到这段时间来,自己吃的那么多苦,全部都是闫重烈一手策划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冥王能立马治他一个通敌叛国之罪。凌迟处死。 “怎么惩戒?”小白被我这么一问,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闷闷不乐的回了一句,“就算闫王他勾结狐族,将冥界犯了重罪的恶魂送给狐王吸食精气。可说到底,他终归是冥王大人的亲儿子,凤王的亲哥哥。” “哪怕冥王大人听了我的话非常震怒,可气归气,最后还是会……” “等等,照你的意思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还没等小白把话说完,我顿时就急了,“红毛鬼他犯下这么大的错。居然连一点惩戒也没有,冥王大人也未免太……”教子无方四个字,被小白瞪了一眼,示意我话不可以乱说,愣是硬生生给吞回了肚子里。 “放心,惩戒是肯定有的。”见我一副抑郁难平的样子。小白随后无奈的宽慰了一句,“否则,事情传出去。冥王大人也不好对外交代。” “呵呵,该不会又是罚他闭门思过吧?”我不无讽刺的讥笑道,小白脸上不置可否的表情,更是肯定了我的猜测。 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曾经和闫重烈交手时的几次遭遇--在医院的天台上,在秋游时的海边,在十死无生的幽冥死地…… 哪一次,闫重烈不是差点置凤渊于死地?而哪一次,又见冥王真正对闫重烈表示过惩戒?还不是每次等事情的风头一过,闫重烈就又跟没事人似的出来得瑟了? 连大儿子几次三番差点杀了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都能这么不痛不痒的揭过去。那其他的,不管是勾结狐王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还是联合外族企图对冥界不利,又都算得了什么? “小红叶,你当真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在我暗自腹诽之际,耳边又传来了小白幽幽的说话声。 一脸“你果然还是太年轻”的表情,习以为常的继续往下说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闫王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毕竟他这样算计凤王,也不是头一遭了。”话落,小白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当时凤渊说“一切都交给父亲去处理”的时候,小白会表现的这么沮丧--感情是因为,一旦交给冥王处理,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几次差点铸成大错的闫重烈,为什么在事情被揭发后,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屡教不改,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原来不仅因为他背后有一个尖酸刻薄,心肠歹毒的老妈,更有一个纵容无度,对事双重标准的老爸! 对此,我除了呵呵哒,特么还能说些什么呢? “嗷呜--”就在我和小白谁都没有说话,一脸苦大仇深的时候,身后蓦地响起了阿贪低低的呜咽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我就感觉脸上一热,阿贪已经飞快的跑过来,伸出舌头使劲在我的脸上舔了几口。 “哈哈,阿贪,别闹!”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高兴的很--真的差一点点,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现在又能看它活蹦乱跳的对我撒娇卖萌,我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阿贪,乖,到小白爸爸这里来!”小白怕阿贪兴奋过了头,会撞到我还没痊愈的胳膊,赶紧喊了一声,试图让阿贪过去。 结果阿贪太久没有见到我,根本不理会小白的话,继续伸着舌头在我脸上一通狂舔。小白见状,顿时恼了。二话不说,起身就将阿贪一把揪到了自己身边,随后佯装生气的训斥,“阿贪,你知不知道你你家主人受伤了?” “你这样胡闹,万一被凤王大人看见了,当心他罚你晚上不许吃饭!”可能觉得自己的话威慑力不够,小白赶紧改口,“不!罚你不许吃饭还是轻的,当心直接把你做成晚饭!” “嗷呜--”面对小白的训斥,阿贪一脸不甘的耷拉下了脑袋,似乎在怯怯的问:“小白爸爸,凤王大人真的会把我当成晚饭吃掉吗?” “当然!”小白和阿贪走的亲近,大概也能分辨出阿贪声音里的意思。 一边这么“恶狠狠”的恐吓着,小白一边用力捏了一下阿贪的鼻子,不无严肃的说道:“小红叶现在可是咱们府里的大功臣,我们家凤王大人的心头宝。你可得当心点,别跟以前似的没规没矩。” “否则惹恼了凤王大人,我和小红叶谁都救不了你!” “咳咳!”听小白这么一本正经的教育阿贪,我忍不住被口水呛了一下,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凤渊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身后,“小白,你在胡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成了府里的大功臣,凤王的心头宝了?都这么大人了,说话没脸没臊的,也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 “这是在咱们自己府里,会有谁听见?”结果我不说还好,一说小白倒来劲了,“更何况,你现在不是已经跟凤王在一起了吗?我又没有说错!”围讽叼血。 “我哪有……”我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别跟我说没有,刚才在大街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话还没说完,就毫不留情的被小白打断了。 他脸上明显一副“小样儿,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的表情,不无得意的睨着眼睛往下说道:“就算你们今天没在一起,我敢打赌,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反正总有一天你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毕竟,在凤王身边待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女孩子,会像你这样,肯心甘情愿的为凤王做这么多,还不求回报。” “也从来没见过,凤王对哪一个女孩子会这么上心,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来……” 心甘情愿的为凤王做这么多? 电光火石之间,我好像突然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小白去狐族找凤渊的时候,把所有在冥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凤渊。那么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我是为了保护雪莲才会受伤,继而被闫重烈抓走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感觉天灵盖毫无防备的被人闷头打了一棍。顿时觉得整个人飘忽的厉害,连小白后面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心甘情愿的为凤王做这么多,还不求回报。” 我垂着头,牙齿深深的咬进了嘴唇里,心绪难安。怪不得,总感觉从狐族回来后的凤渊,和以前相比,对我的态度突然改变了不少。在回府的路上,因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察觉,现在经小白这么一提醒,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可以忍受凤渊对我的冷淡漠视,也可以接受他对我的百般欺压,更可以承受让他重新喜欢上我的痛苦。但是我绝对不能够妥协,他跟我在一起,仅仅只是出于感激和愧疚,而不是因为爱情。 “小白……”这么想着,我嘴巴已经不受大脑控制的问出了口,“是不是因为我保护了他母亲离开前,亲手种下的雪莲花……” “又因为保护雪莲花,我的脸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凤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才会同情我,可怜我,感激我……心怀愧疚,最后才选择跟我在一起,对不对?” 说到这里,我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哽咽:“也仅仅是因为这样,别无其他,是么?” 二百十二、禁忌 是的,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样…… 那么,我宁愿凤渊从来都没有选择和我在一起过!因为这样做的他,不仅欺骗了自己的心,辜负了小红叶的痴情,更是侮辱了作为叶小鱼的我。一直以来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坚定不移的喜欢。 “小红叶,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小白看着眼泪即将倾泻而下的我,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怔怔的开口问道:“难道凤王大人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小白的不答反问,同样也让一脸深受打击的我,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回过神来,“难,难道不是吗?” 不然,凤渊他以前怎么没表示?反而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从狐族回来以后,就对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唉!”见我一脸狐疑。又泪光闪闪,一副自相矛盾的表情,小白既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气道,“小红叶,真不是我说,有时候你和凤王大人确实是挺像的。” “只不过你们两人刚好调了个头,一个是对自己的感情太迟钝,一个是对别人的感情太迟钝。” 完了,我怎么感觉越听越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感情迟钝,对凤王的喜欢还不够坚定,所以才会现在这样怀疑他?”我一边试探性的问。一边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之前要掉不掉的泪水,随着这个动作,一下子就从眼眶满了出来,挂到了脸颊上。 笑话!我对凤渊的感情,那可是日月可鉴,天地可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怎么可能会不够坚定? 哪怕如今的他已经不认识我,也没有从前的凤渊对我好。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他,不是其他任何人,我叶小鱼就绝对不会放手。对,打死也不放! “啧啧!”听我说完,小白无语的咋了一下舌头,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小红叶,你还敢不敢再蠢一点?我有说过,对自己感情迟钝的人,是你吗?” “呃……”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对凤渊对于我的感情太迟钝,而他又对自己的感情太迟钝?” “没错!”小白打了个响指,看我脑子终于转过弯来,表示很欣慰。 随后也不再打马虎眼,他以一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口吻,不紧不慢的开始向我叙述起来:“关于凤王大人是如何注意到你的这件事,具体还得追溯到一个半月以前,也就是你大闹茶楼的那天。” “你一定想象不到,那天在茶楼里,凭空冒出来的你,有多么让人觉得震撼。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会像你这样,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可以……” “等等!”我寻思着好像哪里不对劲,也顾不得脸上还挂着眼泪,毫无形象可言,急切的打断了小白的话,“打扰一下,你是说,那天你也在茶楼里?” 既然是,那为什么后来在凤渊的府里碰面,要装出一副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的样子? “是啊,那么精彩的场面,在冥界可不是天天能看到的,错过了岂不是可惜?”小白感慨了一句,看出我的困惑,紧跟着解释道,“没有凤王大人的允许,我们是不能随便和闲杂人等说话的。” 呵呵,闲杂人等…… 也不等我摆出“原来是这样啊”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小白就立马话锋一转,对我低喝道:“别打岔,听我说!”围岁向巴。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讨好的放低姿态,示意小白接着说。 “当时,我正陪着凤王大人在厢房里品茶。”小白一边说,一双猫儿眼一边望向了远处,似乎在回忆着很久远以前的事。 一脸严肃,而口吻深沉的说道:“结果,伙计才把新到的普洱茶端上来,凤王大人的手都还没来得及碰到茶杯,厢房外面就猛的传来了一声摔杯子的声音。还没等我回过神,紧跟着又响起了比之前第一声还要响的摔茶杯声。” 不用说,这第一声,肯定是阿豹摔的。那第二声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我咯。 “你是不知道,这‘百花园’名义上虽然只是一座茶楼。实际上,可是当初在冥王大人还不是冥王大人的时候,因为特别喜欢品茶,而一手操办起来的。” “也就是说,这‘百花园’背后真正的大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咱们的冥王大人!”说到这里,小白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用一种无比敬佩的口吻说道,“所以,撇开和你打架的是闫王和他的手下不说,单凭你砸了冥王大人的茶楼,你现在还能够如此坚挺的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特么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不理会我一脸郁闷的表情,小白还沉浸在回忆中,自顾自往下说着:“其实,闫王手下说的那些话,凤王一早就听到了。只是这样的闲言碎语的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只要不是影响非常恶劣的,凤渊一般都懒得计较。”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半路却杀出了你这么一个愣头青的姑娘。因为他们对凤王大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和闫王手下的人杠上了。”小白这么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瞟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对我的英勇无畏表示敬佩,还是对我的不怕死精神表示无语,“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说到这里,这货还故意顿了一下。 尼玛,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原来都是废话!我看着明显在卖关子的小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重点是什么,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重点是,咱们家凤王大人的反应!”小白见我不吃他这一套,赶紧见好就收,随后一脸八卦的问我,“你还记得当初你在茶楼里,对阿豹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什么?”我茫然的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也对,我当时说了那么多话,而且哪会儿茶馆里那么混乱,加上时隔这么久,谁还记得自己具体说过哪些话。 见我确实想不起来,小白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你当时说:‘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凤渊,也不是他的什么人,只是我的耳朵一向爱干净,听不得某些闲言碎语罢了。’” 被小白这么一提醒,我倒好像有点印象了。可不就是随口一句话么,和大闹茶楼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看出我的困惑和不屑,小白一脸“年轻人呐,不知世道险恶”的表情,故作老沉的摇了摇头,随后小心翼翼的凑到我的跟前,用无比后怕的语气说道:“你知不知道,当时的你,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因为一句话,我就一脚踏进鬼门关了?逗我的吧!我不置信的瞥了小白一眼,忍不住插嘴:“那你看我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么?” “而且,我这句话有什么不对?”我又把那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问题,“怎么就严重到一脚踏进鬼门关了呢?” 难道?!接过话音刚落,电光火石之间,我猛的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等小白开口,就自己说出来了:“就因为……我叫了凤王的名字?” “没错!”这是今天小白第二次露出这种,深感欣慰的表情,“亏你还是咱们冥界的人,居然连这么大的禁忌都不知道!” 被小白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来冥界这么久,除了我以外,还真的没有听到别人,哪怕是闫重烈的手下阿豹他们,即便对凤渊再不敬重,也没有听他们直呼其名过。 “一百年前,同样是在茶楼里,当时冥王大人的一个侍卫正好来饮茶,无意中和同伴说到了凤王大人的名讳……”说到这里,小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巧那天凤王大人也在茶楼里,那人刚说完那两个字,脑袋就骨碌一下从脖子上滚了下来,血溅了两尺高。” “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那个侍卫就已经魂飞魄散,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仅仅只是因为叫了凤王的名字?”要真是这样话,就算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从那天开始,整个冥界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绝对不可以直呼凤王大人的名讳,否则必死无疑!”小白一边说,一边目光幽幽的向我瞟过来,“而当时的凤王大人,也不过才满十七岁。” “……”所以,现在的凤渊,已经有一百一十七岁了吗?我暗暗咋舌,忍不住猜测--那在我自己世界遇到凤渊的时候,他是有几岁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回过神来,我赶紧问小白:“凤王他为什么不让别人,直呼他的名字?” “就算是尊卑有别,或者听了不爽,斥责几句,小惩大诫也就算了,何必赶尽杀绝呢?”想到当初刚认识凤渊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又暴虐又冷厉的蛇精病。果然,这一“优良”的作风,打小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以至于后来那么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才会那么深入人心。 “因为……”听我这样问,小白犹豫了一下,学我刚才的样子,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凤王大人的名字,是他母亲亲自取的。” “而且那一天,正好是凤王大人的母亲,离开冥界整整第十个年头。” 小白话落,我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凤渊十七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离开冥界十年了。那岂不是说,在凤渊七岁那年,他的母亲就已经不在冥界了? 七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又出现了当初在梦里见到过的一个片段。那时的凤渊还很小,不过就是六七岁的模样,当时变成鱼的我,在河里仰望着他,还错把他当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犹记得,那天的凤渊站在河边,哭的异常伤心。稚嫩的脸庞上缀满了泪珠,甚至还有一滴眼泪,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我的眼睛里。小小的身影立在河边,叫人心疼的厉害。 会不会就是在那天,凤渊得知了自己母亲离开的消息? 二百十三、此注意非彼注意 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凤渊得知了,自己母亲离开的消息?毕竟,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理由,可以让这个蛇精病哭的这么伤心。 不过话虽如此,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对于小白说的“禁忌”,打从心底里我还是不敢苟同--在自己原来的世界,曾经黄皮子和王倩倩她们,不也都叫了凤渊的名字吗?假如真是这样的话,还不等她们求饶,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所以说。这个在冥界传的神乎其说的“禁忌”,很有可能是碰巧赶上凤渊那天心情不好罢了。加上那个侍卫倒霉,时运不济,两者撞在一起,才会在茶楼里发生这么震撼的一幕。后来又因为人云亦云,凤渊的形象也就被传得越来越恐怖了。 当然……我垂了一下眼帘,暗暗思忖:以上种种,也不完全排除这个“禁忌”的真实性。也许是这中间又发生了某件事,或是出现了某个人。改变了凤渊的想法而已。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又是因为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才会让凤渊选择改变? “听到你叫凤王大人名字的时候,我那会就在想:完了完了,这么好一姑娘,怎么说没就要没了呢?”正当我在暗自想的出神之际,那头小白又开始往下讲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说到这里,他语气一滞,故技重施,又想要卖关子。 “不卖关子你会死啊?”岂料,我并不买他的账。冲口就呛了一句。 “……”见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小白悻悻的瘪了一下嘴,没好气的说道:“行行行,我说还不成吗?” “就在我以为你要变成一百年后的第二个倒霉蛋,正替你觉得惋惜时,却不曾想。凤王大人听了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凤王大人他当时的样子。”小白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回忆着,“只见他不紧不慢的端起放在桌上的那杯普洱茶,仿佛就跟没听见你叫他的名字一样,悠哉悠哉的呷了一口。” “等品完茶,把杯子重新放回到桌上之后,凤王大人这才笑着说了一句:呵!有意思。” 说这句话的同时,小白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见了鬼”来形容,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本身就是一只鬼。 “小红叶,你别笑我大惊小怪,我在凤王大人身边待了这么久,可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笑过。”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画面,小白这么说着,身体微不可查的打了个哆嗦。 紧跟着,用一种不知道是同情,还是看好戏的目光,小白将视线慢慢转移到了我的脸上,故作深沉的问:“你知道,渔翁看到鱼儿咬钩时,脸上的那种表情吗?” “……”这和前面说的话题,有半毛钱关系?我茫然的摇摇头,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等待小白的下文。 “啧啧!”小白再次嫌弃的啧了一下舌头,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凑到我的耳朵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凤王大人当时笑得样子,就跟渔翁看到鱼儿咬钩时,一模一样。” “鱼儿……咬钩?”我下意识的跟着念了一句。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感觉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猛的激灵了一下--原来,当我被阿豹他们围攻,苦于无法脱身,又抱怨凤渊迟迟不肯出现之际,其实某人早已经在暗中注意到了我。不仅如此,还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自己已然沦为了对方眼中,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猎物。 “对,没错!虽然那会儿我也不太明白凤王大人他为什么会笑……”小白这么说着,眼神徒然变得暧昧起来,冲我笑得一脸猥琐,“不过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呃……小白,能不能求你个事?”我条件反射的往后撤了一步。 “啥?”他一脸茫然。 “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被小白这样看着,也没比他口中凤渊的那个笑,要好到哪里去。 “嘿嘿,我这不是替你和凤王大人感到高兴嘛!”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小白说完这句话,又赶紧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那会儿我听到凤王大人这么说,还觉得奇怪。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凤王,您在说什么有意思?”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觉得很后怕,毕竟凤王大人一向不喜欢我们过问他的事情。” “不过也幸亏他那天心情好,并没有介意。反而指着帘子外面,正被阿豹他们拦住去路的你,对我好心情的解释了几句。”说到这里,小白故作玄虚的咳嗽了两声。 随后,便开始学着凤渊的模样和语气,当着我的面表演起来:“自始至终,阿豹他们都绝口没有提过我的名字。” “而这个小丫头,却张口就能说出来,这说明她认识我。”别说,那股冷冽低沉,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口吻,还真学的有三分相似,“不仅认识我,听这口气,倒还一点也不怕我。” 见我听得认真,小白一边得意的挑了挑自己的眉毛,一边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再者,你有见过,这么狼狈的正义使者么?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偏要做出头鸟。倘若不是我今天正好在这里看到,那她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更何况,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在不自量力的保护她身边的那位同伴。如此种种,岂不是有意思?” “倘若不是我今天正好在这里看到,那她这么做,又有何意义?”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凤渊曾经说过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原来如此!在凤渊看来,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也在茶楼里,所以这么做,一切才会显得有意义! 当小白还深深的陶醉在自己的演技中无法自拔时,我却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恐怕直到现在,小白都没有摸透,他家主子当时真正的想法。 那会儿在凤渊眼里,公然和闫重烈对抗,在茶楼里大打出手的我,确实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假。但此注意非彼注意,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后来之所以会在忘川河边被凤渊虐的那么惨,完全是自找的!围岁状划。 因为从他说出那句话的一刻开始,我的所作所为,在凤渊的眼里,就已经差不多被认定为--我是和闫重烈一伙的,在演苦肉计,这么做完全是蓄谋已久的刻意接近。 至于那笑,也绝对不是“渔翁看到鱼儿咬钩”,颇具暧昧的笑。而分明是“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小丫头片子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来”,那种充满恶趣味,拭目以待,又冷眼旁观的笑! 好吧,说的我自己都有点凌乱,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八九不离十! “你是没看到,在你被闫王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时候,咱们凤王大人他有多紧张!”还没有演够的小白,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还在继续夸张的说,“要不是凤王大人出手及时,否则别说有今天,你当时就被摔成肉泥了。” “呵呵……”我不置可否的扯了一下嘴角--凤渊出手救我不假,但像小白说的那样,要有多紧张,我可实在想象不出来。那种情况下,他没有袖手旁观就不错了,还紧张,估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咳咳!小红叶,不带你这样的,看在凤王大人对你如此上心的份上,你好歹配合着感动一下不是?”小白自然知道我这笑容背后的意思,颇为郁闷的抱怨了两句。 “哦!真是太感动了,我都快哭了!”我面无表情的附和了两句,算是对小白的交代。 “……”小白的眼角顿时耷拉下来了,脸上有一个大写的“服”。 “可是,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凤王在茶楼里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我,而且还两次出手相救。”无视小白的鄙夷,言归正传,我一连严肃的问道,“但这些还是不能够说明,他喜欢上我的原因啊啊?”说了个大半天,还是没有一句将在重点上。 “小红叶,要不我怎么说你对别人的感情反应很迟钝呢?”小白明显有些气结,学着我的样子冲我翻了个白眼,“假如不是你一开始就成功吸引了凤王大人的注意,后来又怎么可能让他成功喜欢上你呢,笨!” “呃……”说的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就为了这么一点可怜的注意,我他妈差点被他弄死在忘川河边啊!到底是得不偿失,还是塞翁失马? 好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塞翁失马无疑了。 “再说了,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就在我纠结的快要抓狂的时候,耳边又再度传来了小白不紧不慢的说话声,“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这个美好的爱情故事,一个必不可少的前提。” “只有在这个前提成立的情况下,才促成了小红叶和凤王大人。” 二百十四、这么喜欢了? “假如没有这个重要的前提,凤王大人又怎么会对你有印象?假如对你没有印象,他又怎么会知道你就是当年的那条小鲤鱼?假如你不是当年的那条小鲤鱼,又怎么可能得到凤王大人的允许,顺利留在府中?假如……” “停!”我大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小白的话。“说重点!” 我怀疑再这么下去,还没等我把凤渊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事情弄明白,自己就先被小白给绕晕了。 “好好好!姑奶奶,你可千万别生气!”估计见我快要翻脸了,小白也不敢再逗我,连声讨饶。“我马上说重点,这次保证不再打岔!” “哼!”我不置可否的扬了一下脖子: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介! “本来我以为,茶楼的事情这么一过,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这回小白没有骗我,和刚才相比,神情果然严肃了几分,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但没曾想,仅仅只隔了半天。到了晚上,我们居然又见面了。” 我知道小白说的“又见面了”指的是哪一次,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因为当时的我,早已经在忘川河边被某个突然发病的蛇精病,给折磨的不省人事了,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看到你浑身湿漉漉的被凤王大人抱回来,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小白一双清澈的猫儿眼眯了眯,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因为凤王大人为人冷傲,不喜欢别人打扰,平常别说是陌生人,就连冥王大人都很少来。” “加上看你伤得很重,完全没有一点知觉的样子。我又很好奇,想问问凤王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小白说到这里,幽怨的瞟了我一眼,仿佛让他受到惊吓的人不是那个蛇精病,而是我一样,“但是又看他脸色不佳。一时间也不敢多嘴,我只能识趣的窝在角落里听候吩咐。” 也难怪小白会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换做是我。我照样也会吓得不轻--自家性格孤僻的主子,平时连个朋友都没有,这次冷不丁带回来一个陌生人,可不是叫人生疑? 而且这个陌生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大闹茶楼的那个姑娘!不仅如此,还一副要死不活,全身湿淋淋的模样,被自己家主人给抱回来的,抱回来的!凭良心讲,我完全可以想象小白当时的内心,应该是完全崩溃的。 “直到把你放到床上,凤王大人这才回头来,对我说了一句:白无常,去把孟婆婆请来。”小白一边模仿凤渊的语气,一边神情古怪的往我脸上打量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当时凤王大人在看着你的时候,眼神很奇怪。” “可是具体要说哪里奇怪,我又完全说不上来。”小白蹙着眉头,仿佛在努力的搜索形容词,“好像有点惊讶,又好像有点怀疑,可仔细看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呃……”我想我可能听懂了小白的意思--凤渊一路将我从忘川河抱回到府中,却一刻也没有放松对我的警惕。 他既惊讶于我居然是他一百年前取过名字的那条小鲤鱼,又怀疑我可能是在利用这一点,故意接近他,而另有所图。不过从最后的结果看来,他应该是选择了前者,尽管不确定,但他还是将我留在了府中。 “我把孟婆婆叫来之后,就和凤王大人离开了房间,让她帮你把湿掉的衣服换下来……” “等一下!”小白还没说完,就一下被我给打断了,“你是说,那天我身上的湿衣服,是孟婆婆帮我换的?” “当然是孟婆婆。”小白想也不想的回答,完了又反问了一句,“不然,你以为是谁?” “呵呵……当然是孟婆婆啦!”我讪讪的扯了一下嘴角,“难不成,我还会以为是凤王给我换的吗?” 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心里忍不住暗骂:这个蛇精病,特么又把我给摆了一道! 明明是孟婆婆给我换的衣服,居然还无耻的说是自己给我换的。嫌弃我穿了他的衣服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讽刺我身材不够有料!害得我在买菜的时候,一连砸了好几个鸡蛋! 果然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和某个蛇精病相比,其他厚脸皮的,全都弱爆了! “在孟婆婆给你换衣服期间,凤王大人还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情,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就是第二天冥后和闫王来府里捣乱的事,不提也罢。”估计是气不过冥后和闫重烈几次三番的来找凤渊的麻烦,小白不愿多说,气呼呼的给一笔带过了。 我大概也清楚,假如不是凤渊提前交代了小白的话,第二天冥王也不可能不早不晚,刚好在那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佩服凤渊高瞻远瞩的同时,我又忍不住懊恼自己白白挨了那一刀,真是有够自作聪明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小红叶你都知道,也幸亏凤王大人料事如神,否则就被冥后和闫王得逞了!不过……”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小白也不例外。 他愤愤不平,又小心翼翼的抱怨了几句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口吻变得肃穆起来,其中隐隐还透着几分敬佩:“我怎么也没想到,小红叶会这么有勇有谋!不仅反将了冥后和闫王一军,还为了凤王大人,居然刺了自己一刀!” “别说你是个女孩子,就算换做是我,哪怕愿意挨这一刀,凭我的笨嘴拙舌,最后非但帮上凤王大人,很有可能还会白白挨了这一刀。” “呵呵……”我苦哈哈的扯了一下嘴角,说得好像我没有白白挨这一刀似的。 “虽然不知道在我和冥王大人离开后,府里又发生了什么。但说真的,小红叶,自从白天的事情过后,凤王大人对你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我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凤王大人开始喜欢上了你的吧。”小白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毕竟我跟在凤王大人身边这么久,对他的了解虽然说不上像他肚子里的蛔虫那么夸张,但是起码的察言观色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个比喻,也实在是有够恶心的! “啊?”我愣愣的应了一声。 这个切入主题貌似也稍微太快了一点吧?听小白说完后,隔了老半天我都没有消化,好不容易醒过味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小白,你可别蒙我,我心眼实,容易当真。” 想想也是,凤渊之前还在怀疑我是闫重烈的手下,千方百计的接近他,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到了小白的嘴里,才过了一个白天就喜欢上我了?围岁史才。 难不成真的是被我自己刺的一刀给打动了?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刀绝对没有白挨!别说一刀了,如果从一开始就能让凤渊喜欢上我,捅一百刀都没有问题,只要别把人给捅死就行。 “我干嘛要骗你?”见我一脸的不信任,小白不悦的斜了我一眼,“再说了,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好处,但是,但是……也没有坏处啊!”我话落,小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面对小白的鄙视,我不为所动。想到他前面说的话,赶紧又问道:“而且,你说凤王他对我的态度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假如说让我留在府里当丫鬟,一个人把所有的杂活全都包了,没有工钱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各种欺压。一会儿拿冥王来压我,一会又威胁要挖我眼珠子,这些全都是小白口中“态度和以前完全不同了”的话。我实在不敢想象,这个蛇精病要是态度没有改变,接下来面对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兴许很有可能,现在的我已经被降解为养料,被这货用来灌溉他心爱的雪莲花了。 说道雪莲花,我又忍不住打岔了一句:“对了!雪莲,那朵雪莲花还好吗?”要最后还是被闫重烈给毁了,那我真的不知道该自己面对凤渊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最后还是没有把花保护好,怎么都说不过去。 “好的很!除了你,这府里所有的一切都好!”看出我的担忧,小白面色一缓,宽慰道,“当时闫王他没料到你会突然冲上去,加上我及时赶回来,一时心急只是将我打晕在地,并没有把雪莲花怎么样。” 那就好,那就好!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到之前还没问完的话,立马又换了一副表情:“快说,你从哪里看出凤王他对我的态度变了?” “呃……”小白明显被我给吓了一跳,先是一愣,隔了一会才连声说,“小红叶,我说我说,你别激动!” “可能是我刚才表达的不够清楚,现在重新说一遍。”小白一脸纠结,似乎在抱怨自己时运不济,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朋友,“我说凤王大人对你的态度改变了,不是在你面前的时候,而是在我这里的时候。” 完了完了,究竟是小白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我理解能力有问题,我怎么感觉自己越说越糊涂了?还是说,我们两个完全不在同一个星球,在鸡同鸭讲 二百十五、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什么叫凤渊对我的态度改变了,但不是在我面前的时候,而是在小白面前的时候?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应该是对小白的态度改变了,而不是对我的态度改变了才对。 “……”尼玛,我都要被自己绕晕了。 “别急。听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你就全明白了。”正当我犹如被困在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里,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的时候,小白又开口说话了。 “那天送走冥王大人之后,因为凤王大人还有事交代,晚上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府里。”他一边回忆。一边伸手抚摸着阿贪的背,语气一本正经,“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凤王大人从你的房间里出来。” “怎么说呢?他当时的脸色有点奇怪,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凤王大人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就是,脸上红红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害羞?” 小白不确定的描述,让我一下子回想起来,凤渊从我房间离开之前所发生的事--我在床上。强吻了凤渊!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露出小白说的那种,像害羞一样可疑的表情吗? 可是我记得,他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明明表现的很淡定啊,甚至说冷漠都不为过!还是说……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那个吻,莫非是蛇精病的初吻?他之所以在我面前表现的如此淡定,完全是装出来的? “不过等我走近再看,又觉得凤王大人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说到这里,小白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又开始变得暧昧起来。“回到大堂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凤王大人,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我一个问题。” “虽然他没有说这个人是谁,但是直觉告诉我,他说的人,一定是你!” “什么问题?”我的好奇心也被小白的话给勾起来了。 “凤王大人他问我:白无常。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不计条件。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付出么?” 即便是现在,小白回忆起来,略带几分稚气的脸上,还是充满了惊恐和诧异:“小红叶,你是不知道凤王大人当时的语气,听得我那叫一个害怕啊!关键是,他可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关于公事以外的,像这样一类的话题呀!” “我甚至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凤王大人杀人灭口。” “不计条件,心甘情愿……”捕捉到重点的我,没理会小白夸张的调侃。 几乎是同时,耳边就响起了当初,凤渊在房间里问过我的另一句话:“为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是你,心甘情愿?”围序尤号。 为什么,凤渊总是再三强调,“心甘情愿”这四个字?他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想到自己来冥界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就已经遭遇了这么多是非。而处在风口浪尖的凤渊,就更不必说了。 这么漫长的一百多年时光里,周旋在诡计多端的哥哥,心狠手辣的冥后,双重标准的冥王之间,这个自小就失去母亲的蛇精病,究竟经历了多少挫折和苦难,才最终将他磨砺成了如今这副,冷漠,暴虐,百毒不侵,不相信任何人的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突然硬生生的疼了起来。就好像有一根针,在一寸一寸的往最柔软的地方往里面捻一样,眼眶酸涩的厉害--看来我那一刀,真的没有白挨。虽然最终没能帮到凤渊什么忙,但是……我却让他知道了,我是这个世界上,他可以放心信任,也值得信任的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被凤王大人这么一问,我当时完全懵了,脑子一抽,不仅没有回答,反而还问了一句:凤王,您说的这个人,是府里新来的那个姑娘吗?”小白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失神,一边说,一边后怕的打了个寒颤,“问完我立马就后悔了,凤王大人的心思,是我可以随便揣度的吗?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还以为这下死定了。” “但万幸的是,凤王大人他居然没有计较。只是沉默了老半晌,等到再重新开口和我说话的时候,已经和之前的问题完全无关了。” “而是吩咐我,到库房拨一笔银子,去将‘百花园’重新修葺一遍。”说到这里,小白抬起头,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我,“小红叶,知道为什么你把茶楼搞得一团糟,却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甚至冥王大人连一句责罚都没有吗?” “你是说……”触摸到真相的我,心里猛的一惊。 “没错!因为最后,这一切全都由凤王大人一并承担了下来。冥王大人这才没有对你肆意破坏茶楼的事,多加追责。” 原来,自己认为风平浪静的背后,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因为,有一个人张开双臂站在我的前面,阻挡了所有的风暴。才让我免受,暴雨倾刷之苦。只是小白不说,这一切,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罢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就是从那一天之后,凤王大人对关于你的事情,变得格外留心起来。”像是怕我会说出一样,小白神情严肃的警告我,“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凤王大人一定会把我千刀万剐的!” 也不等我开口,小白这么说着,人已经凑到了我的耳朵根旁,小心翼翼的开始说起来:“知道为什么你有机会可以养阿贪吗?知道为什么你去菜市口买的那些菜,永远都是最便宜最新鲜的吗?知道为什么这个从来没有下人的府里,你却可以大摇大摆的住进来,并且随意进出吗?” “因为,这些全都是凤王大人的安排!”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白已经自顾开口往下说道,“否则,你凭什么以为人人都想得到的噬魂兽,偏偏可以被你当成宠物来养?那些小摊贩赚谁的钱不是赚,干嘛一看到你就一个个脸上乐开了花,还要亏本把菜卖给你?最后不都是我去把菜钱给补上的!再说这个凤王府邸,你当真以为它和你表面上看到的一样,会这般简单?还不是因为怕误伤了你,凤王大人才撤走了里面所有的结界!” “就连我,要没有凤王大人的允许,你以为我整天里没事情可做,能有大把的时间像现在这样,陪你坐在花园里嚼舌根?” “所以……”我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对小白说的话,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消化。 “所以,不是凤王大人对你太冷漠,只是没有当着你的面表现出来,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小白说着,伸手在我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打从你出现在这个府里之后,他为你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还远不止我所说的这些!” “不过话说回来,毕竟让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学会表达,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小白原本还在笑着的嘴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蓦地一下紧抿了起来:“假如,你知道这么多年,凤王大人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也许今天你就不会质疑他了。” 一个从小在算计和背叛中长大的人,要去掏心掏肺的喜欢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具冒险性的事吧? 想到手段狠厉暴虐,却对自己处处忍让的凤渊;想到原本冷傲刻板,却愿意为我打破规矩的凤渊;想到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却总有兴致恶意作弄我的凤渊……原来不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也不是像小白说的那样,是他对自己的感情太过迟钝。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自从到了冥界以后,我一直在用叶小鱼的角度,以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凤渊作为标准,在对过去还不认识我的凤渊做出评判和对比。殊不知这样做,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小红叶,我说了这么多,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见我神色恍惚,一脸震惊的模样,小白自然知道我全都听进去了,“凤王大人和你在一起,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愧疚,感激和同情。” “即便你没有保护好雪莲花,或者哪怕你变得再丑,凤王大人也依然会选择跟你在一起。”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的笨蛋了。”小白这么说着,又恢复了一脸笑意,“连我都能感觉到的事,凤王大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二百十六、以后,不会了 “小白,你放心吧……”之前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因为小白的一番话,眼眶再度湿润起来。 我咬了咬嘴唇,声音哽咽的向他保证:“我绝对不会把你今天跟我说过的话,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凤王大人。” “呵!”结果我话音刚落,身后冷不丁传来了一声轻笑,“是什么话,绝对不能告诉我?”冷冽的语调中,夹杂着一丝明显的狭促。 “凤,凤王大人!”见小白瞪着眼睛。一脸撞了鬼似的表情,我心里猛的一惊。 赶紧条件反射的直起身,头也不敢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您怎么,怎么过来了?” 然而我说完以后,隔了半晌,也不见对方回答。只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在不紧不慢的向自己靠近。一时间。无人说话的小花园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 由于之前和小白聊的太过专注,完全没有察觉这个蛇精病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来了有多久,更无从判断我们的对话他究竟听到了有多少。 此刻的我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忐忑不安的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至于小白,呵呵,早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我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就在我百般猜测,吃不准这个蛇精病想干什么的时候,低垂的眼帘中,适时映入了一双绣金丝线的藏青色祥云布靴。 “坏东西。”还没等我想好措辞。要怎么开口之际,头顶上方终于再度响起了某人似笑非笑的低语,“你刚刚,叫我什么?”听似不着力道的一句话,却莫名其妙让我心里一阵发憷。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顿时想起来。当初在闫重烈府上凤渊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从今以后,无论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在。我都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 以前还没感觉,现在听小白说过关于凤渊名字的事情后,倒平白无故多了一份自豪和感动:看啊,就是我眼前这个男人,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他却几次三番主动跟我强调。 若是这样,我都还无法确定这个蛇精病对自己的感情,那我岂不是真被小白说中了--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感情,太过迟钝? “凤,凤渊……”这么想着,我已经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小红叶!”几乎是同时,我话一出口,就听到身后的小白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你刚刚叫凤王大人,什么?” “呃!”压根不给我向小白解释的机会,我感觉眼前一花,下巴就毫无征兆的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捏住了。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紧跟着,耳边又传来了一声满是戏谑的轻笑。 “不,不是。”我难为情的回了一句,声音依旧显得十分沙哑。 某人这么说的时候,指尖不轻不重的力道,已经迫使我抬起头来,朝他看去。下一秒,视线不偏不倚的就对上了一双,好似星辰般璀然的眼眸。此刻因为狭促,正习惯性的微眯着,黑白分明的瞳孔里,狡黠之色溢于言表。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抹原本浓的快要淌下来的狡黠,突然一下子泯灭在了墨一样深的眸光里。 近在咫尺的人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声音冷的几乎快要掉冰渣子了:“小白,你刚才到底,对小红叶说了什么?” “……”话落,我和小白皆是一惊,完全吃不准他的意思。 即便之前冷不丁出现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两者之间的口吻和态度截然不同。第一次虽然也是这么问,但更多的是恶趣味的作弄。现在,就连三岁的小孩都听得出来--这个蛇精病,他生气了。 “凤王……我没跟小红叶,说什么呀。”隔了老一会儿功夫,小白才从惊怕中回过神,怯怯的回了一句,“不信,你问小红叶?” “是么?”听小白说完后,捏着我下巴的人,慢慢的俯下身,凑到了我的耳边上,似笑非笑的问道,“坏东西,小白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和你说?” “没啊!”我被迫仰着脖子,一口咬定。 虽然我和小白之间的谈话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让凤渊知道我们在讨论的内容是他,我的问题应该不大,但小白绝对难逃责罚。而且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劲的缠着小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被当事人发现了,我要不帮忙兜着点,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既然小白他,什么都没有说……”话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凤渊略带轻挑的口吻中满是质疑,“那你又在,哭什么?”围序边圾。 “啊?”被凤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一头雾水。 我茫然的应了一声,随后眨巴了几下还十分酸涩的眼睛。这才猛然意识到,之前因为听了小白的话,而太过感慨,以至于连眼眶红了都没有察觉。 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也不等凤渊再问,我赶紧打着马虎眼扯开话题:“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呀,你误会小白了!” “你也知道,我在外面的这些日子,吃了许多苦头。”我一边搜肠刮肚搜罗着适当的词措,一边半真半假的搪塞,“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听小白说起府里的近况,又看到阿贪安然无恙。” “一时感慨,情绪就难免有些失控。”这么说着,我又眨巴了几下泪眼婆娑的眼睛,最后还不忘了强调一句,“你千万别怪小白,是我自己问他的。” 我说完,眼前的人并没有立即开口。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呃……凤渊。”我被他看的脊梁骨一阵发冷,又底气不足的补充了一句,“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除了府里的事,小白真的没有和我说别的。” 就在我以为凤渊不会轻易相信,起码还要再盘问几句的时候,原本沉声不语的人,突然张开双臂,将我整个拥入了他冰凉的胸膛里。 还没等我从错愕中回过神,紧跟着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叹息般的低语。仿佛是在对我说,但又好像是在对他自己说,飘忽的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以后,不会了。” 依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我却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同时也有些后悔,刚才为了隐瞒凤渊而说的那些话--因为刚才那些话,让他对我被闫重烈抓走,在闫重烈府里所受的那些苦,而感到自责。 “凤渊,我……啊!”正当我心怀愧疚,试图伸出手去回抱他,安慰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胸膛上,耳边是一阵“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不过,即便如此。”被突如其来的抱起来,脑袋还有些发懵,耳边却再度传来了某人的说话声,“这些,你不是你对我说谎的理由。”分明前一秒,还满是情深意重,然而这一秒,早就有变回了我所无比熟悉的狭促。 “至于小白你,看来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太空闲了。”对我说完后,抱着我的人便转身朝小花园外面走去。 一边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边头也不回的对小白吩咐了一句:“若下次再被我听见,你背着我在嚼舌根,你便自觉到厉官处,把那惹人嫌的根舌头给拔了。” “是,凤王!”小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明显的颤音,像是赌咒一般的保证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所以说,这个蛇精病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小白在讨论他?之所以迟迟不肯拆穿,只不过是猫捉老鼠一般,想看我们两个的笑话? 不对,看笑话是其次,也许他真正享受的,是当小白告诉我他对我的喜欢,并不是因为愧疚和感激的那一刻。毕竟这些话,要现在的这个凤渊来说,实在是太强人所难。 如今正好通过小白的口让我知道,何乐而不为?这也就是他,明知道小白嚼舌根子,却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了一句的原因。这个蛇精病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无耻到家了! “凤王,那位老先生已经走了吗?”回过神的小白很快带着阿贪追了上来,走到凤渊的身边,语气颇为小心翼翼的问,“小红叶的脸,还有办法恢复吗?” “还没走。”凤渊言简意赅的说道,“先把手上的伤治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虽然凤渊没有直接回答小白的第二个问题,但是我不傻,差不多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我的脸,恐怕是没有办法恢复了,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否则要有办法的话,凤渊又何必说的如此委婉,为了让我放心,他早就说了。 凤渊一路抱着我回到了大堂。一进门,就看到那位老先生站在他身前的一张四方桌旁,正神情专注的忙碌着。而在桌子上,则被放置着数味草药,和几个制工精美的小罐子。它们的旁边,还有堆放着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古怪的配方,大概也是只存在于冥界的东西吧。 “凤王大人,您来的正好!”看到我们进去,老者抬起头拂了一下自己的白胡子,脸上的神情比之前我离开的时候,要舒展了许多,“药我已经配完了,现在就可以给这位小红叶姑娘敷上。” 老者指着手中的膏药,解释道:“这药只需连敷三天,期间不做重货。” “并且适当活动筋骨,老朽担保,五日后必定能完全康复!” 二百十七、依靠 “嗯,多谢老先生。”凤渊礼貌的颔首点了一下头,双臂依然稳稳的抱着我,丝毫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一边说,狭长的眼角一边看似不经意的,往老者手里拿着的膏药上瞟了一眼。随后吩咐:“稍后,还须劳烦先生,将详尽的药方列一张交给我。” “是,老朽明白。”老先生这么说着,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见凤渊抱着我,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帮忙。自己手里又拿着膏药,实在不方便。 正一脸为难,无从下手之际,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嘴角。也不说话,眉角一挑,冲一旁站着的小白使了个眼色。 “老先生,我来帮你吧。”小白会意,这么说着,已经上前将我左侧的袖子挽了起来。“咝--” 下一秒,就听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凤王!” 几乎是同时,抱着我的人,手臂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 其实也不怪他们会这么惊讶,之前孟婆婆帮我洗澡的时候,我自己看到也吓了一大跳--整个手肘处皮开肉绽,根本找不出一块好地儿来。又因为当初那把锤子上带有倒钩,所以在敲碎关节的同时,还把一部分的筋骨一并给钩了出来,就这么大刺刺的果露在皮肤外面。 加上之前闫重烈也请大夫给我看过,在上面抹了一层黑褐色的药膏。红的白的黑的,混在一起显得异常狰狞。乍眼一看。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想不吓到都难。 总而言之,换做是在原来的世界,这两只胳膊被折腾成这样,我是完全不指望还有恢复的可能了。所以现在,听老者说五天以后就能痊愈。我心里不仅不觉得难过,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小白,别大惊小怪的。”这么想着。怕他们担心,我还调过头来宽慰,“其实已经没那么痛了,只是伤口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啧!”然而这种庆幸并没有延续多久,就被老者接下来的一番话,给毫不留情的浇熄了。 只见他蹙着眉头,盯着我的手肘看了半晌,最后才一脸凝重的说道:“凤王大人,小红叶姑娘的伤,由于之前处理得当,并没有进一步恶化。”是的,听到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接下来,就不大对劲了,“这原先的膏药中,有一味方子正好和我配的药相克。若不及时清理干净,一旦两味药物混杂,恐有溃烂之忧。” 没错,老者的意思就是,要用他现在调配的药方,就必须先将我伤口上原来的膏药都清理掉,否则这胳膊就要烂掉了! 别说清理就清理!要真有那么轻松,这老者的眉头也不至于拧巴的能挤出水来。打个比方,哪怕没有受伤,随便拿个透明胶贴在手背上,猛的撕下来都能把人给疼的龇牙咧嘴。 更何况,现在是要将直接糊在伤口上,已经硬的结痂的膏药给全部撕下来。别的不说,光是嵌在角角落落里的那些碎末渣子,就绝对够我喝一壶的了。 “呃,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者话落,我下意识的往自己胳膊肘上瞅了一眼。看着上面硬邦邦,牢牢黏在伤口上的膏药,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红叶姑娘,这是迄今唯一的法子。”老者沉思了一下,为难的开口,“假如现在因为一时不忍,而马虎应付,不消几日,怕是只能刮骨剜肉了。”这后半句话,明显是说给凤渊听的。围乐长划。 刮骨剜肉!光是脑补一下那场景,我就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就按老先生说的办。”正当我被“刮骨剜肉”四个字,吓得浑身激灵的时候,抱着我的人已经回头对小白吩咐了一句,“小白,你去厨房,打一盆热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语调,容不得人有半分抗拒。 “是!”小白赶紧应声,也不敢迟疑,转身快步出了房门。离开前,还担忧的朝我望了一眼。 “凤渊,能不能再等等,兴许还有其他办法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办法。但一想到伤口被揭开,那种血淋淋,撕心裂肺的痛,我就觉得害怕的不得了,本能的想要逃避。 “其他办法?”察觉到我的恐惧,凤渊低低的垂了一下眼帘,居高临下看着我。冷冽的口吻,听不出是喜是怒:“等着胳膊烂了,然后再来刮骨剜肉么?”这么说着,抱住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可是……” “更何况,当初在选择跟我哥哥走的时候,”不等我把话说完,凤渊又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你怎么不觉得害怕?” “……”是啊,我被闫重烈带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活生生拔掉指甲,敲碎肘关节的时候,怎么没有感到害怕?其实,应该是害怕的吧,而且是害怕的要命的那种。 但为什么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我都咬牙坚持了下来,现在明明只是清理一下伤口,却左推右闪,反而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我咬了一下嘴唇,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向凤渊--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这个蛇精病,让我觉得有了依靠。可以懒怠,不用再伪装坚强,即便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一切缺点,也不必担心会受到伤害。 “坏东西,既然你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也不顾及老者是否还在房里,凤渊这么说着,就俯身凑了过来,两个人的鼻尖近的都快挨到一起了,“那么这一次,叫你长些记性,也好。” “凤,凤渊……”冰凉的气息,悉数喷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禁面上一烫,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脑袋。 “凤王,热水来了!”正在这时,门外适时响起了小白清脆悦耳的声音,及时拯救了尴尬到快要石化的老者,和脸烫的几乎可以煮鸡蛋的我。 “嗯。”见小白进来,原本还一脸狭促的人,随即恢复了正经脸。跟没事人似的,直起身,口吻严肃的对老者说道:“老先生,麻烦你了。” “凤王大人客气!”老者暗暗松了口气,一边让小白将热水端到桌上,一边用商量的语气对凤渊说,“凤王大人,能否让小红叶姑娘坐到椅子上,这样方便我清理伤口。” 医生都这么说了,这个蛇精病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老者话一说完,凤渊就乖乖照做,将我抱到了椅子上坐下。也不等老者再说什么,就扣住我的手腕,动作看似不经意,实则异常小心的,已经将我左边的胳膊给抬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我看着脸盆里冒着热气的水,和耷拉在脸盆边缘的白毛巾,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样东西,在我眼里却恐怖的跟地牢里的那些工具没有任何区别。 “小红叶姑娘,请稍微忍耐一下。”说到这里,老者已经按住了我的胳膊,动作娴熟的用白毛巾,将我的伤口仔细敷了一遍。 说实话,这倒一点也不疼。不仅不疼,反而暖烘烘的,十分舒坦。但舒坦了没两分钟,老者稍稍查看了一下伤口的情况,就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布包里,取出了一把银白色的镊子。 整个过程,站在我身旁的凤渊一句话都没有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老者忙活,薄唇抿的像一条线。 我看着老者拿着镊子朝我走过来,不禁脚底发冷,瞪着眼睛往后缩了一下:“等等,您该不会是想……” 二百十八、撒娇的伎俩 “没错,虽然是疼了点,但长痛不如短痛。”见我一脸惊恐,老者为难的看了凤渊一眼。还不等他再说什么,随即感觉脖颈上一冰,一只手掌就牢牢的将我在不断往后缩的身体给按住了。 “只要把握好力道。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结痂的部分揭下来。”对于凤渊的及时出手,老者充满了感激,同时还耐心的叮嘱我,“所以小红叶姑娘,还请你配合。千万不要乱动。” “我……我尽量吧。”我舔了下嘴唇,明显底气不足。 “凤王大人,”老者显然也不相信我,听我说完,稍作沉思,就抬头拜托凤渊,“请您务必抓住小红叶姑娘的手,莫要让她乱动。” “嗯,老先生放心。”也不废话。某人沉声应了一句。 不知怎么的,老者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句更让我觉得害怕。我听着心里发憷,缩着脖子本能的还想往后躲,无奈看出我意图的人,不仅不撒手,反而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如此甚好!”见凤渊这么力挺,老者也不似之前那么局促了。一边说着,一边回身又从布包里取出了一把一指来宽的刀片,和三枚银针。 “……”这特么不是在逗我吧?围乐贞血。 我看着明晃晃的刀片,镊子,和银针。脊梁骨一阵发麻,结结巴巴的问:“老先生,您确定是帮我清理伤口,而不是现在就要刮骨剜肉?” “莫怕莫怕,银针只是用来封住几处穴道,这样可以稍稍减轻痛楚。”老者说着。就将敷在我伤口上的白毛巾取了下来,“至于刀片,也是为了更好的分离伤口而已。” “呵呵。那就有劳了。”听了老者的话,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封住穴道,分离伤口,稍稍减轻痛楚?尼玛,还莫怕?莫怕才有鬼! “咝--”就在我心惊胆战,暗自腹诽之际,突然感觉肩膀一麻,一根银针已经趁我不备,捻进了伤口右侧的穴位上。 就像被蚂蚁叮咬了一下似的,说不上很疼。但一想到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怕的额头直冒冷汗。 “别紧张,一会就好。” “等等!我想喝口水!”眼见着三根银针都扎完了,老者这么说着就要去拿刀片,我心里一慌,冲口喊道,“我口渴,让我先喝口水!” 明知是垂死挣扎,但哪怕是拖延一分钟也好。 “清理完伤口,再喝也不迟。”然而就连这么小小的一个请求,都被某人无情的拒绝了,“老先生,请继续。”话落,凤渊便面不改色的伸出空着的右手,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腕,以防等一下我会挣脱。 “是,凤王大人。”得到凤渊示意的老者,岂敢怠慢。将刀片在烛火上一烤,就神情异常专注的凑近我的伤口处,将刀片贴了上来。 “啊!”几乎是同时,在刀片硬生生划开伤口的一瞬间,我抑制不住的从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惨叫。别问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估计凌迟也差不多就这程度了。 随着老者的刀片不断的将伤口分离,我整个人也因为极度的痛苦在瑟瑟发抖。很想逃,很想跑,偏偏身体被凤渊按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眼角迸出的泪水,让视线视线所及,模糊一片。偌大的一个客厅,顿时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犹如铁锈一般的腥甜里。 “小红叶,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小白在一旁看的心有不忍,却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想想五天以后,你的手又能跟以前一样了,你现在可千万得撑住啊!” 说的倒轻巧!尽管心里清楚,小白也是为我好。但现在这个时候,我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听这些。一边疼的“咝咝”抽冷气,一边下意识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老先生……”实在疼的不行,我咬着牙,艰难的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您确定,这银针……有效果?”假如有效果的话,那要是没有这三枚银针,我现在是不是直接给疼晕在地上了。 “这个……因人而异。”见我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老者的额头也跟着沁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老朽只是尽力而为,小红叶姑娘莫怪。” 所以,我刚刚是白挨了三针吗? “啊--”结果刚这样想着,刀片不知道是碰到了经络,还是断骨。总之刹那间像被锯子锯开了一般的痛楚,跟导电一样蔓延到乐我身体里的各个角落,简直叫人毛发倒竖。 然而嘶声力竭的嚎叫刚喊到一半,就隐约听到耳边蓦地响起了一声,某人既克制又无奈的叹息:“坏东西,这便是你撒娇的伎俩?” 什么?下一秒,也不等已经痛的浑浑噩噩的我,去弄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只感觉眼前突然一暗,嘴巴冷不丁就被一张既熟悉又陌生,冰凉而柔软的唇给牢牢噙住了。 “唔!”原本歇斯底里的声音,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顿时给悉数堵了回去。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双被无限放大,如星光一般璀然的双眸。脑子好像变成了一锅煮不开的浆糊,“突突”冒着白泡,越来越混沌。就连手臂上撕扯神经的痛,在这一刻,也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了。 “老先生,您别干看着,当心手上的刀。”耳边传来小白不太真切的说话声。 “噢噢!”紧跟着又听到老者如大梦初醒般回应了一句。 “咝--”根本来不及反应,随后手臂上再次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即便嘴巴被上方的蛇精病堵得严严实实,我还是克制不住的,从牙齿缝里溢出了一声痛呼。 “连这样,都还能分心么?”正痛的眉头打结,冷汗森森的往上冒,气息交换间,就听到某人低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句,“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办法,什么办法?根本不给我任何思考的余地,话落,这个蛇精病就趁人之危,将自己冰凉好似灵蛇的舌头,一下子探入了我因为疼痛,而显得过分灼热的口腔里。 像是恶作剧一般的,明知道我现在无力反抗,还特意放缓了自己舌尖上的动作。一会慢悠悠的扫过我的上齿贝,一会儿又细细的划过我的口腔内壁。甚至到最后,索性整个缠住了我的舌尖,迫使我和他展开了一场,既煎熬又难忘的追逐。 “凤……嗯!”一边是撕心裂肺的痛,一边是甘甜久违的吻,两者交织在一起,仿佛让我置身于冰火两重天,意识越发变得模糊起来。我仰着脖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只是出于本能的,艰难而情不自禁的回应着。又像中了蛊似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上方,此刻同样睁着眼睛在看我的人。 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里,狭促之意浓的都快要淌下来了,当中却偏偏夹杂着一丝竭力隐藏的不忍和疼惜。种种矛盾的情绪,糅杂在墨一样黑的瞳孔里,非但不觉得违和,一时间反而叫我看的挪不开眼睛。 “好了!”也不知这样究竟过了有多久,耳边终于再度传来了老者如释重负的说话声。 老者话音刚落,与此同时,紧跟着又响起了一声戏谑的轻笑。沉浸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吻中没有回过神的我,就目光茫然的看着之前还吻得分外专注的人,双眸狡黠的眯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直起身,将唇从我的嘴巴上撤走了。 撤走前,还不忘了戏弄,特意用舌尖,无比猥琐的把我嘴角的一丝……呃,口水,给卷走了。 二百十九、喝口水 我眨巴了几下视线朦胧的眼睛,看着上方兀自勾着唇角,笑得一脸邪魅的人,思绪还飘飘荡荡,有些云深不知处。直到手肘上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清理干净的伤口。再度被重新包扎好,我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猛的醒过神来。 “咳咳!”只要一想到就在几秒钟以前,自己竟然当着小白和老者的面,和这个蛇精病忘情的深吻,我就忍不住脸颊一阵发烫。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挽回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我既羞又恼的瞪着眼睛,忿忿的质问近在咫尺的人:“你干什么亲我,我有同意你可以亲我吗?” “而且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分明是趁人之危!” “哦?”听我这样说,某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一边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睨着我,一边故作不解的应了一声,将语调拖得长长的。 不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厚颜无耻的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除了刚才以外,其他时候可以亲?”这货明显是在避重就轻。 “……”可怜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更何况,”见我气结,这个蛇精病还不依不饶的补充了一句,“你说我亲了你,谁能证明?” “混……”已经到了嘴边的粗口,在对方似笑非笑,莫名显得有几分森然的目光里,悉数给吞回了肚子。 我看着小白和老者,理直气壮的伸直脖子反击:“你说谁能证明?这个屋子里,难道除了我和你,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是么?”我话音刚落。那张犹如朱砂浸染过的薄唇,才稍稍收敛了一点,便悠的一下,再次往一侧勾了起来。这么说着,狭长的眼角一挑,就看似不经意的扫了小白和老者一眼。 “呃……热水已经有点凉了。我去换一盆新的。” “诶!”不等我说什么,小白已经端着脸盆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那个……”老者看看逃走的小白,又看看我。一脸“世道艰难,混饭不易”的表情,佯装镇定的开脱,“老朽上了年纪,这老眼昏花的,还当真是没看清楚。” “你们!”既然老眼昏花,那刚才拿着刀片给我清理伤口,完全是靠蒙的吗?连这种借口都找出来了,我真是服了! 所以说,不管是在上面的世界,还是在下面的世界,最终的话语权,始终都掌握在有权有势的那一方吗? “坏东西,现在,还有谁能证明?”像是很满意小白他们的表现一般,那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得意的微眯了一下,“阿贪么?” “嗷呜--”听到凤渊叫它的名字,自始至终都没有吱声的阿贪,仰着脖子长啸了一声,仿佛在说,“我看见了,我能证明!但前提是,得有人信我说的话才行。”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就是亲我了!”我气急败坏的低吼了一声。 其实最开始,我只是觉得有点难为情,才会这么对凤渊说。但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显然已经不是难为情的问题了,而是捍卫尊严的问题了--明明就是亲了,凭什么说没亲?吃了豆腐还想赖账,还有没有公德心?不,还有没有责任心! “啧!”漫不经心的啧了一下舌,和我的面红耳赤相比,某人显得实在太过淡定,“我还真的,没有亲你。” 这么说着,已经再度俯下身,凑到了我的跟前。略微眯起来的双眸里,满是狡黠之色。让此刻近在咫尺的人,看上去犹如一只奸猾狡诈猫。而我,就是他爪子底下,那只无论怎么闹腾,也注定翻不了身的耗子。 “我不仅没有亲你,反而还帮了你的忙。”不等我开口反驳,对方薄唇一张,就混淆黑白的吐出了一句话,“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感谢?”呵呵,真是日了狗了! 明明被吃豆腐的人是我,现在却反过头来要我对这个蛇精病说感谢?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简直无耻他妈给无耻开门,无耻到家了!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近在咫尺的人也不恼,了然的勾了一下嘴角。下一秒,也不避讳老者是否还在,便不紧不慢的凑到了我的耳朵根旁,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口吻异常悱恻的低语道:“娘子……” “刚才分明是你自己说……”说到这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口吻一滞,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狭促的轻笑。 冰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在我的耳朵根上,惹得我不禁缩了一下脖子,脸上跟着烫了几分。 “呵!”见我如此,某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吐出了最后四个字:“想喝口水。” 我不就是想喝口水吗?有什么不对? 听凤渊说完后,我茫然的翻了一眼睛。正觉得纳闷,但在对上某人笑得无比猥琐的眼睛的那一刻,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道白光。 “混蛋!”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之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说的喝口水,就是单纯的喝口水,不是你想的那个喝口水!” 尼玛,果然再正常不过的话,到了思想龌龊的人耳朵里,也照样难逃龌龊的命运。好端端的一个“喝口水”,愣是被这个蛇精病曲解的叫人不忍直视,我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哐当--”我这头话刚一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声脸盆落地的巨响。随后便听到小白慌慌张张的说了一句:“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聊,我再去重新打一盆。” “……”再瞅一下旁边老者的脸色,我估计要还有多余的脸盆,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对凤渊说:“老朽也去打一盆热水,你们慢慢聊。” 而此刻正紧挨着我的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几近诡异的氛围,也不理会我的解释。那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再度浮起一抹戏谑的笑,继而像是叹息一般,又在我的耳边补充了一句:“坏东西,你都那样要求了,我要不满足你,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我……”我上辈子一定是挖了他家祖坟,欠他的,所以这辈子才要被他这样折磨。 “更何况,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结果不等我把话说完,又被对方给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 与此同时,之前还透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逐渐冷却了下来。当中还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若不是对这个蛇精病太过熟悉,也未必能听得出来:“身为夫君,要亲自己的娘子,难不成还要经过谁的批准?” “呃……”被凤渊的一口一个“娘子”和“为夫”搅得心乱如麻,我早已经不记得和他争执的初衷是什么了。围乐扑圾。 只想在原形毕露,忍不住要扑上去亲他前,赶紧稳住情绪,免得再叫别人看笑话。于是一边面红耳赤,一边佯装愤懑的对他怨嗔道:“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娘子了?” “急什么,要不了多久,就是了。”对于我的矢口否认,凤渊也不恼,当然也没有乖乖听话照做,从我的身旁离开。 反而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除非……是你自己不想当我的新娘。” 不想当凤渊的新娘吗?怎么可能!我连做梦都心心念念的想着,只等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立刻拉着他去民政局,把红本本给领了!只有这样,将这个蛇精病一辈子牢牢套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二百二十、帮我自己 “我当然想……”我差点就要冲口而出答应了,但立马意识到这蛇精病是在作弄自己,赶紧胡乱扯开话题,“你,你先起开,挡的我难受!” “急什么?”见我一脸窘迫。上方的人非但没有让开,反而又凑近了几分,“不是还有一只手,没有清理完么?” 话落,狭长的眼角一挑,就慢悠悠的勾起了嘴角。那双略微眯起来的双眸里。满是恶趣味的笑意,活脱脱像只狡猾的狐狸。 “什么?”经他这么一提醒,人顿时清醒了不少,我赶紧下意识的朝自己的另一边胳膊看去。几分之一秒后,感觉天灵盖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完全傻眼了--特么居然还有一只胳膊没清理?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还有一只胳膊没清理?! “那个,小红叶姑娘,假如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可以继续了吗?”正当我沉浸在深深的打击中,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再度响起了老者略带讨好的询问声。 “呃……热水,我也打来了!”与此同时,不知在门口站了有多久的小白,也端着个脸盆,笑得一脸无辜的进来凑热闹了。 我已经完全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绝望了!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上赶着往我胸口上补刀,我心头蓦地升起了一股“不如归去”的苍凉感。 “既然连‘喝口水’和‘亲’,都分不清楚,那么……”浑浑噩噩间,耳边再度幽幽的飘来了某人的一句轻笑,“我们不妨。再试一次?” “再,再试一次?” 我瞪着眼睛,望着上方的人那副,“小样,看你往哪儿跑”的笃定模样,不知怎么的。一下子联想到了曾经的凤渊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你这条小鱼儿,注定游不出我的手掌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如今眼前这个猥琐的凤渊。和未来世界里的凤渊在慢慢的重叠,变得越来越相似。甚至有时候混乱的,连我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小红叶了。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本身就是小红叶,但两者的本质是截然不同的。可能我说的有点混乱,不过我想大家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最后,也别问我另一个胳膊的伤口,是怎么清理的? 反正在我看来,“喝口水”和“亲”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差别。是的,一点差别也没有! “凤王大人,小红叶姑娘的伤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五日即可。”给我包扎完后,老者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的说道,“切记,伤口千万不能沾水!” “嗯,有劳了。”即便竭力掩饰,可某人白皙的面庞上,还是泛着一丝可疑的红晕。 至于我,呵呵!大家有见过脑袋造型,烧的两耳朵会“呜呜”冒热气,一脸呆萌表情的新式蒸汽机么?没有?那恭喜,现在你们见到了! 凤渊一边对老者说着,一边伸手拿起了小白准备的另一块毛巾。就动作无比自然的,在我脸上擦了一把。旁若无人似的,把我脸上直往下淌的冷汗,全都擦了个干净。 “……” “……”期间,小白和老者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杵在一旁干看着。一脸不尴不尬的表情,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我脸烫的都要变成一块烧红的烙铁了,这货才略带轻挑的抿了一下薄唇,满意的将毛巾耷回到了脸盆里。末了,又回头对小白吩咐了一句:“去库房取银子的时候,顺便拿两支还魂草,送于老先生做谢礼。” “谢凤王大人,谢凤王大人!”也不知道这还魂草是有多稀奇,一听凤渊说要给他两支,老者高兴的就差没飞起来了。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分明在说--值了,今天遭的罪,全都值了! “老先生客气了,日后还须您多多关照。”话虽然是对着老者说的,但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却始终都在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围央杂巴。 “对了,凤王大人。”临出门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老者顿下脚步,回头询问凤渊,“关于小红叶姑娘脸上的伤,您……” “就按之前说的办。”不等老者说完凤渊就淡淡的回了一句,语调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波澜,礼貌而疏离。 “那您真的要……”这回不等凤渊开口,老者见他脸色有变,赶紧识趣的打住话题,“老朽明白!此次回去,定会尽快找齐药方,七日后再来府上为小红叶姑娘诊治。” “如此,甚好!”听老者说完,凤渊这才眼角一挑,脸上重新浮现出了一抹慵懒的笑意。 “那老朽告辞了。”老者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又对凤渊作了个揖,说完便跟着小白走出了大堂。 “凤渊,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脸还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我怔怔的仰着脖子,看着上方的人,一时间还不敢相信。 虽然刚才他和老者的对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还是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凤渊要老者去找药方,一旦药方全部找齐,七天以后,我的脸就有希望痊愈! “当然。”可能是觉得我此刻既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表情很好笑,凤渊低低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心情相当不错的说道:“只要我想,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哈哈,真是太好了!”要不是两只胳膊都不能动弹,我恨不得立马就给眼前的人一个大大的熊抱。 也顾不得之前被他亲的晕八素的尴尬,我脑袋一热,就撅着嘴巴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完了还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乐呵呵的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你,凤渊!” 别说我肤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将心比心,这块狰狞的疤无论在谁脸上,都会心里硌得慌。哪怕脸上没有疤,即便是长相平平的女孩子,也都渴望自己能够再变得漂亮一点。那么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又有什么错? “呵,谢什么?”结果面对我如此“出格”的感谢方式,某人却完全不为所动。 只是漫不经心的眯了下眼睛,随后神情调侃的凑到我的跟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帮你自己?”我一愣,下意识的跟着念了一句,完全不明白凤渊话里的意思。 “毕竟……”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样一般,看出我的疑惑,身旁的人佯装好心的解释了一句,“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对着这张脸,吃得下饭的。” “凤渊?”之前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在胸口焐热,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感觉被人猛的浇了一桶冷水,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完全没料到,凤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我果然是被嫌弃了么?尽管清楚的知道,他话里玩笑的成分居多。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胸腔闷的很,好像心口上有把刀在割一样,疼得厉害。 “比如,我的父亲。”然而就在我鼻尖泛酸,眼泪要掉不掉的时候,近在咫尺的人蓦地嘴角一松,就伸手将我揽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 也不等我从错愕中回过神,最后才大喘气的补充了一句:“坏东西,十日之后,便是我父亲的生辰了。”这么说着,那双墨一样深的瞳孔里,满是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玩味。 “到时候,记得打扮的漂亮些,可千万不要驳了我的面子。”话落,也不管我是不是听清楚了,便兀自双臂一收,再度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二百二十一、丑媳妇终须见公公 “冥王大人的生辰?”明白过来自己又被这个蛇精病作弄了,我还没来得及找他秋后算账,注意力随即被凤渊后面的话给吸引了。 我一边被他抱着往外走,一边仰着脖子不确定的问:“我,也要去?” “怎么,不乐意?”听我这样问。原本还勾着嘴角的人眸光顿时冷冽了几分,眼帘一垂,低低的朝我扫过来。 “不是不是!”我莫名觉得脊梁骨发凉,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赶紧否认,“我只是觉得。冥王大人生辰,我一个小丫头去好像不大合适。” 就算没有见过猪跑,好歹我也吃过猪肉。那种上流社会,皇亲国戚的宴会场景,电视剧里演的还少吗? 即便稍有不同,但作为冥界主宰的冥王,他的生辰,排场能差到哪里去?而凤渊又是冥王最器重的小儿子,带得力助手小白去也就算了。带我这么一个生火丫头去,算几个意思?不存心让冥后和闫重烈他们那帮人,看凤渊的笑话么? “呵,有什么不合适?”我话落,凤渊这才嘴角一松,略微眯起来的双眸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狭促,“毕竟,丑媳妇,终归还是要见公公的。” “见公公!”我去,这货难不成是想带我正式见家长?虽然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们也是两情相悦,可这节奏。也忒快了点吧? 我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心里有些忐忑,生怕他又是在作弄我:“那个,凤渊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的样子,是像在开玩笑么?”脸上的笑意敛去。眸光深沉,严肃的不能再严肃,还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摇摇头。表示不像,但依然有些难以置信。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快的不真实。 “小时候,我母亲曾经对我说过: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先下手为强。”洞悉我的想法,抱着我的人复又笑了。将视线从我的脸上收回,慢悠悠的落到了不远处,那朵正兀自开得皎洁的雪莲花上。 略带戏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她还说:若这个女孩子不答应,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死缠烂打。” “但前提是,必须确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凤渊……”听到这番话的一瞬间,我感觉心窝上好像中了一抢似的,整个人都是懵的--还记得当初作为叶小鱼的我,刚认识凤渊没多久,死缠烂打的他,赖在我家里不肯走的时候,也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当时,我还以为这些话是他自己胡编乱邹,用来诓我的。却不曾想到,原来还真的是凤渊母亲说的。虽然已经无从考究,作为一个母亲,为什么要对自己还那么小的孩子说这样的话。但如今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不可否认,我真的爱死了这个“先下手为强”,“死缠烂打”,又霸道专制的蛇精病了!围央巨号。 “而现在,这个人好不容易叫我遇上了,我又怎么可能……”就在我既感动,又感慨,心头悸动不已之际,头顶上方再度传来了凤渊的声音。 这么说着,还故意顿了一下。随即眸光闪烁的凑在我的耳边,低咬了一句:“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叫你逃脱呢?” “呃……”不知怎么的,心头的悸动因为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浇熄了。明明是这么温馨的表白时刻,为什么我却偏偏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更何况,似乎有人,已经开始对你虎视眈眈了。” 完全不理会我的愕然,在做完一番“深情”的主权告白之后,凤渊最后又别有深意的补充了一句,“作为你未来的夫君,我又怎敢,掉以轻心?” “有人”和“虎视眈眈”几个字,语调被刻意拉长了几分。这么说着的时候,那隐藏在浓密的睫毛下,如墨色一般深沉的眸光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丝萧戾之色,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垂着头没有接话。尽管凤渊没有指名道姓,但隐隐约约的,我好像有点知道,他说的“有人”具体指的是谁。 “不必太过担心,若是会觉得无趣的话,到时候你可以带个熟识的朋友,一同前往。”见我不说话,凤渊也不在意。一边继续抱着我往前走,一边好像怕我会因为关于冥王生辰的事,感到心里不踏实,看似漫不经心的宽慰着:“假如还是不放心的话,我让小白带着阿贪,一起过去陪你。” “入宴时,也无须在意旁人,只当那些都是木头摆设便行了。” “嗯,我知道了。”耳边听着凤渊难得耐心的宽慰,我嘴上顺从的答应,心里却不禁在想:我的胳膊是五天以后好,接着七天以后脸也能恢复,紧跟着十天以后就是冥王的生辰了。别说,这时间还真是紧凑的很。 倒不是觉得这三者之间会有什么阴谋,而是突然意识到,为了让我能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冥王的面前,博得他的欢心,那位老者在背地里肯定承受了凤渊施加的巨大压力。否则的话,他又何必在凤渊面前,几次三番的强调我能康复的时间?感情是,要不在规定日期里完成任务,某个蛇精病就要给他颜色开染坊了。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没有痊愈的希望,我一辈子都会这个样子,凤渊也绝对不会嫌弃我。之所以如此在意冥王对我的看法,无非是想让我能够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另一半吧。 就这样,因为断了胳膊,而迫不得已当残障人士的日子,在凤渊他们的陪伴下过的飞快。眨眼间,距离老者离开,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也就是说,只要再过两天,我的胳膊就能完全康复了。 这里不得不说他的膏药神奇,哪怕还没有到规定的日期,但我的手臂已然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提重物,不过像抬手,抓握等一些简单的动作,根本不在话下。 在这期间,府上担水,买菜,煮饭一系列原本属于我的活计,如今全都落到了小白的肩上。呃……还有阿贪,它负责叼菜篮子。 就此事,小白也不是没有请求过凤渊:“凤王,我们可以不吃饭,为什么还要天天买菜做饭?” “比较有家的味道。”某人眼皮也不抬的说道。 干净利落的一句话,堵得小白无言以对。只能背地里苦哈哈的冲我吐舌头,还佯装悲惨的用口型跟我无声的诉苦:“小红叶,为什么凤王他越来越有人情味,我却觉得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呢?” “呵呵!”有人情味,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面对小白的抱怨,我只能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至于我,自从被凤渊从闫重烈那里救回来以后,就俨然成了这个府上大家心知肚明的女主人。虽然整个府里上上下下,也就我们仨人外加一个阿贪。但我如今的待遇,绝对不是当初刚进府时,可以比拟的。 这样说吧,从前凤渊连看都不大乐意让我多看一眼的雪莲,现在却会在浇花的时候,舀好水,主动提出让我来浇。美其名曰,假如他老妈能感应到的话,见儿媳妇这么勤快,一定会很欣慰。说的神叨叨的。 而我见他心情好,也趁机提出来,说想要回忘川河一趟:“我家里那边都还不知道我的下落,我怕他们会担心。” 这么说,其实主要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的失踪,怕青雪会胡思乱想,想回去跟她交代一下自己的近况。同时也不愿意刻意隐瞒,想把我和凤渊的事,光明正大的告诉她。尽管很残忍,但也总比藏着掖着强。 二百二十二、啊! “嗯,明日我陪你去。”我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并没有存多大的希望。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蛇精病听我说完之后,居然爽快的一口答应了。 见我一脸意外的表情,凤渊又习惯性的眯了一下眼睛。嘴角勾起来。笑得分外狭促:“既然丑媳妇都要见公公了,那我这个俊俏夫君,难道就不应该去拜会一下,你的家人么?” “……”见过臭屁的,没见过这么臭屁的。虽然说得都是实话,但从自己嘴里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来。除了这个蛇精病以外,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唔!”就在我瘪着嘴巴,暗自腹诽之际,突然唇上一冰,某人已经趁我不备,欺身上来将我的嘴巴给牢牢噙住了。 咳咳!别提了,自从上次的“喝口水”事件过后,这个蛇精病完全是食髓知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除了偶尔的偷袭以外。为了随时能逮住机会亲我,理由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比如吃饭的时候,他就会佯装好心的说:“啧,娘子,你的嘴边有粒米饭。” 不用说,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小白一准会识趣的端着碗,带着阿贪乖乖的蹲到院子里去吃。而每每眼角瞥到他和阿贪走出房门时,那落寞的身影,我的脑海里就忍不住会想到一个词--花式虐狗。 再比如说话的时候,只要我稍微反应慢一点,或者说了什么他不乐意听的话。他就会以:“坏东西,既然你这么不想和为夫聊天,不如我们做些其他,你感兴趣的事?” 感兴趣你妹!我看感兴趣的人是你吧?然而可悲的是,被他这样几次三番的作弄过之后,我特么居然形成了条件反射!你没看错。是条件反射!哦,该死的,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个词! 这样的后果是。直接导致我每次在说话时不小心走神,等再度回过神来,对上凤渊笑得分外猥琐的眼睛后。也不必等他开口说什么,自己已经行动快于意识,“厚颜无耻”的主动给亲上去了。 所以说,我和凤渊果然是王八配绿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一对么?呸,什么破比喻! 听了这些,也许你们忍不住会问:小两口整日里像新婚燕尔般腻在一起,又是亲又是抱的,难道就没有擦那什么,走那什么的时候么? 既然你们问了,那么我在这里,就非常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没有!呵呵……才怪! 就在昨天下午,我用着自制的木头哑铃锻炼手臂力量,帮助伤口尽快痊愈的时候,被冥王差人叫走的蛇精病正好外出回来。 看到站在院子里,“呼哧呼哧”举着跟摆设没什么两样的木头哑铃,额头冒着热气,头发黏在脸颊上,一脸汗津津的我。这货先是表情一滞,随后眸光一闪,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便无比狡黠的往一侧勾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等我隐隐感觉到危险在逼近,已经为时已晚。 “坏东西……” 走近跟前的人,听到我这样问,故意在我的耳边呵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在我因为刚刚运动过,而显得有几分灼热的皮肤上,让我抑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围央记号。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紧跟着耳边就响起了一个,低迷中透着轻挑,轻挑中又夹杂着几许悱恻的调笑声:“现在的你,看起来,可真美味啊……” “你……唔!”根本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我只感觉眼前一暗,某人故技重施,就已经将我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脚下一轻,人也跟着被打横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的缘故,还是这突如其来的吻实在太过缠绵,总是这一冷一热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化学反应不亚于火星撞地球,简直差点就要融化了。 不要说向来都占有欲极强的凤渊,就连总是嘴犟的我,当时也有些那啥焚身,被吻的几乎快要把持不住了。 一路上被凤渊抱着走进房间,只觉得脑袋里仿佛被灌进了一壶开水似的,在“突突”冒着水泡,理智全部煮熟被自己给吃掉了。 直到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了。身上原本有些汗津津的衣裙,也被某人褪到胸口处,露出了略显得有些红润的肌肤。 “凤渊……”我视线朦胧的望着上方的人,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混沌的意识让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想要和眼前的这个男人靠的更近,拥抱的更紧。 而俯身欺在我身上的凤渊,也同样在目光迷离的看着我。那双因为动情而显得分外闪烁的双眸,从来没有这么亮的蛰眼过。即便是夜空里最闪耀的那一颗星辰,也不及凤渊的千分之一夺目。 “坏东西,你这是在邀请我么?”见我这样,之前还在竭力忍耐的男人,突然眯了眯眸色越来越深沉的眼睛,从薄唇里吐出了一声叹息般的低问。 下一秒,也不等我回答,人便只顾欺身压了上来。 “啊--”然而,凤渊冰凉的唇还没来得及贴上我的脖颈,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呼,瞬间就不识相的打破了这房中,原本旖旎的春色。 “疼!”我咬着嘴唇,面色惨白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因为当时手臂上的伤,不过才敷药两天。被和我一样有些失去理智的凤渊骤然压到,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后背顿时就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时候别问我兴致怎么样,还有没有后续发展?人没晕过去就已经很不错,还后续发展?发展你妹啊! 于是乎,在这个世界里,小红叶和凤渊的第一次,就被我这么意兴阑珊的给破坏殆尽了。当然,也不能全怪我。即便不是我,想必当初他们两个,也是这么戛然而止的,哈哈哈! “……”我这种幸灾乐祸的心里,究竟是闹那样! “啧!果然,现在连亲亲都已经不能满足你了么?”正神游太虚而不自知时,耳边低低的传来了一声某人略带警告意味的轻笑,“还是说,比起亲亲,其实你更想做一些其他更有兴致的事?” “啊?”凤渊的话一下子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中,我心里暗呼糟糕,猛的回过神,就对上了一双浸润在狡黠里的双眸。 刚想试图为自己的走神开脱,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这个蛇精病给打横抱起来了。此刻正一步一步,无比悠闲的走在去我房间的路上。 “混蛋,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一想到昨天惨痛的经历,我就心有余悸。 “送你回房而已……”见我一脸警惕,凤渊轻笑了一声。 继而狭长的眼角一挑,俯在我的耳朵根旁低问了一句:“不然,娘子以为,我想干什么?” “呃……”见鬼,居然被反将了一军。我斜眼瞪着他,不甘示弱的回击:“既然是回房,那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你不是受伤了么?”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我是受伤了不假,可我伤的是手,不是脚!”尼玛,还能不能再厚颜无耻一点? “无妨,我愿意。”这么说着,还故作宠溺似的,冲我眯了眯眼睛。但那被浓密的睫毛掩盖的眸色中,分明闪过一丝极快狭促。 “呵呵!”可是我不,愿,意!我在心里无声的咆哮了一句。 然并卵,谁管我愿不愿意呢? 二百二十三、记得 其实即便我不反抗,或者我愿意,实际上在我身体完全康复前,像昨天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别问我为什么,因为当时某个蛇精病。并不比脸色疼的煞白的我好受。尽管竭力隐藏,但那双眼睛,始终无法骗人。 所以,凭我对他的了解,在短时间里,他绝对不会再有越轨之举。 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争争吵吵中,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嗬!”刚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就冷不丁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如星辰一般璀然的眼眸。毫无防备之下,我立马惊的倒抽了口凉气。 “混蛋!”等看清楚是谁之后,随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抱怨道:“来了也不吱一声。这大清早的,想吓唬谁?”也不知道这蛇精病,闷声不响的在自己床边站了有多久。我这么说着,已经起身披上了外衣。 “坏东西,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想回一趟忘川去看看?”被我埋汰,凤渊也不恼,自来熟的转身坐到了我的床边,漫不经心的解释,“本想勤快些,早去早回。” “但见你睡得这么香,我又不忍心把你叫醒,便不知不觉多看了一会儿。” 是么?看着他即便微眯起来。却依旧挡不住狭促的眼睛,和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就算用脚趾头想,我也知道,这货绝对没有说实话。起码,有一半是在撒谎--他怎么可能只是看看这么简单! 拜某人所赐,被这么一吓之后。睡意全无,人倒是显得格外精神。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心情有些复杂。即便过去这么多天,这猩红的伤口,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依旧狰狞的吓人。说实话,哪怕不在意路人的眼光,要我现在顶着这副模样出门,首先我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 “诶?”就在我盯着镜子里的影像,暗自伤神之际,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顶帷帽就不偏不倚被扣到了我的脑袋上。上面飘逸的绛红色烟纱,不长不短刚刚垂到肩上,既巧妙的遮住了我脸上的伤口,又不会显得太过累赘。一看就知道,这顶帷帽花了某人不少心思。 “怎么,傻了?”见我扶着帽子,一脸呆愕的看着他,凤渊薄唇一勾,凑在我的耳边轻笑了一声。 但很快,脸上的神情又变得轻挑起来:“坏东西,再这么看着我……” “你就不怕,我会让你,出不了门么?” “咳咳!”原本还因为他的细心而感动不已的我,在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不尴不尬的干咳了几声,转而一本正经的催促道:“快走吧,再磨蹭就赶不回来吃午饭了!”也不知道真正磨蹭的人,到底是谁。 “嗷呜--”临出门时,阿贪见我和凤渊要外出,还不等小白阻拦,就风一般的蹿了过来。 拖着我的裙摆,死活要跟着一块儿去:“主人,除了跟着小白爸爸去买菜,我每天都呆在家里,都快闷死了。你和凤王大人要上哪里去玩,带我一块儿去呗!” “带你去也行,但必须乖乖跟着我,不许惹事。”实在拗不过,我摸着阿贪的额头,只能答应。 就这样,两人一兽,一路插科打诨的,很快就来到了忘川河边。 “凤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还记得么?”望着眼前烟波浩渺的忘川,和始终都伫立的岸边的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我不无感慨的叹息了一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条河,就是为我和凤渊牵线的红娘,缘分匪浅。 “记得。”我不过是随便感叹一句,并没有料到凤渊会回答。 他微微扬着脖子,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在远处一个虚无的点上,声音轻的就像忘川里静谧流淌的河水:“那年,我七岁。” “……”几乎是同时,凤渊话落,我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就跟失去信号的老式电视机一样,下起了一片雪花白:凤渊他,真的记得我们……不是,是他和小红叶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他差点把我杀死的那次重逢,也不是指着枫叶为我取名的时候,而是在他七岁那年的一次,偶然的相遇!围丰广圾。 “当时,你也不过才这么点大。”像是没注意到我的失神一般,凤渊说着,兀自伸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那时的我,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 “不曾想,如今却变成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坏东西。”最后,还不无调侃的补充了一句。 “呵呵!”对于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破坏氛围的蛇精病,其实我早就应该习惯了。 回过神来后,面对凤渊的调侃,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学着他的样子,抬手在自己的腰间一比划:“那个时候,你撑死也就这么高!”瞧你那老气横秋的德行,还以为能上天了? “呵!才那么高,又如何?”见我心有不甘,某人突然欺近了几分,隔着绛红色的烟纱,和我咬耳朵:“你这条小鱼儿,不照样,乖乖的游到了我的手掌心么?” “那啥,不是说要陪我去见家人么?”即便到了今时今日,面对凤渊无孔不入的调戏,我还是做不到免疫。我脸颊一烫,故作镇定的偏过脑袋,没好气的扯开话题:“既然如此,还干愣着什么,赶紧走吧!” 不料才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手腕上徒然一冰,被身后的人反手扣住了:“你忘了老先生是怎么说的?” “在过明天之前,你的手,不能沾水。” “呃……”差点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意识到回去探望的事,很有可能因为自己胳膊上的伤而泡汤,心里不免着急:“那怎么办,难不成让我在河边这么干等着?”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青雪? 结果我这头急的抓耳挠腮,那头某人却只是笑而不语的伸出指骨分明的食指,在自己如刀刻一般的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意思是让我稍安勿躁。 随后也不等我开口问什么,凤渊就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嘴角,俯身蹲下来,将食指放入了静谧的忘川河中。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将食指的指尖咬破了。此刻一丝殷红的鲜血,正汨汨的从他的指尖渗出来,顺着清澈的河水,在一缕一缕慢慢的荡漾开来。 “坏东西,但愿你族里的人,腿脚够灵便。”做完这一切之后,凤渊重新直起身,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里吸允了一下,“现在,你只要乖乖的,在岸边等着就行。” 卧槽,冥间尤物!我看着眼前的人,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明明是一个不怎么雅观的动作,可到了凤渊这里,却偏偏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羊脂玉似的手,朱砂浸染般的唇,一红一白,美的让我不禁看直了眼。 “不过在他们来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凤渊狭长的眼角略微往上一挑,眸光里便多了几分戏谑,“至于你这个坏东西,脑袋瓜里想的坏事情,还是等回家以后,我再慢慢满足你吧。” “……”坏事情?尼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想坏事情了!我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正常女性,出于正常的审美眼光,表达一下自己再正常不过的赞美之情而已! 丝毫不理会我盯着他的,幽怨的视线,这个蛇精病自顾扣着我的手腕,径直走到了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下。 二百二十四、是礼物,还是惊吓? “凤渊,你想干什么?” 我看着身侧的人,神情较之前的轻挑多了几分严肃,深沉的眸光专注的在枫树上来回的搜索。捉摸不透他说的“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指的是什么,不禁有些好奇的问。 “既然你的名字。是因它而来。”听我这么问,凤渊头也不回的说道,低迷的语调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那不妨,再让它送你一件礼物。” 这么说着,视线已经定定的落在了枫树最顶端的。一根只生了一片枫叶的枝桠上。下一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吧嗒”一声脆响,那根在密密的枫树叶中,稍显的有几分丑陋的枝桠,就已经稳稳落入到了凤渊的手里。 “这,就是你所说的礼物?”我一边狐疑的问着,一边伸手拿过了凤渊手心里的枝桠。 看上去也不过两指来宽,青褐色的表皮。因为岁月的洗礼,变得有些粗糙斑驳。唯一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就是枝桠顶端点缀的,那一片色泽鲜红的枫叶。 但不说还不觉得,仔细一看,我突然发现这一片枫叶,要比树上其他任何一片枫叶的颜色,来的都要红。 就好像是在鲜血里浸泡过似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殷红色,浓的仿佛要淌下来了一般。不仅如此,连形状也略显得大一些,都快赶上我手掌那么大了。 “这是这株枫树的树魂。”见我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凤渊不经意的眯了下双眸。视线淡淡的落在我手中的枝桠上,这才不紧不慢的跟我说道,“这个世界上,但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有魂魄。” “人类是如此,动物是如此。植物……亦是如此。”说到这里,还意有所指的朝我瞟了一眼。意思是说,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可不是么?我就是忘川河里的一条小鲤鱼精啊! “所以说。这里面,有这株枫树的魂魄?”听罢,我小心翼翼的晃了晃手中的枝桠。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伤害到里面的魂魄似的。 但与此同时,又觉得凤渊这样做有些残忍,不免担心的问:“那要是我们把它的魂魄给拿走了,这株枫树会怎么样?会死吗?” “不会。”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上一次来冥界救凤渊的时候,还在忘川河边见过这株枫树。没错,假如真的会死的话,我后来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看到了。 “坏东西,倒没看出来,你还有如此悲天悯人的一面。” 这么说着,凤渊已经伸出手,将枝桠拿了回去。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淡淡的往一侧勾起。话虽说的调侃,但笑容里却隐隐透着一丝宠溺的无奈。 “即便是有生命的东西,最终也有价值之分。”见我仍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他一边看似不着力道的将枝桠握在手心里,一边难得正经的跟我解释:“这就好比一块良玉,再举世无双,不雕琢,也只不过是河滩里一枚不起眼的石子儿罢了。” “对于这株枫树,也是如此。倘若今日没有遇上你,它也终究只是一块不会腐烂的木头而已,算不得活着。” 这番话,可比平日里那些吊儿郎当的戏言,深奥多了。我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说来,它不仅不会死,反倒还要感谢我们,让它变得有价值了?” “没错。”身旁的人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可是,这么一小段木头,我能拿它做什么?”烧水煮饭么?嗯,那还真是死得其所了。 “坏东西,你确定自己是一条鱼,而不是一只猴子么?”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我太过猴急。 “记得上次在茶楼的时候,你的刀花使得很漂亮。”也不等我反驳,凤渊又若有所思的继续往下说道,“看起来,似乎是有练过。” 是啊,我确实是有练过!这些还不都是被你这个蛇精病给逼出来的吗?当然,也正是因为你当初足够狠心,我才能坚持走到今日。 “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一把棱,平日也好做防身之用。” 就在我沉声不语,暗自想的出神之际,耳边悠的传来了凤渊不重,但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记惊雷的说话声。整个人也随之跟着一震,顿时清醒了几分。 “棱?”几乎是同时,我诧异的低呼了一声。 莫非……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白光,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凤渊的手中,那根其貌不扬的枝桠。几秒钟之后,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屹立在他身后的,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上。 像是不确定一般的,又急切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是说,要送我一把棱?” “怎么,不喜欢?”凤渊这么问着,眉头不经意间蹙了起来。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探究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缓缓的从我脸上扫过。哪怕我只是稍微颤动一下睫毛,都难逃他的双眼。 “呃……不是。”我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反常,才让凤渊起了疑心。事到如今,也只能半真半假的搪塞过去,免得他再追根究底:“之前你也看出来了,我有练过一点。” “没错,正是因为我以前有一把棱,闲着没事干,才会顺带着练练手。但不巧的是,就在去茶楼的前一阵子,那把棱突然不见了。当时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就是没有找到棱的下落。” “尽管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可我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我直视着凤渊的眼睛,生怕自己稍有一点迟疑,就会让他看出破绽,“所以刚才听你说,要送我一把棱,我一时高兴,就忍不住有点小激动了。” 没错,我话说到这里,大家应该也已经猜到了--凤渊所说的礼物,正是我之前在茶楼里发现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枫棱。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枫棱的真正来历。由此也不难推测,原来的那把枫棱之所以会不见,并不是因为我在来冥界的时候给不小心弄丢了。而是因为,直到今天以前,它压根都还没有出现过。自然,我也无从去寻找它的下落。 至于我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要对凤渊那么说,也并非是我小题大做,太过神经紧张。只是这蛇精病实在不好应付,万一因为枫棱的事,让他发现端倪,那我要怎么跟他解释事情的原委? 难不成告诉他:我不是真正的小红叶,而是小红叶转世的叶小鱼?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在未来世界里即将死去的他?这才特意从未来的阳间,穿越到了过去的冥界?呵呵,你们觉得他会信么?不把我当疯婆子给甩了就不错了! “是么?”看吧,哪怕像我现在这样说的这么真挚,显然还是无法完全博得眼前这个蛇精病的信任。 我话音刚落,凤渊就欺近了几分,狭长的眼角一挑,眸光波澜不兴的顿在我的脸上,就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提,我倒险些给忘了。” “所以……”说到这里,语调刻意拉长了几分,“那些三脚猫的功夫,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几乎是同时,凤渊话一说完,他如葱段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便看似不经意的从那根其貌不扬的枝桠上轻轻拂了一下。也不等我反应,下一秒,蓦地就亮起了一片耀眼的红光,犹如熊熊的烈火一般,蛰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足足过了五六秒之久,这一片红光才如同落山的太阳,逐渐湮灭在了凤渊指骨分明的掌心里。 等到红光完全褪去,那根青褐色的枝桠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体鲜艳如血,约莫两只宽的冰锥形尖刀。果不出所料,那柄尖刀,正是先前猜测的枫棱! “……”糟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凤渊手中,那柄既熟悉又陌生的枫棱,一时间各种念头齐齐涌上来脑海,思绪混乱不堪--自己那些使用枫棱的招式,全都是凤渊手把手教会的。哪怕当时在茶楼里只是匆匆一瞥,他也绝对可以看出我的招式风格。 庆幸的是那会儿场面混乱,就算他觉得奇怪,也没时间来得及多想。现在倒好,被自己这么一提起,反倒适得其反,更加引起了他的注意。叶小鱼啊叶小鱼,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还是说,才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你已经把自己学会的功夫,连同那柄不见了的棱一起,还给了那个教你使用的老师?” 见我咬着嘴唇,迟迟没有答话,先前脸上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的人,面色是彻底冷峻下来了。那双熠熠闪烁的眼眸,也跟着变得愈发沉寂,黑的不透一丝亮光,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凤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转动了一下手指。随后,那柄才刚刚变出来的,还新鲜热乎的很的枫棱,便在他的指尖打了个漂亮的刀花。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或者说,和我当初在茶楼里,无论是用匕首,还是用筷子代替,打出刀花的动作,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我也不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然明白凤渊话里的意思。他生气,无非是因为两点: 其一,不满于我对他,居然还有事隐瞒。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却依然做不到坦诚相待。不仅如此,竟还胆大包天的当着他的面撒谎!围丰余巴。 其二,果断是疑心我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可能是在认识他之前,跟外面哪个野男人学的!加上认定我在说谎,他便更加觉得当中有猫腻。若不是对我足够上心,以他占有欲极强的脾性,发现我和别的男人有染,没当场把我撕了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至于招式的风格相似什么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人都有双胞胎,区区一个使用棱的方法相同,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然,你也可以简单的理解为--这个蛇精病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他在吃醋。而且吃醋的对象,还是他自己。假如换做平时,我一定会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但现在,我只想哭! “凤渊,我……”怎么办,难不成要我告诉他,教我学会枫棱的那个野男人,就是他自己吗? 在凤渊寒气逼人的目光注视下,我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就在心卯不定,眼泪都快被急出来了的时候,眼角猛的瞥到他手上那柄鲜艳如血的枫棱,索性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二百二十五、歪打正着? “没错,我是有事情隐瞒了你!”打定主意,我抬起头,目光定定的对上凤渊的眼睛,“但是我并有对你撒谎,事情也并非完全像你想象的那样!” 话落。也不等凤渊追问,我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枫棱。手指一转,就动作从容的打了一个和他刚才一模一样的刀花。 继而嘴角一抿,又神色严肃的往下说道:“你当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使用棱的招式,会和你一模一样。因为……” 说到这里,我故意顿了一下,差不多已经不计后果了:“因为,我就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饶是淡定如凤渊。听到我这样说,也不免有些吃惊。之前还寒气逼人的目光,顿时软化了几分,语气颇为诧异的问了一句。 “没错!”我心一横,咬牙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我是照着你的动作。自己偷偷琢磨出来的。” 就在几千分之一秒前,我差点脱口而出,要把真相告诉凤渊了。但最后,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并非我不想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是在我即将要开口的瞬间,一下子想起了当初小红叶警告过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改变历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我说的这番话本身,并不能代表什么。但那之后呢?眼前这个知道未来结局的凤渊,他会乖乖坐以待毙吗? 一旦后面的事情超出控制范围,那么结局也势必会被改变。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拿着手链回去,最后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我叶小鱼,都将变成一个未知数。我死还是其次,但我绝对不能够拿凤渊的安危,去做一丝丝的冒险。 “何以证明,你的话?”听我这样说,凤渊又略带调笑的低问了一句。脸上的神情,也已经由之前的意外,变成了漫不经心的好整以暇。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分明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坏东西,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证明?”一早就料到这个蛇精病会这样问。我也不慌,这么说着,已经伸出手,将十指凑到了凤渊的面前。 那原本纤细的手指上,根根布满老茧,一看便知是长年累月磨出来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也正是凭借这一点,在来冥界后没多久,我就察觉到,其实小红叶是使用棱的个中高手。 假如不是因为现在这个身体里面的主人是个菜鸟的话,遇到危急关头时,换做是原来的小红叶,哪怕结果无法改变。但起码过程也不会被虐的那么惨。 “你以为上次在茶楼,我的出现,只是一个偶然吗?” 见凤渊蹙着眉头,看着我手中的老茧没有说话,我又兵行险招,加重了砝码。 没错!凭什么我总是要被这个蛇精病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杀他个措手不及! 联想到刚来冥界的时候,自己和青雪去茶楼等凤渊的场景。既然一过来就能碰上,想必这样逮着机会就去茶楼“偶遇”凤渊的事情,也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我一半猜测一半瞎诌,也不怕这个蛇精病误会。故意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盯着凤渊的眼睛,毫不畏惧的说道:“那么现在不妨告诉你,正如你之前猜测的那样,我会出现在茶楼里,完全是因为事先知道你也会去。” “或者说,其实每次知道你要去茶楼品茶,我都会和我的朋友一起,提前到茶楼里找好座位等你出现。”果不出所料,我话音刚落,凤渊就变了脸色。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我已经话锋一转,说明了缘由:“但我这样做,并不完全像你想的那样,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去故意接近你。” “不对,应该说,我这么做的本身就是一种目的。”说到这里,我颇为自嘲的瘪了瘪嘴,摆出一副三分怨念,七分委屈模样,“至于我的目的,也很简单。仅仅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有机会见你一面罢了。” “听我把话说完!”没料到我会在这种时候说煽情的话,凤渊脸上的表情又动容了几分。当然,还不是因为说这番话的人是我? 见凤渊要开口,我手一抬,毫不留情的将他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给堵了回去:“可即便如此,你我身份悬殊,真正能够见到你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准确的来说,除了上次大闹茶楼之外,我也就远远的见过你一次。”我开始把自己想象成小红叶,每次从青雪那里得知凤渊会去茶楼,都会忍不住欢呼雀跃。 一面在青雪面前表现的若无其事,不留痕迹的将自己的心事深深的隐藏起来。一面又偷偷的,既忐忑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茶楼里的人一举一动,生怕会错过某人的身影。 这么想着,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小红叶,连嘴里胡编乱诌的话,仿佛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也就是从那次见过你之后,我才真正下定决心开始学棱。” “那天,我就和我朋友坐在大堂的角落里,本来以为你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又临时改变主意,不会出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往下说,就越觉得心情复杂,“可就在打算离开的时候,你却和小白一起从茶楼大门进来了。” 此刻心头那种既苦涩,又甜蜜,隐隐还夹杂着一丝失落的矛盾心理。就仿佛让我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暗恋时光一般。连我自己都快有些分不清楚,我现在到底是叶小鱼,还是小红叶。而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又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尽管觉得心里怪怪的,但嘴巴却还在不受控制的往下说道:“犹记得你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个小厮一时慌张撞到了你,筷子碗碟撒了一地。” “不巧有一根筷子,还刚刚落在了你的手里。当时你就是这样……”我一边说,一边手腕一翻,又动作熟练的打了个刀花,“然后就将筷子,投进了一旁桌子上的竹筒里。”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学习棱,仅仅只是因为我的一个动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见我终于停下来,凤渊这才双眸微眯了一下,依旧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但为什么,我对你所说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话落,眸光里隐隐闪过一丝寒意,即便嘴角的笑意很深,却一点也没有落到眼睛里。 “呵呵!你当然不会有印象。”我学着凤渊的样子,淡淡的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神情阴郁,又莫名透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余吗欢巴。 “事情过去这么久,连我自己都快要忘了。”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自嘲似的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更何况,你我身份悬殊,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凤王大人,怎么可能会留心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呢?” “既然如此,你先前,又为何不说实话?”听我这样说,近在咫尺的人,原本已经像数九寒冬的湖面一样快要结冰的脸,这才逐渐有了消融的迹象。连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我何时没对你说实话?”察觉到凤渊的变化,我暗暗松了口气。尽管对于欺骗凤渊,心里稍感不安。但和被他看出破绽,继而发现事情的真相相比,眼前这个结果显然好太多了。 不过话虽如此,面对这个多变的蛇精病,我也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提着神,小心翼翼的应对着:“就算我学棱,是比划着你的动作来的,但那也确实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并没有什么人来教过我。” “而且,我原来确实有一把棱不假。只不过丢了而已,你敢说我哪一样有骗你?” 等等!我话刚一说完,也不等凤渊回答,突然就猛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假如我的枫棱,是凤渊手把手教我的。那么小红叶呢?她又是怎么学会枫棱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我目光惊疑不定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老茧,难道……还真的被我一番胡言乱语给说中了?小红叶之所以会使用枫棱,真的是因为在偶然中撞见了凤渊的一个动作,才会自己偷偷的去琢磨,勤学苦练? 我咬了咬嘴唇,心中思绪万千--究竟是无巧不成书,让我歪打正着了?还是和从前的几次一样,是存在于我潜意识里的那个小红叶,在暗中施以援手?或许,两者都有吧! “呵,原来如此!”就在我觉得匪夷所思,暗自出神之际,耳边低低的传来了凤渊的轻笑声。 如此一来,警报算是彻底解除了:“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刚才,又为何不把话说清楚?” “你还好意思问?”赶紧回过神,我不甘示弱的倒打一耙。 同时为了让凤渊更加深信不疑,我故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的说道:“刚才之所以没说,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是我觉得,根本没必要告诉你这些!”这话倒是真的,这么说着,脸颊已经隐隐有些发烫了,“你难道不觉得,一个女孩子说这些话,会很奇怪,很没面子么!” 平时哪怕连告白都需要鼓足很大勇气的我,现在当着凤渊的面说了这么许多,不等于直接在告诉他,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很早以前就对他垂涎三尺了吗? “我才不想等到以后老了,被你揪着这些把柄不放,天天取笑我……” “没事,我不嫌弃。”结果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身前的人突然双臂一收,就冷不丁将我揽进了他的冰凉的胸膛里。 随后,俯在我的耳边,像是叹息一般的呢喃了一句:“放心,即便是取笑,也会在心里偷偷的……” “并不会,当着你的面。” 二百二十六、口误 “枫棱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我靠在凤渊的胸口,不动声色的吁了口气。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尼玛,来冥界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还真是步步惊心!再照这个节奏下去,说不定还没等回去,我已经死于突发性心脏病。英年早逝了。就算回去,估计寿命也得减十年。 “那么现在,它是我的了么?”握着手中触感冰凉的枫棱,也不等凤渊说什么,我就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抬手将它在凤渊的面前晃了晃,声音闷闷的问。 “当然!”经过刚才一番有惊无险的对峙,此刻这个生性冷漠的蛇精病,心情是好的不得了。对于我小人得志的嘴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声音里充满了纵容的意味:“它本来就是你。” “不给它取个名字么?”见我拿着失而复得的枫棱,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凤渊又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愉悦的低笑。俯在我的耳边,略带狭促的提醒了一句。 “名字?”凤渊话落,我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哦!我知道它叫枫棱,但是现在的凤渊还不知道啊! 这么一想,我就垂下眼帘。盯着手中的枫棱,佯装沉思的说道:“既然它是由这株枫树的树魂幻化的,而且我的名字也因这株枫树而来……” “那么,为了纪念它,就叫做枫棱吧!”说完,我扬起脖子,冲凤渊眯了眯眼睛,装出一副民主的样子,笑问,“你觉得怎么样?” “呵!”结果听我问他的意见,这个蛇精病只是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嘴角。 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而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了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么说着,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在灰蒙蒙的四下里,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亮的蜇人眼睛。 “呃……”明白过来凤渊话里的意思后,之前脸上才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偏偏因为好面子,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最后只能将脑袋埋进凤渊冰凉的胸膛里,使劲的蹭了蹭,闷声闷气的埋汰:“油嘴滑舌!” “坏东西,若……” “凤王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结果凤渊话还没讲完,就冷不丁被身后传来的一个,虽然苍老,但听上去颇为精神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心头一动,循声望去。只见从烟波浩渺的忘川河岸边,浩浩荡荡的上来十几人。领头的是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拄着一根造型奇异的树根拐杖。一头雪一样白的银发,消瘦的脸颊,慈祥的眉眼。在下巴上还飘着一撮又白又长的胡须。 仙风道骨的模样,仿佛只要给他一根拂尘,一只仙鹤,就能驾云西游了。没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族长,巫伯。 而跟在巫伯身后的十几人中,距离他最近,容貌也最出众的,就是身穿一袭烟青色长裙的青雪。 此刻的她正一言不发的站在巫伯的身旁,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被凤渊揽在怀里的我。也不知这样看了有多久,眸光忽明忽暗,意味不明。哪怕是隔着一层帷帽上的轻纱,可我还是被看得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青,青雪……”我条件反射的低语了一句,声音不大。除了凤渊之外,距离我们还有些远的一行人并没有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我和凤渊名正言顺。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打定主意要和青雪说明白,并不想刻意隐瞒她。但事情临到头,却突然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心虚。 这么想着,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凤渊的胸口上推了一把。自己则双脚往后撤了几步,硬生生和凤渊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余记住亡。 “巫伯,您客气了。”也许是觉得我在害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对于我有些反常的举动,凤渊只是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做过多的计较。 而是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收敛了之前的笑意,直起身双手负背,不失礼貌的对巫伯回道:“是我不曾打招呼,冒昧前来,多有叨扰了。” 一番再平常不过的话,从凤渊的嘴里说出来,却自带威仪,隐隐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度。而这种与生俱来的品质,恐怕是作为凤渊的哥哥闫重烈,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吧。 “凤王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折煞老朽了。”巫伯话虽说的谦卑,但脸上的神情却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风范。 “不知这位姑娘,是……”这么说着,巫伯已经将精神烁烁的目光,从凤渊处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皱着眉头费力的瞅了几眼,这才迟疑的惊叹了一句:“啧,这不是咱们的小红叶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感觉巫伯这个样子,好像是故意装出来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我就无从知晓了。 听到巫伯喊我的名字,我也不可能装聋作哑。随即将枫棱收好,几步上前,走到了巫伯的身边:“族……巫老头!” 我为自己险些和上次一样说漏嘴,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行啊!”我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大大咧咧的在巫伯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我还以为,我戴了顶帽子,你就认不出我来了呢!” “你这孩子,越发没规矩!”巫伯嘴里呵斥着,脸上却笑得开心,半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但随即又不解的询问:“好端端的,戴顶帽子做什么,看上去怪累赘的。” “呃……”被巫伯这么一问,我倒有些犯难。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有多难回答,而是我一说我的脸受伤了,他势必又会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到时候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没完没了。难免一时疏忽,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是这样,前几日小红叶与阿贪玩闹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脸上蹭破了些皮。”看出我的为难,不等我说什么,凤渊已经帮我开脱了,“不过是小伤,养几日便好,巫伯不必太挂心。” 而且由他出马,说什么都没有人敢多嘴追问。 “嗷呜--”这时,听到凤渊叫它名字,从一到忘川河,就在草地上玩的忘乎所以的阿贪,终于记起来还有我这个主人。仰着脖子长啸一声,就撒丫子跑到了我的脚边,用力的蹭了蹭。似乎在说:“主人,你们是在叫我吗?” “噬魂兽?”原本听凤渊说到阿贪,巫伯还面露困惑,不知道“阿贪”是为何物。 但是在明白过来,我脚边这只已经长成半大的,似狼非狼的动物就是阿贪后,饶是见多识广的巫伯,也忍不住惊叹:“小红叶,这噬魂兽,是从哪来的?” “哦,是凤渊送我的。”说是送,其实还不是我自己求来的。尽管后来小白也说,这是凤渊故意安排的。但一想到那句“养不活,便取了你眼珠子”的恐吓,我至今还心有余悸。 “咝--”结果我话音刚落,四下里就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声。有觉得不可思议的,有难以置信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尤其是青雪,即便从刚开始就一直没有理睬过我。而且看样子,短时间里也不会打算主动理睬我。然而,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似的,脸上的神情突然一滞,便瞪大了原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 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夹杂着困惑,失落,嫉妒,愤怒……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看的距离她不过半米远的我,愣是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背后凉飕飕的。 “啊,那个……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也是在对上青雪视线的那一刻,我才心里“咯噔”一声,猛然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我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被驴给踢了,平时在府里随便喊喊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直接叫了凤渊的名字! 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为了挽回局面,我连忙矢口否认,企图搪塞过去:“我只是口误,口误!” 二百二十七、新娘都是你 话一出口,我就蒙圈了。这不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吗? 果然,我话音刚落,所有人,包括巫伯。全都一脸“你当我是白痴吗”的表情看着我。显然,对于我刚才的说辞,在场没有一个人是相信的。 “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就在我窘迫难当,不知如何收场之际,身后冷不丁传来了某人漫不经心的低问,“只是口误?” 慵懒的语调,尽管听上去略带笑意。但实际上,却隐隐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叫人忍不住脊梁骨发麻。 “她惨了。居然敢直呼凤王大人的名讳……” “可不是么?这下有好戏看了!” “嘘,小声点,别叫她听见了。”巫伯身后的那些陌生面孔,已经开始在窃窃私语了。虽然佯装小心翼翼,但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对此,我倒不是很在意。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个蛇精病突然生气是为哪般?难不成。真觉得我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凭我对他的了解,应该还不至于。莫非…… “也对,可不是口误么?”正在暗自揣测,某人波澜不兴,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已经到了我的身后。与此同时,我感觉肩头一沉,一只冰凉的手掌就旁若无人般,大刺刺的压在了上面。 “凤王大人他这是……要干什么?”见状,之前那些幸灾乐祸的人。都不由的愣了一下。一脸搞不清状况,表情迷茫的朝我和凤渊看过来。 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紧贴着我后背的人,只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即缓缓的俯下身,用不重,但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听见的声音,在我的耳朵根旁笑语了一句:“平时在家里,你这个坏东西,可一直都是叫我。夫君的啊……” 说话间,嘴角跟着勾起了一枚,无比妖冶的笑。原来,这货之所以生气,仅仅只是因为我刚才对他名字的矢口否认。 可即便如此,刻意强调“家里”和“夫君”几个字,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是,最后那个语气助词“啊”,口吻暧昧的跟山路十八弯似的,是要闹怎样! “咝--”果不出所料,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凤渊的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还未落地,便已经将巫伯一行人炸得外焦里嫩。抽凉气的“咝咝”声此起彼伏。和我之前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呐,我是不是听错了!”有人难以置信。 “凤王大人他居然没有生气,还对小红叶她那么亲密!”有人心怀不甘。 “你听到了吗,凤王大人他说,小红叶平时都叫他夫君!难道他们两个早就……”有人暗自揣测。 听着像潮水一般,不断朝我耳边涌来的议论声,我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烫。既感动于凤渊不顾外界的看法,对我做出的肯定,又对他如此高调的言论感到忐忑不安,担心日后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咳咳!”最后,还是率先回过神来的巫伯,打破了这几度快要陷入崩坏的局面。他拂着下巴上的白胡子,故意做出嗓子不舒服的模样,猛的干咳了几声。顿时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去。 直到众人都彻底安静下来,巫伯这才面色一变,摆出一副肃穆的表情,毕恭毕敬的对凤渊说道:“凤王大人,恕老朽愚钝。” “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您和小红叶之间,你们……” “正是。”也不等巫伯把话说完,凤渊就了然的勾了一下嘴角,不闪不躲的应道。那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亮的蜇人。既不是狭促,也不是戏谑,更不是恶趣味的狡黠,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十五日后,便是我和小红叶的大婚。”面对巫伯颇为不客气的询问,几乎是想也没有想,凤渊已经一口承认。 不仅承认,还背着我擅自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而这一次前来,也是因为小红叶怕您会不放心,这才特意过来向您交代一声。” “更是希望到时候,巫伯您能赏光,带着小红叶平日里相熟的朋友,一同前来府上喝杯喜酒。” “混……凤渊!”险些因为说漏嘴而咬到舌头。 听他说完,我强忍着心头的郁闷,咬着牙齿,皮笑肉不笑的抢先一步问道:“你之前怎么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关于十五日之后,大婚的事情啊?”余围央技。 “呵!”结果我话一出口,某人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厚颜无耻的回了一句,“说与不说,重要么?” “反正不管同不同意,到时候,新娘子都是你。”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我竟无言以对。 “如此看来,凤王大人对小红叶,心意已定?”巫伯这话,虽然是对我说的,但那双精神烁烁的眼睛,视线却始终都落在我的脸上。似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那万一,冥王大人不同意,怎么办?” 我被巫伯这样的目光看的不禁有些困惑,但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身旁的凤渊紧跟着就淡淡的回了一句:“呵,巫伯您多虑了。” “我凤渊喜欢谁,要与谁共度余生,都无需得到任何人的同意。”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父亲。” “可即便冥王大人不反对,您也知道,您和小红叶之间,身份悬殊。”巫伯一边说,一边拂了拂下巴上的白胡子,不无顾虑的说道,“到时候,有人借题发挥,又该如何应对?” 面对巫伯的提醒,这一次,凤渊并没有回答。而是不置可否的勾了一下嘴角,眸光中极快的闪过一道阴厉之色,显然丝毫没有将这些问题纳入到考虑范围之内。 “如此,甚好!”见凤渊没有说话,巫伯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懂得这位凤王大人的手段,“那老朽便在这里,先恭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承巫伯吉言。”某人厚着脸皮应道。 我被他暗地里捏了一把肩胛骨,只能卖个面子,跟着闷闷的说了一句:“谢巫伯!” “客气客气!”巫伯看在眼里,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 同时觉得我和凤渊之间的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也不再多发表意见,反而主动转移了话题:“所以,这段时间不在忘川,小红叶都和凤王大人在一起?” “是的。”我这么说着,下意识的朝青雪的方向瞟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总觉得从刚才开始,青雪看我的眼神,比之前更凌厉了。 一瞬不瞬盯着我的样子,叫人忍不住发白毛汗。察觉到我的异样,凤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搭在我肩头上的手,略微收紧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之前怎么不抽空回来一趟,也好叫我放心。”巫伯见我应得爽快,颇为责怪的埋怨道,“知不知道你这个捣蛋鬼走的闷声不响,叫大家好一通找?” “尤其是青雪,把这孩子给急的茶饭不思。一有空便去集市口,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活活给瘦了一圈。” “青雪……”巫伯的话,这还真是让我始料未及。 我本以为自己无缘无故的失踪,她虽然会担心,但最多也只是留在忘川里等我的消息,却不曾想她会这般上心。我这么说着,已经离开凤渊,走到了她的跟前:“青雪,谢谢你。” “别!”结果,我的手还没碰到她,就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您可是堂堂凤王俯未来的女主人,身份尊贵,这一声谢谢,叫小人如何受得起?” “哦,对了!”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故作自责的说道,“曾经姐妹一场,我都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祝您终于得偿所愿,和凤王大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话里话外,怨怼之意,显而易见。 “青……” “多谢美意!”我本想趁此机会和青雪说清楚,但话还没出口,就感觉身侧一紧,人已经再度被凤渊揽进了怀里。连我都感觉到了青雪的怨气,凤渊怎么可能没察觉? 好在最后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将我稍稍往后带了一步,和青雪拉开了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青雪盯在我身上,那越来越阴冷的目光。让人仿佛置身于严冬腊月,不寒而栗。 “呵呵,小孩子闹别扭是常有的事,让凤王大人您见笑了。”巫伯这一把岁数了,加上对我们都极其熟悉,怎么会看不出当中的端倪。只是碍于凤渊在,也不好说什么:“可能是因为隔了这么久小红叶才想起回家,青雪这孩子心里不乐意了,正生闷气呢。” “巫伯严重了。”听巫伯说完,像是没有注意到青雪对我的敌视一般,凤渊自顾将我揽到了他的身侧。整个过程,表情平静的像湖面一般,不兴一丝波澜。 “不过,说起小红叶来晚的事,倒是我疏于考虑,还望巫伯莫怪。”这么说着,狭长的眼角一挑,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复又挂起了一抹疏离而不失礼貌的笑,不紧不慢的对巫伯解释道:“因前阵子,父亲派我出了趟远门,实在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出门,这才一直搁置到了今日。” “原以为是为了小红叶的安全考虑,却不想反倒叫你们担心了,真是惭愧。” 凤渊话落,所有人又是面色一滞。显然没料到,堂堂冥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王大人,竟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如此在意。不仅将过错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居然还替她向众人道歉,这是多少人连做梦都求不来的殊荣啊! “……”呵呵!看着之前还幸灾乐祸的人,现在却一个个都向我投来殷羡的目光,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果然,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存在的。 然而,此刻正被凤渊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蒙在鼓里的他们,哪里知道当时事情的真相--我只不过是被这个蛇精病给软禁在了府里罢了!就算他没有被冥王派去狐族,我也照样回不来! “凤王大人此话使不得,可折煞老朽了!”凤渊这话说的在情在理,滴水不漏,倒让巫伯有些不好意思了,“您能如此厚爱小红叶,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对于巫伯的恭维,凤渊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双眸微眯了一下,笑而不语的又将我揽紧了几分。 二百二十八、坚强的后盾 正当氛围刚刚有所缓和,众人也不似先前这般貌合神离之际,从烟波浩渺的忘川河上,突然刮过来一阵不小的凉风。 因为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帷帽上绛红色的轻纱已经被整个给吹起来了。哪怕凤渊极快的伸出手替我遮挡。但还是晚了一步。在场所有人,包括连同我自己,全都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当然,此吓非彼吓--他们是被我伤口狰狞的脸给吓到了。而我,只是因为被他们看到了伤口狰狞的脸,给吓到了。 “啊--小红叶,你的脸怎么了?”有人忍不住低呼。 “天呐,太吓人了!”有人依旧心有余悸。 “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她真的是小红叶吗?”有人开始质疑。 “……”我死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指甲不知不觉嵌进了掌心里。 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天,但我还是不能够接受自己这张脸。既然连自己都不能接受,又怎么指望别人能够接受呢?要不是现在被凤渊紧紧揽着,此刻的我估计早已经落荒而逃了。 “别吵了!”眼见着凤渊脸色越来越阴沉,局面又将再度陷入混乱,巫伯用手中的拐杖,使劲的蹬了一下地面。“凤王大人在这里,也不怕闹笑话!” “……”巫伯话落,四下里顿时死寂一片,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红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隔了半晌,巫伯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看凤渊,又看看我,有些迟疑的问,“凤王大人不是说。你的脸是在和噬魂兽玩耍时,不小心摔倒才受伤的吗?” “可我怎么看着,倒像是……”话说到这里,巫伯就顿住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忘川河对岸,那一片开到荼蘼的曼珠沙华,脸色十分凝重。 “巫老头,我……”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头的恐惧,让自己稍稍镇定了一点,结果巫伯的话又让我陷入了为难。 我总不可能告诉他。我这脸正是因为卷入了凤渊和闫重烈的兄弟之争,才会被冥后折磨成这样的吧?且不说这是冥王的家事,不易对外宣扬。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事还关系到了冥王一家子的声誉和颜面。倘若我现在告诉了巫伯,日后传到冥王耳朵里,还有我的好果子吃?我倒还是其次,只怕到时候还要连累凤渊,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不方便说,也罢!”巫伯看我欲言又止,一脸为难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不无担忧的说道,“我也不问你离开忘川后,都遇到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我只希望你能够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记得回头看看。” “这条忘川河,永远是你的家,巫老头我,也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这句话倒更像是说给凤渊听的,“倘若有人想欺负咱家小红叶,门都没有!” “谢谢巫老头!”我眼眶有些酸涩,哽咽着嗓子,对巫伯用力的点了下头。 虽然如今作为叶小鱼的小红叶,和这位巫伯族长,加起来总共也只见了两次面。但从他的一言一行中不难看出来,小红叶当初,和巫伯的关系是极为要好的。而这位如爷爷一般慈祥的老人,也是真心的盼着,小红叶可以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的。 “多谢巫伯关心。”尽管话说的有些无礼,但知道巫伯是出于好意,凤渊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礼貌的颔首示意了一下,“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虽然依旧没有说明缘由,但间接也当着巫伯的面,做出了保证。 “有凤王大人这句话,老朽也就放心了。”巫伯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才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转眼间又皱了起来,“但是,如今小红叶这脸,恐怕……”余扑团血。 “不碍事,我已经差人去办了。”不等巫伯把话说完,凤渊已经嘴角一松,低迷的语调里再度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保证下一次,等巫伯前来喝喜酒的时候,能够见到一个和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小红叶。” “那就好,那就好!”听凤渊说完这句话,巫伯脸上的神情终于松懈了。伸手拂了拂下巴上的白胡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如此,我倒是更加盼着,能早点喝上你们的喜酒了。” “是啊,我们也都盼着呢!”见巫伯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开始跟着附和,“小红叶,幸亏你没事,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几天,大家都担心坏了!” “对对对!我们去了好多地方找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一副副热切的嘴脸,哪里还有之前的幸灾乐祸,冷嘲热讽,“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更应该恭喜你,因祸得福!” “没错,看到你和凤王大人这么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呐!”这么说着,几个长得颇有一点姿色的,还有意无意的朝凤渊送了几个秋波,“假如有中意的人选,可别忘了介绍给姐妹几个认识。” “哦,我留意看看吧。”我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心里却忍不住埋汰--呵呵,合适的人选?小白?闫重烈?还是闫重烈的手下,那三个奇形怪状的歪瓜裂枣?我来冥界,统共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估计小白她们看不上,而闫重烈,又看不上她们。 “既然,你们都是小红叶的好朋友。”狭长的眼角漫不经心的往众人脸上一扫,凤渊似笑非笑的眯了一下双眸,“好朋友”三个字,被说的意味深长,“那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和巫伯一起来喝喜酒。” “会的会的,我们一定不会忘记!”几乎是同时,凤渊话音刚落,众人便激动的满口答应,一个个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不着痕迹的冲巫伯使了个眼色:巫老头,你平日里还真是管教有方。他会意,老顽童般对我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感慨--唉,族门不幸啊! “小红叶,能不能借一步,我有话和你说。”就在其他人众说纷纭之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再说话的青雪,突然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说话间,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里,眸光阴沉阴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萧瑟的阴厉之气。 “好!”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赶在凤渊开口拒绝之前,抢先一步答应了。 虽然知道凤渊也是因为担心我,才会刻意提防青雪。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要是不跟她说清楚,恐怕更是后患无穷。而且,之前我还在苦恼要怎么跟青雪开口,现在既然她主动提出来,我又怎么会轻易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没事,青雪是我的好姐妹,我跟她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我拍了拍凤渊扣住我手臂的手,让他宽心,“再说,你总不希望我当缩头乌龟吧?” “啧!”听我这样说,原本眉头微蹙的人,顿时好笑的抿了一下薄唇。随后眼帘一抬,看似不经意的在我脸上扫了一眼。仿佛此刻的我真的变成了一只王八似的,那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里,又不正经的露出了几分狭促之色。 “阿贪,跟着你家主人。”这样约莫看了两三秒,终于满意了,也不对我说话,而是一拍阿贪的脑袋,不无认真的叮嘱道,“乖乖看好,别叫她得空去惹是生非。” “嗷呜--”收到指示后的阿贪,扬起脖子长啸了一声,仿佛在对凤渊信誓旦旦的保证:“凤王大人您放心,保管给您看的死死的,不让主人调皮捣蛋!” “……”看着这两货如此严肃的互动,我突然感觉自己做人的尊严,被无情的践踏了。 二百二十九、无法妥协的事 征得凤渊的同意后,我带着阿贪,和青雪一起走到了十几米开外的一块岩石后面。 “青雪,对不起。”两人站定后,一言不发,互相对望了良久。最后还是我先开的口,“其实,这件事,我本来很早以前就想告诉你了。” “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回来,所以才耽误到了现在,真的很抱歉。” 是的,我说对不起,仅仅只是因为没有及时告诉青雪,我和凤渊在一起的事。并不是指,我也喜欢凤渊这件事。 “呵呵……”我话落。青雪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苦涩,“小红叶,你还真是天真。你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一句‘对不起’解决么?” 说话间,原本又圆又大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隐隐透出一股愤懑的不甘,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还是你以为,我真的是今天才知道,你和凤王大人之间的事的?” 什么?难道小红叶早就知道了?怎么会!在今天之前,我根本都没有和忘川里的任何一个人接触过,有谁会跟她提起来?莫非……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我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不等我发问,青雪已经凄凄的笑了一声,似有些自嘲的继续开口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当初我一觉睡醒。发现你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心里又惊又怕,担心你被茶楼里的那几个坏人给抓走了,急得满世界找你。”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青雪的目光变得有些失神,“就算其他人都已经放弃了,我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己能够找到你,把你平安带回家。” “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我也确实找到你了。”说到这里,青雪突然话锋一转,神情再度凌厉起来,“但是我宁愿,永远都不曾找到你!” “你能想象吗,那天在集市口,看到你平安无事的时候,我心里究竟有多高兴?”看着青雪此刻脸上的表情,我知道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可结果呢?呵呵,却亲眼看着你,拎着满满一篮菜。进了凤王大人的府邸!” “你……”青雪话落,我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跟踪我?”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弄明白,住进凤渊府邸后第一次出门去买菜,是真的有人跟踪我,并不是我自己的错觉。只是原先一直错误的猜测是阿豹他们,其实不然,真正跟踪我的人,是青雪。 “哈哈!我没有听错吧?”青雪不答反问,“小红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怪我?” “你以为我就乐意跟踪你吗!”见我质问她,青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禁嗤笑道,“是个人,看到自己失踪多日的好姐妹,突然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集市口买菜,都会感到奇怪吧?” “也幸亏我跟踪了你,否则又怎么会发现,原来你是一个这么龌龊的人呢?枉我跟你姐妹一场!”青雪的语气越说越愤懑,但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悲伤。 像是在恨自己的不争气一般,青雪目光无比幽怨的盯着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死心。我怕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误会你。毕竟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的人凤王大人,你是我最要好的姐妹,你怎么会忍心伤害我呢?”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一个人回到忘川后,就一直在等,等你回来主动跟我解释这一切,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我。”青雪一边说着,一边黯然的摇了摇头,既失落,又失望,“我就这样等啊等,一晃眼,一个多月过去,好不容易我今天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然而,现实却再一次,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根本容不得我插嘴,青雪猛的一把推开我伸出去,试图想拉住她的手,“你确实回来了,只不过是带着凤王大人一起回来的。” “你带着你的战利品,来向我耀武扬威!你假情假意的邀请我,去参加你十五日后的大婚!你在我心口上插了一刀,还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往上面撒盐!”说到最后,青雪双眼通红,泪水盈满了眼眶,“小红叶,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和你这种人做姐妹,你根本不配!” “……”我怔怔的听青雪说完这一切,一时间脑海里空白一片,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吊到了半空中,又被重重的摔了下来。 惊诧,意外,内疚,自责,种种思绪纠结在心头,竟让我没有勇气再去直视青雪的眼睛--说实话,我从来不曾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过这么多。 我一味信奉“爱情是自私的,容不得退让和施舍”,在以凤渊为目标,拼尽全力去追逐的同时,却忘了去顾忌青雪的感受。虽然这并不代表我会因为愧疚,而退出这场没有悬念的战役,但这一次,我可能真的来错了。最起码,我不应该同意,让凤渊陪我一起过来。 否则的话,现在的我也许还有机会,和青雪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完全没这个可能了。 “怎么,被我说的哑口无言了?”见我不说话,青雪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认定我觉得自己理亏,情绪更加激动了,“你知道么,那种心情?” “被最好的姐妹背叛,然后抢走自己最喜欢的人,那种撕心裂肺,无处诉说的心情,你真的能够理解么?” “青雪,你听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我看着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青雪,试图安慰她。 “不,你当然不能!”然而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 这么说着,青雪的眸光中,一瞬间闪过一道极快的戾气:“如果能,你又怎么会背着我和凤王大人在一起?你又怎么忍心,选择伤害我!” “……”面对青雪不留余地的指责,我再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语言的苍白无力。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灰蒙蒙的四下,除了不远处传来的水流声,一切静的可怕。余丽坑扛。 “小红叶,你真的变了,变得让人觉得好陌生。”最终,青雪还是开口了。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稍稍恢复平静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可追忆的哀伤:“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总是什么都为我着想,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处处让着我,照顾我……” “可现在呢,你明知道我喜欢凤王大人很久了,你却还要跟我抢!”说到这里,青雪抬起手背,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痕,“除了他,这个世界上,我再也不可能会那么喜欢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完这句话后,青雪突然朝我靠近了几步,主动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 目光也不似先前的阴厉,顿时柔软了许多。带着点点的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小红叶,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把凤王大人让给我?” “我保证,只要你把凤王大人让给我,我们还是好姐妹。而且从今以后,你要什么,喜欢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我只要凤王大人,求求你了,好不好?” “青雪……”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望着她殷切的眼神,和无辜的脸庞,一时间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办法,将凤渊让给她。或者,是让给任何人。 “对不起,青雪,我真的做不到。”尽管心有不忍,可有些事情,是永远都无法妥协的,“除了凤渊,我什么都可以让。” 因为一旦让了,我这一辈子,都将无法原谅自己。比起不能和青雪做姐妹,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失去凤渊的痛苦! 二百三十、让不来的是爱情 “但除了凤王大人,我什么都不要!”我刚一说完,青雪就猛的一把甩开了拉着我的手,目光再次变得森冷起来。 甚至比之前更渗人,当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我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什么不能让。没办法,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不想让!” 青雪这么说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泪水开始一点一点的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不留情面的质疑,和赤果果的嘲弄:“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姐妹情分,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嗯?” “呵呵,恐怕。就连一个……”说到这里,她刻意放缓了语调。睨着眼睛,神情无比轻蔑的从嘴唇里抿出了一个无声的字眼“屁”,继而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眼角,又开口往下说道:“都不如吧?” “青雪,你冷静一点!就算我不能将凤渊让给你,但你也不能够否定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竭力稳住情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青雪影响。 否则一旦两个同样失去理智的女人撞在一起,什么“心平气和”,“解决问题”之类的想法,全都特么是扯淡,没打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不是靠‘让’就能够得来的。”我企图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让青雪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哪怕我现在真的将凤渊让给你,他要是不喜欢你,你们还是无法在一起,你明白吗?” “你给我闭嘴!”结果。我一番言辞诚恳的话,非但没有让青雪茅塞顿开,反而适得其反,更加激怒了眼前这个已经被愤怒占据理智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你左一个凤渊,右一个凤渊的,叫的我很头疼?”见跟我一起过来的阿贪,匍匐着爪子,对她发出威吓,青雪全然不放在眼里一般冷笑了一声。“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凤王大人是你的。你也不用一直强调,就算你把他让给我,他也不可能喜欢我。” “是,哪怕我已经可怜到,向你恳求施舍爱情的份上,你都不愿意给我一点点的希望!还拿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青雪一边言辞咄咄逼人的说着,一边侧着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隔着绛红色的帷帽轻纱,目光无比认真的在我脸上打量:“我真是想不明白啊……” “我的样貌并不比你逊色,你也不比我优秀多少。可是为什么,凤王大人偏偏就会喜欢上你呢?”青雪是真的想不明白,否则,后来的她何至于会偏执到那种地步?甚至因为得不到凤渊,而不惜毁了凤渊! “而且,如今的你……”正说着,青雪突然目露凶光,抬手猛的朝我的脸上袭来,“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凭什么凤王大人还要喜欢你!” 毫无防备之下,我脸上的帷帽顿时被她一把掀开,像丢垃圾一样,不屑的抛进了一旁的忘川河里。 “啊!”失去帷帽的遮挡,想到脸上狰狞的伤口,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赶紧伸手将脸挡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嗷呜--”几乎是同时,我话音刚落,阿贪就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后腿一蹬,飞快的朝青雪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了她的脚踝。 “哈哈!干什么?”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尽管被阿贪咬住的脚踝已经汨汨的沁出了血水,在顺着脚后跟不断往下淌。但青雪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相当解恨的冲我咧开了嘴角:“我还能干什么,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这个阳奉阴违的女人,没有了这张脸,究竟还有哪一点,值得凤王大人喜欢!” “而我,又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你!” “阿贪,别咬!” “呵!”几乎是同时,正当我捂着脸,打算叫阿贪回来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声无比熟悉的轻笑,“真是不巧,刚好她身上的每一点,我都同样喜欢……即便没有了这张脸。” 尽管这句话听上去漫不经心,甚至还略微带着一点笑意。但字里行间,却已经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森冷的薄怒,叫人不寒而栗。 话落,也不等我反应,只感觉身体一轻,人已经整个被凤渊打横抱在了怀里。紧跟着,一只冰凉的手掌便顺势按住了我的脑袋,看似不经意的,将我的脸埋进了他同样冰凉的胸膛。 “至于你……”直到做完这一切之后,凤渊这才侧了一下身,如刀刃一般锋利的目光,从低垂着的眼帘中投射出来,缓缓的扫过了青雪的脸庞。 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那张如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便悠的一下勾了起来:“即便每一点,都比小红叶好,又如何?” “对我而言,重要么?”说到这里,语气一滞,眸光里隐隐闪过一丝轻蔑,“更何况,我还真的没有看出来,你有哪一点,可以和小红叶相提并论。” “不!凤王大人,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青雪没料到凤渊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因为被阿贪咬住脚踝,疼的煞白的脸庞显得有几分狼狈,“您只是暂时被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给蒙蔽了而已,其实她根本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 “她好与不好,我自会判断,无需你多言。” 顾忌今天的场合,原本不愿做过多计较的人,因为青雪的这一番话,脸色是彻底的冷了下来。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此刻暗的深不见底,哪怕覆着一层浓密的睫毛,也挡不住里面森森的寒意。 察觉到凤渊的怒意,我下意识的伸手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见凤渊低头来看我,我不动声色的冲他摇了摇头,希望他网开一面。 即便对于青雪扔掉帷帽的事情,我也颇有不满。但整件事情,说到底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换做我是她的话,也未必能做到更好。而且,事已至此,我不想凤渊因为我,再去责罚青雪,让事情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念你是小红叶昔日的姐妹,这一次,我便既往不咎。”见我如此这般,凤渊自然明白我在想什么,深沉如水的眸光里,隐隐透出一丝无奈。随后眼角一挑,冷声从薄唇里吐出一句:“但若有下一次,便自求多福。” “阿贪,我们回家。”话落,凤渊朝死死咬住青雪不放的阿贪,低唤了一声。余丽鸟弟。 “呜--”听到凤渊叫自己,阿贪这才不甘心的松口。回来前,还对着青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吓,已然有了三分噬魂兽的威仪。 “凤王大人,等一下!”结果凤渊抱着我,才走出没几步,却反被青雪拦住了去路。 她不顾受伤的脚踝,一瘸一拐的伸手挡在我们的面前,脸上没有半点的胆怯之意。抬起头,直视凤渊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凤王大人,您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会喜欢小红叶吗?” “有这个必有么?”面对青雪近乎无理的胡搅蛮缠,抱着我的人,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却不知,在他怀里的我,手心都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凭我对这个蛇精病一贯脾性的了解,我真的敢打包票,倘若青雪再多问一句,即便是我有心阻拦,恐怕也回天乏术。 “难道……” “唉!青雪,你这孩子,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赶紧给凤王大人让路!”就在青雪要继续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巫伯适时出现,险险的打断了她的话。 二百三十一、是我先喜欢你的! “凤王大人,真是惭愧,是老朽管教无方,才让这孩子冲撞了您。”巫伯话虽是对着凤渊说的,但眼睛却始终都看着青雪。 肃穆的表情,不似往日那般慈眉善目。隐隐透着一股责备之意。这么说着,还毕恭毕敬的对凤渊作了个揖:“如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凤王大人海涵,老朽回去,定将严加管教。” “巫伯言重了。”凤渊语气依旧淡淡的,只是抱着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对于巫伯的出面求情,加上知道我也不愿意见他责罚青雪,最终嘴角一松,将视线投向了远处:“时辰也不早了。且今日来的匆忙,府上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便不再叨扰了。” 尽管没有直接言明,但凤渊这意思,说的也是有够明白的了--咱要回家了,也懒得更她一般见识。余丽丸扛。 “既然凤王大人公事繁忙,老朽也不好挽留。”凤渊话落。巫伯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但清楚凤渊余怒未消,话里话外依旧显得小心翼翼的,“此番如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凤王大人多多见谅。” 说话间,看向青雪的眼神,也比刚才多了一份,出于长辈对晚辈的,不争气的埋怨。仿佛在无声的斥责:“你这孩子啊,好端端的这是在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在跟谁说话,不要命了吗?凤王大人要不是看在小红叶的面子上。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喘气?” “巫伯,为什么连你也要偏帮着小红叶!”结果,巫伯这一眼,却是看坏了。我能领会巫伯眼神里的意思,青雪自然也可以。 本来就认定是我背叛了两人的姐妹之情,因为抢了她暗恋许久的男人,而感到一肚子委屈。现在又被巫伯这么一责备,更是火上浇油,越发失去了理智。 她面露不甘。忿忿的质问了巫伯一句。随后,也不等巫伯阻拦,便全然不顾大家是在为她着想,双臂一伸,再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小红叶,凭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向着你?就因为你喜欢凤王大人吗?”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天真无辜,直直的盯着我,怨怼之意浓的都快从眼眶里淌下来了,“可凤王大人,您又为什么会喜欢小红叶?” “仅仅只是因为,她喜欢您,并且告诉了您吗?”听青雪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有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一搏的架势。 “我喜欢谁,是我的事。”言下之意是--关你屁事! 听青雪说完,凤渊看似不经意的眯了眯双眸。尽管碍于巫伯的面子,脸上没什么表现,但此刻距离他最近的我,还是极快的从那双墨一般黑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青雪,你这孩子,怎么越说越没边了!”巫伯这一大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虽然对青雪今天的过激的行为颇为惊怒,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说话间,已经对身旁的两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使了个眼色:“阿紫阿绿,你们快带青雪回家,免得早说胡话,惹恼了凤王大人。”其实,巫伯也看的出来,某个蛇精病早就被惹恼了。但明知道,却还要这样说,完全是想让凤渊再网开一面,不要和青雪一般计较罢了。 “是,族长大人。”那两个被称作阿紫阿绿的姑娘,听到巫伯吩咐,齐齐的应了一声。话落,便走过去,从两旁架住了青雪:“青雪姐姐,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吧。” “巫伯,告辞。”凤渊见状,低头看了我一眼,也不愿再做过多的逗留,不失礼貌的对巫伯说了一句,便抱着我,抬脚往回走。 “巫老头,改日我再来看你。”因为右侧脸颊伤口太过狰狞,即便是面对巫伯,我也不愿意示人。所以只是靠在凤渊的胸膛上,并没有直起身,被他的胳膊挡着,冲巫伯挥了挥手。随后又叮嘱了一句:“外面风大,不用送,快回家吧!” “凤王大人,如果您是因为小红叶喜欢您,您才会喜欢她……”然而,我话音刚落,身后却又一次传来了青雪不甘的高呼声,随着忘川河上的风,一字不落的吹进了我们的耳朵里,“那我现在就告诉您,我对您的喜欢,并不比小红叶少!甚至更多!” 听罢,我窝在凤渊的怀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再这么下去,恐怕她没事,我就要崩溃了。也难怪后来会因为得不到凤渊,而和闫重烈联手,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感情是个偏执狂,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唉!因为青雪几次三番不识趣的送死行为,和怎么也讲不通道理的死脑筋,原先还对她充满愧疚的我,现在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凤王大人,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说到这里,青雪已经挣脱了阿紫和阿绿两个姑娘的钳制。还没等巫伯来得及阻拦,便纵身一跃,猛的扑了过来,伸手试图攥住凤渊的袖子:“而且凤王大人,我刚才忘了告诉你……” “是我先喜欢你的,是我比小红叶先喜欢上你的!”青雪的情绪十分的激动,“假如只是因为她喜欢您,您才会喜欢她!那您能不能看在是我先喜欢您的份上,也喜欢我呢?”估计她自己也知道,这或许是她唯一一次,向凤渊说这些话的机会了。所以,这些在我们看来荒唐至极的话,在此刻早已失去理智的青雪看来,却显得格外理所当然,甚至说的理直气壮。 凤渊见她不管不顾的扑上来,第一反应以为青雪是想对我做什么。也不等她的手挨近,已经双脚往后一撤,给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又听了青雪这番话,原本稍稍有些缓和的脸色,又如同数九寒冬的湖面一般,开始一点一点的冰封起来。 “凤渊,我们回家吧……”我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还没等他说什么,就率先开口了,“小白不是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吃午饭吗,别让他等急了。” 这么说着,我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在地上的青雪。心想:姑奶奶,算我求求你了,可别再闹腾了!哪怕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为了巫伯想想吧!反正,就算你把天说破了,把地也讲穿了,我还是不可能把凤渊让给你的。 “嗯,回家吧。”幸好,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对于青雪偏激的言辞,凤渊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低头对我轻声说了一句。 而同时,另一边巫伯害怕青雪再胡来,也不敢再假手于人,亲自出马了。他对着手中那根奇形怪状的拐杖吹了口气,顷刻间,那根拐杖便一下子化成了一条深褐色的绳索,将青雪结结实实的困了起来。 一边伸手扶起青雪,一边对凤渊满含歉意的说道:“凤王大人,今日真是叫您见笑了!” 像是怕凤渊依然会责罚青雪似的,巫伯最后还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若您一定要责罚,请念在这孩子尚且年幼,网开一面,老朽愿一力承担。”字字句句,言辞恳切,袒护之情,可见一斑。 见巫伯如此,又想到刚才青雪指责巫伯偏帮我的那一番话,我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就“喜欢一个人”,和“先来后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要和青雪解释清楚,是不可能了。不仅不可能,估计就连巫伯,也连带着被她一块儿给记恨上了。 二百三十二、我们的母亲 “凤王大人,凤王大人……”凤渊抱着我往回走,距离忘川河越来越远,身后却依旧可以听到青雪的哭喊声,“小红叶,你这个贱女人。为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明明是我先喜欢凤王大人的!” “……”我不敢回头,不是因为对青雪的辱骂无动于衷。而是我怕自己稍微表现出一点介意的表情,眼前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就会立马调头对青雪发难。 虽然我不是所谓的圣母,但退一万步来说,站在青雪的角度出发,一时半会儿要消化这件事,确实十分困难。再加上她本身的性格原因,会有这样偏激的行为也不足为奇。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讲大道理,同样也不愿意自己失去理智,和她硬碰硬。毕竟,被爱情打败的女人,已经够可怜了,而作为被幸运之神青睐的一方,我又有什么权利去落井下石? 尽管这些都不是我向她妥协的理由。但我还是希望,和青雪的关系,能够冷处理一段时间,让她好好静一静。因为无论怎么样,我心里还是想争取一下,争取能够得到她的理解的。 尤其是当我想到,在我失踪后,她四处寻找我的那个画面。假如不是真心把我当做朋友,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再抛开两人都喜欢上了凤渊这件事不说,从客观角度来讲,青雪真的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了解凤渊往日的脾性,所以对他今天这一次的“不计较”,我倒颇觉得有些意外。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后稍微转念一想,也差不多闹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无非是想当着巫伯的面表现的大度点,给我的娘家人留个好印象罢了。说到底,还不是这个善于心计的蛇精病,不想因小失大么? “凤渊!”然而,正当我不着边际的想着。忘川河即将淡出我们的视线之际,身后原本已经逐渐远去的谩骂声,突然猛的一下拔高了好几个度。 “凤渊,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的!”这一回,索性连尊称也不要了,青雪学我的样子,直呼凤渊的名讳。 仿佛赌咒发誓一般,口吻恶狠狠说道:“小红叶,你等着!你这个贱女人,我是不会把凤渊让给你……唔!” 然而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的嘴巴就被人给牢牢捂住了。随后没多久,烟波浩渺的忘川河。便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巫伯他们,也终于带着青雪离开了。 “走吧。”在听到青雪喊他名字的一瞬间,凤渊的脚步随即顿在了原地。与此同时,想到小白曾经跟我提及过关于凤渊名字的事,我的心紧跟着也吊到了嗓子眼上。 万幸的是,仅仅只是停了几分之一秒的功夫,凤渊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又抱着我继续往前走去。 好险!我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望了一眼上方的人,暗自咋舌--估计今天这么一闹,把这个蛇精病一整年的耐心都给耗没了。但愿未来的几天,可以一帆风顺,否则的话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凤渊。”不过之后,因为他的名字,我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管是否听得进去,我还是想趁这个机会,给他提个建议:“你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欢,别人叫你的名字?” “嗯。”回答的倒很干脆,看来当初小白并没有夸大其词。 “也许我不该多嘴,而且上下有序,尊卑有别,平民百姓确实不能随便直呼你的名字。”我一边拿捏着适当的措辞,一边把脸往他的胸膛里埋的更深了一些,“但是我想,你的母亲在给你取名字的时候,一定没有考虑过这些。” “取名字的本身,就是为了方便别人记住你,而不是为了凭借你的名字,对别人造成威慑。”这么说着,我刻意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沉声不语的人,见他听得认真,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这才继续说道,“更何况,评判一个人是否对你忠诚,是否真的有把你这个凤王大人放在眼里,并不是靠一个称呼就能够决定的。” “打个简单的比方,假如你哥哥的手下阿豹他们,天天当着你的面毕恭毕敬的喊你凤王大人,你觉得他们是真的尊敬你么?”说到这里,我话锋一转,最后才挑明了重点,“所以,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因为名字的事,随便置气?” “毕竟,真的在乎你的人,不会拘于小节。至于那些不在乎你的人,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 “呵!”结果我话音刚落,原本因为青雪的事一直拉着一张脸的人,突然冷不丁轻笑了一声。余余节技。 那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不经意间,复又泛起了一丝猥琐的狭促之意:“坏东西,一路说了这么多,原来你只是为了想提醒我……” 这么说着,人已经慢慢的俯下身,贴近了我的耳朵根。低迷的语调中,夹杂着掩盖不住的愉悦:“你自己便是那个,在乎我的人,对不对?” “呃……对,对的吧!”没料到凤渊会这么问,我不由的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答应了一句。但随即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劲,立马纠正道:“混蛋,重点呢重点?”重点被你这个蛇精病给吃了吗? “看情况。”见我气急败坏,某人这才好心情的勾了一下嘴角。干净利落的三个字,算是对我给出的建议,最后的答复。尽管没有直言一定会采纳,但起码他有听进去,不是吗?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结果我正这么想着,上方的人又毫无征兆的靠了过来。也不等我开口,他就自顾往下说道:“既然十五日之后,便是你我的大婚,那么……” “那么啥?”我盯着凤渊的眼睛,往后缩了一下脖子,不明白这个蛇精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么,我便是你的夫君,你此生唯一的男人,是么?”可能是觉得我此刻脸上局促的表情很好笑,某人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连同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也变得越发生动了起来。 “是,是的。”我一脸狐疑的望着他,话未出口,脸却已经先红了。 “如此,你刚才话里所说的‘你母亲’,指的……又是谁的母亲呢?”说话间,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始终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是在欣赏一道放在砧板上的美味。 “呵呵!”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还不明白这个蛇精病的意思,活该回去没有好果子吃。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风吹墙头草一般,赶紧趋炎附势道:“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口误,是我们的,我们的母亲。”尼玛,别说我没骨气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娘子,若是母亲知道你这般善解人意,定会非常欣慰的。”刻意将“母亲”两个字加重了几分,像是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似的,也不管是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抱着我的人双眸一眯,便狭促的勾起了嘴角。 下一秒,我只觉得眼前一暗,脸颊上就猝不及防的被他冰凉的唇给啄了一下。虽然不似像在府上那样来的无所顾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觉得这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更让人感觉脸红心跳。 二百三十三、一见钟情 就这样,一路脸红的跟个苹果似的,被凤渊一路抱回了府里。 “凤王,小红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一看到我们进门,小白就不无抱怨的说道。“不是说过会早点回来吗,怎么磨蹭了这么久?”说话间,还不忘了丢给阿贪一块肉骨头,无比亲昵的拍了拍它的脑袋。 “啧!我从前倒是没发现,原来你的胆子竟这般大?”小白话落,凤渊便佯装不悦的挑了一下眼角,一边抱着我进了房门,一边冷着声吓唬小白,“看来,是被这坏东西给带坏了。” “不如过了这两日。等她的手好了,你便回自己家去,如何?”不得不说,和一个多月前相比,如今的凤渊,真的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起码,我刚来到府上的时候。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跟小白开玩笑的。余鸟刚圾。 “别啊,凤王,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们嘛!”留在凤渊身边这么多年,这点眼力介还是有的。听凤渊这么说,小白也不害怕,反而嬉皮笑脸的冲他做了个鬼脸,完了又转头对我说了一句:“小红叶,你等一会儿,我这就把菜端上来。”话落,就屁颠屁颠的进了厨房。 “恐怕再过些时日。等你成了这府上真正的女主人,这小子眼中,便全然看不见我这个凤王了。”对于小白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凤渊也不恼,说话间还顺势瞟了一眼正在啃肉骨头的阿贪,轻笑了一声,“呵,倒差点把这小家伙给忘了。” “坏东西,告诉我……”这么说着。人已经弯下腰,将我放到了椅子上,不无挪揄的问道:“这些收买人心的手段,你都是打哪里学来的?” “……”打哪里学来的? 被凤渊冷不丁这么一问,我不禁有些沉思,咬着嘴唇暗暗想了一下--在我还是叶小鱼的时候,别说收买人心了,即便是说得上话的朋友,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量。在家里被父母厌弃,在村里被小伙伴嘲笑,在学校里被同学排斥,哪怕是随便坐个公交车,都会有人上来骂丑八怪…… 现在回想起来,认识凤渊之前的那二十几年时光。还真是惨不忍睹。 也是自从凤渊出现以后,我才在他的影响下,慢慢的去尝试着改善人际关系,让自己学会融入到集体中。虽然做的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但起码这些改变都是因凤渊而起,也是因为他,我才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所以归根结底,教会我这些“收买人心的手段”,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蛇精病本人。 “凤渊……”想罢,我抬起头,对上凤渊的眼睛,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你包容我的不完美,谢谢你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谢谢你带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也谢谢你,在走过夏天迎来冬天,在经历前生等到今世,都还始终一如既往的……爱着我。 “嗯?”即便是凤渊,面对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难免听得一头雾水。 “菜来喽!”就在他眯着眼睛,打算问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说的时候,小白一手端着一盘糖醋鱼,一手提溜着一壶酒就走了进来,“快尝尝我的新手艺,知道小红叶爱吃,我可是特地讨教了孟婆婆的,保准色香味俱佳!” 话落,自己先夹了一大块,还不住的吧唧了下嘴巴,冲我竖了个大拇指。被他这么一逗,之前的话题自然被转移了。 估计觉得没什么要紧的,凤渊也没有趁小白去端剩下几个菜的空当,继续追问我。而是悠哉悠哉的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神情慵懒的开始小酌起来。 就这样,三个人外加一只噬魂兽,围着桌子,开始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我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一边吃,一边听着他们插科打诨,一颗小小的心,几乎要被幸福感盈满了。 仿佛时光又好像回到了曾经那个,无比美好而短暂的暑假--真的想祈求老天爷,让这样的日子多一点,再多一点。无论是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还是在我自己原来的世界。 因为冥王的生辰临近,作为他最钟爱的小儿子,凤渊自然少不了一番忙活。吃完饭后,他也没多做耽搁,抓紧时间换了身衣服便要出门。 “坏东西,若是觉得乏了,便去房里好好歇一会。”见我点点头,某人又俯下身,旁若无人般在我的额头上啄了一下。 早已见怪不怪的小白,无比淡定的吹了声口哨,便一脸“我什么也没看见”的表情,开始自顾自收拾起碗筷。 “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可以离开小红叶半步。”临出门之前,凤渊还不忘了回头叮嘱小白一句:“否则,我唯你是问。” “是!”这种时候,哪怕凤渊变得再有人情味,小白也不敢敷衍,“凤王放心,只要有我小白在,绝对不会让小红叶掉一根头发。” “嗷呜--”一旁在啃肉骨头的阿贪,也凑着热闹低低的吼了一声。仿佛在说:“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会保护好主人的!” “坏东西,乖乖在家等我。”见状,某人这才满意的眯了眯双眸。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缓缓的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不无狭促的冲我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话落,还冲我意味深长的眨了下眼睛。 “……”尼玛,回来就回来呗,语气说的这么猥琐是几个意思? 好像生怕别人不误会似的!看着凤渊消失在大门口的身影,我没好气的腹诽了一句,无意间就瞟到小白正无比暧昧的看着我。得,已经误会了! “小红叶,这次回家感觉怎么样?”收拾完后,小白洗了个手,就学我的样子,并排坐到了屋檐下的石阶上,“这么久没见到你,你的家人朋友,一定高兴坏了吧?” 呵呵!不见得有多高兴,不过“坏了”,倒是真的。想到青雪对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见我这样,小白当即收敛了笑意,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 “等等,不对啊!”但随即想到是凤渊陪我一块儿去的,小白又不禁纳闷了,“有凤王在,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你脸色看?” “唉!”面对小白的追问,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天要不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清楚,估计这货也不会轻易罢休,“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上午在忘川河上发生的事情,简单明了的跟小白叙述了一遍。其中也包括,她曾经冒死返回茶楼救我,和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尽心尽力找我的事。 “啧啧!”整个过程,小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住的咋舌,“这姑娘,也忒缺心眼了,感情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强求呢?” “也幸亏凤王大人大量,没有计较,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白,你觉得我坏吗?”对小白奚落青雪的话,我没有做过多的回应,而是情绪低落的反问了一句,“现在的我,在别人眼中,一定变成了一个抢自己好朋友喜欢的人的坏女人了吧?” “小红叶,不许你这么说自己!”结果我话音刚落,小白就毫不留情的训斥道,“难道你要因为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放弃咱们凤王吗?” “当然不是!”我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不就行了?”小白无语的冲我翻了个白眼,为我对凤渊坚定的态度,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开始有条不紊的和我分析起了情况来,“咱们先不说爱情有没有先来后到之分,也不提为了友情该不该退让和同情。” “现在就来说说,你的这位好姐妹,青雪姑娘,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对你那么好!” “你什么意思?”我听小白话里有话,不禁蹙起眉头,质疑道,“你是说,青雪她对我好,是另有目的?” “有没有目的,我不知道。”小白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但很快就话锋一转,盯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的开口说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这位好姐妹,她在扮猪吃老虎。” “起码,并没有你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单纯善良。” “扮猪吃老虎?”我下意识的跟着小白念了一句,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没错!”见我没听懂,小白也不着急,通过我刚才跟他说的那些事,条理清晰的对我说了他自己的一些看法,“首先,你们是认识很久很久的好朋友,对不对?” “嗯。”虽然作为叶小鱼的我,以小红叶的身份,在冥界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小红叶和青雪之间关系匪浅,应该是从小就认识的。假如她们当中有一个是男的,说青梅竹马也绝对不为过。 “那在整个忘川里,是不是你和这位青雪姑娘的关系最要好?”见我点头,小白又继续追问,“还是说,除了这位青雪姑娘以外,你还有其他关系比较不错的朋友?” “应该只有她一个。”回想了一下上午和凤渊去忘川的情景,想到那些和巫伯一同前来的人,那一张张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嘴脸,我心里就一阵堵得慌。连表面功夫都做的如此敷衍,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什么叫应该?你自己有几个好朋友,自己都不清楚?”见我走神,小白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一下我的脑门,“跟你说正事呢,注意力集中点!” “哦哦!就她这么一个。”我暗暗捏了把冷汗,险些说漏嘴了。被小白这么一提醒,也不敢再随便开小差了,赶忙正色道:“可你问的这些,跟你说青雪她扮猪吃老虎,有半毛钱关系?”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小白一脸“你看好了,哥哥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的表情,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往下说:“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咱们凤王,有多久了?” “小红叶,你别误会!”见我警惕的瞪着他,小白赶紧解释,“我只是单纯的想帮你分析问题,才这么问的!回头你可千万别告诉凤王!” “很久很久……”小白话落,我这才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为数不多的信息,包括曾经两个匪夷所思的梦。随后才口吻颇为感慨的说道:“应该就是在,凤渊七岁的那一年吧……” 那年,他的母亲刚好离他而去。他独自一人,来到忘川河边哭泣。而同样还十分年幼的我,或者说是小红叶,也正好在忘川里。于是赶巧不巧,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也许是因为,那张布面泪水的稚嫩的脸庞,引起了彼此的共鸣;也许是因为,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一双被泪水浸湿,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的眼睛;也许仅仅只是因为,那一滴划过凤渊的脸庞,掉进忘川河里,坠落到我眼中的泪水…… 总之,不可否认,便是从那一刻开始,上一世的我,小红叶,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冤孽一般的蛇精病。也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二百三十四、早就知道? 等等!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犹如闪电一般,飞快的划过了我的脑海。 “难道……”我呆愕的看着小白,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青雪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凤渊?” “嘿嘿。小红叶,你总算是拐过弯来了,不容易啊!”见我领会他的初衷,小白佯装费力的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现在你明白,我之前为什么要问你这些问题了吧?” “正如你所说,既然你和青雪是从小认识的朋友,而且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那么问题就来了,但凡一个智商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自己好姐妹的心事呢?” 小白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见我不说话,又继续往下说道:“即便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你喜欢咱们凤王,但是换个角度思考--假如你是她,自己的好姐妹暗恋一个人那么久,作为她唯一的好朋友,你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而且这期间。你的好姐妹还时不时的到处打探咱们凤王的消息,一有机会就拉着你去偷偷蹲点。这些时候,你能百分之一百的保证,自己在她的面前,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吗?” “……”就仿佛是亲眼看到的一般,小白说的有理有据。一时间让我哑口无言,竟不知道如何应答。 “再说了,你们女人的直觉不是一向都很灵敏的吗?哪怕是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和眼神,都很容易发现问题。”并不理会已经完全蒙圈的我,开启柯南模式的小白,还在意犹未尽的向我一一列举种种可能。 这么说着。还将原本望着屋檐的视线,慢悠悠的转移到了我的脸上。颇为认真的打量了几眼,随后口吻挪揄的补充了一句:“更何况,你这个傻姑娘还总是把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要看穿你的心事,并不是一件难事。”话落,他就不无得意的吹了声口哨。 意思是说:哪怕才和我相处这么些时日,他都能够将我的心事猜的八九不离十,就更不要说从小认识我的青雪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青雪她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凤渊?”小白话落,隔了良久,我才反应过来,怔怔的开口说道,“但至今都没有挑破,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在提防我会和她抢凤渊?”也不知道是在问小白,还是在问我自己,思绪乱的就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球。 “可以这么理解。”小白赞同的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很快又加了一句,“但除了你说的一点之外,还有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正如你这位好姐妹说的,你从前处处都让着她,照顾着她。所以即便知道你也喜欢凤王,她还是会习惯性的先入为主,认定你不会跟她抢。”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说这番话的小白,神情像极了凤渊,既冷漠而疏离:“不过人心隔肚皮,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你一步,将她喜欢咱们凤王的事告诉了你。” “而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吃准了你的性子,让你不战而退罢了!”说到这里,小白不无嘲讽的扯了一下嘴角,“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缘分来了,任凭谁来也挡不住!” “可是……”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我无力的动了动嘴唇,对小白开口说道,“猜测终归只是猜测,没有切实的依据,我们也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不是么?”余鸟尽亡。 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实在是堵得慌。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小红叶。回想起来冥界之后,和青雪相处的,为数不多的点点滴滴。我实在是无法将她和小白口中分析的那个人,对号入座。 哪怕就连自己都觉得,小白说的很有道理。但出于感情上,我还是希望这一切都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果然,一旦从叶小鱼变成小红叶,切身实地的代入到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里,就再也没办法像个局外人一样,去冷静的思考和处理问题了。总是参杂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因素,扰乱自己的判断。最可怕的是,万一一个不留神,改变了原来的历史,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棘手。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至于怎么理解,或者怎么处理,还是需要你自己来拿捏分寸。”看出我的犹豫,小白也没有做过多的要求,只是委婉的提醒我,“不过,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除了一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千万不要放开凤王,将他让给你的好姐妹,或者其他任何人!” “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我还从来不曾知道,原来自己所熟悉的凤王大人,居然还会笑。不仅会笑,还会生气,会着急,会动怒……” “总之,小红叶,就是因为你的出现,让凤王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小白像是不放心一般,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想拜托你,不要轻易放手!” “因为我真的不愿意,再看见咱们的凤王,变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嗯!”就算小白不说,我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这辈子不会放,下辈子不会放,下下辈子,永永远远……都不会放开这个蛇精病的手! “那就好!”小白咧了一下嘴角,显得还有些稚嫩的脸庞,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我还等着十五日后,喝你们俩的喜酒呢。” “……”所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算了,就像这个蛇精病说的,告诉我又能怎么样,我又没有权利反对。再说了,我也不会反对。 “诶,对了!”见小白一脸期待的表情,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到了闫重烈,“那个红毛鬼,呃……也就是闫王,他怎么样了?” “到时候婚礼,他也会来吗?”我貌似问了一句废话。可说真的,在那样的好日子里,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嘴脸,来破坏自己的兴致。 “当然!”不出所料,听到我这么问,小白想也不想的回答,“虽然因为上次狐族的事情,闫王一直被冥王大人罚闭门思过,至今都没有被允许踏出房门半步。” “但无论怎么样,他说到底都是咱们凤王的亲哥哥,你们的大婚,他怎么可能不来。”从话里不难听出,小白也相当不乐意,“而且不用等到你们大婚,过几天冥王大人的生辰,他就可以出来了。毕竟前来祝寿的,全都是各族非常有声望的人,要是看到闫王不在,难免会招人猜测。” “说的也是。”小白话落,我沉沉的叹了口气,心想: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尽管青雪的事,和小白说过之后,心里开朗了许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即将要发生。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还在这里唉声叹气。 就这样,自从那天之后,时间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的又过了两天。我手臂上的伤终于全都好了,同时也等来了那个曾经承诺过,七天以后一定会带着治好我脸上伤口的药方回来的老者。 “凤王大人,让您久等了!”老者风尘仆仆,身后背了一个浅黄色的布包,毕恭毕敬的对凤渊作了一个揖。 二百三十五、困了 “老先生不必多礼。”凤渊这么说着,视线淡淡的扫过他身后背着的那个布包,随后语气颇为温和的说道,“在此之前,还须劳烦老先生,查看一下小红叶手上的伤势。如今恢复的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听到凤渊这么说,原本伸手要去取布包的老者,顿时停下了动作。随后按着凤渊的吩咐,调过头来检查我手臂上的伤口。 “凤王大人放心,小红叶姑娘的手臂恢复的很好,已无大碍。”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之后,老者又不无关切的对我叮嘱了一句,“但即便如此,最近一段时日。还是需要多加注意。” “切不可操劳过度,更不可提过重之物,以免刚刚愈合的筋骨,再度断裂。”余鸟央血。 “嗯,我明白了,多谢老先生。”我一边乖乖的答应,一边拿眼睛偷偷瞟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小白。不无得意的冲他吐了吐舌头--哈哈!既然老者都这么说了,那接下来府里挑水买菜之类的杂活,自然还得由小白一力承担。尽管我要真的不想做家务,凤渊也不会勉强。可这就好比抢着吃的东西特别香一样,看着小白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小白,你先带小红叶回房休息。”就在我掖着袖子,冲小白笑得幸灾乐祸的时候,耳边再度传来了凤渊不紧不慢的说话声。 话虽然是对着小白说的,可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却始终都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等老先生调好了药方。再过来也不迟。” “呃……但是现在时间还早,我一点也不困啊?”我狐疑的看看神情自若的凤渊,又看看欲言又止的老者,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想要故意把我支开似的。这么想着,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说道:“而且,配个药方也花不了多少功夫,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呵!”结果我话音刚落。凤渊就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狭长的眼角一挑,视线便了然的从我脸上挪开,又看似不经意的落到了老者的背包上。 对于我明目张胆的“抗旨不尊”,也不恼,反而顺着我的话,难得好脾气的附和:“坏东西,既然你这么有兴趣,那便留下来看老先生配药吧。” 话落,好整以暇的朝老者点了一下头,示意他随时可以开始配药,便果真不再提让我回房间休息的事了。 难道是我自己太敏感,误会凤渊了?我看着坐在对面,一本正经的人,不禁纳闷的想。而与此同时。得到凤渊的允许,老者也终于宽心的取下了背在身上的布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上。 我全神贯注的大睁着眼睛,看着老者手里的药材,一个个造型奇特,光怪陆离的样子,没有一种说得上名字来。大概和上次的那些药材一样,是只有冥界才有的东西吧。 “咦……奇怪!”然而,就在我看得入神之际,突然感觉眼前一花,视线就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雾蒙蒙的白纱似的,莫名其妙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我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伸手使劲的揉了几下眼睛,试图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然而视线还没来得及恢复,脑袋却跟着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哈欠连天,整个人突然乏的厉害。 “小红叶,你是不是困了?”小白见状,走上前来,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要是困了的话,我现在就陪你去休息吧?” “不用不用,我还要……”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张大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连眼泪水都出来了,“我还要看老先生配药方呢!” 话落,我使劲的甩了几下脑袋,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可非但没有任何效果,思绪反而比之前更加混沌了。眼皮上像坠了千斤巨石一般,越来越沉,不住地往下掉。 “可你都困成这样了,还能看什么?”小白不放心,说着就要来扶我。 “没事,她喜欢,便由着她看。”这一回,还不等我开口,凤渊就兀自对着小白摆了摆手,口吻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倘若今天不让她看个仔细,心里惦记着,只怕到了晚上,连觉都睡不安……”凤渊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 只依稀记得,当自己趴倒在桌子上睡过去的前一秒,视线所及,是一双笑得无比璀然,而又狭促异常的眼睛。美的那么惊心动魄,却又活脱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让人逃无可逃。 “我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究竟睡了有多久,当我浑浑噩噩的再度睁开眼睛时,老者已经不在了。 我一边嘴里不知所云的问着,一边视线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此刻,凤渊正坐在我的床边,目含笑意的看着我。小白则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端了一个食盘,上面放了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 “啧!”见我醒来,凤渊不经意的眯了眯双眸,口吻略带调侃的说道,“你这坏东西,倒还好意思问?”又看我一脸迷茫,完全云深不知处的模样,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随即好心情的勾了一下薄唇。 “之前怕你累着,让小白陪你回房休息,你偏不依,可结果呢?”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画面似的,某人略微眯起来的双眸里,狭促之意浓的都要淌下来了,“还不到两句话的功夫,便不管不顾,趴在桌上倒头就睡了。” “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睡着了?”听凤渊说完,我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但奇怪的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睡着。就好像天灵盖上被人冷不丁给打了一棍,晕过去了一样。我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也忒奇怪了。 “小红叶,你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什么刚才,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小白无语的冲我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这一觉睡了有多久么,还说自己不困!你要在不醒的话,我都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属猪的了。” “什么?第二天中午了!”没有理会小白话里的挪揄,我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险些还差点撞到坐在一旁的凤渊,“那老先生呢,他走了吗?我都还没看他配药方呢!” 我话一说完,突然就顿住了--猛的察觉自己的右侧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就好像敷了一块化不开的冰似的。源源不断的寒意,在透过皮肤,一丝丝的往里渗,让人忍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总体感觉说不上有多难受,但也确实不太舒服。 “这是什么?”因为看不见伤口的情况,我一边怔怔的问着,一边已经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往脸上摸。 “药,既然已经上完了,那老先生,自然也就离开了。”说话间,凤渊冰凉的手掌已经先我一步,看似不着力道的扣住了我的手腕。尽管唇边的笑意很深,但口吻却容不得人有半分抗拒:“坏东西,在过了今晚之前,你最好乖乖管住自己不安分的手。除非……你想永远,都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我的脸已经上过药了?”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拽着凤渊的袖子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把我叫醒?” “不过是上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一惊一乍的?”凤渊不答反问,这么说着,抬头对小白使了个眼色,“睡了这么久,难道不饿么?” “是啊是啊,不如先吃点东西。”小白会意,赶紧把莲子羹端到我的跟前,“你看,这还是凤王特意吩咐我做的,味道好极了,快趁热吃!” 二百三十六、药方里的秘密 不对,绝对有问题! 我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凤渊,又瞟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小白,没有伸手去接那碗特意为我准备的莲子羹--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表现看上去和平时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心里总隐隐感觉。他们有事情瞒着我。 联想到在老者配药前,凤渊就打发小白送我回房休息。被我拒绝后,虽然没有再继续支开我,但过了没多久,我又自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或者说,在我睡着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余帅休才。 “小红叶,再不吃就凉了!”正当我咬着嘴唇,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小白冷不丁打断了我的思绪,将莲子羹端起来直接塞到了我的手里,“一看你这样,就知道还没睡醒!” “等会成衣店里的活计送衣服来,看到你这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凤王苛待你了呢。”小白说着,还冲我恶作剧似的扮了个鬼脸。胆子大的已经全然不在意,他的主子是不是还在旁边坐着。 “成衣店,送衣服?”我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已经彻底不够用了,之前的事情都还没弄明白,紧跟着又跑出来一堆问题,“送什么衣服,为什么要送衣服?” “你忘了,还有两天就是冥王大人的生辰了。既然你要陪着凤王一起去参加寿宴,难道不应该事先打扮打扮吗?”小白一脸“完了完了,果然是睡傻”了的表情看着我,耐着性子跟我解释。“到时候去的可都是各族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是咱们凤王带回家的第一个姑娘,还是去参加那么重要的场合,怎么着,也得为咱们凤王挣点面子是不是?” “嘿嘿,当然也是最后一个带回家的姑娘!”见凤渊睨着眼睛,正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小白悻悻的扯了下嘴角,赶紧又识趣的补充了一句。 “哦。我知道了。”听小白说完之后,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随后舀起一勺莲子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并不是我对冥王的生辰不关心,也不是不在乎凤渊的面子,而是之前的事情没闹明白,我这心里始终都堵得慌。 “啊--”结果莲子羹才刚吃进嘴里,就被我猛的给吐了出来,“好烫!”果然,心里装着事,连吃个东西都不安稳。 我像只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不无郁闷的想。这时眼角一抬,无意间就瞟到上方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幸好,这一次只是一碗莲子羹。”见我注意到他。凤渊也不闪躲,视线依旧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对于我的漫不经心,似有七分不悦,又有三分疼惜。 “倘若下一次,别人拿着刀要来杀你……”这么说着,已经伸出指骨分明的手,在我的嘴角边上轻轻的揩了一下,“就凭你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不等别人动手,你便自己主动往刀口撞上去了。” 话落,低垂着的眼帘中,眸光完全暗了下来。先前看好戏般的挪揄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的望不见底的寒意,和夹杂在当中的,一丝毫不掩藏的告诫。 “我,我下次会注意的!”仅仅只是被这么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嘴上答应的好,但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是被莲子羹给烫了一下么,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至于说的这么危言耸听? 等等!然而就在我暗自腹诽,感受着凤渊和伤口上敷着的药一样冰凉的指尖,在我的嘴角摩挲之际。一道闪电般的白光,猛的从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划过,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的凤渊和小白会怪怪的,总感觉他们好像哪里不对劲了? 是药,是敷在我脸上的,像冰块一样寒冷的药,有问题! 或者说,此问题非彼问题。不是说这药的本身不好,而是这药里面,有凤渊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说的再通俗易懂一些,假如当时让我看了老者调配药方之后,兴许我就……不会愿意再用这个药来治脸上的伤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凤渊才会想要故意支开我。而我昨天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睡着,现在想来,也绝对是这货在暗中捣鬼! 可这药方里,究竟有什么呢,为什么凤渊和小白要千方百计的瞒着我,不让我知道?难道……是什么比较恶心的,吓人的药材? 想到中药里往往会放一些蚂蟥,壁虎,蜈蚣之类的生物,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被我打消了。老者拿出来的药材我全都见过,虽然一样都不认识,但也绝对没有蚂蟥之类,看上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东西。 “怎么,吃不下么?”正当我目光惊疑不定,暗暗想的出神的时候,耳边冷不丁传来了某人略带狭促的说话声。 还没等我回过神,原本坐在床边的人,已经手臂一撑,蓦地欺到了跟前:“还是说,你这个坏东西,其实更想我喂你吃?”冰凉的气息,随着他低迷的说话声,一丝丝的喷到了我的脖颈上,让我脸颊不由的一烫,不禁偏过了脑袋。 “至于要怎么喂……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根本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某人已经自顾从我手中取过调羹,看似漫不经心的舀了一勺,也不给我吃,反倒径直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随后双眸一眯,便笑得无比猥琐的朝我凑了过来。 “不用不用!”我盯着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呆呆的愣了一下。但明白过来这货想干什么之后,立马醒过神,赶紧摆摆手连声说道:“我自己吃,我现在就吃!” 话落,也不等凤渊再说什么,我赶紧抢过调羹,将已经有些变冷的莲子羹,三口并成两口,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啧,还真是可惜了。”见我这样,某个蛇精病佯装惋惜的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神情,却分明在说--你这个坏东西,非得逼我用非常手段,才肯乖乖吃东西么? “……”所以,我刚才是又被耍了吗?一碗莲子羹下肚,我才后知后觉的在心里无声的咆哮了一句:混蛋! 幸好,看着我吃完莲子羹之后,这一主一仆两人再也没有出过幺蛾子。 加上脸上有伤,不方便出门,所以起床之后,我也只是带着阿贪在小花园里散散心。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凤渊跟我说过的话--只要过了今天晚上,我脸上的伤就能够完全愈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窃喜。 尽管确实很想弄明白,这次的药方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过要是凤渊真的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也拿他没办法。姑且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吧。 “啧,奇怪!”不过,就在我带着阿贪散完步,走出小花园的时候,突然间又意识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曾经怀疑自己脸上的那块胎记,就是这个伤引起的。但既然现在已经确定,只要过了今天晚上,这伤就会完全愈合。那么后来,脸上的那块胎记,又该从何解释? 是因为这个疤留下的后遗症吗?还是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只是我自己主观上的一种猜测?又或者说,后来的那个胎记,仅仅只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二百三十七、雪莲不见了 “凤渊,小白!”然而还没等我把脸上胎记的问题弄清楚,带着阿贪从小花园里散步出来后,无意间看到院子墙角下的花圃,顿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心急火燎的朝花圃方向跑去。一边扯着嗓子冲在书房里商量事情的两个人大喊:“凤渊,小白,你们快出来!” “小红叶,发生什么事了?”小白先凤渊一步,闻讯赶来,满脸着急的问。 我跪坐在花圃边上,急的脸色发白。又惊又恐的指着原本种着雪莲花的位置,结结巴巴的说:“小白,雪莲,雪莲花不见了……” “呃。这个……”结果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么爆炸性的消息,小白仅仅只是面露难色的看了我一眼。就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似的,并没有因为雪莲花的失踪,而露出一星半点的诧异或吃惊。 “小白,你怎么了?”他不寻常的反应,让我不由的皱了下眉头。颇为费解。 毕竟雪莲花是凤渊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是他母亲离开之前亲手种的,就连浇花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假手于人。现在突然不见了,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这么想着,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画面。 而且话说回来,小白对凤渊一向忠心耿耿。凤渊在乎的东西,他这个做手下的,愿意用生命去保护。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如此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他居然还能表现的这么淡定。岂不是显得很反常? “小白,你回书房,将笔墨收起来。”就在小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而来的时候,凤渊背着手从书房里走出来了。也不问我这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先找了个由头,将小白给支开了。 完了以后,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慢慢踱步走到了我的跟前。开口问道:“坏东西,你是不是想说,雪莲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我顿时就明白了--难怪刚刚小白听了我的话,第一反应会是那种表情;难怪这个蛇精病明明一早就在屋子里听到了,却偏偏跟个没事人似的,姗姗来迟。原来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知道雪莲花不见了!或者更有可能,真是因为他们两个,雪莲花才会莫名其妙失踪的。 “为什么,你们把雪莲花,怎么了?”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我反而更加糊涂了。实在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去动雪莲花? “地上凉,你先起来。”面对我的疑惑,凤渊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手一伸,便将我整个从地上架了起来。 也不放开,双臂一收,顺势给揽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之前那么慵懒,尽管依旧是笑着,但双眸里的戏谑早已湮灭。取而代之的,是墨一般浓的沉寂,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直到做完这一切后,身前的人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跟我解释道:“更何况,但凡是存在于这世间的事物,都会有生命终结的时候。” “仔细算起来,这雪莲,也已经有一百一十年之久了……”见我依然不甚明白的样子,像是叹息一般,抱着我的人在我的耳边呢喃了一句,“会枯萎,也实属正常。” “你是说,雪莲花它……枯萎了?”隔了半晌,我才明白过来凤渊话里的意思,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可是昨天,昨天早上我还看见它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枯萎了呢?” “要不,怎么会有世事无常,瞬息万变之说呢?”凤渊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就仿佛在说“不过就是死了一朵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一样,诡异的不正常。 “但那是你母亲离开前亲手种的,”我仰着脖子,盯着凤渊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呵,难过又如何?”听我这样问,上方的人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神情坦然的不像话,“莫非,你这坏东西,还想看我哭鼻子不成?” 不对,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眼前的人此刻表现的越淡定,我就越觉得心里不踏实。想到曾经连给花浇水都不让我插手,如今花莫名其妙的死了,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还调过头来宽慰我,可不是有古怪? “那枯萎的雪莲花,去哪里了?”我继续不动声色的问。 “你说呢?”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一般,某人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薄唇,不答反问。也不等我再说话,手臂一紧,就架着我往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漫不经心的在我耳边提醒了一句:“老先生离开前特意叮嘱,伤口不可吹风过久,否则会影响药效。” “你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自己脸上留疤吧?”这么说着,故意俯下身,在我的耳朵根旁呵了一口气。先前还一本正经的脸上,又再度泛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狭促之意。 “呃,不愿意!”我实话实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话间,人已经被凤渊带着离开了花圃,到了走廊的台阶上。 等等,我脸上的伤!就在我最后瞟了一眼走廊外,如今空空如也的花圃,被凤渊揽着要踏进房门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飞快的从脑海里划过,顿时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凤渊见我突然站着不走了,侧过头,淡淡的睨了我一眼。 “凤渊……”我垂着头,不知不觉攥紧了手心,面无表情的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你骗我。” 是的,这一回,我是真的,全都明白了--为什么不让我看老者调配药方,为什么要故意支开我,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睡着,又为什么我一觉醒来,雪莲花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余帅序号。 这一切,不是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因为配方里有什么恶心的药材,凤渊怕我看了不愿意敷药!而是因为…… 想到老者第一次来府上为我医治手臂时,对凤渊说的那一番欲言又止的话,和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那种怪异的感觉。所有的线索,在这一瞬间,全都严丝合缝的拼接到了一起:雪莲花,根本不是凤渊所说的那样,枯萎了! 而是被他当成药材,加入到了药方里!此刻,不在别处,就敷在我的脸上! 所以,从老者第一次到府上来的时候,这个蛇精病就已经决定要牺牲雪莲了么?也正是因为知道我一定会反对,才会刻意避开我,不让我知道? “是。”又一次出人意料了,被我戳穿谎言后的人,不仅没有急着矢口否认,反而想也不想的一口承认了下来。仿佛一早就料到会被我发现一样,脸上的表情平静的不像话。 “为什么,要瞒我?”我一边说,一边缓缓的抬起头,眼眶酸胀的厉害,“为什么,要让我觉得,内疚?” 想到为了守护这朵雪莲,自己甚至不惜挡下闫重烈的幽冥之火,只是因为不想某人从狐族回来,看不见雪莲而难过。但可笑的是,我曾经拼命想要为凤渊守护的东西,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毁在了我自己的手里…… 呵呵,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若我真的有心想瞒你,我有一千种,比这更好的办法。” 我说完之后,隔了良久,同样一瞬不瞬在看着我的人,才薄唇一张缓缓的说道。声音淡的像远山的云,眸光却深的如挥毫的墨,让人忍不住想沉沦。 二百三十八、往事(上) “你,什么意思?”就在内疚如潮水一般,即将把我淹没的时候,凤渊的一句话,顿时让我愣住了,“什么叫真心瞒我的话。你有一千种,更好的办法?” “意思就是说……”见我又惊又气,偏偏还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原本沉声不语的人,终于嘴角一松,复又笑了起来。 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缓缓的打开来,带着三分好笑,七分无奈,俯身凑近我。缓缓的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隐瞒你。” “什,什么?”这下我是彻底糊涂了--既然没有想过要隐瞒我,那为什么又要千方百计的支开我,擅自决定将雪莲花兑入到药方中?假如连这样都不算隐瞒的话,呵呵!那怎样才算是隐瞒? “倘若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脸上的伤。只有雪莲才能医治,你还会乖乖接受治疗么?”仿佛洞悉了我的想法一般,凤渊也不急于解释,恢复慵懒的语调好整以暇的反问了一句。 “我当然……”说到一半,我一下子顿住了。是啊,假如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还会答应凤渊让老者医治么?答案是肯定不会! 尽管我真的很厌恶脸上这道狰狞的伤口,就连每天的洗脸照镜子,对于我而言,都不亚于是一种酷刑。但是,要结束这一酷刑的前提。是建立在凤渊为我牺牲的基础上,那我宁愿自己的脸一辈子都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愿意他因为我,而放弃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呵!”与此同时,我话音刚落,站在身侧的人双眸了然的一眯。略带狭促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我脸上缓缓扫过,仿佛在无声的调侃--你看,这不就结了? 随后,也不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某人双臂一收,便看似不着力道的将我从走廊上,带进了一旁的书房。 “凤王,笔墨我已经收好了。”之前被凤渊打发来收拾书房的小白,看见我们进来,飞快的朝我方向瞟了一眼。见我脸色不佳,也不等凤渊吩咐,便立马识趣的说道:“那个,小红叶,你和凤王慢慢谈,我去做饭。” 话落,就跟屁股着了火似的,一溜烟的跑出了书房。 回头再找你算账!我看着小白逐渐远去的背影,忿忿的暗骂了一句。 “啊!”正在这时。我蓦地感觉手腕上一冰,一股力道突然从旁传来,将我往下拽了一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脚步不稳,整个人顿时就不偏不倚的摔进了,早已坐在椅子上的某人怀里。“混蛋,放开我!”尼玛,雪莲花的事情还没有跟我交代清楚,现在又想对我用糖衣炮弹,休想!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回过神来,我气急败坏的推搡了一把扣住我手腕的人,试图挣脱他的钳制。无奈,任凭我怎么使出浑身解数,又抓又挠又捶,对方始终纹丝不动。仿佛我所有的攻击,全部都打在了棉花堆里似的,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坏东西,别闹。”然而,就在我几次没有成功,正在考虑要不要使用终极武器,用牙咬的时候,身后的人却主动松开了我的手腕。 也不怕我会起身逃走,一边声音懒懒的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下巴轻轻的磕到了我的肩窝上。整个人仿佛透着一股无尽的疲惫感,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这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小动作,和曾经的凤渊,如出一辙。 “凤渊……”几乎是同时,在凤渊的下巴碰到我肩窝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我就真的不闹了。连同之前满腔的怒意,好像也瞬间消散了不少。在这个只剩下我们两人的书房里,我一动不动的正襟危坐,任由身后的人靠在我的肩窝上,心里温柔的像装了一汪春水似的。 “知道院子里的这朵雪莲花,是怎么来的吗?”见我终于安静下来,凤渊低低的凑在我的耳边轻笑了一声,仿佛对我做出的反应很满意一般。 近乎呓语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淡然。也不等我开口回答,就早有预料般的兀自往下说道:“小白早就告诉你了,对么?” “嗯。”我一听,老老实实的点了一下头。余节围亡。 “那小白他,一定没有告诉你,我的母亲在离开前,为什么要种下这朵雪莲花……”还没等我开口回答,凤渊的声音便再度悠悠的从身后传来,飘忽的不真实,“而她,又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我?” 莫非……凤渊话落,我蓦地一下挺直了脊梁骨,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心里既兴奋,又激动,还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听凤渊话里的意思,和语气,总隐隐感觉,今天好像会知道什么惊人的,曾经自己一度好奇想要知道的真相--那些关于凤渊的母亲,以及关于凤渊过去的事。 如此一来,放在雪莲花上的注意力,反而被这个蛇精病给转移了。 “既然今天说起来,不如顺便全都告诉你罢了。”果不出所料!我激动的连手指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发颤了。 察觉我的异样,说到这里,某人还佯装沉思的停顿了几秒钟。随后才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又接过了话茬,好笑的挪揄了一句:“更何况,我要不说清楚,某个坏东西,应该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 “呵呵……”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倒成了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说的一样?虽然我确实很好奇你和你老妈的过去,但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说,我根本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好吗? 尽管觉得有些郁闷,但我却并不敢轻易开口打断凤渊的话。毕竟,让这个蛇精病主动开口提及往事,已实属不易。假如错过了今天这次机会,我甚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未来的所有日子,我都将永远不可能再知道,这段埋藏在凤渊内心最深处的,他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整件事情的由来,还得从我父亲,年轻的时候说起……”伴随着身后的人慵懒的语调,我的眼前,仿佛慢慢的展开了一幅画卷。 在画卷里,我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冥王,还有美艳动人的,凤渊的母亲。以及他们两个人,一波三折,却最终也没有善始善终的爱情。 凤渊说的很慢,我听得很仔细,时间在这小小的书房里,好像凝固了一般。除了凤渊的声音之外,四下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当冥王还没有成为冥王的时候,曾经被老冥王指派到人间历练。这也是在成为冥王前,每一个继承人都必须经历的一道考验。而凤渊的母亲,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和冥王相遇的。 不过虽说是历练,其实对于冥王而言,因为拥有着强大的灵力,反而更像是游山玩水。一路上,从江南烟雨水乡到广袤无垠的草原,再从烈日炎炎的戈壁到荒无人烟的树蟒森林,还年轻气盛的冥王是玩的兴致勃勃。 终于有一日,去遍所有地方的冥王,来到了大地最荒凉,最边缘,也是历练的最后一个目的地--西北极寒之地。 相传,这个西北极寒之地,常年被风雪掩盖,暗不见天日。方圆百里以内,几乎不见人迹。可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冥王遇见了他此生最大的劫难,凤渊的母亲。若要问凤渊的母亲是何许人也?其实我不说,用脚趾头想想,大家也基本可以猜到--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的人,会是一般的普通人么? 没错,其实凤渊的母亲,就是这一片西北极寒之地的守护神。不仅如此,她还是上古创世神之一,烛九阴的后人。 说到几个创世神,大家可能都不太熟悉。不过其中一个你们一定听过,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女娲。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熟悉,假如不是凤渊告诉我的话。而且,其他的几个创世神名字太过复杂,我就唯独记住了自己耳熟能详的一个,大家就将就一下吧。 至于烛九阴,也就是凤渊的半个祖先,他说的也不是很具体,只寥寥的几句话就给带过了。我听着大概就是一种人面蛇身,又有点像龙,通体鲜红的生物。或者它本身,就是属于龙的一种。 据说上古的烛九阴威力极大,睁开眼睛的时候,普天光明,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白天。闭上眼睛,就是天昏地暗,也就是到了晚上。 更恐怖的是,它吸一口气,就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呼一口气,就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并且终年不吃不喝睡觉,神力还能烛照九泉之下。简单的一句话,只要它想,整个大地就可以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那种。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大概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凤渊的时候,他会以一条恐怖的巨蛇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冥界中的其他人全都没有心跳,唯独凤渊有。感情是因为先祖的基因太强大,即便是冥王,也没有将其完全改变。不过这也可以从侧面证明一点:混血儿,果然强大! 估计也正是因为凤渊的母亲是烛九阴的后人,不是冥界中人的缘故,冥后和阿豹他们才会一口一个“杂种”的叫凤渊。 至于为什么说凤渊是“私生子”,大家接着听我往下说,就会明白了。 再说到凤渊的母亲,虽然常年生长于如此恶劣的环境,却生的极为标志。又是烛九阴的后人,尽管灵力经过长年累月的消磨,已经大不如先祖那么开外挂式的变态。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比喻可能不大恰当,但不可否认,灵力依然不能小觑。用凤渊的话来说,起码和冥王打个平手不在话下。 加上她古灵精怪的性格,十分讨人喜欢,在这片死气沉沉的西北极寒之地,简直就是一朵活着的雪莲花。所以,根本没有任何悬念。两个年轻人,一个是风流倜傥,一个是貌美天仙,很快就对上了眼。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一见钟情。 虽然按现在的话来说,一见钟情钟的就是脸。但是不可否认,很多爱情故事之所以被人所津津乐道,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男女主角的高颜值?设想要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一个歪瓜一个裂枣……咳咳,扯远了!我们继续来说冥王和凤渊的母亲。 二百三十九、往事(下) 上次说到凤渊的母亲和冥王,在西北极寒之地相遇,一见钟情。两人本来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加上情投意合,很快便决定私定终身,要一起白首偕老。 因为有美人在侧。尽管环境恶劣,但还是让冥王乐不思蜀。在这个最后的历练地点,一呆就是小半年。直到老冥王实在坐不住了,差人来传话让他早点回家,冥王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回去复命。 既然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凤渊的母亲,而且有过山盟海誓,那自然是要一同带回家,给自己的老爸老妈看看。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回去,却意味着两人幸福的时光。从此一去不回。 凤渊的母亲随冥王一到冥界,就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导致这场风波的原因有两点,其一是她惊为天人的容貌。即便是在不乏俊男美女的冥界,还是叫人眼前一亮。对于这一点,就算我没有亲眼见过,但看凤渊的长相,也完全不难想象。是一个怎样的绝世大美人。 其二是她的特殊身份。作为上古创世神烛九阴的后人,也就是一个和冥界毫不相干的外族人,在不久的将来,居然会成为冥界未来的女主人!这在从来没有和外族通婚先例的冥界,可不一石激起千层浪? 如此两个引人瞩目的光环,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并非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于凤渊的母亲而言,不是。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两人的婚事,首先就遭到了老冥王的竭力反对。 因为在冥界,从来没有和外族通婚的先例。饶是寻常人家也就算了。但现在偏偏是自己的儿子,这个冥界未来的主宰,爱上了一个外族女子。老冥王怎么会允许让规矩坏在自己的自己手上呢? 但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冥王还未出世前,老冥王就已经为他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女方不是别人,正是掌管生死薄的判官千金,也就是如今的冥后,闫重烈的老妈。 假如老冥王同意儿子跟一个外族女人在一起。既坏了祖宗规矩,又陷自己于不诚不义之地。这要是传到外面去,岂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叫后人加以诟病么? 然而让老冥王没有想到的是,就算他竭尽办法,再三阻挠,自己儿子也始终没有要和那个外族女人分开的意思。不仅没有分开,反而还更加坚定了他们两个人要在一起的决心。如此一来,老冥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口断定自己的儿子,是被凤渊母亲的美色所惑。古话说的好,红颜祸水,这样的女人绝对留不得。 连老冥王都不同意的婚事,其他人岂敢站出来说话?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冥界。除了冥王和凤渊的母亲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看好这段感情。 同时也可想而知,为了在一起,当时的这对小青年顶住了外界多少大的压力。然而,有时候,诚心未必能感动上苍,假如可以的话,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也正是因为老冥王几次三番的刁难,别说原本就心高气傲的冥王,就算是换成一只兔子,这个时候也该咬人了。终于,不堪忍受的冥王决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个王位不要了!他要带着凤渊的母亲,重新回到新北极寒之地去,和自己老爸断绝父子关系,以后再也不回冥界了。此言一出,老冥王慌了。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这一走,谁来继承王位?于是赶紧松口,说同意冥王和凤渊的母亲在一起。但好事多磨,如果从一开始两人的好事就成了,后面也就没有那么多破事了--冥王好不容易征得老冥王的同意,终于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可这时判官却不乐意了。 从一开始,这个判官就一直在暗中怂恿老冥王,逼迫两个年轻人分开,好让自己的女儿当上冥后。原本以为有老冥王在,他女儿当上冥后指日可待。但谁知道后来剧情突变,老冥王架不住自己儿子的威胁,居然临时倒戈了。 觉得被老冥王父子戏耍的判官恼羞成怒,一时想不开,竟然拿着生死簿上面的一众性命要挟老冥王。说要是冥王不和凤渊的母亲分开,和自己的女儿成亲,就立马将生死簿上的阳寿统统都划掉。 这要真是划掉了,可不就天下大乱了?但要让自己的儿子和外族女人分开,又完全没有可能。这下老冥王是当真犯难了。 最后,迫于压力,无奈之下老冥王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同意冥王和凤渊的母亲在一起,但前提是,必须和判官的女儿成婚。 这算哪门子办法,冥王当然不同意,执意不要当王位,要带着凤渊的母亲回西北极寒之地。可这个判官不依不饶,说冥王要是敢离开,就烧了生死薄。 当时场面那叫一个混乱,老冥王是一个头两个大。就差没给自己儿子跪下了,只求他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无辜的百姓想想。 而见自己的到来,将冥界闹得鸡飞狗跳,再看冥王像夹心饼干一样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凤渊的母亲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开口替冥王答应了下来。 然而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后面哪里还由得冥王他们自己做主。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闫重烈老妈的手段大家都见识过,这样一个的刁蛮的女人娶进家门,还有安生日子过?果不出所料,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自己父亲手中的生死簿作为要挟,说可以让冥王和凤渊的母亲在一起。但前提是,两人永远都不许成婚。 而这一步,从一开始就在判官的算计之中。所以这件事,同时也告诫我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有些时候,原则问题,绝对不能退让半步,否则吃亏的总是自己。冥王和凤渊的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至于老冥王,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外族女人,现在有个手段强势的儿媳妇管管自己的儿子,自然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面对如此憋屈的境遇,虽然不是生性逆来顺受的人,但是在爱情面前,人往往会表现出极大的忍耐力。为了冥王,凤渊的母亲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同意冥后的要求,不计任何名分,留在冥王的身边。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后来凤渊的身份被人诟病。从一出生,就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叫做“私生子”。 余亩页扛。 小两口这样在夹缝中求生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老冥王退位,冥王正式登基,局势才有了彻底转变。生性记仇的冥王,毫无意外的将这笔账全都算在了判官的头上。没有了老冥王做保护伞,任凭他是老丈人还是天王老子,冥王二话不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将判官罚到了幽冥死地。 至于闫重烈的老妈,冥王本来也不打算轻饶。但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她居然福大命大的怀上了身孕。念及孩子是无辜的,最终对于她的惩罚,也不了了之了。不过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想冥王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直接送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和他老爸团聚去了。 也就是在同年三个月之后,凤渊的母亲也怀上了身孕。别问我她肚子里的是谁,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所以按时间来算,说是哥俩,其实闫重烈也就比凤渊大了三个月而已。 二百四十、诡计得逞 在这期间,冥王也想过给凤渊的母亲一个名分。 但是凤渊的母亲顾虑到冥王的声誉,而且如今已经成为冥王的他,肩上的责任肯定不能同当日而语。若作为冥界之主,都可以随随便便失信于人,那以后还怎么让众人信服?所以到最后。这件事情就这么被一再搁置了下来。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可某些人生性争强好斗,是永远不可能安分守己的。比如大势已去,早已名存实亡的冥后,就是这一类人的典型代表。 她在看到凤渊才出生没多久,就表现出惊人的灵力之后,心里实在是害怕的很!害怕自己儿子将来的冥王之位不保,会被这个外族女人的儿子抢走,是日日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不知不觉中,竟然连人都瘦了一圈。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尽管当时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但细思恐极的冥后,早已蠢蠢欲动,开始着手为自己的儿子清理路障了。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认定凤渊会成为闫重烈绊脚石的冥后。明里暗里的没有少给凤渊和凤渊的母亲使绊子。好在护妻儿心切的冥王,对这个刁妇多少有些提防,每每出现状况,都会被他一一给揽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关系复杂的一家人,背地里虽然刀光剑影,波涛暗涌。但在外人看来,却一直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或许你们会问,既然冥王一心护着凤渊的母亲,那为什么后来她还是丢下了凤渊和冥王。独自一人离开了冥界? 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有哪个女人会愿意抛弃自己的爱人和孩子,独自离开呢? 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相信我不说,大家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正是凤渊七岁那年。当时,冥王正好有事外出。或者说,冥后就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而恰巧这一次,还偏偏叫她成功了。 事发前,冥后先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派人暗中生事,故意设计将凤渊的母亲给引开。关于这一点,这里必须解释一下。因为不相信冥后,所以每次外出,冥王都会将大小事务一律都交给凤渊的母亲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冥后有可趁之机。 成功引开凤渊母亲的冥后,接着又抓紧时间,让自己还少不更事的儿子,去将同样少不更事的凤渊约出来一起玩。是的,你们没看错,就是让闫重烈去叫凤渊玩。余亩来圾。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耳朵听岔了。就凭他们这两兄弟水火不容的关系。加上凤渊的智商摆在那里,怎么也不可能会上当不是? 但事实上,在凤渊的母亲离开冥界以前,无论大人们怎么闹腾,这哥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而且你们别忘了,那个时候的凤渊即便再聪明,可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又怎么可能了解这人心险恶? 而与此同时,受冥后指使的闫重烈,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以为得到老妈的同意,自己终于可以和弟弟愉快的玩耍了。在找到凤渊的时候,还高兴的一蹦一蹦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好吧,见惯了他们两兄弟明争暗斗的场面,对于这样相亲相爱的画面,我实在是想象无能。 于是就这样,两个被蒙在鼓里的小屁孩,在冥后刻意的暗示下,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捉迷藏,打碎了不该打碎的东西--冥界至宝,镇魂琉璃砚。 至于最后,在只有他们兄弟两人的房间,究竟是谁打破了这镇魂琉璃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所有人赶来的时候,闫重烈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年幼的凤渊一个人,手捧着一堆炫彩夺目的碎片,一脸懵懂而淡定的坐在那里。 听到凤渊用“淡定”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我忍不住脑补了一下,最后偷偷得出一个结论--这货当时很有可能是被吓蒙了。 不过,应该也就是从那一刻起,这个世界阴暗面的种子,正式埋进了这个蛇精病的心里。导致他后来最终变成了一个,比墨水还要黑的冷血大变态。 打破镇魂琉璃砚,可不是一件小事。当时意外一发生,冥王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尽管心知肚明,此事一定和冥后脱不了干系,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加上众目睽睽之下,悠悠众口难堵。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的冥王,只能让凤渊在镇魂琉璃砚的碎片前跪了三天三夜,以示惩戒。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这样的惩罚已经不算轻了。而且即便到了现在,哪怕闫重烈犯下勾结外族的大错,也只会一味罚儿子“闭门思过”的冥王,也确实是下了狠心。 可就算如此,冥后仍然不依不饶。也对,费劲心思设了这么一个局,好不容易成功了,怎么可能让冥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揭过去了。 而且这镇魂琉璃砚可不是一般的宝贝,是自冥界创世以来,便一直存在的上古宝物,专门用以镇压冥界历来不可教化的恶灵和凶兽。此番镇魂琉璃砚被打破的同时,还放出了十二恶灵和凶兽,流窜到人间,可谓是造成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浩劫。 而冥后就是牢牢抓住了这一点,才堂而皇之的带着冥界一众官员,给冥王施压。打着“为阴阳两界讨回一个公道”的理由,要冥王对凤渊及凤渊的母亲做出惩罚,将他们罚往幽冥死地,或是逐出冥界。 但一向心高气傲,又清楚这一切都是冥后在暗中捣鬼的冥王,怎么可能会被这阵仗给吓倒?当即不顾群臣反对,力排异议,说什么也要保下凤渊和他母亲。 可也正是因为冥王这种不计后果的维护,让不明真相的百官认定他徇私偏帮。不顾百姓生灵涂炭,反而激起众怒,引发了冥界一场空前的王位危机。如此一来,刚好正中冥后下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倒乐得她在一旁看好戏。就在双方势力谁都不肯退让,对峙到了白热化阶段,战争一触即发之际,凤渊的母亲出来说话了。她说:“子不教,母之过。凤儿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他犯了错,自然由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力承担。” “只求大家念在他是冥王的至亲骨肉,且冥王爱子心切的份上,给孩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好!”原本就不打算这么一直僵持着,冥后一看凤渊的母亲自己站出来,赶紧接过话茬,“你打算如何承担?” “从明日起,我便会自行离开,从此永不再踏足冥界半步。”自知此次事态严重,不给冥界百姓一个说法,恐怕难平众怒。也不等冥王开口阻止,凤渊的母亲就抢先一步说道:“但我离开后,冥后也必须向我保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绝不再追究!” “没问题。”冥后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眼下虽然不能将绊脚石一锅端,但是只要将凤渊的母亲赶走,回头再要对付一个没妈的七岁黄口小儿,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凤渊母亲话落,她便立即答应下来。但之后话锋一转,立马补充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弥天大祸,毕竟是凤渊闯出来的。现在若因为他年轻不懂事,而一味包庇纵容,日后难保不闯出更大的祸来。” 二百四十一、假装不知道离别 “所以,为了给他一个警醒,以免他日后再犯,他必须将自己放出镇魂琉璃砚的十二恶灵和凶兽,一只不落的捉回来。”冥后一边说,一边得意的看着凤渊的母亲。“十年为期,你看如何,我的好妹妹?” “不可!”这一回,不等凤渊的母亲开口,冥王一声厉喝,已经将冥后给镇住了,“本王的儿子,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妇人来指指点点?” “所以,冥王大人,您是执意要包庇这打破冥界至宝。镇魂琉璃砚的元凶么?”被冥王当众训斥,冥后先是一愣,随后觉得颜面扫地,反而什么都不怕了,“要真是如此,您打算怎么给在坐的每一位一个交代?” “怎么给整个冥界的百姓一个交代,又怎么给被那些恶灵和凶兽残害的性命一个交代?”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可谓是破釜沉舟。 “没错,若是因他年纪小,便轻易纵容,那整个冥界,还有何法度可言?”冥后的话,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今日是打破了镇魂琉璃砚,明日便是杀人放火,此等恶劣行径,绝不可姑息!”有冥后撑腰,加上本身就是老冥王和判官一边的残留势力。向来看不惯一个外族女人在冥王跟前晃悠。这些平日里没少给冥后出馊主意的官吏,岂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还请冥王大人明察秋毫,还冥界一个太平!”说到最后,一众官员几乎是群起而攻之,试图给冥王施压,以严惩凤渊。 “好,就按冥后说的办!”清亮的嗓音,如一柄出云的利剑,顿时盖住了四下闹哄哄的说话声。 虽然明知对方是在故意刁难。但眼下这是唯一能够保全凤渊的缓兵之计。凤渊的母亲看了看怒意正盛的冥王,一脸得意的冥后,和底下满嘴“伸张正义”,却又黑白不分的百官,几乎是想也没有想的,就一口答应了冥后的要求。 这一点,同时也从侧面说明,她对自己的儿子非常有信心。 “若做不到呢?”饶是如此,冥后还是不依不饶。 “若凤儿做不到,十年之期一到,我便自行回冥界……任由处置!”凤渊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他母亲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就像一把尖刀似的,连同那最后四个字。狠狠的刻在他的心尖上。 话落,也不做任何迟疑,她便当着冥王,凤渊,冥后,以及一众百官的面,举刀自行断发。以示与冥王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冥王有心阻止,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被逐出冥界。甚至连他们唯一的孩子,也没有幸免于难。他这个冥王,当的终究是失败。 没有和冥王做最后的道别,因为害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凤渊的母亲带着凤渊回到自己府上后,对当日发生的事只字未再提及。 而是用和平时一样的口吻,对凤渊做了一番简单的交代。说的内容也十分普通:“凤儿,秋衣在上面的一个柜子里,天凉了要记得自己加衣服。遇到什么事情,你要学会自己想办法。若实在解决不了,再去找你的父亲帮忙。” “还有这玉佩,凤儿留着。”说到这里,凤渊的母亲将半块碧绿的玉佩塞进了他的手心里,“在凤儿觉得害怕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一边说,还一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另一半,意思是告诉凤渊--你看,母亲也有,我们一人一半。 交代完这一切之后,凤渊的母亲就哄着凤渊入睡了。从始至终,都绝口没有提过关于“离开”,“分别”等一个字眼。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凤渊一字不落的跟我叙述,当年他母亲给他说的这一番话时,我这心里疼的厉害。尽管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异样。但直觉告诉我,他懂他母亲的意思,他也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甚至对他以后的人生意味着什么,他全都懂。 哪怕当时他只有七岁,哪怕他在他母亲面前,表现的和平常完全没有两样,哪怕最后跟他母亲一样,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可他就是知道,自己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了。余亩乐号。 如果不是,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在时隔一百多年之后,能将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除非,他的心里,有一个死结。 毫无意外的,第二天一早,当凤渊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不见了。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又摸了摸整晚都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半块玉佩,凤渊表现的很平静。既没有哭,也没有闹,仿佛早就料到会这样似的,动作从容的自己爬下了床,慢慢的走到了院子里。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那株,院子西北角新长出来的雪莲花。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含苞待放。在整个灰蒙蒙,冰冷异常的冥界,犹如一束皎洁的月光,遗世独立。 “凤儿,你看见过雪莲花吗?” “那是一种,生长在冰天雪地里的花,在母亲的故乡,随处可见。” “它们的花瓣,像月光一样皎洁,不畏严寒,静静绽放的样子,美丽极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凤儿可能会有些与众不同。但是答应母亲,你要像雪莲一样,顽强的活下去,不要在意那些冰冷的目光。” “因为爱你的人,始终都会出现……” “所以,别怕孩子,母亲始终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也只有看到我的凤儿幸福,母亲才能放心啊……” 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株墙角新长出来的雪莲花,凤渊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昨天晚上--黑暗中,听见母亲对着自己的耳边,在轻轻的呢喃。安静的四下里,动听的像清泉一样,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那么美妙的声音了。 说到这里,故事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因为对我讲这些话的人是凤渊,我代入了太多的个人感情在里面,所以说的可能不是很详细,中间也许会有些纰漏。但再有偏颇,当年的事情呢,也大概就是这个情况,八九不离十。 至于大家要问冥后刁难凤渊,让他在十年之内,将镇魂琉璃砚中逃出去的十二恶灵和凶兽抓回来的事,结局怎么样?我只想说,假如没有完成的话,凤渊的母亲恐怕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哪里还有机会等我们回去找她? 也估计正是因为知道假如没有完成,就会连累自己的母亲,所以当时如此年幼的凤渊,才会有动力将这些一力承担下来吧。虽然他后面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收服这些十二恶灵和凶兽的过程,但用脚趾头想想,也可以大概猜测出,是怎样一副血雨腥风的场面。 而冥王,尽管从一开始就更喜欢这个小儿子,但自从凤渊的母亲离开以后,对凤渊的父爱里,更多了一份亏欠。因为他想要为自己当初的无能为力,做一些弥补,他想要竭尽所能的,争取得到儿子的原谅。 尽管这个儿子,自从他母亲离开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也没有对自己表现出过一星半点的怨言。但他就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打从心底里,在怨恨自己。否则,为什么对自己几近讨好的纵容,迁就,这个儿子始终都不冷不热,无动于衷呢? “所以,坏东西,你无须因为雪莲的事情而感到自责。”还沉浸在凤渊讲述的,沉重的往事里无法自拔的我,脑门上被某人冷不丁用手指弹了一下,顿时回过了神。 二百四十二、无须自责 无需自责么?怎么可能不自责呢? 在凤渊告我这些事情之前,我虽然知道雪莲花对他的意义,但不可否认,从一开始我心里抱以更多的,是对他母亲的好奇心。可现在,从凤渊嘴里亲耳听闻这些往事之后。我却反倒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正是我,才让凤渊失去了,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寄托。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那我和当初试图毁掉雪莲花的闫重烈,又有什么区别? “啧!”见我没有说话,身后的人好笑的啧了一下舌。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磕在我肩窝上的下巴轻轻的蹭了蹭,低迷的语调里,带着一丝笑意:“我说了这么多。你这坏东西,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啊?”被凤渊这么一说,我情绪不高的回了一句,“什么叫听进去了多少,我听得非常认真仔细啊!”假如不是的话,我也不至于会如此内疚。 “哦,是么?”我说完。凤渊故意拖长了语调,贴着我耳朵根的薄唇慢悠悠的吐出了一口气,“那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呃……啊!”这蛇精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不成还要我把他刚才所说的话,全都再复述一遍? 结果没等我把话说完,突然感觉揽住我的双臂一用力,人就已经被整个掰了过去。惊慌之余,我忍不住从嘴里发出了一声低呼,下一秒一抬头,便不偏不倚的对上了某人,如星辰般璀然的双眸--当中没有任何不悦。遗憾,甚至连一丝丝的悲伤都没有。 就好像之前所说的一切完全和他无关一样,深沉如水的眸光里,反而充满了浓的化不开的温柔和坦然,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可饶是如此,朝一侧勾起的嘴角,却偏偏笑得分外狭促,仿佛在无声的戏谑--果然啊,还是什么都没听明白! “凤。凤渊?”究竟没有明白什么?我吃不准他的意思,被他这样看着,不禁有些局促起来。 “坏东西,你还记得,在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前,问过你的问题么?”看我一副呆愣愣,脑子转不过弯来的表情,某人终于良心发现,不再兜圈子,好心的提醒道,“为什么,我的母亲在离开前,要种下这朵雪莲?” “而她,又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我……” “因为,雪莲是你母亲故乡的花,她希望你能够像雪莲一样,去勇敢的面对将来所遇到的每一次困难!”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凤渊刚说完,我就赶紧接过话茬说道,“至于她为什么选择离开你,只是为了保护你不受到伤害罢了,也恰恰是非常爱你的一种表现。” “不错。”像是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似的,凤渊听罢,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既然如此,你又在自责什么呢?” “可是,你母亲爱你,和我让你失去雪莲,这两者之间,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的思路,被凤渊这么一说,立马又糊涂了。 “呵……”我本来以为某人又要开始嘲笑我的超长反射弧,但出乎意料的是,凤渊仅仅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轻笑。随后那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略微眯了一下,便慢慢的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我的额头。 在接下来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这个蛇精病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对我说了一番,我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话:“因为,我母亲说过,爱我的人,始终都会出现。” “而如今,有一个笨蛋,愿意代替雪莲,陪在我的身边……” “看到我找到幸福,她应该高兴都还来不及吧,又有什么理由,责怪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到这里,原本透着几分肃穆的脸庞,复又泛起了一抹坦然的笑意:“既然连我母亲都不怪你,那么坏东西,你又何必感到自责?”余边节划。 “凤渊?”因为这货从来都没有跟我正儿八经的表白过,现在能说出这一番话,着实让我吃惊不小。 我有些不置信的瞪着眼睛,往后缩了一下脖子,两人原本紧挨在一起的额头,顿时分开了。可即便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还是让我不禁红了脸颊:“你确定,我就是你等的那个人?” “你认为是,那便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面对我不自信的问题,凤渊目光灼灼的望着我,只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但你若认为不是,我绝不勉强。” “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莫名其妙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说的好像我在害怕承认和他相爱,担心会因为他的身份,而让自己受到牵连一样,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也不等凤渊再说什么,头脑一热,便冲口喊道:“我就是你母亲说的,那个愿意代替雪莲,爱你一辈子的人!” “不!不仅是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想到在未来世界发生的点点滴滴,话音未落,我立马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小红叶还活着,还能喘一口气,我就会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 几乎是同时,在我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之前因为雪莲的事而感到内疚不安的自责,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已经无所谓了。而是真正的爱,一切付出,都是心甘情愿。既然凤渊不希望我有任何心理负担,那我又为什么不能够做到,坦然的接受他对我的付出呢? “所以,现在想明白了?”某人何等聪明,一看我表情,就什么都清楚了。 “嗯,我……” “小红叶,凤王!”结果我话没说完,就被从门外跑进来的小白给硬生生的打断了。 他一冲进来,看到我大刺刺的坐在凤渊的腿上,而且面上布满了可疑的红云,顿时一个急刹车,赶紧背过了身:“那啥?哦,对了!” “小红叶,凤王,成衣店的伙计送衣服来了,你们快出去看看!”尽管背对着,看不到小白脸上的表情,但从声音里不难听出来,这货在难为情。 呵呵!貌似好像反了吧?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一边飞快的从凤渊身上下来,一边忍不住腹诽:果然自己的脸皮,已经被某人磨练的越来越厚了。 “嗯,知道了。”见我下来,也不阻拦,早已恢复一张正经脸的蛇精病,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对小白吩咐道:“你先带小红叶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是。”从不过问缘由,对于凤渊的话,小白向来唯命是从,“小红叶,还愣着干什么,那些衣服都可漂亮了!” “哦,好!”在被小白拉着走出书房的前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屋子里,正眯着双眸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总隐隐感觉,这货好像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可仔细一想,又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兴许是自己神经太敏感了。我暗暗宽慰自己,之后跟着小白到了大堂。 “想必,这位就是小红叶姑娘了!”刚走进大堂,一位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姑娘就立马迎了上来。 笑容可掬的模样给人感觉颇为亲切,可太过热情的态度,却叫人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主人,而我们则是来做客的。 也不理会我在想什么,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手将我拉了过去。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脸上包扎的伤口似的,将我飞快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她就忍不住赞叹道:“啧啧,窄肩细腰,迎风拂柳,这身段,简直妙哉!” “……”我无语的瞅了一眼站在一旁发笑的小白,也不知道对方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恭维。 二百四十三、凤渊,有救了! 窄肩细腰,迎风拂柳?我又不是林妹妹……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即便心里清楚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谢谢姑娘。您过奖了!” “咳咳!”结果我话音刚落,小白就立马哭笑不得在旁边干咳了一声。随后一脸神秘兮兮的俯到我的耳朵根旁,悄悄的提醒我:“小红叶,你搞错了。” “他和我一样,是个大老爷们。” “什么?!”小白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声平地惊雷,瞬间把我炸的外焦里嫩--眼前这个肤白貌美,声音清脆,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锦缎罗裙的妹子。居然不是妹子,而是一个大老爷们? 天呐,谁来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人妖的发源地,不是萨瓦迪卡,而是凤渊的老家冥界? “不好意思,吓到您了。”见我瞪着双眼。一脸世界观被刷新的表情,对方也不介意,捂着嘴痴痴的笑了一声。 那模样娇羞中带着一点妩媚,妩媚中又夹杂着一丝从容,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大老爷们打扮成这样,而感到无地自容。相反,话里话外还充满了自豪:“小红叶姑娘,您也别见外,直接叫我翠儿就行了。” 翠儿,还真是女性化的够彻底的……我抽了一下嘴角,额头忍不住挂下了三条黑线。一旁的小白见状。想笑又不敢笑,原本白皙的过分的脸,被憋得通红。 “小红叶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莺莺脆脆’成衣店,那在冥界可是响当当的!”这个叫翠儿的伪……汉子,一边说着,还一边冲我得意的竖了个大拇指,“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店里的衣服材质好,款式新。” “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因为咱们店里所有的伙计,都和我是一样儿一样儿的。有许多客人,就是特意冲这一点,才慕名而来的!” “哈哈!你们老板可真是个人才,难怪你们的成衣店会这么有名!”此刻,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了--店名取的跟花柳巷似的也就算了,关键里面还一屋子男扮女装的大老爷们!那画面,光想想,我就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小红叶姑娘,您可真有眼光,说起我们的老板……” “啊,那啥?请问……我现在可以试衣服了吗?” 见翠儿意犹未尽,又要从掉节操的成衣店。调头说到他们那位“有才”的老板,我赶紧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违心的说道:“早就听小白说你们店里的衣服很漂亮,现在被你这样一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穿了!” “哎呦!您看我这记性,真是不好意思,一说起我们店的事情,就高兴的嘴上忘记把门了。”这翠儿虽有一副男儿身,但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假如不是小白告诉我真相的话,任凭我这眼力介,估计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端倪。 他佯装歉意的埋怨了自己一句,便转身走到椅子旁,动作麻利的将放置在上面的三套衣裙,整整齐齐的捧到了我的跟前:“小红叶姑娘,这是按照凤王大人的吩咐,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先回屋去试试!” 话落,便将衣服放到了我的手上:“至于您和凤王大人成婚时所穿的礼服,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绣娘还在缝钉扣子。” “我们老板说了,让您别急,稍后他会亲自送来。” “没事没事,不着急,慢慢来就好!”我客套的回了一句,盯着手上的衣服,忍不住暗想:这蛇精病到底给我准备了几套衣服?不过就是去参加一个生辰,哪怕对方是冥王,场合再隆重,可我终归也只有一个身体而已,哪有这个精力去隔三差五的换装? “哦,对了!”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在我转身回房去换衣服前,小翠又急匆匆的伸手把我给拦下了,“真是对不住!小红叶姑娘,您看我这记性,一说起店里的事情,就啥都给忘了。” “这一套是为您去参加生辰准备的,等会您试穿的时候,要觉得有不足之处,尽管提,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帮您修改好。”翠儿一边用手指着衣服,一边仔细的叮嘱,“至于这另外的两套,则是给您平日换洗用的。”余妖大圾。 “也是按照凤王大人的吩咐,以后每隔一个月,就会给您送两套新的过来。” 原来只有一套是去参加生辰时穿的,我看着手中那套靛青色的衣裙,随着翠儿的话,不住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每隔一个月送两套新的来,又是什么鬼?这些衣服一看就是价格不菲,这蛇精病钱多烧的? 算了!想到以前生活费动辄数万,不是五星级自助餐,就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连买两部肾六,我也懒得因为这些衣服去跟他计较。 “小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很快就回来。”临出门前,我对小白交代了一句,就抱着衣服回了自己房间。一直到这个时候,某个蛇精病都还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干什么去了。 回到房间,将那套靛青色,去参加冥王生辰的衣服打开来后,我才发现当中的别有用心--原来一开始衣服被叠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些边边角角处露出来一些月牙白的颜色,但当时并没有仔细注意。等现在仔细看清楚,满脑子除了“惊艳”,“别致”这两个词之外,竟再也想不到别的字眼来形容了。 只见整套衣裙分上下两件,统一用靛青色作为基调,虽然乍眼一看,颜色显得过于暗沉,不适合参加生辰一类的宴会。但这一点,也正是这件衣服最大的心计之处。因为在这一大片的靛青上,还被人特意用月牙白的丝线,一缕一缕手工缝制了数十朵姿态各异的,如月光一般皎洁的雪莲花。在靛青色如夜空一样的锦缎映衬下,这些或含苞待放,或缀着晶莹露水的雪莲花,简直栩栩如生,仿佛只要用力嗅一下,就能闻到它们的香味似的。 而且,为了不至于显得太过暗沉,制作者还特意将衣裙的边角都用绛红色包边。虽然只有这么一点点的亮色对比,却已经完全足够提升整件衣服的亮度。正所谓细微之处见真章,一样东西,好与不好,看细节便能决定优劣。 所以,这也从侧面证明,除去那些标新立异吸引顾客眼球的手法之外,他们的成衣店,也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雪莲花,暗暗赞叹了一番,这才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穿上了这一套。 虽然房间里没有我们现在的立式穿衣镜,看不到衣服的整体效果。但是管中窥一豹,单看对襟盘扣的衣领和我脖子的贴合程度,我就知道,这套衣服绝对是为我的身材量身打造的。而且我能百分之一百的断定,这个蛇精病在吩咐成衣店定制前,一定下了番功夫。 “吱呀--”正当我对着镜子,看的有些愣神之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我看着镜子,没有回头,身后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终于站定,这才手臂一伸,从后处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习惯性的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学着我的样子看着铜镜里的一双倒影,表情略带戏谑的问道:“坏东西,衣服,还满意么?” “满意极了!”我也学着凤渊的样子,挑了一下眼角,恶作剧一般的回答。 与此同时,我发现这货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把衣服给换了。此刻穿着的,竟然是和我身上衣服颜色款式一模一样的情侣装。当然,我的是裙,他的是袍。 只是,和我的沉稳大方中,略带一点小家碧月的秀美不同。同样是靛青色锦缎,绣月牙白雪莲花,穿到凤渊的身上,不仅仅是俊逸。在无形之中,更是多了一份俾睨天下的冷傲,和任谁也无法撼动的王者风范。 “美是美,不过……”并没有在意我的打量,镜子中兀自笑得有几分妖冶的人,略微眯了一下双眸,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就慢慢的贴到了我的耳朵根旁。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的说道:“似乎,还缺了一点东西。” “什么?”我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不解的回过头,“要是觉得不满意,成衣店的伙计说,可以拿回去……” “吧嗒--”不等我说完,一声轻微的细想,顿时打断了我的话。 一瞬间,我只觉得手腕上一冰,整个人顿时就僵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高兴,感慨,还是难过,抑或都有。总之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险些让自己失控,掉下眼泪来,就连指尖都在抑制不住的发颤。 如此冰凉而熟悉的触感,突然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我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睛,慢慢的朝自己的手腕上看去,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幽蓝幽蓝的色泽,一颗颗饱满莹润的圆珠,触手沁凉。仿佛每一颗珠子里面,都藏着一汪浓的化不开的深海,此刻正随着我手腕的晃动,在稍显的有些晦暗的房间里,熠熠闪烁。 是的,没错,就是凤渊的手链!来冥界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的在上面摩挲了一下。仿佛自己手里握着的,已经不是一串手链,而是如今正躺在病床上的凤渊的生命。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恨不得自己能够长出一对翅膀,立马飞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把凤渊救回来。但也仅仅只是想一想,毕竟手链都已经拿到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我离回去的时间,也不远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么多日子都等下来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怎么了?”察觉我的异样,凤渊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头,声音略带探究的问道,“不喜欢?” “不是!”怎么可能不喜欢,简直是爱惨了!面对凤渊的询问,我想也不想的回答。 “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手链,一时间有些情难自禁。”但为了避免和上次的枫棱一样,不让凤渊怀疑,最后还是不得不找个理由搪塞,“你也知道女人天性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呵!”听到我这样说,某人先是不动声色的眯了下眼睛,冷冽的眸光淡淡的从我脸上扫过,最后才嘴角一松,发出了一声轻笑,“我倒还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女人。” 说话间,还有意无意的朝我胸口上瞄了一眼。 尼玛,嫌弃我胸小就不要和我在一起啊!我不是女人,难不成还是个男人吗?还是说,其实你更喜欢在外面大堂里的,像翠儿那一款类型的? 二百四十四、成衣店老板 “坏东西,既然戴了这串手链……”见我一脸忿忿的看着他,凤渊也不恼,反而双臂一收,把我搂得更紧了,“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凤渊的女人了。” “你可想清楚了?” 像是做最后的确定一般,低迷的语调里,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魔咒,在引诱迷途的猎物不断泥足深陷。与此同时,冰凉的气息随着他的说话声,一丝丝的喷薄到我的耳朵根上,让人不禁面上一烫。 “嗯,想清楚了。”我一边脸红的跟块烙铁似的,声如蚊蝇的回答。一边却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埋汰:呵呵,这还用想么?我脑袋又没坑!如此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怎么可能让它凭空溜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蛇精病什么时候转性了?做决定前,居然还会民主的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凤渊,假如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这么想着,嘴巴已经快于意识,作死一般冲口问了一句。 “没有假如。”我话音刚落,某人便挑起下巴,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虽然唇角边的笑意很深,却半分也没有落到眼睛里。那神情,分明是在红果果的威胁--假如你想活命的话,就拒绝试试…… “呃……哈哈!我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问,瞧你当真的!”仅仅只是被看了一眼,我就感觉置身于数九寒冬中,浑身发冷。禁不住从里到外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命长,吃饱了撑的,我赶紧悻悻的讪笑了两声,晃着手腕上的手链,扯开话题:“别说,这手链的颜色,跟衣服还挺配的!” “走吧,另一套礼服,差不多也该送来了。”像是很满意我的表现一般。凤渊伸手将我身后的铜镜翻了个面,便带着我朝门外走去,“顺便,叫小白和阿贪他们也看看,衣服如何?” 说话间,那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不经意的微眯了一下。当中毫不掩饰的笑意,浓得都快要淌下来了。余沟休圾。 “……”让小白看也就算了,让阿贪看,又是什么鬼?依我之见,是你这个蛇精病,想要迫不及待的炫耀这套情侣装才是真的吧! “沈老板,您喝杯茶再走吧!”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着嘴。很快到了大堂外面。隔着走廊,老远就听见小白在对屋子里的人说话,“我们家凤王大人和小红叶姑娘,应该很快就来了。” “不必客气,店里还有许多客人等着,就不叨扰了。”对方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随后声音一沉,又吩咐道,“翠儿,你留在这里。” “若凤王大人对衣服有何不满之处,仔细记下来,回店后告诉我。” 这个声音是……对方话一说完,我心里不禁“咯噔”一声,顿时定在了原地--沈白鳞,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是,老板!”屋子里又传来了翠儿的说话声,毕恭毕敬,不苟言笑。完全不似先前那样,能说善道,可见他对这个老板是十分的忌惮。 等等,老板?我感觉天灵盖上冷不丁被人敲了一棍,有点懵:沈白鳞,就是翠儿口中,那家“莺莺翠翠”成衣店“有才”的老板?要真是这样的话,联想到沈白鳞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那么成衣店里那些,不是正常人能够想出来的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凤渊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大海怪了--感情他不仅会开影楼,原来曾经还在冥界开过裁缝店!果然,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止这只大牡蛎,一颗“爱开店”的心了吗? “白鳞兄,何必着急着要走?”正当我想的出神之际,凤渊已经先我一步,走进了大堂。略带笑意的声音,疏离中不失礼貌:“这次劳烦你亲自操刀,设计样衣,我还未曾登门致谢。” “不如趁此机会,今日便留在府上一同小酌几杯,如何?” “哈哈,凤王大人还真是热情好客。”凤渊话落,沈白鳞就抑制不住的大笑了几声。但很快,话锋一转,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只可惜,沈某店里杂事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 也许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潜意识里,我并不愿意和这个大海怪碰面。所以在听出是沈白鳞的声音后,我非但没有进去,反而迅速往后撤了几步,跟做贼一样靠到了房门上。一边听着里面的人说话,一边对不远处看到我的阿贪使了个眼色,让它千万别瞎叫唤,以免暴露我的位置。 “白鳞兄这是不肯赏光?”连我都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怨怼之意,这个蛇精病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哎哟!凤王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虽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很有可能是冥界未来的主人。但沈白鳞说话的口吻,却流里流气的厉害,十足像个街头的小混混。 既没有半分胆怯,也没有丝毫恭维之意,还真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若您诚心感谢,前几日也就不会为了这套大婚礼服,而拿我的成衣店做要挟了。” 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等到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经隐隐泛起了一丝杀意,完全没有将凤渊放在眼里:“您知不知道,沈某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呵!”对于沈白鳞的无礼,凤渊不怒反笑,懒洋洋的呵出一口气,接过话茬说道:“白鳞兄见谅,若不是你一再推却,不得已之下,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言下之意说的很明白,你以为我喜欢威胁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识相! 所以说,后来这两人一直不对付,就是因为一套结婚礼服结下的梁子么?还真是有够奇葩的! 不过,说起结婚礼服,我一下子便想起了在沈白鳞的“悦己”影楼里,我和凤渊曾经拍过婚纱照的那一套。想到那里面的礼服,全部都是大海怪的私人藏品,我这心里就不住的犯嘀咕--难不成,这次送来的这一套,就是…… “那按凤王大人您的意思,沈某是不是还得跟您说声对不住?”沈白鳞不无讽刺的讥笑了一声,“只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话落,也不等凤渊再说什么,沈白鳞已经一拂袖子,转身朝房门这边走来。 我一听,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挺直了脊梁骨,下意识的屏气凝神又往门上贴紧了几分。好像只要这样做,对方就会看不见自己一样。 然而这种做法,无异于将脑袋埋进沙子里,自欺欺人罢了。果不出所料,对方前脚刚迈出门槛,视线就笔直的落到了我的脸上,仿佛一早知道我在门外偷听似的。 “沈老板,您好!”我看着身穿一袭淡青色长袍,束着一头紫银色长发的男人,不尴不尬的抬了一下手。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在屋子里的人是大海怪,但在这种情况下碰面,多少还是有些拘谨。更何况,这是在凤渊的府上,我这样在门外偷听,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加上他现在也不认识我,所以出于礼貌,我还是扯着嘴角和他打了声招呼。 结果我的主动示好,最后只换来了对方一个淡漠的眼神。又可能是因为我身上穿着他店里设计的衣服,那双我早已见怪不怪的桃花眼略微眯了一下,随即毫不避讳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张好看,但显得疏离的薄唇,痞痞的勾了一下。之后也不说话,神情里夹杂着一丝昭然若揭的匪气,复又抬脚继续朝大门口走去。 刚刚还和凤渊针尖对麦芒,怎么现在徒然变老实了?难不成转性了?我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忍不住狐疑的嘀咕了一句。 “恭喜凤王大人,抱得如花美眷!”然而我刚这样想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又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沈某在这里,先恭祝二位,早生贵子,白头偕老!”话里话外,满是嘲讽之意。 “谢谢,沈老板的好意,心领了!”被大海怪这么一提醒,我顿时想起自己的脸上还裹着白纱布。立马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取笑凤渊没眼力介,居然找了个丑八怪当老婆。我忿忿的一咬牙,不甘示弱的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到时候,记得来府上喝喜酒!”没错,最好喝不死你! “二位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我说完的时候,沈白鳞早已出了府邸大门,看不见踪影了,只有似笑非笑的说话声,还在从院子的围墙外传来,“不过,这喜酒,就免了。沈某只怕喝了,从此会一醉不醒,美丑不分……” “如此一来,我的成衣店关门大吉,岂不是正好遂了凤王大人的心意?” 尼玛,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觉得我丑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算什么本事!再说了,就算我丑又怎么了,反正没吃你家白米饭,也不是你对象,要你管那么多! 二百四十五、山雨欲来 “坏东西,听墙脚的滋味,如何?”就在我伸长脖子,试图再骂回去的时候,耳边蓦地传来了凤渊的说话声。也不等我回答,只觉得手腕上一冰。人已经不偏不倚的被对方给拽进了冰凉的怀抱里。 之后像是为了给我顺毛似的,很少安慰人的蛇精病,居然破天荒的宽慰道:“此人脾性向来如此,与其和他计较,倒不如回屋去看看礼服,是否称心?” “……”今天的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吗?莫名其妙的遇见大海怪也就算了,这个向来睚眦必报的蛇精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宏大量了? 算了,来冥界这么久,碰到过几个正常人?我要闹明白了他们在想什么。估计离精神错乱也就不远了。 这么一想,火气下去,倒觉得宽心不少。之后乖乖跟着凤渊一同进了房门,去看看沈白鳞亲自送来的礼服。 “小红叶姑娘,您别生气,咱们老板虽然说话不中听,但他心地不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翠儿一边帮他老板开脱,一边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礼服递到了我的跟前。 我没有说话,不置可否的扯了一下嘴角,伸手将礼服接过来--呵呵!我倒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说,这个大海怪是个好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 假如是,当初在海边,他又怎么会和闫重烈勾结?要不是我福大命大,估计早就和那么多同学一起,变成他的盘中餐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貌似除了那一次之外。这个沈白鳞虽然总是一副非常臭屁的样子,而且说话也不中听。可后来确实没有再做过,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 相反,不仅没有再做过对我不利的事情,还有意无意的帮了我许多次--在我第一次来冥界救凤渊的时候,帮我找到了冥界的入口,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包里放了一张通行证,这才让我没有被看守城门的小鬼拦下来。之后回到阳间不久,又给我和凤渊拍了一套婚纱照。免费不说,还倒贴了一大笔酬金。以及最近一次,给了我他自己的七滴血,让我有机会来到过去……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竟接受了他这么多恩惠。不行!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把这些人情都还清了。否则,这心里总觉得怪不踏实的。 尤其是在想到为了得到他的七滴血,自己给他开了张空头支票,答应要完成他的三个要求的时候,我就浑身不舒坦,生怕他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小红叶姑娘,您看礼服还满意吗?”见我捧着衣服没有动,翠儿已经趁着我愣神的空当。自行将包装打开来,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给我看了。 “满……意!”听到叫我名字,我瞬间回过神,定睛朝翠儿的手中看去。下一秒,便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着实吃惊不小。但很快,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没错,我和凤渊大婚时所穿的礼服,正是我们曾经在影楼拍过婚纱照的那一套。 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的羁绊?前世的我结婚时穿过的婚纱,在没有得到凤渊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拍照时居然还是从那么多套礼服中,选中了这一套。 等等!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当初在影楼里,自己曾经问过凤渊的一句话:“在我还是小红叶的时候,你和我,有没有举行过婚礼?” 当时凤渊给我的回答是:“没有……” 没有,不就意味着,我和凤渊的这次婚礼,最后还是没有办成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婚礼,为什么会没有办成呢?是有人蓄意破坏,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把婚礼给临时取消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因为沈白鳞而起的不痛快,眨眼间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咬着嘴唇,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凤渊,心里闷得发慌,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如果要说,那么我又该如何开口才能让他相信我说的话?可要是不说,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么? 不对!其实悲剧早就已经发生了。我差点又忘了来之前,小红叶警告过我的话,千万不能改变历史!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早已习惯了我经常走神的毛病,一般情况下,凤渊都不会多说。这一次,估计是看我脸色有变,才会破例问一句。 “哦,没什么!”我定定的迎上凤渊略带探究的目光,最终还是将话悉数都咽回了肚子里,一本正经的打着马虎眼,故作惊喜的感叹道:“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刚刚一时没忍住,有些看傻了!” “是么?”凤渊一听,伸手从翠儿的手中接过了礼服,粗略扫了一眼。之后目光再度落在了我的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确实很漂亮,不过……” 说到这里,语气故意一滞:“坏东西,你的表情可不像是看傻的样子,嗯?”很显然,这个蛇精病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看傻了是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我不过是说的夸张一点罢了,难不成,你要我真变成一个傻子才满意?” “哎呦,凤王大人,您这就太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了。”翠儿一看气氛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您看小红叶姑娘这眼神,目不转睛的,一看就知道她非常喜欢我们老板设计的这套礼服,怎么可能对您说谎呢?” “就是就是,凤王,您还不了解小红叶么?”小白见状,也帮忙插科打诨,“每次说谎,话还没出口,脸就先红了。你看她这回,可绝对没骗您。” “哼,看来还是小白更懂我!”我趁机委屈的瘪了瘪嘴巴,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跟前的人。 “呵!”听我这样说,凤渊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尽管目光里仍旧带着一丝质疑,但最终嘴角一松,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我:“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在紧张什么?” 是的,让凤渊放弃追问的原因,并不是我的理由有多么让他信服。而是他觉得,即便我真的有事情瞒着他,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有办法知道。或者说,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他也有自信,可以处理的非常完美。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办法……否则,结局又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呢? “谁紧张了,我只是生气你不相信我,仅此而已!”我故意将“不相信”三个字加重了语气,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拽过了凤渊手中的礼服,“我要去试穿衣服,懒得跟你一般计较。” 说完,也不理会凤渊会怎么想,就一脸没好气的捧着衣服,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其实说白了,我不过是害怕再这么下去,自己会扛不住,所以落荒而逃罢了。 “哦对了!翠儿,回头告诉你家沈老板,衣服很满意,不用改了。”临出门前,我又匆忙补充了一句,“还有,小白……”余沟狂才。 “我今天太累了,想早点休息,等会吃饭不用来叫我。”这句话,是说给凤渊听的。 “好的。”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小白也没有多问,配合的附和道,“你好好休息,阿贪我会照顾。” “嗯,谢谢!”即便没有回头,我也始终都能感觉到,身后跟随着自己的,那一束冷冽而意味深长的视线。哪怕同我一样,对方也始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吧嗒!”一进房门,我就反身将插销给闩上了。于此同时,先前还有一丝表情的脸上,是彻底的冷了下来。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疲惫,抱着手中的礼服,一步一步的朝床边走去。 说要试穿,也不过是个借口,又不是没有穿过。我面无表情的把礼服平铺到床上,用手小心翼翼的抚了抚上面的褶皱,心里五味杂成。从刚才意识到这次大婚,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开始,我这心就慌得“突突”直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就连此刻礼服如此喜庆的颜色,看在眼里,也无端多了一份萧瑟的戾气。就仿佛是在预示,不久的将来,会发生某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般。 汹涌翻腾的乌云,夹杂着电闪雷鸣,正在悄无声息的向我逼近。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即将侵袭大地,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无力。最可悲的是,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到最后,却让我连会发生什么,都一概不知。完全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静候头顶的铡刀落下。 我趴在床上,手拂着绛红色的礼服,这么惊疑不定的想了一通,到最后居然还真的筋疲力竭的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尤为不踏实。浑浑噩噩的,只梦到一大片的鲜红色,既刺眼,又诡异,漫无尽头。像火光,又像鲜血,将整片天空都染红了。 二百四十六、痊愈 而放眼望去,在这一片浓郁的血色中,又有无数的黑影在不停的痛苦挣扎。狰狞的面孔,扭曲的姿态,无一不在抨击我的每一根视觉神经。 但诡异的是,这副犹如炼狱般的画面。偏偏听不到一丝痛苦的呐喊。整个梦境,安静的好像一场无声电影,两种极致氛围碰撞在一起,禁不叫人寒毛骨倒竖。 “砰--”,正当我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摆脱梦魇之际,耳边突然猛的传来一声木窗被刮开的巨响。紧跟着一阵冷风吹在我的脸上,让我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凤渊?”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晦暗中,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璀然若星辰的眼眸。我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这个点,凤渊他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可还不等我开口说什么,一晃眼,近在咫尺的身影就跟梦境一样,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难道是我睡迷糊,看花眼了?我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寂静的四下,除了自己。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人影来? 耳边还在不断传来,木窗来回撞击的声音,阴冷的风呼呼的倒灌进来,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吃力的转动了一下脖子,又酸又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跪坐在地上,手抱着绛红色的礼服,保持着昨晚的样子,一动不动的在床上趴了整整一夜。这姿势,也是没谁了! “小红叶,小红叶。快起床!”就在我身残志坚,双手撑着膝盖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房门外蓦地响起了小白的夺命连环call,“小红叶,快起床!凤王大人说,今天府里不忙,我们可以去集市逛逛!”呵呵,我只想知道,这府里什么时候忙过了? “那他呢。也一块儿去吗?”我换好衣服,一边一瘸一拐的走着去开门,一边哈欠连连,无精打采的问。 门刚一打开,就看到小白眼冒金光,笑得一脸灿烂的看着我。他的旁边,还蹲着一只同样眼冒金光,“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的阿贪。果然是被这个蛇精病欺压的太久了吗?连逛个街,都能把他俩高兴成这个样子! “明天就是冥王大人的生辰,凤王一早就出门了,没时间陪我们。”小白见我一副兴趣淡索索的样子,以为是在为凤渊不能和我们一块儿去,而感到不高兴。赶紧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荷包,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小红叶你不知道。每年冥王大人生辰的这几天,集市口都会变得非常的热闹。”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你能想得到的,应有尽有。”说到这里,小白将荷包往我手里一塞,“看,这是凤王大人出门前特意留给你的,放心花!” “嗯,那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还没有洗漱。”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是凤渊的没错。 可一向视财如命的我,如今只要一想到不久后的婚礼会出事,这沉甸甸的荷包在我的眼中,也变得不再那么有吸引力了。 “没事,不着急。”小白一双猫儿眼笑得弯弯的,朝自己的脸上指了一下,“在我们出门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余肠见扛。 “按凤王的吩咐,那位老先生已经候在大堂里了。”怕我不明白似的,小白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我的脸能够恢复,他比我还要开心。 怕老者久等,也没敢多耽搁,一收拾完,我就和小白一起快步进了大堂。可能是因为今天凤渊不在的缘故,老者表现的也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一脸笑盈盈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我脸上的纱布,仔细查看完伤势,确定没有大碍后,这才眉开眼笑的对我说道:“恭喜小红叶姑娘,您的伤口愈合的非常好,曼珠沙华残留在上面的汁液已经被完全清理干净!” “这也多亏了雪莲神奇的功效,要不是有……咳咳!”怕我会介意一般,被小白偷偷使了个眼色,老者赶紧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不过,虽然目前恢复的很好,但近期一段时间,小红叶姑娘在饮食上还需多加注意。” “尤其是辛辣之物,千万要忌口,以免影响伤口的后期愈合。”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先生!”我一边认真的点了下头,将老者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一边接过小白递过来的镜子,仔细照了一下。 确实,现在除了额头上,还有一点点淡粉色的印记外,整张脸,几乎已经完全回到了以前的状态。而且如果不是近距离的仔细看,连那一点点的印记,也很难被发现。 “小红叶姑娘放心,这些印记是伤口愈合时所留下的。”估计是发现我在看那些印记,老者耐心的解释,“不出三五日,便会全部淡化,老朽保证,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让老先生费心了。”怕对方太过紧张,我也不敢多再多照,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镜子。 之后便听小白对老者说到:“老先生,这是我家凤王大人特意吩咐我为您准备的,请您笑纳。”小白说着,就从衣襟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塞到了老者的手中。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老者打开来一看,整个人高兴的就差没飞起来了,简直比上次凤渊赏赐还魂草还要夸张。 送走了老者之后,我和小白带着阿贪随即离开了府邸,朝集市口走去。出于好奇心,路上我也问过小白,他给老者的是什么东西。小白向来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直接告诉我说:“是延寿丹,凤王在里面注入了自己的灵力。若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整个冥界,绝对拿不出来第二颗。”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那老者会表现的如此激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们很快就到了集市口。小白说的没错,今天的大街上,果然要比往常热闹许多。就连小摊贩,也比平时多出了一倍不止。整条铺着青石板的马路,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 “对了,明天去参加冥王大人的生辰,我要准备什么礼物吗?”带着阿贪,我和小白几乎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嘴巴一直没有停过。直到路过一家糕点铺子,想起了生日蛋糕,我这才嘴里塞着桂花糖,含糊不清了问了小白一句。 “不用,凤王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小白同样含糊不清的回答。 “嗷呜--”就在这时,闻到路边肉包子香味的阿贪,突然仰着脖子冲我低低的叫唤了一声。一脸“你们要是不给我吃肉包子,我就不走了”的表情,无赖的趴在大马路上,当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行行行,给你买!”我一看它那样,拗不过,只好从荷包里取出一粒碎银子,打算过马路去给阿贪买,“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小红叶,这里人太多了,你别乱走!”不料才走了没几步,就被小白拦住了:“你留在这里,我去买,很快回来。”话落,也不等我说什么,小白拿过我手中的碎银子,就快步朝包子铺走了过去。 “嗷呜--”一看自己小白爸爸去买肉包子,阿贪眼明脚快,立马跟了上去。果然是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个顶个的吃货。 我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望着人头攒动的街道,想起此刻的凤渊正在冥王处忙着生辰的事,心里忍不住一阵空落落的--虽然明知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但说实话,打从心底里,我还是希望能和凤渊有一次浪漫的约会。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啊!”就在我垂着脑袋,盯着手腕上的手链兀自发呆的时候,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我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正觉得纳闷之际,突然从旁飞快的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我的嘴巴:“唔--” 还没等我来得及向小白呼救,下一秒,只觉得腰上一紧,人已经被对方连抱带扛,拖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弄堂里。 二百四十七、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是……谁?”对方动作麻利的从身后把手撤走,也不等我反应,又飞快的一把将我狠狠掼在了墙上。 我吃痛,蹙着眉,抬头朝上方望去。结果对方还没回答,自己却先吃了一惊:“闫重烈?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看到我,让你很失望?”面对我的惊愕,闫重烈也不在意。一手横着,牢牢抵在我的喉咙口上,以防止我逃走。一手则悠哉悠哉的,将自己一头如烈焰般的酒红色短发,向后拢了拢。 说话间,一双阴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落在我的脸上,神情意味不明:“还是说。这么久不见,你这只挠人的小野猫,其实也很想我?” “想你?”闫重烈话音一落,我不禁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呵呵,我看你是你出门的时候喝高了,酒还没有醒吧?” “别说想你。就算你现在立刻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啧啧,话可别说的这么绝。”闫重烈一边说,一边盯着我右侧的脸颊,看似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为了你,我亲爱的好弟弟,可真是什么都舍得。” “舍不舍得,都不关你的事……咳咳!”由于说话太急,加上喉咙被闫重烈的手肘抵得死死的,说到后面。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还有,凤渊正在为冥王大人的生辰忙碌,你这个做哥哥的却在外面忙里偷闲。” “若是让冥王大人知道了,就不怕他再罚你闭门思过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闫重烈横在我脖子上的手臂,力道稍稍松懈了一点,不似刚才那么掐的难受了。 毫不示弱的迎上闫重烈的视线,我这么说着。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慢慢朝自己腰间的枫棱摸去。 “他若不是在忙,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和你单独见面呢?”听我说完,闫重烈只是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注意到我手上的小动作。与此同时,脸上的神情又跟着阴冷了几分:“不过,你不提,我倒差点忘了。” “假如不是我的好弟弟在暗中捣鬼,我怎么可能会被父亲责罚,直到昨日才被放出来?”自己做了勾结外族,出卖冥界的无耻之事,居然还好意思怪罪到别人的头上?以前只道凤渊脸皮厚,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他了。和这个红毛鬼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顶多也就是有些不正经罢了。 这头,我在不着边际的想着,那头,闫重烈还在兀自往下说:“而如果不是他,你这只挠人的小野猫,又怎么会有机会,从我的手掌心溜走呢?” “你错了。”我盯着闫重烈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勾了一下嘴角,“即便不是凤渊,我也一样会找机会,从你的府上逃出来!” 几乎是同时,我话音刚落,早已握在手中的枫棱,便不遗余力的高高提起,狠狠朝他的左侧肩膀刺去。 尽管闫重烈卸力及时,飞快的往后撤了一步。但由于事出突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的肩膀还是被我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被猎物反过来咬一口的滋味,也一定好受不到哪里去。余狂岛亡。 “不过几日没见,你这小野猫的爪子,果然又长了不少。”闫重烈侧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肩膀,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面露不屑的抿了一下嘴唇,“只可惜,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伤不到我。” “不如趁我现在还没有发火,乖乖跟我回去,也免得你自己吃苦。”丝毫没有将我手中的枫棱放在眼里,闫重烈一边说,一边又朝我逼近了几步。 微微勾起的手掌心,随着他的说话声,瞬间凝聚起了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球。仿佛只要他随便动动手指,就会随时朝我飞扑过来。 “跟你回去?”我握紧手中的枫棱,脚跟往后一撤,还不等闫重烈出击,就已经先发制人,瞅准他的胸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呵!除非是我喝高了!” “你……”闫重烈没料到我会出此下策,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逼近了他的身前。为了避开我手中的枫棱,情急之下,他只能侧头往一旁的墙角撤去。与此同时,在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下,他控制着火球的手臂一抬,便猛的朝我的门面袭来。 糟糕!我暗呼一声,急忙往回撤。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此刻要躲,为时已晚。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是想先下手为强,不料反过头来却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眼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将再度击中我好不容易痊愈的脸庞之际,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只能无望的抬手挡脸,试图抵御闫重烈的攻击。 “砰--”根本来不及细想,猛烈的撞击声随即彻响在整个狭小的弄堂里,震耳欲聋。 但奇怪的是,如此猛烈的攻击,我却并没有察觉到一丝痛楚。在万般困惑中,我迟疑的放下手臂,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却惊愕的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损--遭殃的,是我身后的青石砖墙壁。隔着我的脑袋,不过一根小拇指远的距离处,赫然出现了一个比脸盆还要大的焦坑,此刻正“嗞嗞”冒着黑烟。 仅仅只是瞅了一眼,我背后的冷汗就不由自主的下来了。若不是闫重烈情急之下给打偏了,我简直不敢想象,这一击要是打在我的脑袋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概就是,不久之后和未来世界的凤渊一起,在天堂相会了吧?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别再做无谓的……”闫重烈不傻,看出我的后怕,不无得意的挑了下眉毛,试图说服我跟他走。然而话说到一半,徒然话锋一转,那双原本就阴厉异常的眼睛,顿时泛起了一股杀意:“你手上的手链,是我那好弟弟,给你的?” “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你么?”随着闫重烈的说话声,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手腕上幽蓝色的圆珠手链。在和闫重烈的几番较量中,之前被袖子遮住的手链,已经整个从里面滑了出来。此刻在灰蒙蒙的四下,正幽幽的闪烁着晶莹的蓝光。 “所以,那些说你和我弟弟即将大婚的传言,都是真的?”这句话,几乎是从闫重烈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这本来就不是传言。”我警惕的往后撤了几步,以防闫重烈会突然发难,“又何来真假之说?” “不,我不信!”察觉到我的防备,闫重烈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突然毫无征兆的伸出手,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将我凌空提了起来,“你不能和我弟弟在一起,不能!” “咳咳!”我被勒的眼泪水都出来了,使劲的朝闫重烈蹬了几脚,可惜一脚都没有踢中,“我喜欢谁……愿意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无关,更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话落,见闫重烈依旧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我怒火攻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腕一转,对准他的肩胛骨,枫棱就笔直的刺了下去。 只听“咝啦”一声,狭小的弄堂里,再度响起了利器刺穿皮肉的毛骨悚然声。这一下,我是彻底懵了--原本以为闫重烈会躲,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硬生生接了我一招。 “除非我死……”不仅如此,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正在汨汨往外冒鲜血的伤口,闫重烈反而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我弟弟,成婚的!” 难道……我看着一脸狰狞,恨不得将我抽筋剥皮的闫重烈,心里猛的一沉--我和凤渊……不对,是小红叶和凤渊,他们之所以到最后都没有成婚,难道就是这个红毛鬼在从中作梗? “我警告你,红毛鬼,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定叫你好看!”我这么说着,我再度提起枫棱,对准之前的伤口,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原本以为对方吃痛,铁定会松手将我放下来,结果我再一次失策了。面对我接二连三的攻击,就仿佛每一刀都是刺在别人身上一般,闫重烈依然面不改色的看着我,手指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松懈。不仅没有松懈,反而还拽的更紧了几分:“想要我妥协,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我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 “和我弟弟分开。”完全不介意自己在说什么,闫重烈面无表情的动了动那张和凤渊极为相似的薄唇,慢慢的的开口说道:“与我成婚!” “啊?”闫重烈话落,我条件反射的愣了一下。忍不住怀疑,这段时间不见,这人脑袋里的坑是不是又大了? “怎么,好歹我也是冥界堂堂闫王。”见我表情怔怔的,闫重烈阴厉的脸上,愈发森冷了起来,“让你和我在一起,还委屈你了不成?” “你,放我下来……咳咳!”我算是明白了,这人不是情商低,是他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情商这两个字。 “你先回答我,我再放你下来,如何?”面对我不以为然的态度,闫重烈怒极反笑,阴恻恻的勾了下嘴角。话落,突然毫无征兆的欺近我的脸庞,两人的距离顿时一下子拉近,鼻子尖都差点挨到一块儿了:“当然,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的话,我会让你说到我满意为止,再把你放下来。” “……”这人他妈是长了一个火星人的脑回路吗?怎么就听不懂地球人说话!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现在就答应我了。”见我不吱声,闫重烈自以为是的揣测,“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不如……” “呵呵!”不等闫重烈把话说完,尽管脖子被勒的呼吸困难,但我还是从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不无讽刺的盯着闫重烈的眼睛,慢悠悠的开口说道:“红毛鬼,你听好了……” “我小红叶,这辈子,下辈子,永远,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近在咫尺的人,愤怒的双眼几乎都要喷火了。 “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曾经第一次来冥界时,对闫重烈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你让我觉得,恶心!” 二百四十八、不要妄想 “这个答案,您满意吗,闫王大人?”我话一说完,狭小的弄堂里,就陷入死了一般的寂静。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哈哈!”隔了良久。闫重烈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你说,我让你觉得……恶心?” 一边说,一双森冷的眼睛一边缓缓的从我的脸庞上扫过,最后停在他自己拽住我衣领的那只手背上。下一秒,根本由不得我反应,便蓦地手掌一送,直接将我推出去,丢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咳咳!”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我来不及招架。脚后跟重重的蹬在地上,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痛的险些没晕过去。 “说,我哪里让你觉得恶心,嗯?”见我狼狈的摔在地上,闫重烈破天荒的没有上来补刀。而是站在原地,用手指拢了拢那头酒红色的短发。阴厉的双眼盯着我,似笑非笑的嘲弄:“我劝你,在开口之前,最好先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免得到时候,自己后悔。” “不用想,我现在就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人最悲哀的,莫过于没有自知之明。 比如闫重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作所为,明明错的离谱。却迟钝的像个局外人一样,丝毫不知道反省,一错再错。真不知道是该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只能自叹倒霉,和这样的人有所牵连。 说话间,我已经手肘撑地,强忍着痛,故作轻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闪躲,迎上对方的视线。一字一顿咬牙说道:“因为,你叫闫重烈,所以,我觉得恶心。” “这样说,够明白了吗?”没错,从你的名字,到你的人,但凡所有与你有关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唯恐避之不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闫重烈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踱步慢慢朝我靠近。肩膀上被我连刺两刀的伤口。汨汨的血水正顺着他华贵的衣袍淌下来,一点一点的溅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弄堂阴冷的空气中,也跟着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整个过程,闫重烈却像完全没有知觉一样,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伤口,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我的脸上:“整个冥界,除了我父亲,没有一个人,敢像你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 “即便是处处与我作对的好弟弟,在面子上,也是做足了功夫,从来不敢公然与我为敌。” 这么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闫重烈的目光徒然又森冷了几分。眼眶泛红,一副恨不能亲手将我撕成碎片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但是你,这只挠人的小野猫!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生活就彻底被打乱了!” 察觉到危险逼近,我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一步。手腕一抬,刚要提起枫棱,不料却被对方识破意图。到最后,不仅没有起到任何威慑作用,反而弄巧成拙激怒了闫重烈。只见他嘴角一勾,冷不丁抬起膝盖,就毫无征兆的狠狠往我小腹上撞了一下。 “咝--”我痛的顿时倒抽了口凉气,整条脊梁骨几乎都麻了。然而祸不单行,就在这时,我感觉手上徒然一空,枫棱已经被闫重烈给乘机抽走了。 “红毛怪,你还给我!”我伸手去夺,却扑了个空,“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把它还给我,等会一定让你好看!” “瞧,就是这样。”见我如此紧张枫棱,闫重烈一边若有所思的低头打量了一眼,一边不无讽刺的说道:“倘若换做是别人,此刻一定早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我求饶了吧?” “可你呢?不过会些皮毛功夫,却偏偏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非要与我作对!”没有在枫棱上看出端倪的闫重烈,又再度将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不管是现在,还是当初在茶楼,抑或是在我的府上,都是如此!” “呵呵!红毛鬼,我告诉你……”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中的枫棱,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渗出来的血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假如你想看我在你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饶,那么奉劝你一句,别白费力气,你找错人了!” “是么?”我话音落地,闫重烈便眯了眯阴厉的双眼,意味不明的咧开了嘴角,“可是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对你的求饶不感兴趣了。” “或者说,自从那天,你被我那好弟弟从府上救走之后,我就已经放弃要你求饶的念头了。”看出我的困惑,闫重烈也不着急解释。 反而语气一滞,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么,当初在茶楼里,你的一根筷子,几乎差点毁掉了我的整个人生?” “……”真是日了狗了,有必要说的这么夸张吗? 我拧了一下眉,不明所以的瞪着他--什么叫一根筷子,几乎差点毁掉了他的整个人生?当时要不是我眼明手快,用筷子扎了一下他的肩膀,估计现在的我,恐怕早已经变成一个没有舌头的哑巴了吧! “你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当着自己属下的面前,丢尽了颜面。”我算是明白了,这个红毛鬼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到最后,却连一丝的畏意都没有,居然堂而皇之的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些也就罢了!”并不理会我在想什么,闫重烈随意的把玩着我的枫棱,又兀自往下说道:“结果我和母亲去找弟弟理论,你竟然还敢睁眼说瞎话,反咬我一口!以至于我和母亲被父亲责罚,闭门思过,足足半月有余没有出门。” “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都在想,想着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你死得慢一点,痛苦一点。哪怕是到了今天,每每看到肩膀上的那个疤,我依然还是会想起,当初在你身上所受到的种种耻辱。” “同样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暗暗告诉自己:终有一日,我会拔掉你这只小野猫身上,所有的尖牙和利爪,让你和冥界中的其他人一样,惧我,畏我,害怕我!” “别白日做梦……” “但是!”还没等我说完,闫重烈话锋一转,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话,“直到我真的看到你被母亲拔掉指甲,敲断手臂,躺在地牢的长木凳上,奄奄一息的就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样的时候,我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连这样,都没能撬开你的嘴,这辈子,恐怕也听不到你对我说求饶了。所以……”说到这里,闫重烈故意放缓了语调,一手撑墙,猛的将我堵到了墙角上,“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绑在自己身边,绑的死死的,哪里都别想去!” “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有机会,听你亲口对我说一句:闫王大人,我错了。”话落,闫重烈刚刚才有所缓和的表情,又再度凌厉了起来,“可是,我的计划都还没有开始呢,现在你却告诉我,你要和我的弟弟成婚了?” “不仅如此,你居然还当着我的面,说我让你觉得恶心?” “你说!你这样,让每天心心念念,都在想着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得到你的我,情何以堪?” “红毛鬼,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幼稚,很可笑么?”听闫重烈说完,我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大脑缺氧。 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被闫重烈直接逼疯:“只为了听我说一句‘我错了’,就想要我和你在一起?” “假如你真的觉得我这样说,能够挽回你一点尊严的话,那么好,我现在就说给你听!”余吉场弟。 “闫王……” “小红叶,你在哪里?”就在我要开口之际,弄堂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蓦地传来了小白的说话声,“小红叶,你快出来,别吓我!” “小野猫,你记住,但凡是我闫重烈想要得的东西,整个冥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听闻小白找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闫重烈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再做过多的纠缠。 反而手臂一伸,重新将枫棱塞进了我的手里:“包括,我亲爱的好弟弟。” “你……”与此同时,趁着我还没有回过神,那张和凤渊截然相反,如火一般炙热的唇,便飞快的在我的嘴角上啄了一下。 “还有!即便你对我说,你错了,如今……也绝对不要妄想,我会轻易放过你。” 也不等我反击,说完最后一句话,闫重烈便袖子一甩,纵身跃上了屋顶,瞬间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闹市口。 一切快的,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假如不是地上还残留着一滴滴,如红梅一般妖冶的血渍,我几乎就要以为,刚才的一切仅仅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二百四十九、意外来客 “小红叶,你怎么在这里?”闫重烈前脚刚走,小白后脚就带着阿贪找到了我。见我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拿着枫棱,背靠着墙,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小白一下子冲到了我跟前。 “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又注意到地上斑驳的血渍,小白顿时紧张的拽着我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是谁,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阿豹他们吗?还是闫王?” “是……”我刚要脱口而出,是闫重烈将我挟持到了这里,但是话到嘴边,立马咽了回去--假如我将此事告诉了小白。那么凤渊势必也会知道。先不说明天就是冥王的生辰,不宜将此事闹大。万一凤渊盘问起今天发生的经过,我要是招架不住,一不小心说漏嘴,将闫重烈亲了我的事说出来。依照他霸道专横,睚眦必报的脾性,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虽然我绝对没有同情闫重烈的意思。可念及近日是非常时期,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因为今天的事,再给凤渊徒添烦恼。 更何况,假如凤渊出手,真的能够快刀斩乱麻,直接叫闫重烈知难而退,那倒也还好。可怕只怕和凤渊一样,这个闫重烈的骨子里就是一根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算得到教训,他也未必会改变主意。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从前世到今生,和这个红毛鬼的较量还少吗?而哪一次,斗到最后,不是他败走华容道?可你有见过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么?既然没有,那么凭什么指望他这一次,会吃一堑长一智呢? “是几个小混混,刚才我从钱袋里拿银子的时候,不小心被他们给看到了。所以趁着你和阿贪不在,就把我给带到了这里。”想罢,我赶紧灵机一动,找了个还算听的过去的理由,一本正经的搪塞,“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有枫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嘿嘿,这不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我说着,一指地上的血渍,“一分钱也没拿到,就逃走了吗?” “真的?”听我说完,小白依旧将信将疑。 “这还能有假?”我忍着痛。直起身转了一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而且,假如真的是那个红毛鬼和阿豹他们,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可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那倒也是。”小白说着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红叶,那你还是把钱袋交给我保管吧,万一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 “呸呸呸!”觉得自己失言,小白连忙改口,“我是说,你要是有个意外,凤王大人他一定会扒了我的皮,把我挂在城墙上悬尸三月的。” “所以,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钱袋还是我来保管吧。” “嗯,也好。”演戏就要演全套,虽然舍不得沉甸甸的荷包,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哪里还由得我反悔? 我一边将荷包递过去,一边试探的问:“对了,小白,既然没有什么损失,我看这件事,就不要告诉你家凤王大人了吧?” “这……”小白有些犹豫。 “你想啊,我倒没事,可你就不同了。”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小白不要将此事声张,“因为保护不力,一定会被凤渊责罚。到时候,是克扣奉银,还是去厉官处领罚,就全由不得你了。而且,说不定……” “停!”我还没说完,小白便一口打断了我的话,“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这件事就不告诉凤王了。” “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你绝对没有撒谎骗我,真的是小混混把你带到了这里,而不是其他人!” “行,对天发誓,我没有骗你!”说来说去,这个小白还是不肯相信我,“假如我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无所谓,我从小发过那么多毒誓,假如真的要天打雷劈,到了今天,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呸呸!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你至于……” “轰隆隆--” 结果小白话没说完,向来阴沉沉的天际,突然划过一道白花花的闪电,一声闷雷顿时彻响了四下。 “那个……只是巧合而已。”我无语的望了小白一眼,话音刚落,如黄豆般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家!”幸好小白没有计较,一边拽住我的胳膊往前跑,一边招呼阿贪,“快,阿贪跟上!” “嗷呜--”根本不用小白提醒,阿贪就已经撒开丫子,留下我和小白面面相觑,飞快的朝府邸所在的方向跑去了。 果然,两条腿的,永远都比不上四条腿的。等我和小白回到府上,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已经湿透了。可阿贪却悠哉悠哉的坐在屋檐下,只淋湿的一点皮毛,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们。仿佛在说:“主人,小白爸爸,你们两个实在是弱爆了!” “行,就你能!”我伸手在它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余吉庄圾。 正要把手撤回来,抬脚进门,却听阿贪随即低吼了一声:“主人,有危险!” “怎么了?”我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小白,示意他小心。 “上次那个坏女人,她又来了!”阿贪这么说着,已经弓起身子,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就躲在对面的那棵槐树后面,刚来,我闻到她的气味了。” 坏女人?我狐疑的朝阿贪所说的方向看去。而与此同时,小白已经先我一步,走到了槐树旁,伸手将阿贪口中的坏女人,一把给揪了出来。 “青雪?”我一愣,确实没有想到,自从上次在忘川河边发生过争吵之后,她还会主动来找我。 “小红叶……”被小白毫不留情的攥出来,青雪并不恼。而是抬手理了理黏在额头上湿透的刘海,低低的和我打了声招呼。从和我一样淋的湿透的衣服来看,估计是在她出门后没多久,天就下雨了。 “青雪,你怎么来了?”因为实在没有想到她会来,所以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等话一出口,才察觉十分不妥。 “你不想见我吗?”果然,青雪误会了我的意思。听我这么说,垂下了眼睛,准备转身离开:“那你就当今天没有见过我吧,我这就回去了。”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紧跑过去,拉住了青雪的手,如实说道,“我只是有些意外,并不是不想见你。” “是么?”青雪不置信的望着我的眼睛,生怕我会骗她。 “当然!”我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朝府里走去,“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正打算果断时间等你气消了,再去忘川找你。” “没想到你却比我先来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想见你。” “嗷呜--”不料,刚拉着青雪走上台阶,阿贪就一下子挡在大门口,瞪着眼睛,露出嘴里尖锐的獠牙,一脸警惕,说什么也不肯让青雪进去。 “小红叶!”就连小白,也当着青雪的面,毫不避讳的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当心青雪,别让她钻了空子,以免对我不利。 尽管之前小白跟我仔仔细细的分析过了情况,而且也清楚的记得在未来,青雪伪装成宁小雪的样子,对我的所作所为。但从我来到冥界之后,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于情于理,青雪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打从心底里,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认同和谅解--毕竟感情不能够勉强,把话说开了,对她对我对凤渊,都好。 而且她今天能主动来找我,再看这个态度,情绪也平静了不少。种种方面都表明,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放心,没事的。”我拍了拍阿贪的脑袋,又转头对小白说道:“青雪怎么说也是我的好姐妹,你看她衣服都湿成这样了,总得让她进去整理一下,喝口热茶再走吧?” “哦,那我去煮水。”我都这样说了,小白也不好再为难。不放心的瞅了青雪一眼,这才招呼阿贪和他一起去了厨房。 “他们就这样,别介意。”我牵着青雪的手,走进了府邸大们,“进去换套衣服,免得生病了。” 这个时候,凤渊还在冥王处,并没有回来。 “小红叶,我这次来,是专门为上次的事情来跟你道歉的。”进了我的房间,青雪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陈设,之后才开口对我诚恳的说道:“你们离开后没多久,我就后悔了。” “都是我太冲动了,才会说出那么多伤害你的话,更不应该将你的帷帽扔掉,让你难堪。”说到这里,青雪又往我脸上瞅了一眼,并没有对我脸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感到惊讶,“回去以后,巫伯也批评了我,说凤王大人和你是两情相悦,我只是一厢情愿,没有结果的。” “刚开始,我还不服气,可时间一久,我就慢慢想通了。”她说着,拍了拍我的手背,沉沉的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凤王大人不喜欢我,就算我喜欢他再多,再久,也终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你看,他那么喜欢你,就算你的脸受伤,也没有离开你。反而说到做到,真的把你的脸给治好了。” “你们之间的感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又哪里还有我,插足的余地呢?” “青雪……” “所以,我决定,从此以后,不喜欢凤王大人了。”打断我的话,青雪既无奈又倔强的抿了一下嘴角,信誓旦旦的说,“我要慢慢的去尝试喜欢新的人,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争取能够像你和凤王大人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 “嗯,我相信,你可以的!”我看着青雪,用力的点了点头。 可话说回来,尽管着实高兴,但心里也不免犯嘀咕--这枚轻松,就搞定了?是不是太快了一点?本来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口舌,才能让她想明白。结果出乎意料的,我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她反倒自己全都想通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因为青雪突然的通情达理,确实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踏实。所以说到底,我对她终究是抱有成见的。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青雪主动示好认错,那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如此,必要时还是得留个心眼,以免到时候出什么乱子,被杀个措手不及。 二百五十、能不能带我一块去 “想通了就好,快别站着,赶紧换身衣服,当心生病了!” 说完,我就拉着青雪到了床边。正好昨天成衣店送来了两套换洗衣服,匆匆忙忙的没来得及收起来。还放在枕头旁边。 我拿起了其中一套烟青色的绸缎长裙,递到青雪的手中:“这件衣服是新的,我还没有穿过,你别嫌弃。” “哇,好漂亮!”青雪当即接过去,兴奋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小红叶,这些衣服,都是凤王大人为你准备的吗?” “是,是的。”我犹豫了一下。怕青雪会不高兴。但看她依旧脸上笑盈盈的,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天呐,这两件还要漂亮!”青雪说着,目光已经转到了同样被我放置在床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另外两套礼服上,“我可以穿这件吗?” 青雪一边问。一边手指着那套靛青色,绣雪莲花的裙子,表情天真的看着我。无辜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但是,我咬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狠下心说道:“对不起,青雪,这套裙子不行。” “因为明天我自己要穿。”还不等她开口,我就耐心的跟她解释,“冥王大人的生辰,凤渊让我陪他一起去参加。所以。真的不好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呀!”青雪倒也没有表现的有多失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指向另一套绛红色的礼服,“那这一套呢,也是明天要穿的吗?看起来,好像很贵重的样子。” “不是,这是……过几日我和凤渊大婚时,所穿的衣服。”老天。这个青雪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而且问来问去,都是我不愿意说的事--告诉她吧,怕她心里膈应,以为我在炫耀;不告诉她吧,又觉得我小气,好像做贼心虚。我怀疑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举白旗投降了。 “小红叶,我真的好羡慕你啊!”幸好,青雪没有就衣服的事情再提问,而是伸手小心翼翼的在绛红色的礼服上摸了摸,一脸殷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和你一样。有机会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 “我想,应该要不了多久……” “诶,对了!”不料,我话说到一半,就被青雪打断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顺不顺的看着我,“你说明天冥王大人的生辰,是不是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会去?” “是,是的吧?”我隐隐约约,有点感觉到青雪想说什么了。 “小红叶,你能不能带我一块去?”果然被我料中了,青雪拽着我的胳膊,来回晃动,“求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吧!” “你看,你已经有了凤王大人,总不会愿意看到我一直这么形影只单下去吧?而且,像明天那么隆重的场合,一定有不少像凤王大人那样优秀的男人!”余医反扛。 “呃……好,好吧!”倒不是我不愿意看到青雪有依靠,而且凤渊当初也明确跟我说过,假如我会觉得拘谨,可以带自己的好朋友一同参加。 但是,上次在忘川发生的事,青雪已经给凤渊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我怕凤渊到时候知道我要带她一块儿去,会心里不高兴。一旦这个蛇精病不同意青雪去,那就算我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谁让是他老爸的生日宴会呢,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外人插嘴?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见我迟疑,青雪不确定的问,“假如是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不是不是!”看青雪这样子,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赶紧口是心非的说道,“我只是在想,假如你明天要去的话,穿什么衣服好?” “真的吗?”见我点点头,青雪立马眉开眼笑的拿着手中我之前递给她的裙子,对我晃了晃,“我可以穿这套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嗯,行!”事到如今,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小红叶,茶煮好了!”这时,门口传来了小白的说话声,“快趁热来喝一杯,驱驱寒。” “马上来!”我拿起床上另一套衣服,对青雪说,“咱们把衣服换了,出去喝茶。” “嗯,好!”青雪点点头,转身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她朝屏风走去的一瞬间,恍惚中,我仿佛看到她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可再等我仔细去看的时候,又发现她只是在看衣服上的扣子,神情专注,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察觉到我的视线,青雪疑惑的问。 “哦,没有。”我赶紧回过神,“我就是在想,你穿这件衣服,一定会很好看。”也幸好,我说完之后,青雪没有再多问。 就这样,两人很快换好衣服,出了房门。结果前脚刚进大堂,就听阿贪对着大门口仰天长啸了一声:“啊呜--” 愤懑的声音,仿佛是在向控诉:“凤王大人,您可回来了,快看主人她把谁带回家了!” 糟糕!这个时候叫青雪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我本来还想等青雪走了以后,再跟凤渊说明天带她一起去参加冥王生辰的事。考虑到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比较不容易引发冲突,而且也能最大程度上得到某人的同意,不至于让氛围太难堪。不过,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这一招显然派不上用场了。如此,等一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穿了一身墨蓝色华袍的凤渊,背着双手,神情肃穆的从大门口进来。 不似平日里慵懒的模样,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被一个青绿色的玉冠高高束起,露出了精致的下颚线。漫不经心中,隐隐透露出几分睥睨天下的凌厉气势,不怒而威。想必是这几天,一直在帮冥王接见各族的使臣,有些疲乏,眉宇间微不可查的带着一丝倦意。 不过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注意到我的视线,刚进门的人很快双眸一眯,就了然的勾起了薄唇:“看来,今日天公不作美,倒叫你洗了个凉水澡。” 呵呵!假如不是你给了那么多钱,叫小白带我去逛集市,我至于被淋成落汤鸡嘛?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小白,姜茶煮了么?”就在我暗自腹诽之际,又听走近跟前的蛇精病,看似不经意的对小白吩咐了一句,“若没有,现在便去,免得染了风寒。”说话间,已经俯下身,飞快的在我唇角上啄了一下。 “已经煮好了。”小白见怪不怪的回道。 “嗯,那就好。”分明进门时,就已经注意到了青雪的存在,可凤渊的脸上却表现的极为平静。既没有觉得意外,也没有生气,反而倒像是一早就知道青雪在府上一样,平静的过分。 仅仅只是在看着我的同时,挑了一下狭长的眼角,眸光便冷冷的朝青雪的方向扫了一眼。不过,在看到青雪身上穿着他特意为我定制的衣服时,那向来冷冽的眉头,还是不动声色的微蹙了一下。尽管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近在咫尺的我捕捉到了眼底。 “凤渊,你……”想到青雪还在屋子里,此刻我和凤渊亲你的言行举止,会叫她心里不痛快,我一边往后缩了下脖子,一边伸手就要去推。 “坏东西,一日不见,可有想我?”然而,我的手还没有碰到凤渊的胸口,他就先我一步,将冰凉的薄唇从我的嘴上撤走了。 二百五十一、没用的赌咒 问完之后,也不等我反应,凤渊又恶作剧一般,在我的耳朵根上低低的呵了一口气:“我要听,实话。” “想……想的吧。”碍于青雪在,我本来要开口否认。但不知怎么的,一对上他压得低低的眼帘,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就什么反抗的勇气也没有,缴械投降了。 是的,尽管这个蛇精病对于青雪的到来,从进门开始,自始至终都只字未提。可我就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在不高兴。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没有表现出来罢了。假如不是我对于他太过熟悉。恐怕也未必能够察觉到。 “凤王大人,好久不见。”最后,反倒还是青雪主动开口打的招呼。 “嗯。”听青雪这么说,凤渊也没有故意疏远,淡淡的应了一声。话落,已经一把将我揽住,顺势坐到了椅子上。 “凤王大人。我知道您还在生我的气。”青雪见凤渊爱搭不理的样子,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尴尬,反而落落大方的说道:“上次在忘川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这次是特意来登门道歉的。” “我也已经想通了,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所以不会再对您和小红叶胡搅蛮缠了,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了我这一次吧?” “呵……”青雪说完后,凤渊这才将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低低的轻笑了一声。既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而是神情慵懒的抬了一下眼角,薄唇一张,意味深长的反问道:“是么?” “当然!”看出凤渊对她的质疑,青雪赶紧并起手指,举到耳畔,信誓旦旦的说道:“小红叶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到她幸福,我也替她感到由衷的高兴。但是您也知道。我当初真的喜欢了您很久。那天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说了过分的话,做了过分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我向您保证,像上次那样的事,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说到这里,青雪低头沉思了一下,仿佛在做艰难的决定似的,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假如我刚才说的话,有半句谎言,一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边这么说着,还一边偷偷的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帮她在凤渊面前说几句好话。 “呃……”这种时候,我要是帮忙搭腔的话,肯定会适得其反。 不仅不能帮她开脱,反而还会被蛇精病误会,以为我事先跟青雪串通一气,两人早就和好了,直到现在才跟他先斩后奏。与其一同被拉下水,倒不如让青雪自己想办法获得凤渊的信任。 而且,对于“天打雷劈”这种誓言,我本身就一点也不感冒--之前在集市口的时候,我不是才刚刚对着小白说过么?可结果呢,连雷都下来了,撒谎的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虽然这两者之间更多的是巧合,但不可否认,我对青雪确实一直抱有戒备。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对于这次的登门道歉,她究竟怀有几分诚心。 “好!”见我没有要开口帮她说好话的意思,加上凤渊一直神情似笑非笑,没有任何表态。青雪突然“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面,破釜沉舟般说道:“既然凤王大人和小红叶不相信我,那我也别无他法!” 话落,根本由不得我反应,青雪就手臂一抬,动作飞快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两指来宽的匕首。下一秒,便二话不说,猛的朝自己的左侧胳膊狠狠刺了下去。 “青雪,不要!”明白过来她想干什么,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急忙从凤渊身上下来,试图冲过去拦下她。结果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手腕上一冰,已经被凤渊牢牢扣住,再度拉回了他的腿上。余医史号。 与此同时,耳边紧跟着传来“叮--”的一声脆响,那柄两指来宽的匕首,就蓦地从青雪的手中脱落,笔直坠到了大理石的地砖上。 “凤王大人,您……”青雪握着自己的手腕,有些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喃喃低语道,“您还是不希望看到我受伤的,对不对?” “不,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把我的家弄脏而已。”面对青雪充满希翼的目光,身后抱着我的人,只是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想都没有想的开口说道:“假如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真是抱歉,我无意于此。” “……”凤渊话落,一时间,大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青雪低垂着脑袋,眸光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意味不明。 至于我,见气氛尴尬,有心想缓和,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假如开口宽慰青雪吧,又怕某个蛇精病生气,说我胳膊肘向外拐。那反过来帮着凤渊吧,对于青雪,我又于心不忍。毕竟她这次是特意来登门道歉的,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偏激的言行。于情于理,作为东道主的我们,也不应该让她这么难堪。 这么两相一比较,我觉得自己还是闭嘴不说话,显得更明智一些。 “茶来了,快,趁热喝!”就在三人僵持不下,屋子里的氛围冷的几乎快要结冰之际,小白端着茶,带着阿贪进来了。 我心中一喜,想着这下总算有救了,起码不用再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了。然而事实证明,是我高兴的太早了。 “小红叶,这杯是你的,红枣生姜茶,驱寒暖胃最好不过了。”一进来,小白就将第一杯茶端到了我的跟前。随后拿起第二杯,对凤渊说道:“凤王,这杯是你的,上个月冥王大人新赏赐的碧螺春,香着呢。” “这杯是你的!”早就看出凤渊不待见青雪,这么说着,小白已经将最后一杯白开水,重重的放在了她的面前,“假如没什么事的话,外面雨已经停了,喝完这杯茶,姑娘也该回家了。” “小白,你说什么呢?”这下,我是真的坐不住了。本来还想趁此机会转移话题,化解尴尬。现在倒好,被小白这么一闹,不仅没有化解尴尬,反而火上浇油,让气氛更加难堪了。 “青雪,你别见怪,小白一向如此。”我一边懊恼的瞪了小白一眼,一边扯着嘴角宽慰青雪,“你也是,别总把抱歉的话挂在嘴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凤渊他就是这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刚才就是不想看你受伤才拦着你的。” “而且那天忘川的事,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这番口是心非的话说下来,我自己心里都没底,也不知道青雪会不会相信。 “嗯,我没事。”幸好,对于凤渊和小白明显不友善的态度,青雪也没有做过多的计较。也不再提之前道歉的事,缓缓的抬起头,冲我微微抿了一下嘴角,脸上的神情既天真又无辜:“小红叶,时候不早了,而且雨也停了。我该回家了,免得巫伯担心。” “诶,可是你还没喝茶呢?”看到她面前放着的白开水,我赶紧起身将自己的那杯和她换了一下,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你喝我的吧,味道应该还不错。” “谢谢,你自己喝吧。”青雪直起身,冲我摆了摆手,说着就朝大堂门口走去。 “我送送你!”看着青雪这样,将心比心,我是真的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在凤渊质疑她的时候,自己没有出面帮她说句好话呢?假如我当时开口的话,兴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得不欢而散了吧? “不用,你回去吧。”青雪伸手将我拦在门口,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对了,明天冥王大人的生辰,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免得惹凤王大人不高兴。” “青雪,你其实不必在意……” “还有,这衣服,到时候洗干净我会送回来的。”也不等我把话说完,青雪就强颜欢笑的扯了一下嘴角,最后对我挥挥手,“别送了,回去吧,凤王大人还在等你呢,再见!” “衣服,你若喜欢,便自己留着。”不料,青雪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再度传来了凤渊不紧不慢的说话声。低迷的语调,慵懒的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若不喜欢,扔了即可,不必再费心送回来。” “小红叶的衣服很多,我可以遣人再去做,也不差这一套。” “我明白了。”假如之前的那些话,我还可以找理由,生搬硬套的糊弄过去。那么凤渊现在说的这几句话,无疑就像一击重重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扇在了青雪的脸上。绕是我听了都觉得有些过分,就更不要说青雪的心情了。 她毕恭毕敬的朝凤渊欠了一下身,尽管没有抬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她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当众哭出来:“凤王大人,小红叶,这次冒昧前来,多有打扰了,告辞。” 这一回,根本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青雪说完,就埋头冲出了跑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府邸大门口。 “混蛋,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青雪一走,我就转身回到了屋里,也不管这个蛇精病的身份有多么让人畏惧,劈头盖脸就骂了一通,“人家本来好心好意的来道歉,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有必要这样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先不说她只是个女孩子,还是我的好朋友,就算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你也不应该这么出口伤人!” “所以说,你这个坏东西,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么?”对于我不留情面的指责,坐在椅子上的人端起茶杯,怡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完全没有半分气恼的样子。 相反,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那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还略带笑意的眯了眯:“假如赌咒发誓有用的话,这世间,每天究竟会有多少人,死于雷击之下?” “你什么意思?”我避开凤渊似笑非笑的视线,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不确定的问。 “我的意思是,假如老天爷能够区分真假,明辨是非,那么你这个坏东西,早已首当其冲,成了雷下之魂了。” “你跟踪我!”凤渊话落,我感觉天灵盖上被人猛的敲了一棍,顿时炸毛了,“你一边给我钱让小白陪我逛街,一边又暗搓搓的派人跟踪我们,这么做,有意思么?” “有。”凤渊想也不想的回答,“我不会允许,像之前那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尽管凤渊没有明确指出“那样的事”指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事,但几乎是同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说的,是上次闫重烈在他外出去狐族办事,趁机将我抓走的事。 “既然如此,那你派去的人,看到我被那个红毛鬼欺负,怎么也不出手帮忙?”两人说着说着,话题莫名其妙就被转移了。 “以后要面对的困难还多得是,假如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来,以后……总有你这只小野猫哭鼻子的时候。”说到“小野猫”三个字的时候,凤渊的嘴角虽然勾着一抹笑意,但眼神却冷的像数九寒冬的冰,叫人忍不住发颤。 二百五十二、认清 “我,我知道了。”我不禁往后缩了下脖子。之前因为青雪的事,而理直气壮质问凤渊的口气,瞬间变成了小绵羊:“下次,我不会再故意骗你和小白了。” “下次?”对方指骨分明的手,提着杯盖的动作一滞。抬起眼帘,幽幽的问道。 “不不,绝对没有下次了!”我赶紧识相的保证。 “所以,要看一个人是否说谎,是否诚心改过,并不能靠赌咒发誓来判断。”察觉到我的心虚,近在咫尺的人了然的眯了一下双眸,恶趣味的笑了。 也不再对我之前向他隐瞒闫重烈的事,多加追究,而是又一次将话题转回到了青雪的身上。“这世间,唯一不会撒谎的,是人的眼睛。” “真的不会有假,而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你是说,青雪在撒谎?”明白过来凤渊话里的意思,回想起从进门开始一直到她离开。青雪种种得体隐忍的表现,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今天之所以会突然出现,主动登门道歉,难道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的目的是……” “不过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趁虚而入罢了。”见我犹疑,坐在对面的人,用杯盖漫不经心的拨了几下茶水上面的热气,继而低头,神情慵懒的呷了一口。 直到做完这一切。才慢悠悠的抬起头,似是嘲弄一般的低笑了一句:“想要做坏事,首先……得把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好。” “但是,青雪她以前并不是……”尽管潜意识里,我更愿意相信凤渊的话。可联想到来冥界之后,青雪对自己的百般照拂,出于本能,还是想在凤渊面前。试图为她开脱。 “坏东西,平日里见你挺机灵,怎么事情一落到自己头上,却成了糊涂虫呢?”不等我把话说完,凤渊手指一松,已经放下了茶杯。随后伸出手,将我拉到了他的跟前:“你若不相信,也无妨。” 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有的是办法,叫你心服口服。” “……”望着某人笑得一脸大尾巴狼似的模样,我突然感觉脊梁骨发僵,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的爬上了心头。 “阿贪。”就在我看得暗自心惊之际。身旁的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对着门外低唤了一声。 “嗷呜--”几乎是同时,凤渊话音刚落,一个棕褐色的身影,就飞快的从府邸大门口冲了进来--阿贪,它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阿贪,告诉你家愚笨的主人,你都看到了些什么。”话虽然说的轻挑,但语气里,却是掩盖不住的无奈,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也不顾我一脸诧异的表情,这么说着,凤渊已经扣住我的手腕,擅自做主将我的手掌放到了阿贪的额头上。 “主人!”我的手指刚一碰到阿贪的额头,心底里就传来了它迫不及待的说话声,“ 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个坏女人她在生气!不对,是非常非常生气!”原来,阿贪刚才是跟着青雪一块儿出去了。 “生气?”听它说完之后,我不无纳闷的嘟囔了一句,“生气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更何况,我们刚才那样对她,换做是我,我也……”等等!话说到一半,根本不用凤渊提醒,我就立马自己打住了--换做是我,假如是真的诚心诚意,跟自己的好朋友去道歉。那么,在没有得到对方原谅的情况下,虽然生气在所难免,但也不至于像阿贪说的那样,会“非常非常生气”。 更多的,应该是失落和伤心才对。就像一开始,青雪从这扇门里走出去的时候那样,才符合一个当事者的心情。 当然,也许你们会认为,青雪好心好意来道歉,却被我们好一通羞辱,是个人都会有怨气,她生气也情有可原。 但反之,若一个人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那句“对不起”说出口之前,心里就一定会有两种准备:被原谅,和被拒绝。只要有这两种心理准备,那么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可能导致她“非常非常”生气。 而且,以我对青雪的了解,一个平日里性格乐观,善良乖巧的人,在道歉遭到拒绝的时候,也绝对不应该是这种极端的表现。 门里门外,人前人后,如此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青雪此次前来,并非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会来诚心诚意的道歉! “不仅如此,主人,我还听到她说:小红叶,咱们走着瞧!”阿贪一边模仿青雪的语气,恶狠狠的对我说道,一边用它漆黑如墨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仿佛在无声的谴责我的无知:“主人,你看!我早就告诉过你,她不是一个好人,你还偏不相信!”余爪讨号。 果然,还是我太天真了么? 我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将手从阿贪的额头上撤走,心神俱疲--也是,一个对感情已经执拗到了令人发指的女人,不过才短短几天时间,怎么可能奢望她会自己想通呢?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她这次真的想通了……那么后来的后来,我也不会因为她,而吃那么多的苦头了吧? 想到还没出生,就已经死去的小怪胎,和被她挑拨离间,自己几次差点放弃凤渊的痛苦经历,我狠狠的咬住嘴唇,终于认清了这个不争的事实:无论我多么想要挽留小红叶和青雪之间,这段因为凤渊而破裂的友情。最终还是无法改变,已经对小红叶恨之入骨的,青雪的偏见。 “坏东西,现在,愿意相信我的话了么?”见我目光犹疑,一脸阴晴不定,身后坐在椅子上的人也不着急,自顾悠哉悠哉的呷了几口茶。直到我再度抬起头,明白我差不多想通了,这才放下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的问:“如果还是不相信,也无妨,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明天父亲的生辰,你的好姐妹,一定也会出现。”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凤渊已经薄唇一勾,兀自说了出来。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习惯性的微眯着,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用打赌了,我相信你。”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怀疑过凤渊说的话。之所以会反驳,只是在内心深处,我对青雪还抱有一丝侥幸罢了。不过,这最后一丝侥幸,也因为她今天的“登门道歉”,而彻底湮灭了。 “可是,我想打赌,怎么办?”结果我这头还在因为青雪的事,感到闷闷不乐,那头某人却毫无怜悯之意,反而兴致盎然的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根,恶趣味的呵了一口气。 “凉拌!”我偏过脑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啧,何必急着拒绝?”对于我恶劣的态度,某人也不恼,只是低低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神色悱恻。 下一秒,根本由不得我反抗,便伸出手一把将我箍在了他的胸前:“对于赌注,你就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么?”低迷的语调,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咒语,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什,什么?”比如说,现在的我。明知道对方不会按什么好心,可最终头脑一热,还是稀里糊涂的一口咬住了鱼饵。 二百五十三、赌约 “若我没有猜中,成婚以后,但凡是这府上的事,不论大小,一律全由你做主。”绝逼是为了引诱我,这么说着。蛇精病还故意拿出库房的金钥匙,在我的跟前来回晃了晃,“包括它,也是你的了。” “那要是被你猜中了呢?”我直愣愣的盯着挂在凤渊指尖上的那把,金闪闪的钥匙,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因为青雪而起的不痛快,也随之统统抛到了脑后。 不过在心动之余,好歹我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并没有完全被金钱冲昏头脑--连财政大权都被这个蛇精病给毫不犹豫的让出来了。那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假如真的不幸被他猜中了,等待我的结果,必定是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下一粒。 所以,无论条件有多么的诱人,保险起见,还是问问清楚的好。 “若我猜中了。也简单。”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似的,环住我的人狭长的眼角一挑,便缓缓的凑到了我的耳朵边上,像是叹息一般的低声呢喃了一句:“你只要……” “什么,十个?!”凤渊话音一落,我就“蹭”得一下弹坐起来,一脸“亏你想的出来”的表情瞪着他:“你当我是母猪吗?要生你自己生!” “不和我生,难不成,你还要与别人生?”完全无视我的气急败坏,这么说着,仿佛真的看见我跟别人好上了似的。这个蛇精病唇角的笑意徒然深了几分。看得我心里莫名一寒,气势也瞬间被压低了一头。 “可是十个,也未免太多了吧?”由之前的理直气壮,变成了现在的苟延残喘,我已经开始没出息的讨价还价。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见我服软,某人并不满足,眼帘压得低低的。继续笑说道,“更何况,答案要明天才能揭晓。” “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你又何必着急认定自己一定会输呢?”说话间,指骨分明的手,再一次有意无意的晃动了一下那把钥匙,挠的我一阵心痒痒。 “还,还是算了吧……”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财政大权”的诱惑,低声下气的拒绝了凤渊打赌的邀请--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蛇精病会做没把握的事? 这个赌局,我要赢了倒也罢。若输了,难不成还真给他生十个小蛇精病?就我这身板。别说十个,当初一个都够呛。再说了,看他那一副神色坦然的模样,怕只怕我赢了赌局,也未必有这个命享福。 “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力么?”结果,我话音刚落,身后环住我的人手臂一紧,就慢悠悠的在我耳边吐了一口气。分明是红果果的威胁,却偏偏被他说的像情话一样,缠绵悱恻。 “你!”我心头蓦地一跳,条件反射的转过身,下一秒,便毫无征兆的对上了一双笑得别样狡黠的眼睛。现在这个情况,难道还不够明白吗?就算我想赌,也得赌,我不想赌,还得赌!哪里由得我选择的余地!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趁着我愣神的空当,某人双眸一眯,已经厚颜无耻的擅自做主了。 愉快你妹啊!我多的是意见,你敢不敢给我机会说? “哦,对了……”正当我忿忿的咬着牙齿,暗自腹诽之际,耳边再度传来了某人催命符一般的声音,“说完了别人的事,那么现在,是不是应该来好好算一算,我们之间的帐了?” “帐?什么帐?”错,我也认了,赌,我也打了,这个蛇精病,究竟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关于我哥哥亲你的事,你就真的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么?”见我一头雾水,对方懒洋洋的眯了一下眼睛,好心的提醒。 “呵呵!”我之前还在纳闷,依某人睚眦必报的脾性,在知道集市上发生的事后,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原来刚才不提,不是他突然转性了,而是搁这里等着我呢! “喂,混蛋!”感受到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深的恶意,我警惕的往后缩了一下,想要逃。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身体一轻,已经被整个打横抱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唔!” “干什么?”气息流转间,耳边只迷迷糊糊的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句,“当然是,帮你消毒了。” 也别问我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念在明天是冥王的生辰,某人怕我太累吃不消,估计这会儿的我,恐怕早已经被彻底吃干抹净了。 可话虽如此,我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距离吃干抹尽,不过只差了临门一脚而已。该看的,该摸的……咳咳!算了,这些个辛酸史,多说也无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坏东西,准备好了么?”我刚换好衣服,整理完头发,门外就响起了凤渊略带笑意的询问声。 “嗯,好了!”临出门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之前额头上还依稀可见的淡粉色伤疤,如今已经彻底痊愈了。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吃的好,睡的香,皮肤白里透红,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尤为精神。 “凤渊,那啥,我们走吧。”尽管之前已经看到过,凤渊穿这套绣雪莲花的新衣服的样子,但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望着跟前某人忻长的身影,我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一下--原本宽松随意的靛青色华袍,如今被一条中间镶嵌了羊脂美玉的同色腰带,一丝不苟的束起。腰带上羊脂玉温润的白色,和衣服上的雪莲花,遥相辉映的同时,也将凤渊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太过累赘,又少了一份平日里的慵懒,多了一份浑然天成的威仪。 而那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此刻则被随意的挑起了几缕,用一根同样是靛青色的发带,半松不散的系着。桀骜不羁的慵懒中,又莫名带着几分出尘的诗意。和身上这套略显得有些正式的衣服搭配在一起,不仅不觉得违和,反而出奇的协调。 看着眼前衣袂翩翩的蛇精病,我再一次不得不承认--有颜,就是任性! “怎么,看傻了?”洞悉我的想法,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薄唇。破天荒的没有趁机取笑我,反而手臂一伸,看似不经意的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余欢大圾。 一边不慌不忙的朝府邸大门走去,一边低声在我耳边提醒:“小白和阿贪还在门口,别叫他们等急了。”说话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是说,阿贪也可以一起去?”小白会去,这我是知道的。毕竟怎么说,他也是冥界响当当的勾魂使者,而且又是凤渊的得力助手,没理由不能去。 但阿贪不一样,它是噬魂兽,就算再宝贝,说到底也只是一只牲畜。而冥王的生辰又不是一般的场合,万一中途因为阿贪出什么岔子,岂不是正好落人把柄,叫凤渊难堪? 想到这里,我不免担忧,忍不住开口询问凤渊:“要不,还是把阿贪留在府中吧,万一……” “无妨,我会叫小白好好看着。”和我的担忧相比,凤渊倒显得尤为坦然,“更何况,阿贪是你一手养大的,它是什么脾性,你最了解,又有何不放心?” “那,好吧!”也对,阿贪虽然贪吃,但绝对机灵。孰轻孰重,它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这么担心实在没有必要。 “凤王,小红叶!”正暗自思量,门口蓦地响起了小白的催促声,“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免得等会儿迟到了!” “来了来了!”我赶紧应声,和凤渊一起出了府邸大门。刚一出去,就忍不住惊叹了一句:“嗬!好漂亮的马车!” 三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一前两后,拴着缰绳,精神抖擞的仰着脖子站立着。漆红色的车厢做工考究,上乘的丝绸帘子,四个檐各挂着长长的流苏。在车厢左侧上方,还缀着一只比我手掌再大一些的金色铃铛。此刻凉风一吹,四下便响起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这个铃铛,是冥王大人特意赏赐给咱们凤王的。”见我看的好奇,早已坐在马车前端的小白不无得意的解释道,“你别看它样子普通,可它的声音在咱们整个冥界,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每每只要凤渊一坐马车出行,就会闹得世人皆知么? 回想起来冥界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凤渊坐马车,现在我总是知道原因了。今天要不是看在冥王生辰的份上,为了给他老爸撑面子,估计他也不会愿意将这辆马车拉出来溜溜。 “诶!”我正兀自想的出神,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人已经被凤渊抱上了马车。 “嗷呜--”刚一进车厢,就看到阿贪趴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在肆无忌惮的来回打滚。那副蠢萌的德行,全然忘了自己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噬魂兽,倒更像如今变成二哈的阿贪。 “主人,主人!”看到我们进去,阿贪立马仰着脖子兴奋的叫唤了一声。我下意识的把手搭在它的额头上,就听它激动的对我说:“主人,这个小毯毯舒服的我想哭,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不了,你自己玩得开心就好。”望着阿贪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要不趁现在还来得及,直接把它丢回府里得了,免得到时候出去丢人现眼。 “坐好了。”和我的嫌弃截然相反,对于阿贪的“不拘小节”凤渊置若罔闻,只是轻声提醒了我一句,便对小白吩咐道:“出发吧。” “好叻!”车厢外,小白挥着鞭子吆喝一声,马车就在一阵“叮叮当当”中飞快的朝前方跑去。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车厢外面的声音,就逐渐的热闹了起来。我坐在马车上,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往外面瞄了一眼--好家伙,这都还没到冥王大人的府邸,前来送礼贺寿的人,就已经在外面排起了长龙。真不敢想象,到了目的地,将会是一副怎样隆重热闹的场面。 “坏东西,你这是在紧张么?”见我时不时的往外面瞄一下,坐在身旁的人好笑的眯了眯双眸。也不等我答话,继而凑到我的耳边,轻声的宽慰了一句:“别怕,你跟着我便好。” “若实在不行,只需将那些人当做木头摆设,不必放在眼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今天这人,温柔的不像话。全然没有了平日里乖张的气焰,一言一行,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最佳男二号,分分钟能把我暖哭。 “凤王,小红叶!”于此同时,车厢外面,再度响起了小白的声音,“咱们到了!” 二百五十四、入冥王府 小白话音刚落,阿贪最先从车厢蹿了下去。 “阿贪,别乱跑!”我担心它惹事,赶紧跟了下去,“等会进去,可别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没轻没重,机灵着点。不要给凤王大人添麻烦。” “啊呜!”阿贪顺从的摇了摇尾巴,对我的交代一一应了下来。之后也不该再乱跑,乖乖的跟在小白身后,俨然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坏东西,准备好了么?”最后从车厢上下来的人,看我教育完阿贪,才低低的俯到我的耳边,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见我点点头,随即手臂一揽,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将我圈在他的怀里,复又说道:“那进去吧。” 与此同时,话落。原本脸上还略带笑意的神色被漫不经心的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容不迫的淡然,举手投足间,威仪浑然天成。 “看,那不是凤王大人吗?”一下马车,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是凤王大人没错,可他身边的那个姑娘又是谁?”经过人群的时候,更多探究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没见过,不认识。不过看她和凤王大人这么亲密,想必来头一定不小。”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开始暗自揣测。 “你们快看凤王大人和她的衣服,这个姑娘该不会是凤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吧?”被这么一提醒。许多人都眼前一亮,立马露出了一副“哦,原来是这样!”的表情。朝我们看过来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的暧昧起来。 “……”之前来的路上,凤渊告诉我别紧张,我还有些不以为意。现在被这么一围观,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大熊猫似的,整个人莫名其妙开始忐忑起来。连手心都汨汨的冒出了冷汗。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察觉到我的异样,近在咫尺的人眸光一暗,便不着痕迹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扫了一眼。仅仅只是这么一瞥,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说话间,凤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始终目视前方,多一眼都不曾看我。 连凤渊都要摆出这副装模作样的架势,可见这种场合,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过,这只是相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也难免有个别例外,比如我身旁的另外两只。 “小红叶,别说。”听到这些议论声。小白也跟着瞎起哄,带着阿贪凑过来咬耳朵,“你和凤王站一块儿,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么说着,一脸眉开眼笑的样子,唯恐天下不乱。 “呵呵,你不觉得自己和阿贪站一块儿,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一个贪吃好玩,一个没心没肺,绝配。 “呃,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反应过来我话里的意思,小白幽幽的往凤渊处瞟了一眼,仿佛在无声的控诉--如果不是因为凤王大人在,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 哈哈,可惜没有如果。我不无得意的冲他吐了一下舌头,因为小白的插科打诨,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三人一兽先后进了冥王的府邸大门。 “凤王大人,您可来了,冥王大人刚才还向我问起您到了没有?”紧赶慢赶,结果还是晚来了一步。 才一进大门,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白绸衫,头戴乌木簪,看上去颇有几分书生气:“冥王大人特意吩咐我在此等候,说宾客差不多全都到齐了,若您来了,便直接去‘凤来阁’,不必再去宗祠参拜。” “嗯。”凤渊淡淡的对来人点了一下头,礼貌而疏离的说道,“有劳安先生。”话落,也不迟疑,带着我径直朝‘凤来阁’走去。 “那个人是谁?”看他的言行举止,应该不是一般的下人。我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正目送我们离开的人,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是冥王大人府上的管家。”不等凤渊回答,小白就抢先一步说道,“别看他长得斯斯文文的,实际上和冥后是一丘之貉,平日里没少给咱们凤王……”小白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对上凤渊冷冽中略带压迫的视线,自知失言,赶紧识趣的咽回了肚子里。 得!如此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低头咬了一下唇,暗自想到。 在外面的时候不觉得,一到了里面,就被冥王府恢弘的气势震慑到了。本来以为凤渊和闫重烈的府邸已经够大够奢华了,但和这里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逊色许多。 不说雕廊画壁多么精美绝伦,单是亭宇楼阁,就多如牛毛,数也数不清。一路上跟着凤渊七拐八拐的,一会儿穿走廊,一会儿过石桥,看的我是眼花缭乱。隔了好一会功夫,总算站在了‘凤来阁’的大门口。 “凤王大人到!”随着侍从一声吆喝,朱红色的雕花大木门,也随即向两边缓缓打开来。 和外面清冷安静的氛围截然不同,我看着里面人影绰绰,觥筹交错的景象,人还没走进去,之前稍稍平复下来的心情,便再一次悸动不安起来。节杂肝血。 “呵……”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身旁的人冷不丁发出了一声轻笑。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若有似无的勾着一抹弧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我耳语了一句:“不过是为父亲祝寿,倒把你这坏东西怕成了这样。” “那几日之后咱们的大婚,岂不是要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了?” 呵呵,说得倒轻巧!面对凤渊的调侃,我只是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到时候就算我真的想钻在床底下不出来,你这个蛇精病也未必肯遂了我的心愿吧? “别怕。”结果就在我暗自腹诽之际,身旁的人话锋一转,又跟川剧变脸似的,立马换了副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万事有我,进去吧。” “嗯。”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凤渊话音一落,整个人顿时放松不少,也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了。 “哟!快看,凤王今年居然带了一个女人来贺寿!”几乎是同时,两人的脚步刚一迈进去,屋子里原本不绝于耳的丝竹管弦声,便突然像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般,顿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或好奇,或探究,或诧异的目光,齐刷刷的冲着我的方向看过来。当中也不乏几个看好戏,幸灾乐祸的面孔,带着种种揣测,毫不避讳。 我一边目不斜视的跟着凤渊,一步一步稳稳的朝坐在大堂上座,今天的寿星冥王走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屋子的人--除了冥王旁边坐着的冥后之外,其余全都是陌生面孔,看来闫重烈来的比我们还要晚。 注意到我的视线,冥后端起酒杯,轻轻嘬了一口。阴厉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神情意味不明。 “父亲,儿子来晚了,望您息怒。”一直走到冥王跟前,凤渊才停下脚步。整个过程,揽住我的手臂,一刻都没有放开过。 “无妨。”冥王放下酒杯,口吻淡淡的说道,“入座吧。”说话间,那双美的依旧叫人嫉妒的凤渊,不着痕迹的从凤渊处,慢慢的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眸光流转间,叫人分辨不清是喜是怒。 “是。”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全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凤渊恭敬的欠了一下身,便牵着我的手,朝冥王右手边的空位走去。 “凤王,带了如此漂亮的姑娘一同前来,也不向大家伙介绍一下么?”结果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是啊,这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不妨告知一二。”既然有人挑头,其余的人自然不会闲着,纷纷开腔,“看样子,是好事将近,今日在座的各位,这里就先厚着脸皮提前跟你讨杯喜酒喝。” 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和对凤渊的态度来看,来头绝对不一般。不是和凤渊平起平坐的角色,便是和冥王平起平坐的角色,还真不是好应付的主。 二百五十五、先斩后奏 “叮--铛--”面对逐渐盖过丝竹管弦之乐的起哄声,冥王也不恼。端起酒杯,慢悠悠的饮了一口。随后,才手指一送,将酒杯掷出去,不偏不倚的敲在了最中央的一个编钟上。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原本屋子里闹哄哄的景象,顷刻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大眼瞪小眼,顿时全部噤了声。 “凤儿,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不妨你向大家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这位……朋友?”朋友两个字。被刻意拉长了语调。冥王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的将屋子里的人全都扫了一眼。脸上虽然笑盈盈的,但眼神却很冷。 此情此景,饶是傻子也应该看出来了--今天的这位寿星大人,他生气了。 “是,父亲。”可奇怪的是,连我都能感觉得到,扣住我手腕的人,却完全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全然不在意屋子里暗流涌动的氛围。对于冥王明显没有多少诚意的要求,毕恭毕敬的答应了一声。之后便收住脚步,当真带着我返回到了大堂正中央。 “父亲,各位来宾,今日凤渊唐突,让你们见笑了。”一站定,凤渊先是礼貌的欠了一下身。话虽说的谦卑,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坦然。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我蓦地瞥到他的嘴角,不经意的朝一侧勾了一下。犹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眸光,尽管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我清晰的捕捉到了眼底。 难道……几乎是同时。我的脑袋像被人踩中了一颗地雷似的,“砰”的一下就炸开了花--这货是在故意惹冥王生气?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身边的这位姑娘,并不是我的朋友。她叫小红叶,是在我府上打杂的丫鬟。”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凤渊这样做的缘由,“父亲您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否还有印象?” “嗯,是个机灵的丫头。”冥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话间,冥后已经将新送上来的酒杯斟满了酒,殷勤的递了过去。 “不过,作为打杂丫鬟的同时,在不久以后的将来,小红叶也是……” “凤儿,别站着说话,带着你的朋友,一块儿入座……” 凤渊话未说完,就被向来宠溺他的冥王,给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很显然,冥王已经料到了凤渊后面要说的话。而且这话,还是他非常不愿意听见的。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几乎是同时,在冥王的阻挠下,凤渊已经唇角一勾,像是故意放缓语调一般,薄唇一张,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我凤渊府上,未来的女主人。” “不错不错,有意思!”凤渊话落,原本早已安静下来的四下,再度炸开了锅。 “一个是冥界堂堂凤王大人,一个是府上生火做饭的小丫头,可谓是一段奇缘。”这话里,听不出是赞颂多一点,还是嘲弄更多一点。 “话说回来,这小丫头虽然是个做粗活的,但细皮嫩肉,模样可人,凤王还真是慧眼识珠!”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今晚的寿星冥王,已经彻底被冷落了。 “冥王大人,今日是您的生辰,凤王又带来了您未来的儿媳妇,可谓是双喜临门啊!恭喜恭喜!”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忘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搬弄是非的好事者。 “哈哈!”就在场面因为凤渊的话,闹哄哄的乱成一团时,冥王推开冥后递过去的酒杯,爽朗的大笑了两声,“多谢各位今日肯赏光前来。也感谢大家对凤儿的厚爱!” “至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愿意和谁共度余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说到这里,冥王终于将目光从我的身上挪开,落到了凤渊处。那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看似慈爱的微眯了一下,便口吻略带责备的说道:“尽管凤儿有了喜欢的姑娘。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被蒙在鼓里。但无论怎么样,父亲最终还是希望看到你能够幸福。” “所以,就算这位小红叶姑娘出身卑微,你若真心喜欢,父亲也不会反对。”一番话,听到最后,我的后背愣是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一招先斩后奏!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彻底明白,凤渊为什么会毫不顾忌的选择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场合,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公布我们的关系--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料定冥王会嫌弃我的身份。哪怕我给冥王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也终究无法改变,我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小丫鬟的形象。如此一来,要他答应我和凤渊的婚事,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料中了这一点,凤渊才会铤而走险,兵行诡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一旦家丑真的外扬,那么势必要一致对外。普通人家如此,更何况是冥王的家事。既然自己的儿子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捅了篓子,这个做父亲的要再不兜着一点,还要横加指责的话。那么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冥界可真就成了各族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所以,被逼到绝境的冥王,除了慷慨大度的答应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可言了。毕竟这么做。虽然自己心里是不痛快,可传到外界,却是一段佳话。世人必定会歌颂冥王的通情达理,以及他成全的,我和凤渊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王子和灰姑娘”的旷世奇缘。 真不知道在寿宴上,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着这么多外族人的面,冷不丁甩一巴掌的滋味,究竟如何?换做是我,估计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吧? “多谢父亲体谅,儿子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这一回,凤渊是真的笑了。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再度对冥王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五日之后,便是我和小红叶的大婚之时,还望父亲做主。” “做主”这两个字明面上说的是极好听的,但实际上,不过又是一记重重的巴掌,甩在冥王的脸上。 “好!凤儿大婚,为父自然要为你做主。”冥王自知大局已定。多说无益,索性不再多说,一口答应了下来。 “小红叶,还不快谢过父亲。”这么说着,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狡黠的冲我使了个眼色。 “多谢……父亲成全!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既然蛇精病已经把戏给演全了,那我要不配合,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只不过,这个家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把自己亲生父亲给坑了,想想就让人觉得后怕。 “好了,别站着了,快入座吧。”此话一出,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对决中,冥王是彻底落败了。 不过让我觉得纳闷的是,坐在冥王身边的冥后,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诧异。整个过程,除了给冥王斟酒而几次被挡回来之外,就一直在自顾自的夹菜吃东西,多一句话都没有插嘴。依照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来看。还真是有些反常。 “那么今天,恭祝冥王大人生辰的同时,也让咱们举杯祝贺这一对璧人,愿你们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就在我愣神的空当,人已经被凤渊揽着,坐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席位上。我们刚一坐下。之前一个劲在起哄的人群,便齐齐举杯,异口同声的送上了祝福。且不管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只要他们没有跟着唱反调,就是极大的面子。 “多谢各位厚爱!”凤渊自然和我想的一样,对于这些恭维的祝福,一律来者不拒。“到时候还请大家赏光,到府上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众人顺着凤渊的话,连连点头。 话说到这里,这出因我和凤渊而起的风波,也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前一刻还风云莫测的宴席,眨眼间,又重新恢复一片祥和。丝竹管弦启奏,众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欣赏节目的欣赏节目,氛围其乐融融,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剑拔弩张。 “小白,等会宴席结束,你便将请帖发于各位前来的宾客。”身旁的蛇精病眼帘微微一抬,似笑非笑的朝屋子里的众人扫了一圈。似乎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非常满意,指骨分明的手捏着酒杯,神情颇为愉悦的对小白吩咐了一句。 “是,凤王!”紧挨着我们,坐在旁边一桌的小白毫不含糊的答应道。 “……”尼玛,连请帖都带来了?果然是早有预谋!只是。连小白都知道的事,为什么偏偏我要被蒙在鼓里,还险些被吓出了心脏病? “坏东西,即便没有告诉你,你都紧张成了这样。”洞悉我的想法,凤渊将酒杯放桌上一放,凑在我的耳边。难得好心情的解释,“若告诉了你,扪心自问,你还会愿意进这扇门么?” “呃……”答案是不会。因为从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冥王还不知道我和凤渊之间的事。 我以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蛇精病就算再胆大妄为,也会提前跟冥王知会一声,哪里晓得他会做的这么绝?而考虑到此事背后不可估量的风险,假如我事先知道,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他去冒这个险的。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我刚想罢,凤渊便提起筷子,夹了一片豆腐蒸云腿在我的碗里。说话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了然的微眯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仿佛在无声的调侃:“你这个坏东西的心思,我会不清楚?” 好吧,这种被人看得透透,捏的死死的感觉,说实话。一点都不好受! “那人是谁?”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闲来无事,我偷偷的指着在坐的宾客,挨个问了个遍。 “那是狼王的长子,在他的左侧,是蛇族不久之后的王。”凤渊心情好,有问必答。 “诶,对了,那个狐王,他来了没有?”我一边说,一边向四下里张望了一眼。 “尽管父亲有邀请过狐族,不过,为了避嫌,狐王并没有来。”听我这么问。某人又吊儿郎当的勾了一下唇角,“殊不知,他这样做,反而是更加欲盖弥彰罢了。” “闫王大人到!”凤渊话音刚落,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外,再度传来了侍从响亮的通报声。 二百五十六、不可能的两个人 作为冥王的长子,闫重烈怎么现在才来? 要不是侍从提醒,加上刚才那么一闹,我几乎已经忘了闫重烈还没来的事。现在听到通传声,下意识的放下筷子,抬头朝大门口看去。 随着丝竹管弦之乐,朱红色的雕花大木门再度被人从两旁缓缓打开来。一个身穿天青色钩银丝线长袍的男人,率先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好看却显得分外阴厉的双眼。一头酒红色如烈火一般的短发,正是闫重烈。 而紧随他其后,还跟进来了一个人。同样是天青色钩银丝线的衣裙,薄如轻纱的质地,勾勒出了曼妙的身段。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绾成了漂亮的云鬓。尽管低着头,也能看出对方是个容颜姣好的女子。 察觉到我的注视,对方双手持平放于胸前。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下一秒,视线就笔直的落到了我的脸上--是青雪!她居然会和闫重烈一起来参加冥王的生辰! 我瞪着眼睛,嘴巴张的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用一脸吞了苍蝇似的表情,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尽管之前因为和凤渊的赌约,我心里多少有些准备。但不可否认,当她和闫重烈一同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她怎么会和闫重烈在一起?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事情,真的仅仅如我表面看到的那样,会那么简单吗?还是这个红毛鬼,又在背地里。盘算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我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青雪不着痕迹的勾了一下嘴角。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灯火通明下,闪烁着天真无辜的光。仿佛在冲我无声的打招呼:“小红叶,我们又见面了。” 迎上青雪的目光,我终于回过神。收起惊愕的表情,暗暗的咬了一下唇,什么话也没有说,心里五味杂陈。 至于身旁的凤渊,在看到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块儿进来的时候,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反而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双眸。一副神色悱恻,兴致颇高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怀疑,这货是不是太上老君转世,掐指一算,能够未卜先知。 他眼睛看着大堂中央的两个人,在往我碗里夹了一片莲藕的同时,又将另一只冰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不无轻挑的摩挲了几下。笑得一脸狐狸样。 这其中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无非是在说:“坏东西,你输了。”呵呵!我能说,这个赌局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赢么? “父亲,儿子在路上有事耽搁来晚了,还望您息怒。”就在我一边为自己默哀,一边暗自揣度,青雪和闫重烈之间的关系时,才进门不久的闫重烈开口说话了。 他一边说,一边牵起了青雪的手,向冥王介绍:“父亲,她叫青雪,来自忘川。” “之所以在今天带她来见您,是因为我喜欢她,决定和她共度余生,还请父亲成全。” “……”闫重烈喜欢青雪,要和她共度余生? 等等!这个剧情的走向怎么越来越奇葩了?闫重烈话落,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闫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因为之前已经有过我和凤渊的先例,冥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必定憋着一口气。现在闫重烈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冥王一军。无疑是撞在了枪口上。 “父亲,儿子是认真的!”一向对冥王颇为畏惧的闫重烈,今天反倒态度强硬起来。明明知道冥王已经动怒,却牵着青雪的手,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认真的?”冥王凤眼一挑,那头如雪一般的银丝在烛光下莹莹发亮,美的不可方物,却叫人心里发颤,“如何证明?” “冥王大人,您息怒。”这一次,回答冥王的,却是青雪。“我和闫王大人相识已久,早已私定终身。我知道您对我还不了解,但时间会向您证明一切。” “而我,也会用实际行动,让您相信,我对闫王大人的心意。” 什么?青雪和闫重烈相识已久,而且早已私定终身?这特么不是在逗我吧? 且不说青雪和闫重烈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么莫名其妙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心心念念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凤渊,为了凤渊,甚至不惜和昔日的好姐妹小红叶反目成仇。单凭这一点。我就能百分之一百的断定,此刻的她一定在说谎! 可重点不是她和闫重烈联手,一起欺瞒冥王的冒险之举,而在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目的!如果像凤渊说的,她之前假意妥协,登门道歉,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好让我在放松警惕并趁机而入。那么她现在突然选择和闫重烈在一起。确实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想啊,一旦嫁给闫重烈,那她就是人妇了。如果心里还喜欢凤渊。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再和凤渊在一起?总不会以为闫重烈和凤渊是兄弟,嫁给闫重烈之后,会有更多和凤渊接触的机会吧?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岂不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潘金莲勾引自家小叔子的画面。脑洞太大,画面太美,赶紧打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为了增加和凤渊接触的机会,那青雪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她真的喜欢上了闫重烈?假如是真的,我倒打心眼里替她高兴。可问题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怎么可能说移情就移情了呢?更可况,距离我和凤渊上次去忘川,也不过才小半个月,加上昨天发生的事,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青雪。 当然,其中也不排除闫重烈逼迫青雪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但和前两个原因相比较。这一个显然更加没有说服力。依青雪的脾性,要是她不愿意,就算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今天也不可能以女朋友的身份。跟着闫重烈来给冥王贺寿。 “实际行动?”就在我心中惊疑不定,暗自揣度之际,听了青雪的话,冥王复又开口说话了。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杯,和之前相比,语气不知不觉又森冷了几分:“比如呢?” 这时,大堂里的乐声早就已经打住了。一屋子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正中央的两人身上,一如之前看我和凤渊那样,神色百态。 所以,无论冥王最终是否同意青雪和闫重烈在一起。因为两个儿子的缘故,这一次的寿宴传到外界,注定是要被当做谈资了。 “冥王,您消消气。”还没等青雪回答冥王,一直坐在席位上没有说话的冥后,终于将手中的筷子一放,搭腔了,“您看闫儿都老大不小了,今天难得带着喜欢的姑娘一起来给你贺寿,您何必如此苛刻?更何况……” 说到这里,语气故意一滞,有意无意的朝我和凤渊方向睨了一眼:“您连凤渊的婚事都答应了,为什么闫儿的就不行呢?两个都是您的儿子,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莫非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偏帮小儿子?” 我一听冥后这话,心里总算有些明白过来了--原来,对于闫重烈的唐突,她之所以会表现的这么淡定,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既然如此,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她同意闫重烈和青雪在一起? 二百五十七、集体婚礼? “再说了,凤渊喜欢的姑娘,只是府上一个打杂的丫鬟。青雪虽然身世也不高,但说出去,好歹也是个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模样又长得可人,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呵呵,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咯?我一边吃着凤渊夹给我的莲藕片,一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对于冥后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对于在座的其他人而言,但凡是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冥后她打心底里不待见我。如此一来,无形之中,又给了别人揣测的素材。 “咔嚓--”几乎是同时,冥后话音落地,冥王手中的酒杯,瞬间四分五裂,噼里啪啦的掉落到了擦得锃光瓦亮的桌面上。 “冥后,既然你说的如此在理。那不如,以后府上的事全权交由你做主?”冥后这番话说的实在不得体,冥王会生气,也在所难免。 他似笑非笑的朝冥后扫了一眼,说话间,抬手在桌子上一拂。原本散落在上面的,七零八落的酒杯碎片。顿时就像被吸尘器吸走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冥王您息怒,是我逾越了!”知道冥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冥后这才神色慌张的垂下头,不敢再多言一句。 她话落,四下里紧跟着陷入了一片死寂。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一看这架势,全都识趣的噤了声。面面相觑看着冥王,静观事态发展。 “闫儿,你当真心意已决?”冥王指骨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隔了良久,终于再度开口了。尽管说话的声音不重,但不难听出来,和之前相比,语气缓和了不少。 可见他虽然动怒,但冥后的话,最终还是起了作用--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别人说他这个当父亲的偏心吧? “是的,父亲!”闫重烈又不是傻子,看出自己老爸松口,岂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根本想也没有想。就点头应道:“儿子非青雪不娶!” 闫重烈话一说完,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到众人的喘气声,和冥王指尖敲击桌面发出的“笃笃笃”声。 “他日,你若反悔,又该如何?”有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儿子,冥王这个老爸当的,也真是操碎了心。 “父亲,儿子不会!”对于冥王的问题避而不谈,闫重烈是铁了心要和青雪在一起。 “好!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的请求,让你和这位青雪姑娘在一起。”冥王话虽是对着闫重烈说的,但眼睛却始终都看着青雪。一副高深莫测样子,叫人心里看了忍不住发虚。 “谢父亲成全!愿您福如东海,寿与天齐!”闫重烈一听,也不迟疑,赶紧拉着青雪齐齐鞠了一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最后一句话,说了倒不如不说。假如天天都是这样,换做我是冥王,心脏病都要犯了,谁还特么过生日? “行了,入座吧。”冥王摆摆手,示意闫重烈不要再站着了。 “谢父亲!”心愿达成,闫重烈心里自然乐呵。只是说归说,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意味不明的朝我方向瞥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看,我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发憷,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恭喜冥王,贺喜冥王!”众人一见气氛缓和,赶紧端起酒杯,异口同声的对冥王说道,“三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承蒙各位赏光。我先干为敬。”与其说喜,倒不如说恼,只是碍于不能发作罢了。冥王这么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冥王,我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闫重烈和青雪刚落座。冥后便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头恭敬的请示冥王。 “嗯,你说。”就算因为之前的事心里有气,但说到底也是自己的老婆,又是这个冥界的女主人。在这种场合,冥王也不会真的让她下不来台。 “既然闫儿和凤渊都有了喜欢的姑娘,而且凤渊五日后就要成婚……”冥后略微侧着身,面朝冥王,口吻商量的说道,“依我之见,不如让他们兄弟两人,将喜事一块儿办了。既热闹,又喜庆,冥王意下如何?” 让我们四个人一块儿把喜事给办了?集体婚礼么,思想还挺前卫的,也亏她想的出来!且不说凤渊和闫重烈本来就不对付,单我和青雪之间的芥蒂,就深的已经够让人头痛的了,若贸贸然把这两场婚礼放在一块儿办,到时候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等等!就在我暗自吐槽冥后的提议时,脑海里突然白光一闪,一个念头冷不丁冒了出来--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小红叶最终都没有和凤渊成亲?可如果是,那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侧过头,不安的朝凤渊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他并没有看我,而是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盯着酒杯中的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眸光忽明忽暗,叫人难以捉摸。 “冥后此意甚好!”然而我不敢苟同,却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冥后话落,她的提议就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肯定:“不仅听着新鲜,还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不必再来回两头跑。” “而且。这兄弟两人一同成婚,必定能成为冥界的一段佳话!” 我蹙着眉头,听着屋子里的人不无兴奋的议论着,心里不由的一阵忐忑--看样子,这婚礼要办在一块儿,是大势所趋了。 “凤儿,你意下如何?”冥王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冥后的提议,既不赞同,也不否认。而是将手指一收,握成拳头,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才侧过头,语气颇为慈爱的看向凤渊。征询他的意见。 “冥王,你怎么不问问闫儿的意见?”但没等凤渊开口,坐在冥王左侧的冥后就抢先一步,自作主张的对闫重烈说道,“闫儿,你觉得母亲的建议如何?” “儿子觉得极好。”这母子两人,就是料定了冥王不会当众翻脸,所以一唱一和,越发放肆起来。 “便按夫人说的办吧。”最终,凤渊只是眼帘一抬,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与此同时,握住我手的掌心,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 在闫重烈开口之际,我就知道凤渊一定会这么说。并不是他同意冥后的提议,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在所有人都同意的情况下,面对冥王的征询,如果公然反驳,便是对兄长不敬。 撇开这一点不说,最重要的是,冥王他心里,显然也十分赞同冥后这一说法。假如不是,他早已寻个由头直接拒绝了,何必要等到现在?而之所以会问凤渊的意见,也不过是为了当着众人的面,体现一下他这个做父亲的,有多么尊重孩子的想法罢了。 “如此,那便这么定了。”冥王这么说着,又用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算是一锤定音,这件事情,再无更改的可能。于此同时,他又对后来进门的管家,也就是那个安先生,不着痕迹的使了下眼色。 “冥王大人。您有何吩咐?”那个安先生一看主子有话,岂敢耽搁,赶紧凑在一旁洗耳恭听。 “安管家,既然凤儿和闫儿已经决定要一同办婚礼……”说到这里,冥王略做思考,“那也不必非要等到五日之后,你现在便给他们四人择一吉日,也好让在座的各位知晓。” 尼玛,一起办婚礼我也就忍了,现在连日子都要给我们改了,是几个意思?我忿忿的咬着牙,想要起身和冥王说话。但还未有所动作,凤渊扣住我的手一紧,便及时将我拦住了。我不甘的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恼,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 “禀冥王大人,后天便是一个难得的黄道吉日,最宜嫁娶。”安先生一脸肃穆的掐指一算,之后恭敬的对冥王作了个揖,“您看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还是因为小白之前的话,心理在作祟。我总觉得这个安先生说话的时候,眼睛在有意无意的朝冥后的方向瞟。 “嗯,择日不如撞日。”冥王低头一沉思,就同意了安先生的话,“既然后天就是吉日,便将喜事放在后天办了吧。” “还请在座诸位。在冥界多留几日,一同喝了喜酒再走也不迟。”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冥王他已经喝醉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将婚礼安排在后天举行?时间紧迫不说,还如此仓促!难不成,他是为了防止凤渊或者闫重烈再给他整出些意想不到的幺蛾子,所以早早的打发了了事?我越想,越觉得像这么一回事。 “冥王大人好福气!我等在这里,就提前为闫王和凤王贺喜了!”冥王话音刚落,众人就纷纷举杯,向我和凤渊,闫重烈和青雪贺喜。 面对不知真情假意的祝福,我皮笑肉不笑的喝着酒,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顾及到凤渊的颜面。怕给他惹麻烦,我真想撕下脸冲到冥王的面前告诉他--你妹的,到底是你儿子结婚还是你结婚?再这么叽叽歪歪,这婚咱们还不结了!当然,如此豪言壮志,也终归只是想想,冷静下来。还不得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冥王的寿宴,就这么在一波三折中结束了。本来以为曲终人散,大家都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结果临了临了,冥后又好死不死的说了一句:“既然是成亲,自然马虎不得,要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办。” “新人在成亲之前。是不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以免坏了名声。而据我所知,这位小红叶姑娘和青雪姑娘原本就认识,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冥后故意绕了一个圈子,最后才说到重点上,“为了两位姑娘名节着想,也为了我们冥王家的声誉着想。不如从明日开始,两位姑娘暂且先回到忘川去。等闫儿和凤渊一同将你们迎到冥王府,拜过堂成过亲之后,再回到各自府上,如何?” “冥后,我……”这一次,我是真的坐不住了。 “不过才一个晚上而已,想来,小红叶姑娘应该不会如此心急吧?”仿佛一早就料到我要说什么,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冥后就目光沉沉的勾了一下嘴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话,“还是说,小红叶姑娘连这一晚上的时间都等不了,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进凤王府了?” “无妨,就依夫人的意思办。”冥后话落,凤渊不失礼貌的接过话茬,替我答应了。说话间,冰凉的手掌轻轻的捏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放宽心,一切有他。 二百五十八、没有如果 “你明知道她没按什么好心,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埋怨凤渊。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非常不踏实。 “该来的,终归会来,躲,又有何用?”面对我的责备,凤渊也不恼。一边说,一边抬手将头上的发带取下来,神情慵懒的往我身上一靠:“与其徒留后患。倒不如趁此机会……” 话未说完,他便兀自打住了。微微往一侧勾起的薄唇,笑意很深,但半分也没有落到眼睛里,眼神冷的吓人。也不知道究竟在盘算着什么,眸光忽明忽暗的,叫人难以捉摸。 我看着这样的凤渊,心里不仅没有得到丝毫宽慰,反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那种乌云覆顶,暴风雨将至的紧迫感,压得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第二天临近傍晚,凤渊才动身安排小白收拾好东西,带着阿贪一起,亲自将我送到了忘川。和之前一样,这次出来迎接的,还是巫伯。 “凤王大人您放心,有老朽在,必定照看好小红叶。”巫伯拂了一把白胡子,看看我,又看看凤渊,笑得一脸乐呵呵的。 “有劳巫伯!”凤渊双手一合,向来性情冷傲的人,难得给人行了个实实在在的大礼。由此可见,对于这次婚事,他有多么看中。 “凤王大人使不得!”巫伯受宠若惊,赶紧伸手去扶。 “应该的。”凤渊也不躲,脸上浅笑着,“小红叶近日在府上顽劣惯了,还望巫伯好好看管。” “喂,什么叫顽劣惯了,我……” “坏东西,你乖乖的。”结果我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手臂一张,已经将我整个揽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低迷的语气,仿佛诱哄一般的,在我的耳畔轻叹了一句:“明日一早,我便来娶你。” “嗯!”凤渊此话一出,我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重重的应了一声。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面庞娇羞,目含春光,俨然一副待嫁新娘的模样。 “小红叶,你照顾好自己,凡事多加小心。”小白也在一旁不无担心的叮嘱,“我和阿贪在家等你。” “我知道啦!”我冲小白扯了一下嘴角,打趣道,“不过是离开一个晚上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好歹是男子汉,别跟个小老头似的。磨磨唧唧。” “呸呸呸!什么回来不回来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看小白的紧张样,原来心里担忧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嗷呜--”小白话落,阿贪也跟着附和了一声。冲我低低的叫唤,“主人,小白爸爸说的没错,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我认真的点点头,一一应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跟吃了一大筐柠檬似的,酸的厉害。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佯装没心没肺摆摆手,打发他们离开:“准备明天的喜宴,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们就快回去吧!” “也别担心,我这里有巫老头呢,不会有事的。”结果我话说完,谁都没有动,立在原地,跟着凤渊静静的看着我。 知道他们是想让我先走,无奈之下,我只能伸手推开凤渊:“好吧。那我和巫老头先回去了。你们也别耽搁太久,赶紧回家吧。” “坏东西……”就在我依依不舍的看了凤渊两眼,转身要离开之际,脖颈后面冷不丁被一双冰凉的手掌给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紧跟着,我的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非常奇异的香味。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很淡,却又十分好闻。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这奇怪的香味又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等我想要再仔细去闻的时候,四下里除了冷冰冰的空气,就什么也没有了。 “凤渊?”这是怎么回事?我狐疑的转过头,朝身后的人看去。 “等我。”洞悉我的想法,凤渊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和曾经的无数次一样,习惯性的眯了眯双眸。最后薄唇一张,不无轻挑的吐出了两个字。明明是如此深情的告别,那深沉如水的眸光里。却偏偏充满了狭促之意,让人又爱又恨。 “好!”被他这么看着,我脸上顿时一阵发烫。害怕当着巫伯的面出洋相,也不敢再多问。赶紧转过身,匆匆忙忙的挥了挥手,和巫伯一同回了忘川。 只是当时的我,如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恐怕说什么,都不会这样轻易和凤渊分开--就算历史不能被改变,但起码。我可以趁着这最后宁静的时光,和他好好说上几句道别的话。只可惜,这世界上永远都没有如果…… 因为刚到冥界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所以也算熟门熟路。不过一踏进山洞。巫伯就带我去了另一个房间,并没有到原来镶满水晶球的那个石室。 “小红叶,快看看,还满意不?”巫伯推开房门,指着里面的陈设。口吻慈祥的征求我的意见,“因为你和青雪这次回来,意义非同一般,我特意命人给你们准备了单独的房间。毕竟,过了今晚,以后要再见到你们,也不容易了。” “巫老头,你瞎说什么呢?”我一边打量房间,一边埋怨巫伯,“忘川和凤王府离得又不远。只要我有空,随时都可以回来看你。” “对了,青雪已经来了吗?”想到巫伯刚才的话,我紧跟着又问,“她的房间,在哪里?” “一大早就被闫王大人送回来了,她的房间在大厅的另一边,和这里有些距离。”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巫伯也知道我和青雪的关系已经到了僵持不开的地步,所以他这样安排,也是情有可原。 见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巫伯拍了拍我的肩,宽慰道:“你和青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你和凤王大人的事对她打击不小,不过我想,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想通的。” “而且不管以前怎么样,如今她也要嫁人了,又是嫁给闫王大人。怎么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们要相互扶持。这路才能走的更远更长。” “嗯,我知道。”明白巫伯的苦心,我顺从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好了好了,道理你都懂,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早点休息,好好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巫伯将小白为我收拾好的包袱放置到桌上,最后对我叮嘱了一句。“嫁衣行头全在里面,咱们这里也没有伺候的丫鬟,到时候还得你自己打扮打扮。” “要什么丫鬟,我自己就是个丫鬟,哈哈!”我拍了拍桌上的包袱,忍不住笑了。 “你这鬼丫头!”巫伯故作无奈的摇摇头,朝门外走去,“行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巫伯说完,就关上房门离开了。 也不知道凤渊和小白他们到家了没有?巫伯一走,房间里顿时冷清了下来。早已经习惯了和小白阿贪他们吵吵闹闹的我,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我木讷的坐在石凳上,想着他们此刻在干什么,兀自发呆了老长一会儿工夫。直到想起明天需要的行头还没准备好,这才起身拿起包袱,打算先好好收拾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笃笃笃--”我刚把包袱放到床上,才打开来,要将里面的绛红色礼裙取出来,就听到房门外传来了一阵颇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我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我。”我话音刚落,外面立马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二百五十九、被错过的吉时 青雪?我不禁愣了一下--她怎么会来找我?关键是,这个时候她来找我干什么? “等一下,我这就来。”虽然心里十分困惑,想不通她此番来的目的。但人已经在门外了,我总不能假装自己不在吧?这么一想,只能先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去开门。 “小红叶,听巫伯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你。”门一打开,就看到青雪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几样小菜,一壶酒和两个杯子,站在外面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我,“你看。我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不请我进去吗?” “嗯,我也刚到。”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青雪这个样子,我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开不了口拒绝她。只能往一旁退了几步,把路让出来:“哪里的话,快进来吧。” 青雪进来后,我关上门坐到了她的对面。两人貌合神离的简单寒暄了几句,房间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我是尴尬的不得了。盯着自己的手指,完全无话可说。 “小红叶,上次我自作主张去凤王大人那里找你,让你和凤王大人闹了不愉快,是我太唐突了,希望你别往心里去。”过了片刻,最后还是青雪先开的口。 她一边将小菜从盘子里端出来,一边语气诚恳的对我说道:“我也知道,你对于我和闫王大人的事,有很多的疑问。” “我这次来,就是特意为了把这件事情和你说清楚的。只希望你不要再有负担。我和闫王大人成亲之后,不会再去打扰你和凤王大人的生活了。” “没关系,你和闫王的事不用和我解释,你自己开心就好。”我看着青雪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婉拒道,“而且那天你去找我的事,也没有让我和凤渊闹不愉快,不必放在心里。” 是啊,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我怎么能确定,你的话里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更何况,要是真的诚心实意的想和我解释,也不必等到现在。昨天晚上多的是机会。 “嗯,没有闹不愉快就好,我还在担心会让你为难呢。”青雪见我对她的话兴趣索然,也不尴尬。 神色坦然的拿起酒壶,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伸手又将我面前的杯子满上,之后才继续往下说:“既然你不想听我和闫王大人的事,那么我们今天就什么也不提了。” “在明天各自嫁人之前,好好痛饮几杯!将曾经发生过的不愉快,全都一笔勾销,从今以后还是好姐妹,怎么样?”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么?”我端起酒杯看了一眼,也不喝,颇有深意的反问了一句。话虽如此,但心里着实觉得膈应--这种貌合神离的友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过。反正此刻,我宁愿她能够像上次在忘川河边一样,狠狠的骂我一顿。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对着我笑得一脸如花,却完全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我这话说的,当然是了!”青雪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得更开心了,“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来,干了这杯!”说着,举起酒杯,“叮--”的和我碰了一下。 我垂着眼帘,看着手中不断晃动的酒,配合的咧了一下嘴角,并不着急喝。或者说,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要喝。就连青雪端来的菜,我也没有起过动筷子的念头--老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即便没有看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这样的戏码。电视剧里演的还少么?或许是这酒里,或许是这菜里,万一放了不该放的佐料,谁知道吃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加上大婚将近,又摸不透她此番来的目的,我又怎么可能傻到自己往枪口上撞? “小红叶,你怎么不喝?”青雪咧开嘴角。露出两颗雪白的兔牙,神情略有些不解的问我。 “哦,我不会喝酒。”这么说着,我已经将酒杯重新放回到了桌上。 “可我记得以前,你还经常陪巫伯一起喝酒的呀?”青雪指了指酒壶,“这样的,你喝三壶都不在话下。” 我擦!不知道青雪说的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前世的我,岂不是成了一个老酒鬼?我呵呵笑了两声,打马虎眼:“和凤渊在一起以后就戒了,他说姑娘家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既然这样,那我先干为敬!”看出我的心思,青雪二话不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完了还对着我展示了一下空酒杯,表示一滴不剩之后,又对我说道:“小红叶,那你吃点菜吧?” “不用,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吃过了,现在一点也不饿。”我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都是家常小炒,说不上多精致,不过闻着味道挺香。 “小红叶,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还说是好姐妹呢!”看我依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青雪佯装生气的嘟着嘴巴,有些不乐意了,“我带着好酒好菜,好心好意的来赔礼道歉。可结果呢?” “你不喝酒也就算了,怎么着也得吃口菜,别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呀!” “呃……那我就喝一杯。”实在拗不过的情况下,我最终还是选择端起了酒杯。暗想,青雪都喝了这么久也没事,那至少说明酒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哈哈,这才像话嘛!”青雪说完。我已经将酒一口蒙了。 味道醇香,和其他喝过的酒没什么两样。也许真的是我太过多心了,放下酒杯,我又忍不住想。 “快,再吃点菜!”见我把酒喝了,青雪笑得更灿烂了,原本又圆又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模样看上去十分纯真。她一边夹起菜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口,一边鼓着腮帮子,冲我叫嚷,“嗯,味道好极了!多吃点。” “你自己吃吧,我真的不饿。”一杯酒已经喝的够提心吊胆了。而且礼数已到,这回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动筷子了。我看着青雪吃的不亦说乎的样子,虽然心里的警惕放松不少,但最后还是婉言谢绝了。 “好吧,你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次,青雪终于没有再勉强。话落,自己将盘子里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整个过程,我就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心想着她能快点吃完早点走人。 “好饱!”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盼到了这一刻。青雪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将之前的碗碟重新放回到食盘上。一脸满足的对我笑道:“哈哈,真不好意思,本来是特意做给你吃的,结果我自己一个人全吃完了。” “没事,是我自己没胃口。”我动手帮青雪一起收拾,这样比较快。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和来时一样,青雪端着盘子冲我挥了一下手。但转身离开的时候,脚步突然又一下顿住了,满脸狐疑的问我:“小红叶,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虽然很淡,一下就飘过去了,不过真的很好闻!” “香味?”被青雪这么一说,我下意识的用力的嗅了一下。除了一屋子的酒味和菜味。哪有她说的很淡很好闻的香味?随即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该不会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吧?”青雪话落,就立马往我身上凑了过来,使劲嗅了嗅。还没等我说什么,又兀自嘟囔了一句:“奇怪,也不是你身上的,那这个香味到底是哪里来的?” “既然找不到。就别想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知道青雪演的这是哪一出,我也无瑕去猜测,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了事。 “行行行,我这就走。”察觉到我的不耐烦,青雪最后狐疑的在我的房间打量了一眼,依旧没有发现异样,这才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转身离开了。 总算是走了!我疲惫的伸了个懒腰,重新走回到床边,将刚才还没整理完的东西全都整理好。之后才抚摸着明天要穿的礼服,头靠着枕头,躺到了床上--明知道事实难以改变,但还是希望明天能够相安无事。哪怕真的会有意外发生。婚礼无法照常举行,也祈求老天,不要让事情太过严重……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小红叶,快醒醒!”也不知过了有多久,睡梦里,感觉有人使劲的在伸手晃我。“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再不起来,就要错过吉时了!” “青雪,你怎么来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早已穿上凤冠霞帔的人,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被人冷不丁的叫醒,脑袋还混沌的厉害。 “凤王大人和闫王大人已经到了,迎亲队伍都候着,你却还在这里睡大觉!”我话一出口,青雪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备,“连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放在心上,将来还怎么帮凤王大人打点府上的事?” “还愣着干什么,动作麻溜点起来,所有人都等你一个了。” “你是说迎亲队伍已经来了?”终于捕捉到了青雪话里的重点,我“蹭”的一下坐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吗?” “都已经是巳时了,你说久不久!”青雪说着,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要不是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准备睡到明天早上?” “你知不知道,冥王大人和冥后,已经派人两次传话?你若再迟一步,恐怕大事不妙!” “巳时?这么晚了!”这下我整个人彻底清醒了,不用青雪拽,骨碌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巳时差不多是我们现在的十点左右,距离原先说好的吉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可不是像青雪说的那样,犯了大错么? 难不成,就是因为我一时糊涂睡过头,惹怒了冥王,才导致婚礼最终被取消的? 我一边动作麻利的穿好衣服,一边不着边际的猜测。可与此同时,心里也不免犯嘀咕--我的生物钟一向都很准时,基本睡到早晨六点就会自然醒。以前是这样,来到冥界之后也是这样。哪怕偶尔有一两次睡过头,但也决计不会像今天这样离谱。 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的朝青雪看了一眼:莫非,是她昨天给我喝的酒有问题?可要真有问题,她喝的比我多,睡得应该会更死,怎么可能还会调过头来叫我起床? 又或许,真的只是我这两天心事太重,实在太累了而已,根本不关青雪的事。 “还在发什么呆?”青雪一把将我按在凳子上,口吻焦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快点坐好,我帮你梳头。” “但愿到时候问起来,冥王大人不会太过责怪!” 二百六十、迷雾重重 “好了,搞定!”青雪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我的头发打理好了。说不上多华丽,不过胜在清新,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时间不够了:“并不是很好,你将就一下。” “没事,我很满意。”我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一下,指着发髻上面的一枚珍珠发簪问青雪,“这是你的么?”我记得我带来的首饰里面。没有这个样式的。 “嗯,是的!”青雪蹲下身,冲着镜子咧了一下嘴角,“之前去赶集的时候,看到这对发簪很漂亮,想着一人一个,就买了下来。” “本来很早就想给你了,结果后来闹了不愉快,又给忘了。不过今天给,应该也不算太晚,对吧?”青雪说着,抬起手,学我的样子指了指自己头上那枚一模一样的珍珠发簪,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谢谢你,青雪!”不管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对于她这次的帮忙,我还是想由衷的表示感谢。 “客气什么!” 她直起身把绛红色的轻纱,小心翼翼的盖在我的头上。随后拉起我的手,飞快的朝门外跑去:“凤王大人和闫王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快走吧!”话落,两人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终于赶到了忘川河边。青雪说的没错,凤渊和闫重烈带着相亲队伍,果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远远的看过去。凤渊和闫重烈穿着喜庆的结婚礼服,分别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站在河岸边上。在他们的身后,则跟着两列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吹锣打鼓的,格外喧嚣。而他们统一的大红色服饰,在这灰蒙蒙的,永远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的冥界,又显得非常扎眼。所有的一切,全都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热闹极了! 我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不禁呆愣了一下。直到青雪在身旁推了一把,口吻焦急的催促我:“别干愣着,快走吧!”才猛的回过神,和她一起朝迎亲队伍走去。 “对了,巫老头呢?”我一边走,一边飞快的往四下扫了一眼,狐疑的问:“我们这都要走了,怎么还没见他出来?”今天这样的日子,作为忘川河的族长,巫伯不来着实没道理。更何凤渊和闫重烈都在,他怎么可能怠慢? “哦,没事!”我话落,青雪随即笑了笑。和我解释道:“巫伯他年纪大了,近日里又身体抱恙,难免睡过头。” “等会儿我们到了冥王大人府上,巫伯随后也就来了。你忘了,他还要喝我们的喜酒呢?” “你说巫老头生病了?”我一下顿住了脚步。颇有些意外,“可是我昨天看他还好好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万一有……” “别!时间已经耽误了很久,再一去二回的,到时候想不被冥王大人责罚都难。”我刚要转身,冷不丁被青雪一把拽住了手腕。力道之大,疼得我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 察觉自己太过用力,青雪赶紧松开了手指,讪讪的笑了两声:“放心吧,巫伯真的没事!你也不希望他看到我们被冥王大人责罚,而感到内疚吧?” “那好吧,等会见到巫伯了,我再问问他。”我看了看前方的迎亲队伍,又看了看身后的忘川河,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坏东西,连今天这样的日子都能睡过头,你的心,未免也太宽了些。”看到我们走近,凤渊和闫重烈同时从马背上跳下,向我们走来。凤渊这么说着。手已经撩起了轿子上的珠帘,示意我坐进去。 站在他一旁的闫重烈并没有说话,只是阴沉沉的朝我瞟了一眼。冷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个要结婚的人。面对这样的新郎,青雪倒也不介意。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的一脸灿烂。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头了。”在坐进轿子之前,我不无担忧的问凤渊,“错过吉时,冥王大人他不会怪罪吧?”要是因为我的失误。而导致婚礼被取消,那罪过可就大了! “我已经提前派人去禀明了情况,只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父亲不会太过苛责。”凤渊薄唇一抿,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不过,即便如此,现在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加快些速度?” “哦哦!”被凤渊这么一提醒,我赶紧低头。弯腰打算钻进轿子里。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突然猛的瞥到凤渊的嘴角,不经意的冲青雪勾了一下。我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见我表情有变。原本要放下帘子的凤渊,也跟着停下了动作,“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隔着绛红色的轻纱,朦胧中,凤渊的脸显得有那么几分不真实,仿佛离得很近,又很远。 我暗暗咬了下嘴唇,将笼罩在心头的不踏实感挥走,随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星眸微眯。神色坦然,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也许是因为头纱的缘故,所以看花眼了吧? 最终我只是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神经太敏感。过于疑神疑鬼:“我们快走吧,别让冥王和冥后等急了。” “起轿!”我话落,外面的轿夫紧跟着响亮的吆喝了一声,轿子就稳稳当当的被抬了起来。与此同时,青雪也上了花轿。在一片敲锣打鼓声中。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坐在轿子里,身体随着轿子的晃动,跟着一颠一颠的。这样走出去老远,看着外面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个背影,心里的不踏实感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推移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可思前想后,却怎么也捕捉不到重点。就好像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但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在悄悄靠近。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会落下来的紧迫感,压得我几乎快要抓狂了! 等等!一切看起来很平静?最大的问题。不就是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么! 回想哪一次,凤渊和闫重烈碰面,不是针尖对麦芒,暗流涌动的?就算没有说上话,两人之间的视线一旦对上,也足以叫周围的人不寒而栗。怎么可能像今天这样,和平共处,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停……” “起雾了。大家跟紧!”我刚想说停轿,结果话到一半,就被外面的司仪给打断了,“都精神着点,千万别掉队!” 起雾了?我看着四下迅速弥漫开来的浓雾,原本清晰可见的景物,全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中,眉头拧的都快挤出水来了--才刚离开忘川,就起了这么大的雾,纯粹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在从中作梗? “小红叶……小红叶……啊!” 就在我看着轿子外面的情况,心中惊疑不定之际,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穿透喧嚣的锣鼓声,被风断断续续的吹到了我的耳边--是小白!他不是应该在冥王府迎接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可等我再竖起耳朵仔细去听的时候,除了四下“呼呼”的冷风声,和密集的锣鼓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停轿停轿!”这下,我怎么也坐不住了,用力的拍打了几下轿子。试图让他们停下来。 “怎么了?”听到动静,队伍终于停下来。凤渊骑着高头大马,慢慢的从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走出来,停到了轿子旁边:“发生什么事了?” “凤渊,我刚才好像听到小白的声音了,他可能出事了!”我说着就要从轿子上下来。 不料刚有所动作,就被两旁的轿夫拦住了:“姑娘,外面雾太大,不能出去。” “坏东西,年纪不大,耳朵怎么倒先不灵了?”凤渊并没有从马上下来,抬手挥了一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小白和阿贪都在府上候着,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更何况,锣鼓声这么响,就算小白真的在喊你,你也绝对不可能听见。” “是吗?”难道,真的是我自己幻听了?我狐疑的往轿子外面又看了一眼,迷雾已经浓的伸手不见五指,半米开外完全模糊一片:“那也许,真的是我听错了吧。”我按了按太阳穴,头疼的“突突”直跳。 “对了,红毛鬼和青雪他们呢?”几分之一秒后,我立马又意识到了新的问题--四下里的锣鼓声虽然还在敲敲打打,但和刚才相比,气势明显要弱了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迎亲队伍只剩下了一支,闫重烈和青雪居然不见了。 “你说呢?”凤渊骑着马跟在我的轿子旁边,没有到前面去,“刚才你这么一耽误,我那……好哥哥,早就带着队伍赶到前面去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里等我们?” 先走了?这速度,也忒神速了一点吧? 二百六十一、偷天换日 “所以,我们若不再快一些,万一惹了父亲不高兴,指不定会将罪名全都责怪到我们头上。”冷风夹杂着迷雾,嗖嗖的从四面八方吹来。凤渊的身影,在一片白茫茫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看得我心里十分不踏实。 “嗯,那我们……也快点赶路吧!”我伸手紧紧攥住跟前不断晃动的珠帘,指关节发白。 一边心神不宁的跟凤渊说着,脑袋里一边还在不断纠结,那种如蛆附骨的怪异感。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错。可就是怎么也弄不明白,究竟错在哪里! 就在这样百般煎熬下,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终于到了冥王府。而此刻笼罩在四下的迷雾,也已经退散了不少。虽然视野还不是非常清晰,但和刚才相比,至少能够看清楚自己前后左右都有哪些人。 “落轿!”随着一声响亮的吆喝,轿夫将花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大门口。 我下意识的拨开帘子,往外探了一眼。人声鼎沸,鞭炮连天,却并没有看到小白和阿贪的身影。或许还在府里,没来得及出来吧?我暗想。 “坏东西,你这是打算在轿子里呆一辈子么?”就在我伸着脖子向外张望的时候,耳边冷不丁传来了一声戏谑的轻笑。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视线不偏不倚就落在了凤渊拨开轿帘,对着我微微弯曲,指骨分明的手上。 “小白和阿贪呢,怎么不在这里?”对于这个蛇精病的调侃。我早已经有免疫力了,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便习惯性的伸出手,搭到了他的手心里。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碰触到他手心的一刻,整个人仿佛猛的被雷击了一下似的,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起。瞬间袭遍了全身--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见我牵着他的手,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站在外面的人好笑的勾了一下薄唇。那双标志性的星眸颇有深意的眨了一下,同样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口吻无比轻挑的调侃道:“该不会是想临阵退缩。当逃兵吧?” “只可惜,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见我没有说话,对方突然手臂一收,下一秒,便力道恰好的将我从轿子里拽出来,牢牢的揽进了他的怀里,“想逃,连门都没有。” 冷不丁被抱了个满怀,我没有挣扎。垂着双手,面无表情的朝四下里扫了一眼。没有小白,没有阿贪,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甚至连和我们一同出发的闫重烈和青雪,也没有在这里。 不对,有一点,我好像说错了…… 我缓缓的抬起头,对上上方的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口吻森冷的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坏东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话落,对方故作不解的挑了一下眉梢。那张向来冷傲的面庞,此刻莫名多了几分阴厉之气。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冷的没有一丝起伏,“闫重烈?”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没错,眼前这个正紧紧抱着我,顶着一张和凤渊一模一样的面孔的人。根本就不是凤渊本人。而是凤渊的哥哥,冥王的大儿子,我的死对头,那个令人讨厌至极的红毛鬼--闫重烈! “啧,不愧是我的小野猫!”被我识破,对方终于不再继续伪装。一边阴恻恻的咧了一下嘴角。一边腾出一只手,往我的脸上重重的捏了一把,神情不无得意:“没错,就是我!” 话音刚落,近在咫尺的人,容貌就开始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的脱落,直至变成了一头烈火般的酒红色短发。而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与此同时,也变得无比阴厉起来。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有关于凤渊的一切,全都被抹去。最后拼凑成了一张,假如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脸。 “果然,还是自己的样子,来的更自在。”变回原来模样的闫重烈,慢悠悠的拢了拢自己的一头酒红色短发,像是看着一样战利品一般,居高临下望着我,笑了,“小野猫,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直呼我的名讳,或者再大逆不道的叫我……红毛鬼了。” 说到这里,闫重烈蓦地俯下身,凑近我的耳朵根旁,略带威胁的警告:“而是要叫,夫君。” “呵!”夫君你妹。你特么全家都是夫君!对于闫重烈一厢情愿的调戏,我甚至连白眼都懒得翻一个。学着凤渊的样子,不置可否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来,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见我沉声不语,一脸敌意的瞪着他。闫重烈也不恼。反而无比愉悦的勾了一下那张和凤渊长得极为相似的薄唇,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连脸上常年不散的阴厉之色,都随之退散了不少:“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也会把这次的计划,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闫重烈就揽着我,蓦地向后转了个身。紧跟着抬起手,指着前方的冥王府邸,漫不经心的挥了一下袖子。 顷刻间,原本恢弘气派的一座府邸。顿时像一阵烟雾似的,活生生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就连之前闹哄哄挤成一团,前来贺喜的人,也一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低矮的青砖瓦房,连着两片枯黄的竹篱笆。整个一萧瑟凄凉的景象。别说没有原来的半分气派,就连这是在哪里,我都完全说不上来。 好一招偷天换日!看来,这一次确实是中了闫重烈的奸计。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带我去冥王府。一路费尽心思的将我骗到这里来,可见他为了这次的计划,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事已至此,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不动声色的朝四下扫了一眼,之前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我和闫重烈两个人,真正是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三个选择:一,等凤渊发现端倪,前来救我。二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三,想办法。努力自救。 对于第一点,我现在最希望的,不是凤渊来救我,而是他能够平安。因为闫重烈既然能够设计将我成功带到这里,那么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引开的凤渊的注意力,并且成功的拖住了他。不是我对凤渊不够相信。而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凭一个人再厉害,也终归架不住小人几次三番的算计。所以哪怕凤渊最后真的能赶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更不能保证,这中间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意外。 至于第二点,呵呵!不论是我叶小鱼,还是曾经的小红叶,恐怕都不是一个生性会服软的人吧?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剩下第三条路能走了--一定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打不过闫重烈没关系,再不济。我也能拖延一下时间,为凤渊争取一丝机会! 人的潜能都是被逼出来的。在短短几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全都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完了之后,也不闪躲,毫不避讳的对上闫重烈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话落,我用眼神示意闫重烈,让他凑过来一点。或许是觉得此刻的我,已然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闫重烈也没有做过多的防备。反而对于我的主动很是满意,阴厉的双眼闪过一丝笑意,便当真低头朝我的耳边凑过来。 “我跟你说,我是……”说到这里,我想都没有想,猛的张口狠狠咬在了闫重烈的耳朵上。 “啊!”几乎是同时,寂静的四下里,瞬间响起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惨叫声。闫重烈吃痛,松手就要来推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闫重烈松开我的一瞬间,我迅速往后撤退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枫棱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来,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朝对方胸口笔直刺了过去。 “咳咳!”然而,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低估了闫重烈的实力。就在我的枫棱距离闫重烈的胸口只剩下不到两个手指的距离时,被我咬破耳朵的人突然抬起头,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 我心说不好,可为时已晚。因为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没有机会撤退。最后面对闫重烈飞快向我劈过来的手掌,我只能勉强卸力,本能的往右侧偏了一下脑袋。紧跟着左侧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下一秒,不等闫重烈再出手,我顺势就地一滚。再度和他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也幸亏自己反应还算及时,否则现在遭殃的,绝对不是一个肩膀那么简单。兴许早就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二百六十二、暗箭难防 我没有理会肩膀上的伤,提着枫棱,警惕的看着闫重烈。 有了前面的一次教训,也不敢再硬拼,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恢复体力:“红毛鬼,是不是我告诉你之后,你也会把这次的计划全部告诉我?” 说实话,事到如今,就算我知道闫重烈的计划。也无济于事。除非我能从这里出去,但显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当然,我何曾骗过你。”闫重烈擦了一把从耳朵上淌下来的血渍,满不在乎的往手上瞥了一眼,阴恻恻的笑了,“我就是想知道,我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为何你还是能够看出破绽?” “呵,天衣无缝?”我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心里明白,闫重烈算是暂时被稳住了,“不过是你自认为而已,我可不觉得。” “你当真以为,只要把自己变成凤渊的样子,就能够顺利的瞒天过海么?”因为实在没有什么悬念,我也不想卖关子。说话间,晃了晃自己的手掌。又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胸口点了一下,最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假如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了解,我又怎么配和他在一起?” “你是说……”闫重烈盯着自己的双手,若有所思的蹙了一下眉头。 “没错,你的体温和心跳,出卖了你。”我勾着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庆幸闫重烈太过大意,还是该感谢自家蛇精病太过与众不同--闫重烈的体温,明显要比凤渊高出许多。而整个冥界,除了凤渊,找不出第二个有心跳的人。 所以,即便闫重烈用计,将自己变得和凤渊一模一样,还刻意模仿凤渊说话的语气。但假的永远都是假的,不足以瞒过我的眼睛,更不可能变成真的! “果然,还是百密一疏,大意了。”闫重烈话虽这么说,可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一丝懊恼,反而有恃无恐,“不过无妨,你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 “就算我那亲爱的弟弟发现端倪,找到这里来,我们也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他又能奈我何?” “你什么意思?”闫重烈话落,我顿时警惕起来。提着枫棱,不动声色的向后撤了几步,试图拉开两人的安全距离。 “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吗?”看穿我的意图,闫重烈并没有急于出手阻挠。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远远站在原地看着我,仿佛料定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般,一脸得意:“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计划么,我现在就可以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并且,还可以再非常负责任的提醒你一句:别再等我那好弟弟来救你了。因为现在。说不定他正和你的好姐妹,青雪拜堂成亲呢。” “不可能!”闫重烈说完,我想也不想的反驳道,“凤渊绝对不可能和青雪成亲!”就像我能够识破闫重烈假扮凤渊的诡计一样,即便青雪变成我的容貌,我相信凤渊也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识破。 “是,假如换做平时,我这个聪慧过人的弟弟未必会上当。”见我如此袒护凤渊,闫重烈的脸上终于隐隐泛起了一丝愠怒。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朝我踱步走来:“但这一次,百密一疏的,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那亲爱的好弟弟。” “你一定不会知道,这次大婚,为了提防我这个做哥哥的,弟弟他花费了多少心思。”看出我的困惑,不等我发问,闫重烈又自顾开口往下说道,“他不仅派人暗中监视我府内的一举一动,又将白无常留在忘川河。随时注意你的动向,甚至还不惜花费重金,购得迷踪香,特意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如此一来,即便你不小心落入我的手中。他也能及时将你救回。” 所以说,刚才离开忘川的时候,小白的声音并不是我的幻听,而是他真的在忘川?我暗暗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只希望小白能够成功脱险。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 “但成也迷踪香,败也迷踪香。”这头的我心事重重,那头的闫重烈还在滔滔不绝。 “他如论如何都想不到,狐王他们族里有一种独门秘制香料,恰恰是这迷踪香的克星。只需要一点点。不仅能够将迷踪香的味道全部掩盖,还能混淆视听,散发出另一种蛊惑心智的香味。”说到这里,闫重烈嘿嘿一笑,阴厉的双眼中透着几分昭然若揭的猥琐之意,“但凡是个人,只要一闻到那个味道,即便将一个丑八怪放在眼前,也能够变成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被迷得神魂颠倒。” “哪怕是大罗神仙在世。也绝对看不出一丝破绽,更何况我那凡心未定的弟弟?” “迷踪香?”听闫重烈说完,我下意识的跟着念了一句。拧着眉头,努力回忆--凤渊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留下过这种香味做记号? 莫非……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道白光:昨天傍晚跟着巫伯要回忘川的时候。凤渊突然叫住我,伸手冷不丁在我的后脖颈上捏了一把。当时的我就闻到过一股很奇异,又很好闻的味道。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香味,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必定就是闫重烈口中的“迷踪香”无疑了。 只是,凤渊的这一个动作非常随意,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闫重烈又是怎么知道的?意识到这一点,我猛的抬起眼帘,惊疑不定的看向已经逼近跟前的闫重烈:“是青雪!是青雪她告诉你的对不对?” “没错。你这小野猫一向都很聪明。很多事情,只要稍一点拨,就完全能够自己想明白。”闫重烈居高临下睨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赞许多一点,还是嘲讽更多一点。“若不是她去了你的房间,嗅到了迷踪香的味道,恐怕这会儿,我那爱较真的弟弟,早已经坏了我的好事了。” 那就是了!只怪我自己当初太大意。在青雪离开房间前,说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并没有仔细放在心上。原来那会儿,她说的香味正是迷踪香。只能说老天不开眼,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可就算我身上真的有凤渊留下的迷踪香,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自己有碰触过闫重烈所说的,狐王秘制的独门香料。既然如此,那他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成功瞒过我,掩盖掉了我身上的迷踪香…… 我无瑕理会近在咫尺的闫重烈,闭着眼睛将昨天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下一秒,不等对方开口提醒,当即攥下发髻上的那枚,青雪亲手给我戴上的珍珠发簪,递到闫重烈的跟前,冷声问道:“香料。是不是在这颗珍珠里面?” “正是。”闫重烈也不隐瞒,说着伸手就要来拿发簪。 想到这香料的厉害,怕对方再使诡计。我没有多想,手腕一转,当机立断一把将它如同枫棱一般掷了出去。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穿过前方的林子,发簪立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哈哈!想不到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野猫,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看穿我的心思,闫重烈仰头大笑了一声,随即开口说道,“放心,你这枚发簪里香料的用量,只够掩盖迷踪香的味道,并不足以蛊惑人心。”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不想你将我当成是别人。”闫重烈说完。伸手想要来摸我的脸。 “红毛鬼,你他妈别碰我!”我见势不妙,赶紧提起枫棱,不留余力的往前横切了一刀。 或许没料到我会说翻脸就翻脸,毫无防备之下,闫重烈的手腕蓦地被我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须臾间从伤口处渗下来,溅落到了泥泞的土地里。 二百六十三、计中计 “啧,我又不会出手伤你,你紧张什么?”闫重烈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手上不断渗血的刀口,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完全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对弟弟的计划,知道的如此详细?” “是狐王?”我看着闫重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联想到那枚放了狐族秘制香料的珍珠发簪,略做沉思,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 “没错!上次寿宴。你们以为狐王为了避嫌没有来,其实恰恰相反,狐王早就先其他人一步到了冥界。之所以一直迟迟没有现身,不过是去打探我那好弟弟的虚实罢了。” “此次若不是有狐王在暗中帮我出谋划策,恐怕我又要在弟弟手中栽跟头了。”被我猜中,闫重烈也不再卖关子,阴厉的双眼从我的脸上挪开,随即投向了远处虚无的一点。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往事,愤懑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报复的快感:“你以为,上次狐族的事情被揭发,最倒霉。最恨我这个弟弟的人,是我么?” “呵呵,你错了。”不等我开口,闫重烈嘲弄的笑了笑,又自问自答的往下说道,“虽然我确实有恨,被父亲狠狠责骂一顿不说,还被罚闭门思过,直到前两日才出来。但从头到尾,损失真正惨重的人,要数狐王才对。” “本来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一向隐蔽,他帮我出谋划策,与弟弟一较高下;我为他运送被处以极刑的生魂,助他提升修为。两者有来有往,互不相欠。” “可自从上次被弟弟这么一搅和,不仅让父亲对狐王心生警惕,使得两族之间产生嫌隙,更是直接导致狐王失去了生魂的滋养。修为无法再度提升。你说他蒙受这么大的损失,怎么能不对我这个弟弟,恨之入骨呢?” “而现在,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就放在眼前,他又如何会错过?” “所以,整件事情,狐王才是你身后真正的主谋?”听闫重烈说完,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他不是冥王亲生的,而是狐族派来的细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对冥界带来多少内忧外患?” “内忧外患?也未免太言之过重。”对于我的质问,闫重烈嗤之以鼻,“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而已。” “他变成我的模样,代替我留在府中,引开弟弟的注意力。又让青雪在酒菜里放入了幻梦散,骗你吃下。再提前一个时辰将你叫醒,与弟弟的迎亲队伍错开时间,将你带离忘川。” “当时我还觉得太过冒险,不过现在看来,计划进行的顺利极了。” “幻梦散?”那杯酒里果然有问题,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中计了! 回想起青雪把我叫醒时的场景,我就觉得纳闷--自己生物钟向来准时,怎么可能会睡过头?即便睡过头,也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这么离谱。怪只怪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冥界的时间,才会叫他们钻了空子。 “幻梦散,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看出我的困惑,闫重烈佯装好心的解释,“没有它。青雪又怎么可能当着你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到忘川,去等我那亲爱的弟弟迎娶她过门呢?” 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明白了!什么迷雾,什么另一支迎亲队伍,还有变成凤渊的闫重烈,和假闫重烈。根本都是因为我吃了幻梦散而产生的幻觉! 也难怪当时我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凤渊和闫重烈两人碰面,会如此相安无事。感情从头到尾,来迎亲的就只有闫重烈一个人而已。 别问我为什么青雪也吃了,她怎么会没有事--既然能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的大吃特吃,那么显而易见,闫重烈一定事先给她吃了解药。否则,我还没有中招,她自己就先被放倒了。 “巫老头,你们把巫老头怎么样了?”憋了一肚子的火,对于闫重烈下三滥的手段,我原本想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想到巫老头还在忘川,顿时改了口。 “放心,巫伯他好歹也是忘川河的一族之长,我不过是叫他多睡一会儿罢了,不会将他怎么样。”闫重烈说着,阴厉的目光再度幽幽的落到了我的脸上。“和他相比,貌似现在,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才对。” “呵,我自己?”我当然明白闫重烈话里的意思。 事到如今,我表现的越是懦弱害怕,便越是叫闫重烈有机可趁。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拼死一搏。这么一想,心里反倒坦然了。毫不避讳的迎上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落,根本不等闫重烈开口。右脚往前一迈,枫棱在手心打了个刀花,就迅速躬身朝闫重烈的胸口刺去。 “身后早已无退路可言,又为何还要苦苦挣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面对我不留余力的攻击,闫重烈只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便不费吹灰之力的向后一撤,轻松躲开了。 “那按你的意思,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跪下来向你求饶?”闫重烈以退为进,我便锲而不舍的步步紧逼。一边不动声色的用枫棱刺探,暗中观察他的破绽,一边飞快的组织词措,试图叫他知难而退:“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你一时诡计得逞,不出半日,凤渊和冥王大人也会有所察觉。” “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话未说完,就硬生生被闫重烈打断了。仿佛是在游戏一般,他气都不喘一下的偏头躲过我的枫棱。也不急于还手,继续往下说道:“你觉得父亲他会将错就错,答应我和你在一起;还是闲来无事,重新操办两门婚事,日后落人把柄,叫人耻笑呢?” “你!”几乎是同时,闫重烈话一说完,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没错,按照冥王好面子。又极其专制的脾性,很有可能一错到底。让我和闫重烈在一起,而让凤渊和青雪在一起。 但是:“即便冥王大人不追究,凤渊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说话间,我脚尖用力一蹬,凭着一腔怒意,抬手就在闫重烈的胸口划了一刀。 只可惜,双方之间实力悬殊太大。我才刚欺近,对方已经卸力后撤。所以这一刀,也不过是划破了一点皮肉,根本无法对闫重烈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死心!”闫重烈低头睨了一眼渗血的伤口,原本阴厉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萧瑟的杀意。也不再一味退避,徒然顿住脚步,伸手朝我的喉咙袭来。 我暗吃一惊,在躲避不及的情况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不退反进,迎头赶了上去。当闫重烈一把掐住我喉咙的同时,我也一刀扎进了他的左肩处。别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捅他的心窝,我倒是想。可枫棱还没挨近,闫重烈的手已经先一步挡了过来。要不是我及时转移目标,恐怕连他的皮毛都伤不到。 “咳咳!”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闷咳了两声,整个人便被他凌空提了起来。 “你这只小野猫,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仿佛在搜寻着什么一般,闫重烈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脸,“若不是我几次三番的让着你,你这会儿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喘气?” “我处处对你留情,你却一心只念着那个自身难保的小杂种!当真以为。我会拿你无可奈何?” “你,要杀便杀……少啰嗦!”我蹬着脚,死死掰住闫重烈的手,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空间,“反正他日,凤渊一定会替我报仇!” “杀你。我怎么舍得?”闫重烈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丝毫放松,“既然到了现在,你都还不肯对我那弟弟死心,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我们的另一半计划。” 另一半计划?难道…… 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闫重烈,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种惴惴不安的忐忑感,再一次袭上了心头。 “调虎离山,将你带到这里,不过只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并非全部。”见我憋得满脸通红,闫重烈这么说着。掐住我脖子的手稍稍松懈了一点,“我也知道,我那弟弟自小聪明,若仅仅只是如此,很难叫他相信青雪就是你,又怎么可能乖乖与青雪成亲?” “为了让他深信不疑,狐王特意命人假扮成你的模样,与青雪一同出嫁。这样一来,一旦他发现那个你只是个冒牌货,便必定会先入为主,以为真正的你已经被我用计骗到了府中。”说到这里,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般。原本阴厉莫测的人,脸上的表情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了,“不过,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在我府中等待他的,也是个冒牌货。” “正所谓虚虚实实,难辨真伪。只要我那放松警惕的弟弟一靠近青雪变成的你,就立马会被珍珠发簪上的香料迷失神智。至于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止,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愧是狐王,足智多谋。”这一连环计,听得我胆战心惊。但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只是故作镇定的扯了一下嘴角。无所谓的说道:“只可惜,他疏忽了一点。” “即便凤渊真的会因为那秘制香料,而对青雪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如今你不在府中,只要来个拒不认账,你又能奈他如何?”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事,我们会想不到吗?”闫重烈轻蔑的嗤笑了一声,“正是为了防止这一点,我还特意请了母亲去我府上作证。等到他们两人好事一成,母亲便会适时出现。如此,就算我那弟弟想拒不认账,也难堵悠悠众口。” “最后,再将事情告知父亲,双方都已生米煮成熟饭,你认为这两门亲事还有改回来的必要么?” “……”这么一来,好像真的没有,再改回来的必要了。听闫重烈说完,即便我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但还是感觉天要塌下来一般,忍不住心灰意冷起来。 “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察觉到我的变化,闫重烈以为他的话起了作用。彻底松开手掌,将我放了下来:“良禽择木而栖,乖乖依了我,也能少吃些苦头。” “不对!”就在闫重烈伸手,想要揽住我的时候,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进了我的脑海--糟糕,我们都中计了! 二百六十四、最终目的! “红毛鬼,我们快回去,你府上出事了!”还没等闫重烈的手揽住我,我已经先他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再晚,只怕真要出大事了!” “没错,我府上是要出大事了。”结果我这头心急如焚,那头闫重烈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不过出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心上人。” “你若想用这一招诓我回去,也未免太抬举我了。即便是三岁的黄口小儿,也不见得会上当。” 三岁黄口小儿?呵呵!恐怕你的智商,连三岁的黄口小儿都不如!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被那个狐王给骗了!”不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罢。这一次,不管是闫重烈还是凤渊,抑或是我和青雪。都变成狐王的棋子,被他给耍了! 没错,按照之前闫重烈的说法,这个狐王应该对凤渊恨之入骨才对。而且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偷偷潜入冥界,费尽心思的帮闫重烈想了这么一出天衣无缝的计中计。如果他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凤渊不能够娶到我,那么也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除非这个狐王心胸比较宽厚,仅仅只是这样就解气了。但如果他真的心胸宽厚,这次也就不会趁着凤渊大婚,来冥界肆意报复了。既然这一点被排除,那么只能说明--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 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极其不好的预感!也许,也许他的最终目的。是置凤渊于死地…… “注意,是你们被狐王给骗了,而不是我。”然而到了这个时候,闫重烈这个智商欠费的家伙还在跟我胡搅蛮缠,“好了,就算那你想挑拨离间,也等改日我心情好了再陪你玩。” “现在,我们得先把正事给办了。”闫重烈说完,不顾自己肩膀上还在淌血的伤口,顺势就要来抱我。 办你妹的正事!我枫棱一转,当即抵在他的心窝上:“你他妈是猪吗?听不懂人话吗!”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自从到了这个古代的冥界,为避免惹出祸端,我处处收敛,低调过日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爆粗口了。 “那个狐王,他不仅骗了我和凤渊,连你也一块儿被骗了!如果我们不赶快回去,你的府上一定会出大事!”但此时此刻,看着一脸自以为是的闫重烈,我是真的火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也无瑕理会两人之间的恩怨。一心只想说服他赶紧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他府上救凤渊。 “说的煞有其事,我凭什么相信你,证据呢?”闫重烈低头看着我抵住他心窝的枫棱,神情再度阴冷下来。伸出中食指。轻轻一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的枫棱硬生生给挡开了:“我对你一再纵容,并不代表我真的不会生气。” “啊,你放我下来!”我低呼一声。 “等我们行了周公之礼。自然就能回家,又何必急于一时?”说话间,不等我反应,闫重烈突然一矮身,已经搂住我的腰,将我整个扛到了肩上。一边说,一边朝那间青砖瓦房走去。 不行,一定要赶快想办法阻止他!一旦进了那间屋子,别说救凤渊,连我自己都自身难保! “红……闫重烈!”我死死攥住闫重烈后背上的衣服,心急如焚的说道,“你听我说,这个狐王他很有可能已经出卖了你!说不定他在你面前是一套,在背地里又是一套,目的就是故意挑拨你和凤渊之间的关系。让你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 等等!话落,我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白光,终于像在一团杂乱不堪的毛线球中找到了线头一般,茅塞顿开。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更加密集的紧迫感--原本我只是一时心急,为了说服闫重烈,并没有考虑话里的真实性。可就在刚才,我说出这些话的一瞬间,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这个狐王确实想置凤渊于死地不假!他故意借闫重烈之手,引诱凤渊到他的府上,也并非是为了让青雪假扮我迷惑凤渊。我甚至怀疑,青雪头上戴着的那枚珍珠发簪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秘制香料。如此一来,她假冒我,势必会被凤渊识破。 而一旦凤渊发现我根本不在闫重烈的府上,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我此刻的下落。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狐王亲自现身。 他只须派人稍稍在其中一挑拨,将他们整个计划的前半部分告诉凤渊,说我已经被闫重烈带到了某个僻静的地方,正欲行周公之礼。想要救我的唯一办法,就是赶在闫重烈下手之前,尽快找到我! 至于这个僻静的地方是哪里,狐王当然不会好心的告诉凤渊。怕只怕,他会故意将错误的信息留给凤渊。比如,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只有青雪。又或者是,听信狐王的话,被闫重烈故意安排赶去“捉奸”的……冥后。 假如我的猜测全部属实。我实在无法想象,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个蛇精病,将我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为了救我,又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若换做是平时,我有足够的自信,他会冷静下来沉着面对,将事情处理的万无一失。 但如今不同,狐王既然这么安排,他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叫凤渊相信,我真的落在了闫重烈的手里。而且能不能将我救出来,决定权完全在凤渊自己的手里。在这种争分夺秒见的情况下,不要说凤渊,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失去理智。 而狐王费尽心思,布置这么庞大的一个计中计,最终目的,也就在于此! 不!我要阻止这一切! “闫重烈,放我下来!”我被闫重烈扛在肩上,不停地蹬着脚,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青雪和冥后,她们有危险!我们必须回去,快回去!” “呵。一会儿说我狐王骗我,一会儿又说青雪和我母亲有危险。”可即便如此,闫重烈这个榆木疙瘩根本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还在继续往青砖瓦房处走,“你这只小野猫现在尽管瞎编乱诌。尽情叫嚷,只怕等一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闫重烈,既然如此,你就休怪我不客气! 凤渊为了救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我叶小鱼也一样!只要能够救他,别说吃些苦头,就是杀人放火,与整个冥界为敌。我也一样豁出去! 想罢,毅然决然的抬起手中的枫棱,对准闫重烈的脊梁骨,咬牙就要刺下去。 “小红叶!”正当枫棱鲜红如血的刀刃,即将剖开闫重烈的皮肉之际,不远处蓦地传来了小白的一声低喝,“闫王大人,请你放开小红叶!他是我们凤王大人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您的弟妹!” 小白说完,气喘吁吁的拿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想必是从忘川河一路追到了这里。 “嗷呜--”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只半大的噬魂兽。看到闫重烈架着我,阿贪两只健硕的前肢微微低伏,露出嘴里锋利的獠牙,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充满威压的低吼。 “小白!”我心中一喜。但与此同时,也惊动了闫重烈,错失了绝佳的偷袭机会。 “白无常,你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么?”看到小白追来,闫重烈先是一怔,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手臂一松。将我放下来,挟持到了身前,颇具威胁性的说道:“看清楚,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你们凤王的女人!” “而是我闫重烈,闫王的女人!” “闫王大人,既然您如此蛮不讲理,那白无常今日,只好得罪了!”小白见说不通,不再废话,带着阿贪就齐齐朝闫重烈冲了上来。 “小白,阿贪,别管我!”我心知他们两个根本不是闫重烈的对手,一边抬脚狠狠蹬在了闫重烈的脚尖上,一边对他们大喊,“快回去!凤渊在闫重烈的府上,告诉他我在这里,叫他千万别做傻事!” 二百六十五、冥后,死了? “不,我不会丢下你的!”等我把话说完,小白带着阿贪已经逼近跟前,“凤王有令,让我誓死保护你!” 说话间,小白已经抽出那根细长的玄铁链,毫不留情的朝闫重烈劈头盖脸甩了过来:“假如我此刻离开,让你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嗷呜--”与此同时,阿贪也瞅准闫重烈的小腿肚,张嘴狠狠咬了上去。 “我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闫重烈实力虽高,但终究不及凤渊厉害,更架不住这么乱打一气。为了避开小白和阿贪不留余力的攻击,他不得不出手反击。如此一来,便不可避免的会对我疏于防范。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混乱中,我暗暗对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会意。当即手臂一甩,改变了玄铁链的方向,调头朝他的胸口袭去。 “啊!”就在闫重烈挡了个空,错愕的短短几分之一秒里,我想也不想抬起一脚反踢在了他的裤裆上。顿时,一阵男人无法言说的痛呼。彻响在阴沉沉的上空,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你……居然!”闫重烈不得不撒手,说到这里,脸色都变了。 “对不住,是你自己逼我的!”脱离闫重烈的钳制,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小白的身边。 趁着闫重烈现在还无力反击。拉着小白的手就赶紧往回跑:“快!我们得赶紧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招呼阿贪不要恋战,两人一兽急匆匆的往回赶。 “想跑,未免太异想天开!”结果才走了没几步,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突然从旁飞过来,一下砸在了我的脚边。顷刻间,地上多了一个半米多深的焦坑。实在不敢想象,这要是砸在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小红叶,我拖住闫王,你先走!”见跑是跑不掉了,小白这么说着,伸手在我后背上猛推了一把,“前面不远处有一匹马,你赶快去找凤王!” “但是你……”我不能把小白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付闫重烈! “再不走,我们一个都跑不掉!”我话没说完,就被小白飞快的打断了,“阿贪认得路,你跟着它走!” “快,别再犹豫了!”小白话音刚落,又一个火球夹杂着“簌簌”的风声,来势汹汹朝我们袭来。被小白挥起玄铁链,硬生生给击落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有事!”我瞥了一眼逐渐逼近的闫重烈,无奈之下,只得咬牙丢下小白,“阿贪,我们走!” “嗷呜--”阿贪对着小白仰天长啸一声,随即扭头冲到我的前面,撒开丫子带着我往前跑。 “小野猫,你跑不掉的……” “闫王,想要抓小红叶,得先过我这一关!得罪了!”身后,还在不断传来小白和闫重烈的说话声,当中夹杂着激烈的打斗。 我没有回头,生怕自己会犹豫,跟着阿贪,一口气跑到了拴马的地方。半秒钟都不敢耽搁,翻身跃上马背,气喘吁吁的对阿贪说道:“快,带我回去!” 阿贪也知道时间紧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定定的望了我一眼。不做迟疑,撒腿带着我朝闫重烈的府上跑去。 之前心急如焚没有注意。上了马背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不会骑马。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阿贪担心我,跟着放慢了脚步,结果反被我训斥了一顿:“不许停,快跑!” 就这样狼狈不堪的赶了一路。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和阿贪终于站在了闫重烈的府邸大门口--散落的爆竹碎屑,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仪仗,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哪里有半点成亲的热闹场面样。 “咳咳!”一路灌上了不少冷风,喉咙干的火烧火燎的疼。我无暇顾及其他,闷咳了几声,翻身下马,带着阿贪疾步冲了进去。 “凤……阿贪,别碰!”刚一进大门,就看到院子的花坛边上,赫然躺着两只毛色火红的狐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死了有多久。 眼前这一幕,愈发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两只狐狸,无疑是狐王故意派来给凤渊通风报信的。既然它们已经被打死,化成了原形。那么是不是说明…… “凤渊,凤渊,你在哪里?”我心慌的厉害,根本不敢再继续往下深想。和阿贪一起,一边在闫重烈府上的各个屋子里着急忙慌的搜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希望他能够听见:“凤渊,我没事!我回来了,你千万别做傻事!” 然而,该找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大厅偏厅,书房厨房,甚至连茅房都去了。不要说没看到凤渊,就连青雪和冥后也没有找到。偌大的一个府邸,寂静的就像一座坟茔,没有一丝生气。 我不禁困惑的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想:莫非,事情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吓自己,担心过了头?还是凤渊已经得到消息,赶去闫重烈那里救我了? 假如真是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最多也就是和凤渊错开了而已。可不知为什么,我心跳的依然飞快。总觉得胸口堵得慌,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嗷呜--”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阿贪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随后咬住我的裙摆,将我朝后院方向拖去。之前后院已经找过一遍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一次,难道阿贪它察觉了什么? “主人,我刚刚好像闻到凤王大人的气味了,就在前面!”我将手放在阿贪的额头上,就听到它急切的对我,“但那两只狐狸的味道实在太碍事了,我闻的不是很真切。” “走。我们回去看看!”听小阿贪说完,我想也没想,又再度返回到了后院。在经过闫重烈曾经关过我的那间卧房时,我猛的顿住脚步,抬头朝后侧方看去--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偏殿?之前都没有发现! “虽然,我确实很讨厌那丫头,但我儿子喜欢,我这个做娘的只能成全他。”我和阿贪刚赶到偏殿门口,就听房门里传来冥后乖张的嗤笑声:“更何况,你这个小杂种不是很喜欢她吗?看到你越痛苦,我心里就越高兴!” “又怎么可能,会把她的下落告诉你呢?哈哈!” “凤渊,我……” “砰--” 几乎是同时,在我的手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屋子里面猛的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撞击。下一秒,我就看到一个身着绛红色礼服的身影,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前方。听到动静,对方下意识的回过头,慢慢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而在他的脚边,则跪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女人--正是青雪无疑!她的手中颤颤悠悠的握着一枚珍珠发簪,在一个劲的念叨着:“不可能的,为什么不管用呢?怎么会不管用呢?” 至于冥后,已经被凤渊摔在了靠墙的案几旁。大概是晕过去了,此刻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幸好,没有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我将房间里的情况飞快的扫了一遍,暗暗松了口气。这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旁,抬起头,慢慢的勾起了嘴角:“凤渊……” “小红叶?”看到是我,近在咫尺的人,脸上的表情罕见的凝滞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置信。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冷的跟结了冰的湖面似的,深的望不见底。 但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结冰的湖面就骤然融化了。焦虑,懊悔,担忧,惊怕。意外,欣喜,种种情绪齐刷刷的涌了上来。即便类似的情况曾经也有过不少,但我从未在这双眼眸里,看见过这么许多别样的景致。它们被揉碎在墨一样黑的瞳孔里,一点一点的晕染开来,竟让眼前的人变得分外温柔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居高临下的气势,和恶趣味的戏谑。就连一向管用的昵称,都忘了用,反而正儿八经的喊了一声“小红叶”。 “坏东西!”紧跟着,不等我反应。对方手臂一张,已经将我整个纳入了他冰凉的胸膛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揽着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轻颤了几分。 “别担心,我没事。”我用脸颊在凤渊的衣襟上蹭了蹭,鼻子里嗅着他身上专属的冰凉的气息。这一刻,心里平静极了。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表现的从未如此顺从过:“是小白及时赶去救了我,才没有让那个红毛鬼得逞。” “嗯,那便好。”凤渊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发,一贯冷冽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带我去找小白,他不是哥哥的对手,撑不了多久。” “好,我们这就去!” “啊--”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我们打算出门返回去救小白之际。原本跪坐在凤渊脚边的青雪,不知何时跑到了冥后的身旁。她指着毫无知觉的冥后,尖声惊叫:“冥后,冥后她死了!” “凤王大人,你杀了冥后!” 二百六十六、将计就计 什么?!冥后……死了?! 青雪话落,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等凤渊说什么,当即快步冲了过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冥后的鼻息--冰凉一片,完全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的生命迹象。 冥后她,真的死了! 我目光呆滞的从冥后的脸上,慢慢的转移到了她的后脑勺处。殷红如朱砂的鲜血,正透过乌黑的头发,汨汨的渗出来,已经染红了她的衣领和后背。红的血,黑的发,白的肤,强烈的对比下让画面显得既妖冶,又可怖。 一定是凤渊将她丢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案几,才会变成这样。我看着案几上沾着血的一角。整个人浑浑噩噩,飘忽的厉害--最终,还是来晚一步,叫狐王诡计得逞了么?如果我会骑马,如果我的动作再快一点,如果我能够早点找到凤渊。是不是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死的是冥后,不是其他随随便便的小角色。这个罪名,即便是凤渊,冥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也绝对不可能被轻易的揭过去。而且,就算想要矢口否认。这里还有青雪在场。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为了逃脱罪名,还要再一次杀人灭口么? 想到这里,我神情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朝凤渊处看去。用眼神询问他:“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和我“天都要塌下来”的失魂落魄截然相反。得知冥后死讯的凤渊,此刻脸上表情淡淡的,完全跟没事人似的。 他负着手,立在房门口,波澜不兴的眸光慢悠悠的在冥后脸上扫了一眼。刀刻一般的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一抹弧度。看不出是喜是怒。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有一种叫害怕的情绪。 “乖,到我这里来。”凤渊对我伸出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可话虽这么说,那双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睛,却一瞬不瞬,意味不明的盯着青雪,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我下意识的直起身,思绪混沌的像一锅煮不开的浆糊。看着凤渊伸向我的手,反应有些木讷的朝他走去。 “冥王大人您别急,凤王他不在自己的府中,想必闫王一定在。”就在我的手即将碰触到凤渊的时候,走廊外面冷不丁响起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两对新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不好,是冥王来了!一定是迟迟不见迎亲队伍,按捺不住,出来找我们了。因为发现凤渊不在府上,所以跟着找到闫重烈这里来了!而这一步,显然也在狐王的计划之内--叫冥王带人亲眼目睹凤渊杀死冥后的场面,即便日后想要徇私包庇,也无从下手。 “冥王大人,不好了!”听到屋子外面的动静,原本还和我一样,吓得一脸呆滞的青雪,突然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起来:“出大事啦!冥王大人,冥后她死了!” “冥后她死了,是……”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眼看着冥王就要带着众人进屋。不知怎么的,一个决绝的念头徒然一下闯进了我的脑海。情急之下,赶在青雪冲口而出之际,我猛的抬手,将手中的枫棱飞快的掷了出去。分毫不差,准确无误的刺进了早已死透的冥后的心窝上。 “咝--”四下里响起了毫不掩饰的。倒抽凉气声。 几乎是前脚跟后脚跟的事,我的枫棱一刺进冥后的心窝,冥王和众人就出现在了房门口,正好看到我的手,还保持着枫棱掷出去的动作。所有的一切,最终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谋杀冥后”的完美假象。 而从始至终目睹整个过程的青雪,再一次露出了呆愕的表情,连之前没有说完的话,也给忘了。瘫坐在冥后身边,伸手指着我,“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来。没错,要的就是这效果! 至于凤渊,来不及握住我的手,还突兀的悬在半空。但那双如星辰一般璀然,哪怕我看一辈子都不会腻的眼眸,早已整个暗了下来。漆黑的瞳孔。如同宇宙中死亡的黑洞,绝望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深的望不见底。 “你……你好大的胆!”最先开口说话的,不是冥王。而是他府上那个和冥后走的极近的,有着书生气质的管家,安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心急如焚的冲了进来,跑到冥后的身边蹲下。和我之前一样,伸手探了探冥后的鼻息。在确定冥后真的死了之后,他的脸色全变了:“冥王大人,请您明察!” “冥王大人,兹事体大,一定要严惩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随着安管家话落,其他随冥王一同前来的人,也纷纷开口施压,“千万不能因为他是凤王大人中意的女子,而轻易姑息!” 冥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沉着脸走进了房间。那双标志性的凤眼眯了眯,目光意味不明的从冥后处转移到了青雪身上,又侧了一下头,瞥了自己儿子一眼,最后才沉沉的落到我的脸上。薄唇一启,一字一顿。带着无尽威压的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父亲,这件事,和小红叶无关。”不等我开口,凤渊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他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我跟前。和冥王充满压迫性的口吻不同,冷冽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其实在您们进来之前,夫人已经被……” “你闭嘴。”凤渊话未说完,就被冥王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印象中,他还从未对凤渊说过这样的话:“我问的人是她,不是你!” “父亲……咳咳!”凤渊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话未出口,冥王眸光一闪,凤渊紧跟着闷哼了一声,嘴角立马沁出了一丝鲜血。 “冥王大人,您不要为难凤渊!”连凤渊都不能幸免于难,看来冥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我说,您问什么,我说什么!” “凤渊也是你叫的?”根本不理会我的态度,本来就对这门婚事不满意的冥王,怎么可能再给我好脸色看? “对不起,是我逾越了!”说话间,我死死攥着凤渊的手,生怕他会一时冲动,顶撞冥王,“凤王大人是无辜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请您不要责罚他!” “所以,你承认,冥后是你杀的?”冥王这么说的时候,目光充满警告意味的盯着凤渊,一瞬不瞬。 “父亲,事情并非如您看到的这样,小红叶她……咳咳!”这一次。冥王是铁了心的不想让凤渊开口。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伸手掐住了凤渊的脖子,眼神阴沉的吓人:“凤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意味着什么?” “你母亲已经离开了,我不想你再有任何闪失,你明不明白!嗯?” 冥王话落,我的心紧跟着“突突”狂跳了起来--难道,冥王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之所以千方百计的不让凤渊开口,是和我一样,在保护凤渊? “是啊!凤王,你可不能辜负了冥王大人的一番苦心!千万不能为了这种女人,断送自己的前途!”但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只以为冥王是因为冥后的死,在迁怒于凤渊,全都七嘴八舌的全凤渊和我划清界限。 “你如实告诉众人,冥后,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冥王的手将凤渊卡的死死的,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说话的机会。 我看了看凤渊,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冥后,最后毅然决然的点点头,迎上冥王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是的。冥王大人,冥后是我亲手所杀!” “那柄尖刀,名作枫棱,是小人随身之物。而且,我杀冥后的整个过程,青雪全都看见了。她能够作证!小人自知铸下大错,难逃一死,只求冥王大人能够明察秋毫,不要冤枉凤王大人。” “青雪,她所言,可有半句假话?”我话落,冥王随即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问青雪,“不着急,你可以仔细想清楚了再说。”与其说这是宽慰,倒不如说是红果果的威胁。 “冥王大人,其实……”面对冥王充满威压的询问。终于回过神来的青雪,张口就要说出真相。可不知道是被冥王阴厉的眼神给吓到了,还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了:“没错,冥王大人。冥后就是小红叶所杀,和凤王大人绝无半点关系。” “青雪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冥王大人为冥后主持公道,严惩凶手!”青雪这么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真挚的语气,加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天真烂漫的很。任凭谁,都不会怀疑她说的话。 而我,也正是料定她喜欢凤渊,决计不会让凤渊身陷囚牢。才会冒险一试,叫她出面作证。 “凤儿!”几乎是同时,青雪话落,冥王突然低喝了一声。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尽管竭力忍耐,但还是不难看出,他额头密密冒出来的冷汗,和脸上一闪即逝的痛苦--凤渊他,竟然为了我,对冥王动手了! 记得曾经在海边的那一次,就算被逼到那种绝境,他都宁可自散灵力,也不愿对冥王不敬。可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当着冥界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公然与冥王为敌。只能说,不是我疯了,就是他疯了! 也难怪冥王吃了亏,也竭力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为的,就是不想落人口舌,继而给别人为难凤渊的机会。 二百六十七、当儿子,求您 “冥王大人,您怎么了?”尽管冥王竭力掩饰,但其余的人看他脸色有变,还是察觉到了端倪。 “无妨,前几日偶感风寒,稍有不适。”冥王说话间,掐住凤渊脖子的手指,又用力收紧了几分。因为背对着,众人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声音没有大碍,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 但我不同,正对着冥王,光是看着那双如刀刃一般锋利的眼睛,就感觉好像置身于数九寒冬中,冷的连心尖都在打颤。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说错话,就会连累凤渊遭殃。 “冥王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杀害冥后的凶手对此也供认不讳,还请您秉公处理,还冥后一个公道!”安管家直起身。似有不甘的瞪了我一眼,低头请示冥王。 “还请冥王大人秉公处理,还冥后一个公道!”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小红叶,你还有何话可说?”冥王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眼神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复又沉沉的的看向凤渊,仿佛在对我发出无声的警告。 “冥王大人……”我自然明白冥王的意思。假如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不仅无法保全自己,还会连累凤渊和我一起受罪。与其如此,倒不如,将错就错! 我闭上眼睛,握住凤渊的手,猛的用力收紧了一下:“小人。无话可说。” 话落,手指颓然一松,最终还是放开了凤渊。 “父……亲!”但手臂还没来得及落下,突然觉得手腕一冰,又被凤渊牢牢反扣住了。面对铁了心的冥王,凤渊被迫仰着脖子,一字一顿。异常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当儿子,求您!” “放了小红叶,所有的事情,我一力……咳咳!”然而话未说完,脸色骤然就变了。凤渊痛苦的闷咳了两声,平日里风轻云淡的眉宇,此刻死死的纠结在一起。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不可一世的冷傲荡然无存,姿态低的仿佛就要落到尘埃里去了。可即便如此,那冰凉的手掌,却依旧紧紧扣着我,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凤渊?”我怔怔望着他,心头涌动的悲怮,如潮水一般袭来,几乎快要将我吞没了--无论是在过去,还是未来,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不要说示弱,就连头都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如今为了我,却当着众人的面,甘心情愿的放低姿态,“求”冥王放了我…… 呵呵!无论是小红叶也好,叶小鱼也罢,能让凤渊如此,你真是何德何能? “凤儿!”冥王岂会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听到这番话,他才会更加震怒,“你信不信,你若敢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便让她死在你的面前!” “父……” “松手!”不再给凤渊任何开口的机会,冥王目光一凌,视线落在凤渊扣住我的手掌上,“我让你,松手。” 见凤渊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冥王脸色阴沉的恐怖:“好,既然你执意如此,就休怪为父无情!” “唔!”几乎是同时,冥王话一说完,我猛的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下一秒,便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放,还是不放?”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冥王盯着凤渊抓住我的手,又阴沉沉的问了一遍。 “……”一时间,四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噤了声,目光迥异的望着我们,等待凤渊最后的抉择。 我捂着胸口。死死咬住嘴唇,身体摇摇欲坠,却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手腕处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凤渊扣住我的手在一分一分收紧。可与此同时,我心里也更加明白,此刻已经完全无法说话的凤渊,在忍受着何等的煎熬。 “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如今翅膀硬了,为了一个女人,连我这个做父亲的话,都不管用了。”也不知道这样究竟过了有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又或许仅仅只是几秒钟。冥王突然仰头大笑一声,那张好看到雌雄莫辨的面孔,因为太过恼怒,开始变的有些狰狞起来:“我原本倒想念着你和她之间的情分,饶她不死。但现在看来,这女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与其将来看你被她所累,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今日为父便狠心做一回恶人!” “……”赶在冥王再度出手之前。扣住我手腕的,凤渊冰凉的手掌,力道突然猛的一滞--最终,还是为了我,颓然松开了。 “来人,将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打入暗牢,听候发落!”仿佛一早就料到凤渊会放手,冥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对身后两名侍卫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一边说,一边抬手凌空挥了一下。原本被我刺入冥后心窝的枫棱,便蓦地一下飞了起来,稳稳落入了他的掌心:“厉官,这柄杀害冥后的凶器,暂由你保管。待凶手伏法之日,再一同销毁也不迟。” “是,冥王大人!”一个蓄着八字胡,神情异常肃穆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接过了冥王手中的枫棱。 “至于凤王,此次虽为初犯,且受人蛊惑所致。”为了平息众怒。一堵悠悠之口,对儿子一向只会“闭门思过”的冥王,这一次连凤渊也没有轻饶:“但兹事体大,方才又公然藐视冥界法度,徇私舞弊,以下犯上,对冥王大不敬。” “数罪并罚,暂革一切职务,到厉官处领鞭一百。”这么说着,冥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众人,见没人开口求情,复又沉着脸补充了一句:“再另行关押到暗牢第七层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牢门半步!” “冥王大人英明!”这一回。所有人都满意了。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淡淡的勾了一下嘴角,在两个侍卫将我架走之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凤渊。记忆中那双美的不可方物的眼眸,同样在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只是如今暗淡的好似陨落的流星,光芒不再。 直到走出了凤渊视线的一瞬间,始终支撑着我的信念,终于如同大厦倾倒一般,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嗓子眼疼的火烧火燎,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甜味,浑浑噩噩中,我好像看到死神在对我招手狞笑--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至多也不会超过三天。为了尽快将此事平息,以免徒留后患,冥王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对我进行处置。 不用妄想他会手下留情。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想看在凤渊的面子上,手下留情,那个安管家、厉官。或者其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答应。最重要的一点是,冥后一死,他若不严惩凶手,根本无法给自己的大儿子闫重烈一个交代。至于这个凶手到底是不是“真凶”,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貌似也不太重要了。 当然,这一切,对于我而言,也同样不重要,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凤渊安然无恙,那么吃些苦,受些罪,又有何妨? “嗷呜--”谁料。就在我被两个侍卫架着,走到后院空地的时候,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安安静静的阿贪,突然仰天长啸一声。紧跟着,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扑上来,纵身一跃。狠狠一口咬在了右侧侍卫的胳膊上。 “啊!”对方吃痛,立即撒开了手。 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我硬生生的呆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心都慌了,赶紧训斥:“阿贪,不可以!” “啊!”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我话刚一出口。另一个侍卫已经跟着遭了秧。 “呵,区区一只噬魂兽,胆子倒不小!”冥王循声,侧头朝院子看过来。原本就余怒未消,此刻看到阿贪袭击自己的侍卫,眼神更是阴冷了几分:“你可知道,妨碍公务,该当何罪?” “呜!”面对冥王的威慑,阿贪不退反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充满杀戮的低吼,一口尖刀似的獠牙尽现。 锋利的爪子深深的钩嵌在脚下的泥土中,如墨一般漆黑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冥王。连同那还未完全长开的身体,也毫不示弱紧绷着。前肢压得低低的,一副随时蓄势待发的模样,毅然决然护在我的跟前,不让其余的侍卫靠近分毫。 “阿贪,听话,快回去!”不动容么?除非我的心是石头做的! 为了我,阿贪竟然不顾后果,公然与冥王为敌。在这种墙倒众人推的困境下。试问,能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愿意连累阿贪受罚。 “阿贪,听到没有!”我强忍着眼泪,铁着心肠,狠狠斥责:“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是么?好!你若再不走,从今以后,我就不是你的主人!” 可阿贪就像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对我的话完全无动于衷。一边牢牢护着我,一边一口一个,将不断扑上来试图抓住我的侍卫逼退。 “有其主,必有其仆。”冥王说着,狭长的凤眼一挑,眸光流转间,隐隐泛起了一股杀意。 “不要!”我暗呼糟糕,一把推开其中一个已经抓住我的侍卫,猛的挡在了阿贪的前面。下一秒,就仿佛被千斤巨石砸中了一般,我闷咳了两声,随即吐出了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好像被绞碎了似的。疼的我险些没晕过去。 “阿贪,乖……”见我受伤,阿贪急的眼睛都红了,嘶吼着就要朝冥王扑去。我强忍着钻心的痛,伸手死死抱住了阿贪:“斗不过的,听主人的话,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嗷呜--”阿贪愤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主人,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假如你有个好歹,管他是冥王还是谁,我一样咬断他的脖子!” “咳咳!我没事,你千万别冲动……”我抬手顺了顺阿贪后背上,已经变得有些扎手的鬃毛,耐着性子宽慰,“只要你听话,冥王一定不会太过为难我。” 是的,我已经死罪难逃,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花费心思呢?而且,仅凭阿贪一己之力,已然无力回天,又何必再徒生事端? 二百六十八、该来的,躲不掉 想到这里,我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目光定定的对上冥王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道:“冥王大人……刚才都是阿贪的错,我已经教训过它了。” “请您念在它年幼无知,加上护主心切的份上,网开一面。”察觉到阿贪的不甘,生怕它会再度闯祸,我暗暗将手臂收紧了几分,“而且平日,它在凤王府上,也是尽心尽力看家护院……咳咳!对凤王大人又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即便要罚,也恳请您,从轻发落。”我的手死死的搂着阿贪的脖子,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冥王,为阿贪争取最大的宽限。 “所以,你这是在教我。如何处置犯人么?”站在屋子里的冥王,对于我的恳求,避重就轻,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即便距离有些远,但还是不难看出,他始终都掐着凤渊脖子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此情此景,双方之间倒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他担心凤渊一时冲动,我害怕阿贪鲁莽行事。虽然将凤渊和阿贪放在一起比较,有些不妥,但大概意思八九不离十。 “小人不敢!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冥王大人息怒。”我的卑微。阿贪看在眼里。我的苦心,它也全部都懂。最后,终于低低的呜咽了一声,不再意气用事。两个毛绒绒的耳朵耷拉下来,顺从的匍匐到了地上。 “也罢!”估计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冥王沉思片刻。语气较之前相比,稍稍有所缓和,“姑且念在没有酿成大错,又忠心护主的份上,便不予追究。” “但是……”说到这里,冥王话锋一转。眼神再度阴厉了起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厉官,自今日起,这噬魂兽奉命看守幽冥死地,不得有误!” “是,冥王大人!”那个没收了我枫棱的厉官,双手一合,恭敬的应道。 原来,阿贪是为了我,才被冥王罚去幽冥死地的。想到当初第一次来冥界救凤渊,在幽冥死地的入口和它相遇的场面,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酸--阿贪,对不起!说到底,还是连累了你。 “主人,别难过!”察觉到我的心思,阿贪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满不在乎的反过来宽慰,“不就是去看守幽冥死地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会乖乖的,一直等到你回来接我为止。” “嗯,那就好。”我强忍着眼泪,用脸颊蹭了蹭阿贪的脑袋。殊不知,这一别,竟是一世。 “来人,将她带下去!”冥王唯恐夜长梦多,没做迟疑,命侍卫将我从地上架起来,“若再敢有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冥王大人息怒!”有了刚才的一出。侍卫哪敢怠慢,架住我手臂的力道,大的几乎要把我的骨头都给折断了。唯命是从的应了一声,便带着我继续朝院子外面走去。 “父亲,您怎么来了?”结果,还没走出多远。闫重烈突然回来了。大红色的结婚礼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头发散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看到他这样,我不禁担心起小白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小红叶她怎么了?”匆匆忙忙赶回家的闫重烈,本来还一脸怒意。但此刻看到我被两个侍卫架着,脸色灰白,情况不容乐观,顿时就急了。伸手拦住我们的去路,张口就问:“她犯了什么错,您为什么要抓她?” “犯了什么错?”冥王狭长的凤眼一挑,示意两个侍卫赶紧带我离开,“你自己进屋一看便知。” 因为冥王有令,闫重烈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忤逆自己的老爹。狐疑的望了我一眼,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担忧,但最后还是将手撤走。调头朝偏殿方向走去。 两个侍卫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架着我趁机往外走。 “母亲!”不出半分钟,身后骤然响起了一声惊呼,“母亲,您怎么了?” “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是闫儿呀,母亲!”耳边,闫重烈悲怮中夹杂着不置信,又带着无尽愤怒的声音,在不断传来。 我缓缓闭上了酸涩的眼睛,被一路架着出了闫重烈的府邸--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早已注定的悲剧,一切的努力,不过是徒劳罢了。 “哐当”一声,厚重的牢门,被落锁了。 “咳咳!”我摔在坚硬冰冷的牢房里。费了好一会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靠坐到墙角边上。不过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我愣是疼的嘴唇发抖,指尖发颤,后背沁出了一身冷汗。 估计冥王的那两掌,伤到内脏了。我舔了一下龟裂的嘴唇,视线在这昏暗的地牢中,变得越发模糊起来。也不知道凤渊和阿贪,还有小白,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望着整个牢房中,唯一的光源。那支被半挂在墙上的油灯,我怔怔的想着。 “咳咳!”可还没理出个头绪,胸口骤然传来一阵绞痛,忍不住又是一阵闷咳,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一块儿给咳出来:“咳咳……哇!” 下一秒,胸腔一紧,一口鲜血就猛的喷溅了出来。我头重脚轻的摔在地上,吃力的抬了一下眼皮,浑浑噩噩的想:难道,这么快,我就要死了吗?如果是,那还真是遗憾啊!都还没好好来得及,跟这个世界的凤渊,道个别呢…… 这么想着,意识逐渐飘忽起来。终于,眼前一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哐当--”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牢门被打开了。紧跟着。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我还没有死了?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用力眨了眨。隔了好一会功夫,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一袭月牙白的长袍,一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还有一双美的摄人心魄的凤眼……冥王?他怎么会到暗牢里来看我? 刚刚醒来,还十分混沌的思绪,在看到冥王的一刻,更加混乱了:“冥王大人,您怎么来了?”难不成,他是担心夜长梦多,所以要偷偷将我解决掉? “小红叶。今日的事,我知道与你无关。”冥王居高临下看着我,昏暗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谢谢你,肯为了凤儿,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冥王大人。您言重了。”尽管冥王嘴里说着感谢,可直觉告诉我,他此番前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道谢,“我这么做,都是心甘情愿的。换做是凤……王大人。为了我,他也会这么做。” “我知道,你们二人是真心喜欢彼此。”冥王抬了一下眼帘,视线淡淡的落在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渍上,语气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波澜:“我也明白,你对凤儿情深意重,为了他,你什么事都愿意做。” “冥王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我竭力忍着痛,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显得精神一点,免得矮了气势,“我虽不如您这般做事果决,思虑周详,但起码的道理,我都懂。” “好!不愧是我凤儿看上的丫头,有点魄力。”冥王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说道:“丫头。既然你爽快,那么我便将话挑明了说。” “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此番你一力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似乎在暗暗观察我的反应,说到这里,冥王不动声色的睨了我一眼,“如此一来,你要想再和凤儿在一起,是绝对没有任何可能了。”绝对两个字,被故意加重了几分。 “而冥界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你是杀害冥后的凶手,也断然不会同意凤儿和你在一起。”见我点点头,冥王又继续往下说道,“可你知道,凤儿的心思,决计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么,丫头?”话落。冥王缓缓踱了几步,走到我的跟前,俯身蹲了下来。那双异常漂亮的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在微弱的油灯下,忽明忽暗,美不胜收。 二百六十九、身不由己 “冥王大人,您的意思是……”我迎上冥王的视线,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让我主动,离开凤渊?” “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一点即通。”听到我直呼凤渊的名讳,冥王脸色虽有不悦,但并没有像白天的时候一样表现出来。而是不置可否的勾了一下嘴角,佯装慈爱的劝诫:“你知道,我这冥王之位,迟早都是要让贤的。” “闫儿他虽然各方面能力也不差,但和凤儿相较,还有诸多不足之处。更何况,这两个儿子之间,与我最像的,还属凤儿。且我私心一直想着,要把王位传于凤儿。” 呵呵!凤渊和你最像么?我看倒是未必。虽然表面上来看,凤渊性情冷漠,暴虐,处事果决又从不拖泥带水,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确实和冥王十分相像。 但实际上,他的心思细腻,看似无情。实则有心,往往能够一眼明辨是非。这一点,我在冥王身上,却并没有发现。 而且,这父子两人,还有最大的一个区别--凤渊认定的事,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如来佛祖,即便是死。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但冥王不同,否则当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娶了闫重烈的母亲。 所以,如果说像,我倒觉得闫重烈才是那个真正骨子里和他相像的人。 见我安静的听着,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冥王以为他的话让我动容了。凤眼颇为精明的微眯了一下,又继续晓之以理:“原本一切都顺理成章,只待日后时机一到,我便能光明正大的安排凤儿继位。但如今出了白天这样的事,若说没有半点影响,显然是自欺欺人。” “尽管你及时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可你和凤儿的关系,现在整个冥界人尽皆知。若有人想要对凤儿不利,你便是一把最好的利剑。” “我知道了。”我将视线从冥王的脸上移开。落到了自己的脚尖上。胸口依然火烧火燎,疼的厉害,却怎么也不及心痛的几千分之一:“您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阻碍凤渊当上冥王之位,是么?” “不错。”面对我的直言不讳,冥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听语气,明显在刻意压着怒意,不想让气氛陷入僵局。 我心知肚明。也懒得道破。抬头往墙角处靠了靠,吃力的扯了一下嘴角:“冥王大人,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主动离开凤渊。” “但是……”说到这里,我略做停顿,再度看向冥王的眼睛,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您又怎么能保证,我离开凤渊之后,他会心甘情愿的继承您的王位呢?” 是啊,一贯以来,凭借我对凤渊的了解,他认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同理,他若是不愿意,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行逼迫他接受--为了我,他连灵力和性命都可以不要,区区一个冥王之位,又怎么可能打动他的心? “你这是,在威胁我?”这一回,想装都装不下去了。我话一说完,冥王顿时拉下了脸,声音森冷:“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冥王大人……咳咳!”我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忍不住又笑了,“您未免太高看我了,别说我没有资格跟您谈条件,即便有,我也没有这个胆量开口。” “我只不过是多嘴问您一句,在我离开凤渊以后,他若还是执意不肯继承冥王之位,你又预备拿他如何?可有应对良策?” 我话落,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约莫隔了三四分钟,冥王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气等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气势已经减了大半:“走一步,算一步。”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够让凤儿的一生,毁在这件事情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眼前的冥王不再是冥王了。而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普普通通的父亲,“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勇有谋,又对凤儿一片痴心。假如不是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其实我心里,也已经认同了你和凤儿之间的婚事。” “但世事无常,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个人的喜好,愿望,固然重要。可一旦与大局相悖,这些最终要被舍弃,由不得自己做主。”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么?可是,为什么就不可以再努力一下,坚持一下,做到两全其美呢?还是说,终究是我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你可知,在你离开之后,那些百官就今日之事,是如何向我进言的?”看出我的犹豫,冥王那张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脸庞,终于慢慢浮现出了一丝不得已的苦涩,“即便凤儿做事向来谨慎,无可挑剔,但因为他母亲的身份,而对他颇有微词的人,不在少数。” “说他是私生子也好,杂种也罢,我虽很少提及这些。可凤儿在人后所受的苦,我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知?可知道又能如何?这整个冥界,看似全权由我做主,但若离了这些百官,终究不过是一副空壳囊而已。” “他们一向知道我属意于凤儿继承王位,尽管面上没有什么表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认同此事。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从前,总觉得这个男人冷酷不近人情,处处与我和凤渊作对,着实讨人厌。但此刻听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开始有些同情他了--高处不胜寒,拥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周全,想来,自从凤渊的母亲离开之后,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冥王过的应该是极其寂寞的。 “如今,冥后死于非命,此等大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轻易错过?”说到这里,冥王伸出指骨分明的手。疲惫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千方百计的设法,想要帮凤儿撇清关系,可这些百官却有意唱反调,偏偏以‘那小红叶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怎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且她与凤王关系本就匪浅,二人又同时出现在事发现场,难以证明凤王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有意拉这个小红叶做替罪羔羊’这样的说辞,故意往凤儿身上抹黑。” “所以,哪怕今日我对凤儿的责罚再重,也无人会出面为他求情。”话到这里,冥王脸上因为凤渊而流露出来的,那一抹难得的温情,已经开始慢慢的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平日里司空见惯。油盐不进的冰霜脸:“我知道,这么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为了保护凤儿,我别无他法。” “你在他身边一日,他便永无登上冥王之位的可能,还会因此受累,愈发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冥王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了一下我的反应,“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你去告诉凤儿,你对他已无半点情分,亲口断了他的念想。” “从此以后,无论有千难万阻,我这个做父亲的,会倾力为他护航,直至他顺利登上冥王之位。” “可是冥王大人,我现在突然跑去告诉凤渊。说我不爱他了,您认为,他会相信么?”别说是凤渊,估计连三岁的小孩都不信。 “要怎么说,如何说,那便是你的事了。”冥王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嘴角,最后缓缓的直起身,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冰冷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毕竟,你也不愿意看到,凤儿因为你的死,而自责一辈子,对么?” “……”我咬了一下唇,没有答话--冥王的意思说的非常清楚,此番我绝对死罪难逃。既然已经一力承担了罪责。不妨将好人做到底。与其死后徒留伤悲,倒不如给凤渊一个发奋图强的念想。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冥王见我不吱声,以为我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故意拿话激我,“只要你忍心,见凤儿从此消沉下去。遭人唾弃,甚至被逐出冥界,你大可以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走的一干二净。” “我……会去亲口跟他说清楚。”我攥了攥手心,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只是觉得,胸口不似原先那么痛了,大约是麻木了吧。 “好孩子,我知道你识大体,一定会答应的。”仿佛一早就料到我会因为凤渊而松口,冥王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话落,也不再多留,背过身,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又顿住了。 昏暗的光线中,微微偏过一半的侧脸,精致的有些不真实:“对了,既然是要彻底断了凤儿的念想,那么……” “便将那串手链,交还与他吧。” 将手链,交还给凤渊?冥王话落,我的耳边一下子回响起了当初,小红叶还没来得及说完的那句话--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将手链带回来,千万不要再把它,还给…… 原来,小红叶是想警告我,千万不要将手链还给凤渊! 可是现在,我已经答应冥王,要亲口去和凤渊说清楚。如果我没有将手链还给凤渊,那么冥王势必会怀疑我没有履行承诺,继而再度对我发难。可我要是当真听他的话,将手链还给了凤渊,那我还来个P的冥界?从头到尾,这么多心血,不都白花了吗? 假如不是小红叶说,不到真正死的一刻不能离开冥界,我倒希望现在自己直接死掉算了!毕竟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始终是那个未来世界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蛇精病。 “怎么,舍不得?”冥王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我退路,“还是需要我日后,帮你转交?” 尼玛,够绝!这个时候,我那还有闲心伤春悲秋的,赶紧应声:“是,我确实舍不得。但我既然答应了您,就一定会做到。” 别说我傻,假如我现在就拒绝他,等我见过凤渊之后,他一定会将手链夺走。到时候他只要对凤渊说,是我请他代为转交的,就一切万事大吉了。所以。与其等他动手,倒不如先答应他,来个缓兵之计,稍后再想对策。 “那就好。”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之前那个身不由己,爱子心切的父亲,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而已,“我今晚就会安排你去见凤儿。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二百七十、不速之客 今晚,就会安排我和凤渊见面? 看来冥王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断绝我和凤渊之间的一切瓜葛。只是时间如此紧迫,我之前盘算的缓兵之计,恐怕要胎死腹中了。 “咳咳!”我惊疑不定的想着,一时急火攻心,连声闷咳几下,便又咯出了一口鲜血。铁锈一般的腥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的同时,脑海里也紧跟着想到了一套说辞:“冥王大人,请您息怒。” “并非小人不愿意,只是您也看见了,我现在的境况确实不佳。若今晚以这副模样去见凤渊,他必定会心生疑惑。到时候,不仅会徒惹他担忧,还会弄巧成拙。怀疑是您有意在背后指使。” “况且,白天才刚刚出事,我晚上便去和他断绝关系,未免显得过于做作。”见冥王不说话,我也不急。有条不紊的继续往下说道,“既然小人已经答应了您,便一定言而有信。毕竟说到底,我和您的初衷是一样的,都希望凤渊可以好好的。” “所以,你想如何?”温情牌已经彻底用光了,冥王也无意和我多说。连我一口一个“凤渊”都已经懒得理会了,只是颇有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便直截了当的问。 “容小人先休息一晚,等养足精神。明日一到,无论冥王大人何时安排我去见凤渊,都绝无半点异议。”怕他生疑,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此一来。小人也可以趁着今晚的空当,好好想想该如何对凤渊开口,才能让他信服。” 我话落,冥王并没有直接答应我的请求。而是缓缓的转过身,凤眼一挑,视线冷冷的在我脸上扫了一圈。整个过程,撑死也不足三秒钟,可我却心跳如雷,手心愣是沁出了一层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叫他看穿我的心思。 “也好,那今晚,你便好生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此刻的脸色实在太差,还是冥王他觉得过意不去,起了恻隐之心。总之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明日一早,我再安排你和凤儿见面。” “谢冥王大人体谅,小人感激不尽。”我跪坐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冥王磕了一个头。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赶在明天到来之前,想出一个权宜之计。 面对我的卑微,冥王什么话也没有说,摆了摆手,示意我早点休息,便打开牢门出去了。紧跟着响起“哐当”一声,暗牢再度被上锁了。 确定冥王真的离开之后。我赶紧从地上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快,忍不住又是一阵闷咳,胸口痛的险些没晕过去。但来不及多做休息,稍有好转,就立即将手链从手腕上取了下来。随后又从裙摆上撕下两根布条。打上结,穿过手链做成了一条简易牢固的项链。 虽然知道没人会看见,但还是做贼心虚一般,下意识的朝牢门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下一秒,也不迟疑,直接将这条自制的项链挂到了脖子上。然后顺着脖子贴身塞到了胸前,小心翼翼的掖好领子,确定看不出任何端倪,这才重新靠回到了墙角上。 可能这么做,显得有些蠢笨,可是没办法,就当我求个心理安慰吧。 这最简单的第一步做完之后,接下来我是真的犯难了。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盯着那盏油灯兀自想的出神--我究竟该上哪里再去找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交给凤渊。以瞒过冥王的眼睛?在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破暗牢里,哪怕普普通通的手链都找不出一条来,就更别提什么一模一样了。 难不成要我骗冥王,手里已经在去见凤渊的时候,给他了吗?冥王又不是傻子,不仅不傻,还相当的老奸巨猾。一旦被他发现我撒谎,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还是说,明天去见凤渊的时候,偷偷将此事告诉他,让凤渊帮我想办法瞒天过海?呵呵!除非是我脑子进翔了!否则,怎么可能在明知道自己死罪难逃的情况下,还去挑拨他和冥王之间的关系? 我去见凤渊,本来就是为了想办法让他断了对自己的念想。让他对我的死不要太过自责,可以继续好好的在冥界生活下去。现在我跑去这么一说,还不如直接在他心口上插一刀痛快--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对这个不可一世的蛇精病而言,应该是一件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的事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手链的事情解决了。明天一早,冥王安排我去见凤渊,我又究竟要对他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我的话。让他相信,我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同时。也接受我不再爱他的“事实”?貌似说什么,好像都是欲盖弥彰吧…… 这样浑浑噩噩的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想得一个头两个大,依然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哒哒哒。”就在我心烦意乱之际,寂静的暗牢外,再度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来!难道冥王他临时反悔,现在就要拉我去见凤渊? “哐当--”刚想罢,暗牢厚重的大铁门就被人从外向里推开了。 一头烈焰般张扬的酒红色短发,一双好看却显得过分阴厉的眼睛。还有一身即便已经处理过,却依旧清晰可见的伤痕……等看清楚来人的样子后,我不禁呆愣了一下:闫重烈,他怎么会来看我?而且,冥王不是说过吗,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难道,他是瞒着冥王,偷偷来的? “小红叶。”无视我的困惑,闫重烈难得正经的叫了我一声名字。用手指拢了拢自己的短发,慢慢朝我踱步走来。在经过地上的那摊血渍时,本来就紧锁的眉头,随即拧的更紧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我府上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我的跟前,闫重烈俯身蹲了下来。疲惫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悲怮,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嚣张的气焰。他一边说,一边阴沉沉的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母亲的事,对不起。”无论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也不管冥后如何叫人讨厌,但死者为大。且他母亲确实间接因凤渊而死,虽然我无法说出真相,但这句道歉,说到底都是我们亏欠闫重烈的:“是我不小心将她错杀的,与任何无关,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在撒谎!”结果我话一出口,闫重烈突然毫无征兆的伸手扣住了我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红叶,你真当我是个傻子么?我母亲,绝对不可能是你杀的!” “当时,我们两人还在外面,你就一直要我回府,说我母亲和青雪有危险。后来白无常将我绊住,你才得以脱身赶去我的府上。你匆匆忙忙赶回去不是为了救人吗,怎么轮到最后,却反而成了杀人凶手呢?” “是。我本来是想去救人没错!”原来,闫重烈不相信我杀了冥后,这才会冒险前来向我问明缘由。只可惜,我不能说,也不想说:“可你母亲实在欺人太甚,执意要说凤渊非礼了青雪,要凤渊与青雪拜堂成亲。” “我一时气不过,便想教训一下她,谁料不下心反倒失手将她杀死了。”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这一番谎话草稿都没打一下。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仿佛真像那么一回事。 “你还在骗我!”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让闫重烈相信,“我仔细的检查过了母亲的伤口,和那张案几。” “我母亲。根本就不是死于你的枫棱之下。而是因为脑袋磕在案几上,造成重伤,失血而亡!” 二百七十一、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所以,杀死我母亲的,不是别人,是我弟弟,对不对?”闫重烈红着眼眶,扣住我肩膀的手,力道大的几乎要将我的骨头都捏碎了,“你是为了包庇他,才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面对闫重烈有条不紊的分析。我一边心里暗暗吃惊,一边脸上却不动声色。假装听不懂的样子打着马虎眼,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而且,我再明明白白的说一遍:人,是我杀的,和任何人无关!你要恨就恨我,不要再胡乱猜疑,以免冤枉无辜。”这么说着,我朝牢门方向瞥了一眼,“你快回去吧,假如让冥王大人发现你偷偷来暗牢,一定又会责罚你。” “小红叶!”谁料,我话刚一说完,闫重烈突然抬手。擦着我的耳朵边,一拳重重击在了我身后的青石砖墙上。“砰”的一声闷响,震的我心头一阵发紧:“我母亲死了!她死的不明不白,难道我跟你要一句实话,都这么难吗?” “知道你这女人一向铁石心肠。可我不曾想,你竟狠心到了这种地步!”闫重烈说着,眼眶已经泛红,隐隐漫上来一层水汽。阴厉的双眼,此刻看着非但不叫人害怕,反而莫名凄凉的很。 我迎着他阴沉的仿佛要杀人的目光,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胸口就像有一把锤子在凿一般,疼的一抽一抽的:“知道我狠心,你又何必费心来问我?” “在你决定和狐王合作,想要恶意扰乱婚礼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承担一切风险的准备。包括,如今这个局面。”假如不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又怎么可能酿成现在的悲剧? 所以说到底,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我和凤渊,也不是狐王,而是你啊,闫重烈!但如今你也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又哪里轮得到我来落井下石?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死,是我活该,是我自作自受?”闫重烈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表情狠厉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伸手将我掐死。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何尝会不明白,究竟是谁害了他的母亲? “你要怎么理解,那是你的事。反正我话已至此,多说也无益。”我偏过头,躲开闫重烈的视线,“我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一命抵一命,冥王大人很快就会为你的母亲报仇。” “至于你之前联合狐王设计陷害我和凤渊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求你能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和狐王有所瓜葛。做出损害冥界利益的事。” “小红叶,到了现在,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在听到“一命抵一命”这几个字的时候,闫重烈的眼睛突然一下瞪大了。砸在墙上的手“唰”的往回一收,紧跟着朝我脸上挥来。 他想打我?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但片刻之后,脸颊上并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而是一阵触感温热的摩挲。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在害怕会将我碰碎一般,动作异常轻柔。 这是,什么情况?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困惑的看向闫重烈。下一秒,就见他嘴角一松,用从未有过的,低沉而无奈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对我说道:“我是舍不得你死啊。你究竟,明不明白?” “人,根本不是你杀的!你又何苦,非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知不知道,我,我……” “我是心甘情愿的。”隐隐约约察觉闫重烈要说什么,不等他讲完,就被我开口打断了,“为了凤渊,我什么都愿意。当然也包括。为了他去杀人,为了他去死!” “呵呵!好,非常啊!”知道问不出什么,闫重烈也不再勉强。失魂落魄的笑着摇了摇头,放开我,慢慢直起了身:“什么都是他的。” “父亲的爱是他的,冥王之位是他的,就连自己喜……”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一滞,兀自打住了。悲戚的神情,苍凉的叫人不忍直视:“可我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也不再看我,一边说,一边调头朝牢门外走去。曾经乖张不可一世的身影,不过才时隔一天,就仿佛一下子颓败了许多。脚步踉踉跄跄,好像随时会摔倒一样。 “闫重烈!”在他即将踏出牢门的一瞬间,我又开口将他叫住了,“白无常他,有没有事?” “……”我话落,昏暗的牢房里,陷入了片刻的死寂。但仅仅不到两三秒的功夫,就听闫重烈背对着我说道:“在你眼里,区区一个白无常,都来的比我重要么?” “放心吧,他没事。”根本没想过要我回答,闫重烈低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当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讥讽,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在笑的自己,抑或是所有人:“我不过是将他打晕了而已,想必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了。” 见我没有接话,他复又问了一句:“你就真的,再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了?” 闫重烈话里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可明白又能怎么样,我和他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又何必给他徒留希望? “对不起,请节哀顺变。”原来人冷血的时候,可以做到这么无情。 “咳咳!”我说完,闫重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背对着我的身影,随着他的咳嗽声,跟着簌簌的颤抖了几下:“好,不愧是我认识的小野猫。够狠!” 说完,终于不再逗留,扶着门框,毅然决然的朝门外走去。 “等等!”就在他即将出门离开之际,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白光,我顿时改口将他叫住了:“闫重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闫重烈也没料到我会临时改变主意,定在门边,侧过头向我看来。嘴角边噙着一丝血迹,一双泛红的眼睛,隐隐透露出希翼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闫重烈,我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为了凤渊,最终攥了攥手心,还是狠着心肠说道:“你能不能。安排我和巫老头,也就是巫伯,见一面?” “你见他做什么?”几乎是同时,在我说出口的时候,闫重烈的眼睛,光芒瞬间暗淡了下去。 “忘川河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而巫老头又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我强忍着胸口的绞痛,目光毫不避讳的迎上闫重烈的视线,不慌不慌的说道:“我自知死罪难逃,难道就不能和自己的亲人。说一声再见么?” “仅此而已?”闫重烈眯了眯眼睛,将信将疑。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有必要骗你么?”说话间,又是一阵闷咳,看的对面的闫重烈不禁蹙起了眉头。“你不用敷衍我,说爱莫能助。” “既然你能瞒过冥王大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看我,那么也一定有办法安排巫老头进来。”担心他会拒绝,我诚心诚意的放低姿态,“闫重烈,就当这一次,是我求你。” “我真的不想自己连死了,都没有一个亲近的人知道。”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过后,闫重烈将目光从我的脸上撤走,终于转身走出了牢门。这是,被拒绝了么?我心灰意冷的垂下头,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一个时辰之后,我带巫伯来见你。”正当我万般苦恼之际,隔着厚重的牢门,幽深的走廊里冷不丁传来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说话声。随后,四下里又再度恢复了宁静。 谢谢你,闫重烈! 我望着被重新锁上的牢门,在心底里默默的说了一句--这一句感谢,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未来世界里的凤渊。是闫重烈的恻隐之心,才让我有机会,能够将手链带回去。 二百七十二、相生镜 我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手链,冰冰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又多了不少勇气。一边长长的吁了口气,一边将衣角掖平整,免得等会儿巫伯来了看见,显得太过狼狈。 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绛红色礼裙,仿佛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事,在昏暗的牢房里,依旧显得十分喜庆。有时候,还真是羡慕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因为没有情感,所以不会受伤。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我又重新靠回到了墙角上。其实请闫重烈帮忙,将巫伯叫来,究竟能不能顺利的瞒过冥王,我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只是当初刚来冥界的时候,在巫伯的石室里见到过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想来巫伯也不是一个迂腐的小老头,一定喜欢捣鼓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而且他又是忘川河的一族之长,肯定有些能耐。平日里对小红叶也是疼爱有加,此刻我若开口请他帮忙。只要他能够做到,应该不会狠心拒绝。 当然,我现在想得再好也没有用,一切还得等巫伯来了以后,再做定夺。 因为没有钟表,又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根本无从判断时间,只能这么傻乎乎的干等着。直到幽静的牢房外面再度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立马竖起了耳朵,整个人一扫之前蔫蔫的样子,瞬间精神了不少。 “哐当--”铁锁被打开了。今晚大约也找不出,比我这间还要更热闹的牢房了。 “小红叶,孩子!”闫重烈言而有信,果然带着巫伯来见我了。巫伯一进门。就一脸担忧的径直朝我走来:“你跟巫老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端端的一桩喜事,突然之间,怎么落到了这副田地?”往日慈眉善目,如太上老君一般仙风道骨的老人,哪里还有半点气定神闲的样子。拄着拐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眼。见我脸色灰败,伤势不轻,那花白的眉毛顿时又拧紧了几分。 “巫老头,你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我下意识的朝闫重烈方向瞟了一眼,“就是这地牢里湿气重,染了风寒而已。”说话间,又是一阵闷咳。 “闫王大人。小红叶从小就和我亲。”巫伯的视线落在那摊早已干涸的血渍上,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估计是从我的眼神里会意到了什么,之后也不等我开口,便主动转身对站在一旁的闫重烈恳请道:“能不能麻烦您回避一下,让咱们祖孙两说几句贴己话?” “没关系,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闫王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必刻意回避。”我不动声色的压低了眼帘,佯装无所谓的说,“反正只是几句家常话而已,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你们聊吧,我去外面。”最后也不清楚闫重烈到底有没有察觉,他目光意味不明的落在我的脸上,稍作停顿,就转身离开了。出去之前,还特意对巫伯叮嘱了一句:“时间不多,还望巫伯体谅。” “多谢闫王大人!”巫伯拄着拐杖,恭敬的欠了下身。 闫重烈没再多说,背着手出了牢房。顺便将门带上,也没有落锁,只是虚掩着而已。 “巫老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眼睛望着门的方向,故意带着哭腔大声喊了一句。手却悄悄的放在嘴唇上,对巫伯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好在巫伯本来就是个精明的小老头,虽然不清楚我具体要做什么,但还是格外配合的说道:“臭丫头,从小就爱惹是生非,怎么劝都不听!现在大难临头,知道害怕了?”一边神情严肃的教训着,一边不紧不慢的抬起拐杖,凌空挥了一下。 紧跟着,只见一道莹莹的绿光瞬间从拐杖的顶端飞出去,牢牢的附着到虚掩的门上,形成了一张半透明的薄膜。 “好了,丫头。有什么话放心说吧!”巫伯放下拐杖,走到我的身侧,紧挨着我坐了下来,“那是我专门研发的声音干扰墙,除了无关紧要的话,闫王大人什么都不会听到。” “巫老头,你一定要帮我!”直到这时。我才敢放心的开口,“明天一早,冥王大人就会安排我去见凤渊,要我主动和他断绝一切关系。” “不仅如此,冥王大人还要我将凤渊送我的定情信物还给他。”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巫伯,所以也不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说话间,我已经小心翼翼的将手链从脖子里取了出来,递给巫伯看:“就是这串手链,它对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不能够将它还给凤渊。” “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瞒过冥王大人?让他以为,我真的按照他的吩咐,将手链还给凤渊了,而又不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这串手链,乃凤渊大人身上的逆鳞幻化而成。”巫伯听我说完,盯着手链,语气颇为吃惊,“丫头啊。凤王大人待你,果真不薄!” “我知道!”我将手链攥紧了几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把它还给凤渊。” “巫老头,想必冥后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此番,注定死罪难逃。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够给自己留点念想。有这串手链陪着,别说是死,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怕!” “唉!”巫伯沉沉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冤孽啊,冤孽!” “你别唉声叹气的。时间紧迫,就一句话,能不能帮,帮是不帮?”我拧着眉,忧心忡忡的看着巫伯。 “你当真,心意已决?”巫伯侧头看向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古稀老人,“为了凤王大人,绝不反悔?” “绝不!”听巫伯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感觉他好像察觉了些什么。比如,冥后的死,其实与我无关。不过巫伯知道也无妨,为了顾全大局,他决计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你这丫头,从小脾气就倔,我自知多说无益,便由得你去吧。”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悬在我心头的那块大石也跟着落地了--有门,巫伯他果然有办法! “这叫相生镜。”巫伯的脸上又露出了一贯慈爱的表情。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古色古香的木制小圆镜:“只要你心里想着,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枚镜子上照一照,就能够得到与之完全相同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比如银子,食物,首饰……当然,也包括这串手链。” “这么神奇?”我有些不置信,“难道不会有什么破绽?” “所谓相生,便是由相而生,怎么会有破绽呢?”巫伯将镜子递到我的手中,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有一点。从相生镜中取出来的东西,至多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以后,无论是什么,都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当然,这一点对你而言,问题不大。”说到这里,估计是想到三天后,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巫伯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暗淡起来。 “手链是凤渊的逆鳞幻化而成,他会看出不妥吗?”我假装没有察觉巫伯的表情变化,不无担忧的问道。即便对于凤渊来说,是一件如此残忍的事,但还是不想冒任何风险。想到只要三天时间一到。手链消失,他就会明白其中的原委,我的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 “老头子我向你保证,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其余的人只要你我不说,任谁也发现不了端倪。”见巫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随即,也不敢多做迟疑,按照巫伯的吩咐,将手链凑到了镜子跟前。一边心里想着要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一边眼睛死死的盯着镜子。 “吧嗒--”一声脆响,仅仅隔了两三秒的功夫,就从镜子里掉出来一串幽蓝色的圆珠手链。稳稳落入到了我的手掌心。 同样的色泽,同样的触感,同样的大小,要不是真的那串被我用绳子系着,估计这会儿连我都已经搞混了。果真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为防万一,也不等巫伯提醒,我赶紧将真的手链挂回到了脖子上,再度小心翼翼的贴身藏好。 “吱呀--”刚掖了几下衣领,之前虚掩着的牢门就被人从外往里推开了。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那层绿莹莹的薄膜,随之消失在了昏暗的光线里,不留一丝痕迹。 “巫伯,时间不早了。”从门外进来的闫重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我和巫伯。看到我们只是并排坐着在说话,也没有做过多的询问,只是语气冷冷的提醒:“若再不离开,万一被父亲发现,你我一定难逃责罚。” “是是,闫王大人说的极是!”巫伯顺从的点点头,神情自若的将相生镜收回了自己的怀中。“丫头啊,刚刚你也照过镜子了,脸色这么差,就别逞强了。” “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闫王大人说,别一个人死扛着!” “巫老头,你可真啰嗦。我自有分寸。你快回去吧!”那串假手链早已被我戴到了手腕上。我和巫老头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你年纪大了,往后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这句话,是真心的。 “好!”巫老头往外走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随后背对着我,点了点头,“丫头,保重!” 当牢门被关上的一刻,闫重烈回过头,阴沉沉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张和凤渊长得极为相似的薄唇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调过头。锁上门,和巫伯一道离开了。 所有的一切,都即将要尘埃了落定了么?重新恢复安静的牢房,冷清的可怕。我抬起头,看向那盏幽弱的油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假手链。心里说不上是伤感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点,又或者,是疲惫多一点。 一整个晚上,我都没有合眼。靠着墙角,想着该如何对凤渊说,才能让他相信我是真的打算“放手”了,而又不至于让他太过难受。虽然相信这货的承受能力,可就算如此,刀在我的手中,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小红叶,你可准备好了?”看着缓缓朝自己踱步走来的冥王,我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二百七十三、堕仙 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撑着手,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冥王,神情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冥王大人。” “你确定,你可以?”估计是看我表现还算配合,冥王难得关心的询问了一句,“休息了一个晚上,你的脸色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好多少。” “谢冥王大人关心,小人并无大碍。”我扶着墙,故意露出手腕上的那串假手链给冥王看,想先试试水。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果不出所料,冥王眼角一挑,视线就不动声色的落到了手链上。 这一刻,我的心几乎都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看出破绽,以致大祸临头。不过万幸的是。正如巫伯告诉我的那样,只要我和他不说,任凭谁也发现不了端倪。到最后,冥王只是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就一声不吭的背过手。率先出了牢门。 我暗暗松了口气,将袖子掖好,和随行的几个侍卫一起,跟着冥王往外走。 也不知道这座暗牢到底是怎么设计的,一路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下,恍恍惚惚中,总感觉是在绕着原地打转似的,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我本来就受了重伤,加上昨晚一夜没休息好,此刻看着脚下的台阶。好几次差点眼前一黑,一头栽下去。 “到了。”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浑浑噩噩中,终于听见走在最前面的冥王,语调波澜不兴的说了一句。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循声朝前方望去。只见一扇厚重的玄铁大门,魏然屹立在石阶的最底部。青灰色的门面上,雕刻着样式繁复的图腾,仿佛是某种拥有强大力量的古老咒语,密密麻麻的盘错在一起。即便完全看不懂上面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敬畏之情,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凤渊他现在,就在这扇门的后面吗?我怔怔的想着,越过几个随行的侍卫,走到了冥王的身边。也不管他怎么看,抬起手,生怕会惊扰到里面的人似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在门上抚摸了一下。冰凉的触感,坚实的质地,仅仅只是这么站着,就能够深深的体会到一种坚不可摧的压迫感。 “丫头,这上面的图腾,你认识么?”见我神情一脸凝重,冥王并没有着急让我进去。而是学着我的样子,伸手覆到门上。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我猜不透冥王的心思,只得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是上古时期一种罕见的神草,名叫堕仙。”对于我的无知,冥王一点也不意外。他一边说。一边眸光冷冷的朝不远处的几个侍卫瞥了一眼。直到看着他们离开,才复又漫不经心的说道:“相传,将此草入水煎熬,能得一味堕仙水。” “一旦服下,无论是神是魔,皆会散尽一切灵力。从此堕入永世轮回,万劫不复。” “可是,为什么要将它刻在这门上?”听冥王说完,我心头一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么可怕,居然还敢叫神草?直接叫魔草得了! 仿佛一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似的,冥王了然的勾了一下唇角,一双凤眼在昏暗的光线中忽明忽暗:“因为,这暗牢第七层,也有一个名字……”说到这里。语调故意一顿。 冥王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我一眼,随后声音一沉,继续往下说道:“叫做,堕仙府。”说话间,隐隐透露出几分无奈,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堕仙府?”我若有所思的念了一句。看着整个空荡荡的暗牢第七层,只有眼前这一间关押着凤渊的牢房,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暗,惊疑不定的看向冥王:“您是说。凤渊他……” “不错!”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冥王打断了,“进了这堕仙府,就相当于喝了堕仙水。只要在里面待上七七四十九天,任凭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冥王大人,您为什么要……我明白了!”不等冥王回答,想到昨天在闫重烈府上的种种情形,我兀自恍然大悟的顿住了--冥王不是说过么,冥界的这些百官。都对凤渊抱有偏见。哪怕凤渊受到的责罚再重,也不会有人出面替他求情。 那么反之,如果冥王稍稍对凤渊手下留情,他们就一定会群起而攻。也难怪,一听到冥王要将凤渊打入暗牢第七层,当时在场的那些官吏,一个个会表现的那么顺从,全都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嘴巴。感情他们全都想置凤渊于死地! 也应该是为了暂时稳住他们,日后好做打算,冥王才会狠心出此下策。 “所以。不论是你,还是凤儿,全都已经没有退路了。”说话间,冥王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上面那串假手链硌得我生疼。“你明白么,丫头?” 呵呵!原来,是拿凤渊在做最后的试探。看我究竟会不会,临阵退缩。我咬了一下嘴唇,缓缓的抬起头,迎上冥王的视线:“冥王大人,您放心。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凤渊,就绝不会拖泥带水!” “只求您,一定要尽快将凤渊救出来。”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顾虑。可怜凤渊和我。被硬生生的夹在这中间,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那是自然。”听我这样说,冥王终于眉头一松,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凤儿是我的至亲骨肉。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忍心看他受苦?”话落,扣住我的手,也跟着松开了。 对于这句话,我倒是一点都不怀疑。冥王做了这么许多。说到底,也是为了凤渊好。只不过,他从始至终都忘了问凤渊,“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而已。所以,哪怕这一路来,我因为冥王而吃了不少苦,但从未真正记恨过他--可怜天下父母心,换做是我,未必能做的更好。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冥王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心思?只是如今,我怎么想的,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会怎么做。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刚想罢,冥王随后就补充了一句,“千万不要拿凤儿的性命,开玩笑。”这么说着,他抬起指骨分明的手。将掌心重重按在了玄铁大门最中央,那个圆形的“堕仙草”图腾上。 只听“咔哒”一声闷响,厚重的玄铁大门就从里向外,慢慢的被打开了。因为光线很暗,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觉得冷风透过狭窄的通道。“嗖嗖”的往脸上刮,让人觉得很冷很萧瑟。 我回头望了一眼冥王,见他站在原地,眯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不禁狐疑的问道:“冥王大人,您不进去么?” “这是你和凤儿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冥王双手负背,直言不讳的提醒我,“记住,我只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吗?虽然冥王不说,我多少也明白。可总以为只要不说出来,就能够假装不知道,然后安安静静的离开。现在被冥王毫不留情的戳穿,只觉得胸腔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挖掉了一块似的。冷风呼呼的直往里面倒灌,空荡荡的疼的厉害。 “嗯,我知道了。”面对冥王警告多过于提醒的话,我顺从的附和了一声。接着伸出手,扶着光滑而冰凉的岩壁,一步一步的朝暗牢深处走去。 二百七十四、都会找到你 “吧嗒,吧嗒”,不断有水滴从顶上坠落下来,溅到我的脸上,头发上和衣服上。我眯着眼睛,扶着岩壁,吃力的往前走。暗牢很深,越往里走,便越觉得冷。昏暗的四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脚下一条崎岖的小路。 “凤渊?”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前方有一束幽蓝色的光,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我心里一急,忍不住又闷咳了几声,也顾不得许多,加快脚步着急忙慌的跑了过去。 “凤渊……”然而。越是靠近,心却越胆怯。最终,在距离凤渊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我怔怔的望着,身上还穿着成婚时喜庆的绛红色礼服。手脚却带着镣铐,被关押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玄铁囚笼中的人,心就跟有一把刀在剐似的,生疼生疼。 “坏东西,不过一日不见,怎么变得如此憔悴?”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来一般,对于我的出现,凤渊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而唇角一勾,那双璀然若星辰的眼眸里,紧跟着就泛起了一抹司空见惯的狭促:“莫非。是昨晚独守空房,想为夫想的?” 嘴上这么不正经的说着,本来席地而坐的人,就单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手脚上的镣铐也在不甘寂寞的发出一阵“叮叮当当”刺耳的撞击声。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眼角瞥到长长的铁链上,齐刷刷的闪过四道白光。犹如闪电一般,飞快的没入了凤渊的身体。 尽管凤渊的脸上表现的很淡然,甚至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但我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此刻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的人,一定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想到进来之前冥王和我说的那番话,我再一次死死的攥紧了手心。暗暗告诫自己,无论是为了现在的凤渊,还是未来的凤渊,千万不可以意气用事。 “怎么,难道不想过来抱抱我么?”见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凤渊故作轻挑的睨了我一眼。 随后神情慵懒的踱步走到囚笼边上,面向我,张开双臂,等待我过去。那一头如乌木一般的及腰长发,因为发带已经掉落,被随意的披散在肩头上。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同时,衬得脸庞愈发憔悴。 “凤渊……”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脸上的表情也和平日里没有太大的不同,可我就是能够强烈的感觉到,他好像已经知道了,我此番来见他的目的。 但知道。和说出来,终归是两码事。我松了松开始有些发颤的手指,咬着嘴唇,垂下头,不敢看凤渊的眼睛:“我这次来。是为了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话间,不仅没有按照凤渊的吩咐上前,反而还往后退了几步,心虚的胸口发闷:“也许你并不愿意听,或者根本不在乎,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声。” “冥王大人他答应我,只要我离开你,从此以后永不再踏足冥界,他就会饶我不死。不仅如此,关于昨天发生的事,他也会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呵!”我原以为,听了我这番话,就算没有动怒,凤渊也绝对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神色坦然的眯了一下眼睛,就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不似往日的嘲讽,不屑,而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笑。 收起笑容后,身处囚笼的人,随即缓缓放下了原本打算拥抱我的手臂。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一张一合,仿佛带着某种诱哄的意味。声音异常轻柔的问道:“如此合算的买卖,你这个精明的坏东西,可是答应了?”字里行间,完全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悦的情绪。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轻的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虽然诧异于凤渊反常的态度,但冥王只给了我一炷香的功夫,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想。与此同时,视线落在手腕的那串假手链上,我不得不再一次逼迫自己,抬起头故作冷酷的迎上凤渊的目光:“既然我都答应了冥王大人。那么,也就没有理由再留着它了。” “你可能觉得我无情,但没办法,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毕竟,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只是抛弃所谓的爱人呢?” 我咧着嘴角,一边说,一边将手链取下来,一步一步朝凤渊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要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了,再坚持一会儿好。 可尽管如此,还是觉得看着凤渊的视线。在越变越模糊。就好像一面被雾气笼罩的玻璃,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感谢你的错爱,手链,就此物归原主。”我怪异的大睁着眼睛。竭力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这样恍恍惚惚间,终于站在了凤渊的面前。两人近的,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拥抱彼此。但我们却,谁都没有这么做。 “所以,这也是父亲的吩咐么?”凤渊淡淡的看着平摊在我掌心的,那串和真手链如出一辙的假手链,就如巫伯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妥。只是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也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说话间,视线已经从手链上,重新转移到了我的脸上。仿佛要将我深深的刻进心里一般,往日深沉如水的眸光,此刻看来,却是格外的炙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眼前这个行为有些反常的凤渊,其实早已洞悉了我内心的一切想法。至于为什么迟迟没有拆除,也许仅仅只是想,配合我把这场戏演完罢了。 “别误会。”原谅我终究不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这么说着,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微不可查的发颤了:“冥王大人只要求我离开你,而手链,是我自己想要还的。” “因为,我不想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之后。还被这串手链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是一个薄情寡性的人。”说到这里,鼻子一酸,险些没哭出来,“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小人!” “留着这串手链,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会把它弄脏而已!所以,你……” “嘘--”不等我把话说完。隔着坚固的囚笼,近在咫尺的人,突然伸出指骨分明的食指,在自己的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便神情慵懒的打断了我的话。 “坏东西。手链,我可以收回。”和我的言辞激烈,欲盖弥彰相比,凤渊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格外淡然。就仿佛我说的这些跟刀子没什么两样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根本伤不到他分毫:“不过,你得告诉我,离开冥界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离开冥界,打算去哪里?问的是叶小鱼。还是小红叶?如果是叶小鱼,死亡对于我来说,恰恰是新的开始。但如果是前世的小红叶,那么,死亡就意味着和凤渊,永世分别。 “没关系。”见我咬着嘴唇不吱声,囚笼里穿着礼服的男人也不勉强。反而薄唇一勾,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缓慢而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无论去到哪里,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都会……找到你。” “凤渊?”就是这么一瞬间,一直故作坚强,忍着钻心的痛没吭出声的我,只觉得胸腔一阵发紧,眼眶发胀,滚烫的泪水终于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泪眼朦胧中,对面的人缓缓的冲我勾了一下唇,脸上的笑,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二百七十五、前世今生的寂寞 原本以为,我听从冥王的话,贸贸然跑来和凤渊分手,会遭到他的反对,误解,甚至记恨。想过一千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又或者,自打我从进门的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全部料到了。 “那么现在,是否可以主动投怀送抱,给我一个爱的鼓励呢。娘子?”在我哭的满脸鼻涕眼泪,又惊又愕又喜的当口,凤渊无比轻挑的眨了一下眼睛。说话间,手已经穿过囚笼之间的缝隙,顺走了那串假手链:“至于它,来日方长,为夫暂且替你保管。” “嗯!”我泪眼婆娑的点点头,早已忘了进这扇门的初衷是什么,张开手臂,就朝笑得一脸狭促的人扑了上去。 “既然话都说清楚了,又何必徒留妄念,叫彼此难以释怀呢?”正当我咧着嘴角,即将要扑进凤渊怀里的时候,突然感觉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猛的一下扣住了我的双肩。下一秒,不等我反应,人便直直的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了冰凉而坚硬的岩壁上。 “咳咳!”这一下来的十分突然,毫无防备,加上之前本来旧伤未愈。尽管在凤渊面前,我想竭力克制,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闷咳几声,喉咙里瞬间涌上来一股浓郁的腥甜味,就硬生生喷溅出了一口鲜血。紧跟着视线仿佛变成了一台断了信号的老式电视机。眼前下起一片雪花白,思绪便开始逐渐飘忽起来。“父亲!您明知小红叶无辜,又何必做的如此决绝?”我望着前方不远处,一红一白两个模糊的身影,身体一歪,脑袋狠狠磕在了地上。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耳朵里随即响起了一阵“嗡嗡”作乱的噪音,连凤渊说的话,都听不大真切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吃力的眨了眨眼睛,隔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听见冥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为了能让你顺利登上冥王之位,牺牲一个黄毛小丫头,又何足挂齿?” “可是,您别忘了,正是因为这个黄毛小丫头,儿子连冥王之位都可以不要。”视线依旧十分模糊,让我看不清凤渊此刻脸上的表情。但从那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又显得异常平静的声音里,还是不难听出其中的决绝。 “你这是,在威胁我?”凤渊话落,冥王充满威压的声音,顿时泛起了一丝薄怒,“为了一个女人,你几次三番与为父唱反调,甚至不惜落到这副田地,可值得?” “儿子不敢。”无视冥王的怒意,凤渊淡淡的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只是有一句话想问父亲,您可曾后悔过,当年与母亲的相遇,相识?” “凤儿……”凤渊话落,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冥王沉沉的叹了口气,似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又有无力反驳的苦涩:“正是因为知道当中的不易,所以为父,才不愿意让你重蹈覆辙。你这又是,何苦呢?” “苦么?”低迷的语调。轻的仿佛是一首来自远古的歌谣。像是在问冥王,又像是在问他自己,凤渊一边说,一边侧过头,目光看似不经意的落到了我这边:“如果是的话,我倒不介意,品尝一辈子。” “只希望父亲您能够高抬贵手,成全儿子。” “若我执意不肯呢?”随着凤渊的视线,冥王也一同看了过来。好像刚才昙花一现的慈爱,仅仅只是一个幻觉,眨眼间,声音又再度冷了下来:“你这个做儿子的,又预备拿什么,威胁为父,嗯?” “父亲,您说笑了。”面对冥王近乎偏执的逼问,凤渊的声音里,始终带着一丝笑意。“儿子从未想过,要威胁您。也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您?” “我只不过,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仅此而已。”话虽说的婉转,恭敬,可但凡有点心眼的,都不难听出当中针尖对麦芒的敌意--我怎么想,怎么做,全看父亲您的决定。 “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连我都能听出来的话外之音。冥王怎么会没有察觉。说话间,袖子一拂,背对凤渊朝我走来:“我倒偏要看看,为了这个女人,你究竟会执迷不悟到什么程度!” 看来这一回,冥王是彻底被激怒了。也不等凤渊再说什么。就面色冷峻的抬手凌空一挥,那双美的令天地失色的凤眼,便隐隐泛上来一股杀意:“丫头,我知今日之事不怪你。” “但错就错在,你不该让凤儿对你如此上心!” “父亲!”冥王话落,耳边随即传来一声低呼。 几乎是同时,我猛的感觉一阵劲风迎面袭来。速度之快,根本由不得人反应。骇然间,天灵盖就莫名奇妙被狠狠挨了一下重击。紧跟着身形一晃,刚才好不容易跪坐起来,转眼又趴回到了地上。 “咳咳!”口腔里满是浓郁的血腥味,“冥王……大人,求您不要为难……凤渊。” 想开口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发现,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话到嘴边,含糊的自己都听不清楚,更不要指望冥王能够明白。 “父亲!您不要逼我……”“凤儿,你别怪为父狠心……” 凤渊和冥王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忽远忽近,听上去十分的不真切。之前才稍微有所恢复的视线,再度变得模糊不堪起来。我眨了眨眼睛,望着不远处身穿一袭红衣的男人,吃力的勾了一下嘴角。整个人就仿佛被丢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一般。意识飘飘荡荡的靠不到岸。 “我的小鱼儿,我终于,抱到你了。” 不知怎么的,在这气氛剑拔弩张,凝重到近乎诡异的时刻,我的脑海里却突然不合时宜的跳出了,当初在影楼里和凤渊拍摄婚纱照时的一幕场景。 从前生,到今世,凤渊的孤独,寂寞,求而不得的渴望,和无能为力的悲凉,作为叶小鱼的我,在这一刻终于全都明白了--直到最后,凤渊和小红叶,这两个人也终究没能好好的说一声再见。明明近在咫尺的怀抱,却除了虚无的空气,什么都没有留下。 “对不起……”我的脸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滚烫的泪水,不断从干涩的眼眶溢出来,怎么也止不住:凤渊,原谅我,还是没能帮到你和小红叶。将你留下,独自一人承受。今后漫长岁月里,本该由两个人共同面对和承担的所有苦难煎熬。 同时,也谢谢你的不放弃。尽管前途未卜,还依然愿意……心甘情愿的等待我的出现。 或许曾经,我确实羡慕过,嫉妒过。比较过。羡慕小红叶先我一步,陪伴在你的身边;嫉妒小红叶知道更多,关于你我所不知道的事;比较我和小红叶之间,你会爱谁更多一点。 但曾经,只是曾经。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叶小鱼,既是我自己,也是小红叶。会连同那份来不及说完的爱一起,永远,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想到这里,视线一晃,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的合上了眼睛,意识陷入了一片无垠的黑暗里。 “咳咳!”我以为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会如期出现在原来世界的病房里。但出乎意料的是,等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冰凉的石墙,黄豆大的油灯,和厚重到坚不可摧的牢门--原来我还没有死,我依然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哪也没有去。 刚才在暗牢第七层,冥王为什么不当着凤渊的面,直接把我杀了?我撑着手臂。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禁不住狐疑的想。整个人就像被重型卡车碾压过似的,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忍不住痛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边小心翼翼的靠坐到墙上,一边垂着眼睛暗暗猜想:还是说,冥王他本来是打算要杀我的,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难道,是凤渊他……“哐当--”正兀自想的出神,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闷响,牢门就被人从外往里打开了。 又是冥王?我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凤渊分开的,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有多久?只是看着裙摆处早已干涸的血渍,大约估计,时间也应该不会太短,起码有小半天了。 可心里也着实纳闷,不过时隔半天,冥王此刻前来,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我眯了眯眼睛,不着边际的猜测着。 “怎么是你?”然而,等到牢门完全打开,借着昏暗的油灯看清楚来人之后,我忍不住意外的低呼了一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二百七十六、讲不通的疯子 “怎么,看到是我,让你觉得很失望?”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冥后死亡事件的第三个目击证人,青雪。 “你来干什么?”我警惕的盯着一步一步慢慢朝自己靠近的青雪,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 “我来干什么?”察觉我的敌意,青雪不明意味的勾起了嘴角,“当然是来看你了,我的好姐妹。”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回头对身后的狱卒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这狱卒究竟得了她什么好处。一看青雪示意,二话不说,立马退出去,识相的关上了厚重的牢门。一时间,昏暗的牢房里,就只剩下了我和青雪两个人。 “啧啧!小红叶,你这是什么表情?”见我沉着脸,一声不吭的盯着她,青雪不满的咋了一下舌。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跟前:“你知不知道,为了能进这间暗牢,我花了多少心思?” “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特特意意过来看你一趟不容易,你好歹也对我露个笑脸不是?”话落,还冲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脸上既懵懂又无辜的表情,一览无余。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却怎么也回不到当初在忘川河上,第一次相遇时的那种感觉了。 看着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笑得一脸灿烂的青雪,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联想到了在未来世界里的那个宁小雪--原来有些人和感情一样,一旦变质,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有劳挂心了!”听青雪说完,我强忍着钻心的痛。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老话说的好,输人不输阵。尽管我现在是阶下囚,但对方都挑衅上门了,我也不能表现的太怂。想罢抬起头,迎上对方别有深意的目光,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不愧是好姐妹,难得你这个时候还惦记我。” “现在人你已经见过了,心意我也领了,趁冥王大人没有发现,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等会儿被他责罚。” 虽然不是很清楚,青雪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混进暗牢的。但两人之间嫌隙已深,彼此都心知肚明。而且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我绝对不相信,青雪这次来暗牢,仅仅只是为了看我一眼这么简单。 “还说是好姐妹呢!我这才刚到,你就急着要赶我走。”果不出所料,我不过稍加试探,青雪便迫不及待的露出了马脚,“我这次过来,还特意给你带了一样小礼物呢,你可别跟我客气!” “谢谢,真的不用了!”见她低头要从荷包里取东西,我眉头一皱,随即摆了摆手。拒绝她的“好意”。 无论她送的是什么东西,只要一想到那杯放了幻梦散的酒,和加了香料的珍珠发簪,我的心里就一阵发毛。谁知道这次所谓的小礼物,里面又会有什么名堂。 “呵呵!”根本没有理会我的话。青雪已经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只火柴盒般大小的瓷瓶。她一边将瓷瓶捏在指尖,随意的把玩了几下,一边朝我的方向,又故作漫不经心的靠近了几步。脸上阴郁的笑容,叫人看了莫名有些发憷:“小红叶,我不是说了么,叫你别跟我客气。” “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不收,岂不是浪费了?” “我真的不需要。”我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做工精美的瓷瓶,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但看青雪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觉告诉我,事情绝对有古怪。也不敢放松警惕,随着对方脚步的逼近,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红叶。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青雪晃了晃手中的瓷瓶,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我,天真无辜的厉害,“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专门两个字,被故意咬重了几分。 青雪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这礼物我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我……啊!”我刚想说什么。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猛的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击中,狠狠的撞在了墙根上。 换做平时,这一下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如今不同。之前几次受到冥王的重创,身体已经不堪负荷。现在遭受突如其来的一击,就相当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人就跟一只断了线的破烂木偶似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青雪,你到底……咳咳!想干什么?”我侧身摔在墙根旁,既惊讶于青雪会突然出手,又懊恼于自己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这么说着。我用力撑着手肘,竭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刚有所动作,肩膀两侧就仿佛被人用铁锤狠狠凿了一下似的,人没爬起来,又再度重重的磕在了坚硬的青石板地砖上。 我疼的冷汗直下。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与此同时,心中警铃大作--青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犹记得刚来冥界的第一天,在茶楼里和阿豹他们起冲突的时候,她只会拿着茶杯盖砸人。连最基本的打架招式都不会。还是说,其实她一直都很厉害?之所以没有表露出来,就像小白说的那样,想“扮猪吃老虎”? “我想干什么?你等一下,不就知道了?”面对我的质问,青雪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脸上露出了一抹狠厉之色,终于不再惺惺作态,“小红叶,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怎么突然之间会灵力大增呢?” “说到底,这还得要谢谢你呢!”不等我回答,青雪轻蔑的睨了一下眼睛,就兀自往下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抢走了凤王大人,我也不会看到自己的一无是处。要不是看到自己的一无是处,我又怎么会有动力,去发奋图强呢?” “只有变得强大,至少是比你强大,我才有机会从你的手里,将凤王大人重新抢回来!” 原来如此!我攥紧手心,暗暗咬了一下嘴唇--看来,凤渊已经成了青雪的一块心病。它能叫一个人变得强大,同时,也能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青雪,我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心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在街上好不容易找到你,最后却看见你拎着菜篮子进了凤王大人的府上,我的心里究竟有多恨?”见我还想从地上爬起来,青雪说着,抬脚狠狠跺在了我的脊梁骨上,“我恨我自己没能早点看清你,我恨我自己一直把你当成最要好的姐妹。我也恨我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不能够让凤王大人先爱上我!” “咳咳!”青雪这一脚,差点没直接把我跺晕过去,“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还是不明白……感情的事。是无法强求的。” “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咳咳!但是,凤渊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无论你怎么努力,他还是不会看见你。”与其耐着性子宽慰她。不如一盆冷水直接将她浇醒,“也就是说,哪怕今天凤渊喜欢的人不是我,也会有第二个小红叶,第三个小红叶,在凤渊的心里,终究不会有你青雪一厘一毫的位置。” “所以,醒醒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弃凤渊,你可以找到属于自己……” “你闭嘴!”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青雪气急败坏的打断了,“可现在,凤王大人他喜欢的人就是你,小红叶!” “是你抢走了我的凤王大人,不是其他任何人,你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有句话叫做“千万不要试图和一个疯子讲道理,除非你自己也是疯子”。而我刚才居然在劝青雪回头,不就是在做疯子一样愚蠢的行径么? 二百七十七、给你的礼物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说到这里,青雪复又笑了,踩住我脊梁骨的脚,力道跟着加重了几分,“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冥王大人他已经同意,让我和凤王大人在一起了。”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凤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了。” “不可能……咳咳!”我被迫脸朝下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听青雪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她为了刺激我,而在故意骗我:“当初冥王大人在寿宴上,已经答应了你和闫重烈的婚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要说冥界,甚至许多外族都已经知道,你是闫重烈的女人。” “不过才短短几天,冥王大人怎么可能再将你许配给凤渊?难道,他就不怕声誉扫地,叫天下人耻笑么?”没错,像冥王这么爱面子,又攻于算计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决定的。 “呵呵!”我话音刚落,青雪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起脖子,无比夸张的笑了起来,“小红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傻太天真?” “若换做平时,冥王大人他当然不会同意我的要求,可是……”话到一半,青雪故意拖长语调顿了一下。 就好像怕我会听不清楚似的,一边阴恻恻的咧着嘴角。一边慢慢俯身凑到了我的耳朵边上:“如果有人告诉他说,其实冥后,并不是你小红叶杀的。你认为,冥王大人又会怎么做?” “青雪,你居然敢威胁冥王大人?”青雪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事情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她利用自己知道冥后真正的死因,要挟冥王答应把她嫁给凤渊,以保证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 但一向都不是吃素的冥王,又怎么可能会乖乖任人胁迫?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小红叶,你自己不敢做的事,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敢做。只要能够得到凤王大人,我青雪,什么都愿意尝试!”看出我的困惑,青雪轻蔑的嗤笑了一声,佯装好心的解释,“是!假如我真的贸贸然跑去和冥王大人交易,也许今天我就不会有机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但我不傻,我只要告诉冥王大人,我已经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另外一个人。倘若没有看到我平安回去,他就会将凤王大人杀了冥后的事,昭告天下。你说,冥王大人他到底敢不敢冒这个险呢?” “当然,你也会说冥王大人他神通广大,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个人找出来。可是谁又能保证,我只告诉了这一个,而没有第二个,第三个?又或许,是一个都没有呢?” “……”青雪一番胜券在握的话,竟说的我完全无言以对。 她所料不假,冥王他确实不敢冒这个险。毕竟和自己的声誉相比,他更看重凤渊的前途。所以,说到底还是人善被人欺,遇到一个不怕事的主,冥王也拿青雪没办法。 “更何况。和娶一个杀害冥后的‘凶手’相比,将哥哥未过门的妻子许配给弟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吧?” 见我沉声不语,青雪一边洋洋得意的说着,一边满不在乎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又兀自陶醉的继续往下说道:“要不了多久。冥王大人就会着手安排我和凤王大人的婚事。” “本来我还想着请你到府上喝杯喜酒,只可惜,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仿佛此刻已经看见了我凄凉的下场一般,说话间,青雪故作怜悯的啧啧嘴。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嘲弄。 “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咳咳!”被青雪踩着脊梁骨,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到最后索性直接放弃了。面对青雪的挖苦,我破罐子破摔的趴在地上,一字一顿无比大方的送上了自己的“祝福”:“看到你终于得偿所愿,我也为你由衷的感到高兴。” “只是幸福它狡猾的很,长着翅膀会飞,也许你一个不注意,它就已经溜走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大意啊!免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哭都没地方哭。” 呵呵!别问我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表现的这么淡定。你们忘了,我又不是真正的小红叶,我可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叶小鱼--假如故事的结局真如青雪说的那样,她和凤渊两人最后在一起了,那后来还有我叶小鱼什么事? 所以安啦,尽管无从得知凤渊从暗牢出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但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他绝对不可能因为冥王之位妥协,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理由妥协,而答应冥王和青雪在一起。只要这个蛇精病认定不想做的事,即便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托你吉言,我一定会好好拴住凤王大人。绝不给他任何开溜的机会。”听出我话里浓浓的挑衅,青雪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随后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就将踩住我脊梁骨的脚给撤走了。与此同时,还不无夸张的埋怨了一句:“哎哟!你看我这记性。说了这么多,居然把最重要的正事给忘了!” “小红叶,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礼物,到现在都还没给你呢!” 青雪不说,我倒也把这事给忘了。现在被她一提醒,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后背抵住墙根,警惕的盯着她手中的瓷瓶。一边强迫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提防青雪会随时发难,一边暗暗猜测,瓷瓶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一定在好奇,我给你带的到底是什么礼物吧?”看出我的困惑。青雪了然的眯了一下眼睛,脸上的神情无辜中透着几分天真的烂漫,“念在咱们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这么说着,青雪顺手打开了扣在瓷瓶顶端的一个小木塞。几分之一秒后,这间昏暗的牢房,很快就被一股淡淡的,有点类似于茉莉花一般的香味,给笼罩在了其中。 “怎么样,这味道还喜欢吗?”青雪将打开盖子的瓷瓶,慢慢的凑到自己的鼻子底下,神情慵懒的嗅了嗅。而看向我的眼神。却隐隐泛起了一股杀戮的快意:“这叫蚀心水,是巫伯他老人家为那些受了伤,却因为感染而迟迟无法愈合的人专门研制的。它最主要的功效是,消炎拔毒,去腐生肌。” “不过……”说到这里,近在咫尺的人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愈发阴沉起来:“我手中的这一瓶,只是个半成品而已。也就是说……只能去腐,不能生肌。”说到最后,连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了。阴森森的,叫人抑制不住从脚底蹿上来一股凉意。 “咳咳!你到底,想干什么?”听青雪说完,我捂着胸口闷咳了几声。尽管对方没有挑明,但心里隐隐已经嗅到危险在逼近:“这里虽然是暗牢,但冥王大人随时都会过来。你要是敢胡作非为,即便有把柄在手,冥王大人也一样不会轻饶你。” 我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拖延时间,一边视线不着痕迹的在暗牢里扫视了一圈,想找个称手的家伙,以做防身之用。但可惜,除了墙上挂着的那盏,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的油灯,和铺了一地的乱糟糟的干草外,整个暗牢里就再也找不出其他别的东西了。 话说回来,就算有其他别的东西,以我目前这个状态,也完全不是青雪的对手。之所以这么想,纯粹只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哈哈!小红叶。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这是在害怕?”见我防备的弓着身,一脸警惕的盯着她,青雪捏着手中的瓷瓶,再次乐不可支的笑了:“真没想到,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红叶。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这副田地。” “不过,你现在害怕,好像还有点为时过早了。”说话间,原本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的人,脸色突然毫无征兆的冷了下来。 糟糕!我暗呼不妙,转身想躲。但重伤未愈的身体反应实在不敢恭维。根本连胳膊都还没来得及抬一下,青雪一掌过来,胸口就已经毫无意外的被打了个正着。紧跟着,在惯性作用下,身体仿佛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双脚离地,便完全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哇……咳咳!”当再一次口吐鲜血,狠狠磕在地上的时候,我忍不住不合时宜的暗骂了一句:真特么日了狗了!都吐了这么多血,为什么就是不能给个痛快点的,一了百了呢? 不过话虽如此,现在除了还能喘口气。脑袋依稀还有点意识外,实际上连动动小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和死也差不离多少了。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筋疲力竭的瞌了下眼睛,想笑,最后却因为实在太痛。五官纠结在一起,成了骇人的龇牙咧嘴。 “想死?未免也太便宜你了。”看出我的心思,青雪睨了一眼疼的跟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的我,冷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 说完这句话。手中拿着瓷瓶,模样长得娇俏可爱的人,便缓缓勾起了嘴角,一步一步慢慢朝我这边走来。 我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有心想躲,却心有余而力不从。明知危险迫在眉睫,也只能像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切片剁丝,除了束手无策的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小红叶,你别怕。”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青雪已经到了跟前。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故作安抚的在我脸上摸了摸:“你是我唯一的好姐妹,我又如何忍心真的伤害你呢?” “我只不过是想帮你……”正说话间,青雪突然手臂一抬,根本由不得我反应,下一秒就将瓷瓶中带着茉莉花一般香味的液体,猛的朝我脸上飞快的泼了过来。 “啊--”几乎是同时,空荡荡的暗牢里,瞬间彻响起一声歇斯底里,而又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 二百七十八、始作俑者 “我只不过,是想帮你变得更漂亮一点,仅此而已。” 疼,疼得太阳穴都在一抽一抽的跳。身上所有的伤加在一起,都及不上这一刻的千分之一。仿佛有一把刀,在脸上一片一片的往下剐肉,又像一盆烧的通红的碳,被硬生生的扣在头上。这种从里到外,几乎连灵魂都快要死掉了的感觉,简直不亚于凌迟处死。又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咳咳!”我捂着脸,浑身发颤,蜷缩在地上,嘶声力竭的尖叫着。“青雪,青雪!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咆哮的怒火不断在心头积聚,从未像这一刻般,怨恨过一个人。却因为身体的不堪负荷,只能嘶哑着嗓子一遍遍徒劳的质问,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哈哈,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标榜,凤王大人对你的爱矢志不渝么?既然当初你变成那副鬼样子,他都不曾抛弃你,那你又在担心什么?不如就一直这么保持下去吧,也好考验考验他对你的爱,是否变了心!”耳边,青雪尖锐中充满讥讽的笑。还在不断传来。 “哦,对了!”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说到一半,她又恍然大悟的低呼了一句:“我刚才,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虽然这瓶蚀心水只是半成品,但为了你,我可是特意在里面加了一味配方。”说话间,手指一松,瓷瓶应声落地,有几块碎片还溅到了我捂着脸的手背上,“我亲爱的小红叶,曼珠沙华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应该不会陌生吧?” 曼珠沙华……青雪在这蚀心水里,加了曼珠沙华?我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将手从脸上拿开,入眼处,右手掌心早已变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色。如寒冬开在雪地的腊梅一般,红的妖冶,冷的刺骨。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叶小鱼这二十一年来,在遇到凤渊之前,因为脸上的那块胎记而遭受到的所有不公平,原来全是拜眼前的这个人所赐! 当初我还觉得纳闷,明明凤渊已经用雪莲医治好了我的脸,可为什么转世后的我,依然还是没能幸免于难。直到这一刻,所有的一切,终于真相大白了! “你笑什么?”见我忽然间状若癫狂,仰头大笑不止,青雪一脸恼怒,却还是忍不住质问,“小红叶,说!你究竟在笑什么?” 是啊,我究竟在笑什么?这个时候,我不是更应该哭吗?而青雪,也不正盼着我会痛哭流涕的向她求饶么?既然如此,那我又究竟,是在笑什么? “我是在笑你……”想罢,我缓缓的抬起眼帘,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傻。” 右侧的脸颊上,额头连着太阳穴的地方,还在一跳一跳的抽痛。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似的,闷得难以喘息。不要说开口讲话,就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这一切,在青雪怒不可遏的注视下,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好像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你说我,傻?”只是在青雪的眼里,我的反应,却更像是死到临头的嘴犟,“还有力气耍嘴皮子。看来是我太手下留情了!”话落,毫无征兆的,青雪抬起一脚,又狠狠跺在了我的胸口上。 “咳咳!”喉咙里的腥甜味,再一次漫了上来。 我连声闷咳了几下,不再开口说话,就这么勾着嘴角。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目光,静静的看着青雪--可不是傻么,傻得无可救药! 就算你用蚀心水,混合着曼珠沙华,将我的脸再一次毁容,那又如何?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即便我变成那副鬼样子,凤渊也依然对我不离不弃,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哪怕在我进入了漫长的轮回,后来又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你也始终没能如愿以偿得到凤渊的心。两者相较,到底谁比谁,更可怜?又到底谁比谁,更可悲? 凤渊,终究是你青雪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光。可你却偏偏执迷不悟,害人害己。可不就是傻子他妈给傻子开门,傻到家了么? “笑吧,我不拦你,你尽管尽情的笑!”见我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闹不明白缘由的青雪,一开始有些恼羞成怒。但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很快,她便也跟着我一同笑了起来:“但我希望,在你听了我接下来的话之后,还能够像现在一样,笑的那么开心。” “呵呵!”我淡淡的瞥了一眼。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好笑的反问了一句,“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可以再打击到我的?” “是么,我看未必。”青雪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嘴角。随后慢慢的俯下身,贴近我的耳边,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说道:“小红叶,你知道吗,其实冥后她……并不是凤王大人杀的。” 什么?!青雪的声音极轻,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声惊雷--冥后她,不是凤渊杀的?那她又是怎么死的?总不会是真的被我用枫棱刺死的吧?可是也不对!在我掷出枫棱之前,我就探过她的鼻息,当时的冥后早就已经死了。既然不是凤渊杀的,也不是我杀的,那冥后又是怎么死的,难道…… 想到这里,我蓦地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青雪:“冥后……咳咳!是你杀的?” “没错,就是我。”被我道破,青雪也不害怕,依旧笑得一脸灿烂,直言不讳的承认,“当初冥后确实被凤王大人撞到了案几上,但那时候她并没有死,只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 “而我,也正是趁着凤王大人和你说话之际,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杀死了冥后。”说到这里,青雪不仅没有感到一丁点的愧疚,甚至脸上还隐隐泛着一丝嗜血的兴奋,“凭我如今的能力,别说杀死昏迷中的冥后。就算那个总是碍手碍脚的白无常,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那个场景,和你那副自以为是,又愚蠢至极的嘴脸,我就连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冥后她不招人喜欢,也做了不少恶事,但说到底,终归也是一条人命。退一万步来说,倘若真的是凤渊错手将她杀死,也是情有可原。但青雪这么做,完全是草菅人命。 “小红叶,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话落。青雪不答反问,失声笑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假如我不这么做,你会认为是凤王大人杀了冥后,而傻傻的去当替罪羔羊吗?假如我不这么做,你会被冥王大人惩罚,关到这间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吗?又假如我不这么做,你会和凤王大人分开,有我青雪的出头之日吗?” “没有,假如我不这么做,什么都没有!还有可能会因为和闫王大人串通,恶意破坏婚礼,而被冥王大人责罚!” “但你这么做……咳咳!有没有考虑过,闫重烈的感受?”想到昨天,闫重烈来暗牢看我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质问,“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真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小红叶,醒醒吧!你不是观世音菩萨转世,少在这里悲天悯人。”青雪不屑的嗤笑道,“与其有这个闲工夫去操心别人,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事情之所以能够发展的这么顺利,我还得感谢你的倾力配合。若不是你,现在在这暗牢里受苦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你……什么意思?”我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呵!看来凤王大人还真是宝贝你,因为怕你内疚,到了现在也没有跟你说出实情。”青雪这么说着,脸上的神情又森冷了几分,“其实那个时候,凤王大人早就识破了我的计划。” “要不是你以为人是凤王大人杀的,自作主张抢先一步当了出头鸟,凤王大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而这会儿,又哪里还有我的清净日子过?” “不过大局已定,你现在知道,也为时已晚。没有人会再相信你的话,你就乖乖的,替我去送死吧!至于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凤王大人的,哈哈!” “……”凤渊从一开始,就知道冥后是青雪杀的? 青雪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我把凤渊,害惨了! 想到当时在偏殿里,凤渊似笑非笑,又一副置身事外的坦然模样,我终于全都明白了。原来,害凤渊落到这个地步,险些身败名裂,还让彼此分离,吃尽那么多苦头的始作俑者……不是闫重烈,不是冥王。不是青雪,而是自作聪明的我啊! “咳咳!”因为我,呵呵……后来所遭遇的种种,都是因为我! 这个蛇精病,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我去暗牢看他的时候,闭口不提。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我差一点点,就要害死他了! 为什么,在我犯了这么愚蠢而致命的错误之后,他还是可以做出这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对我说:“没关系,无论去到哪里,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都会找到你。”究竟,是为什么…… “咳咳!”想到最后,急火攻心,胸腔里仿佛有一把刀在绞一般。终于没忍住,一口鲜血喷溅在墙上,下一秒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百七十九、不见,也好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青雪已经离开了。 昏暗的牢房里,静的可怕,只有墙壁上挂着的那盏油灯,还在一跳一跳的燃烧着。我抬起干涩的眼帘,下意识的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刚刚苏醒过来的意识还十分混沌。回想起晕过去之前所发生的一幕,整个人仿佛已经死过了一次一样,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撑着手肘,一点一点动作无比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好像被人套进麻袋里暴打了一顿似的,全身上下都在痛,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更痛。脸上被青雪用蚀心水造成的伤口,和当初的撕心裂肺相比,如今已经完全麻木了。是真的麻木了,整个右侧脸颊几乎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即便没有镜子,只要闭上眼睛,我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想象,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尊容--曾经对着这样的一张脸看了二十一年,我怎么会不清楚?不过和那块猩红的胎记相比,此刻的视觉效果应该会来的更加惊悚骇人。 没事的,很快,这一切就都会过去了。我苦涩的勾了一下嘴角,贴着冰凉的墙面,艰难的跪坐到地上。 是的。无论心里有多么懊悔,不甘,和自责,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永远无法再改变。所以,作为前世的小红叶也好,未来世界的叶小鱼也罢,都不应该局限于眼前的困境。因为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和凤渊一起,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至于因为我的莽撞和自作聪明所造成的不良后果,我想最好的惩罚,不是对凤渊心怀愧疚。而是一辈子不离不弃,加倍的,更用心,爱他! “哐当--”一声闷响,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牢门再度被人从外向里打开了。 一个身穿月牙色长袍,笔挺而忻长的身影,慢慢踱步走了进来。在他的旁边,还毕恭毕敬的站着一个留了八字胡,一脸正气的中年男子。正是当初被冥王命令,没收我枫棱的那个厉官。与此同时,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五六个身高马大的侍卫。一群人声势浩荡,将原本冷冷清清的暗牢,挤得满满当当。 “小红叶,你……啧!”冥王走到我的跟前,刚开口想说什么,在看清楚我的脸之后,立马蹙了一下眉头,颇为惊讶的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我起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看着我的冥王,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哦,是么?”显然,冥王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凤眼一挑,目光毫不避讳的盯着我的脸扫视了一圈,最后似笑非笑的开口:“我看着伤口的颜色,怎么倒像是曼珠沙华所致?” “是什么所致,又是何人所致,如今这一切,都还重要么?”没错,依照冥王的能耐,这暗牢进来过什么人,又做过什么事,若他真心想知道,有谁能瞒得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叫青雪有机可趁? 我脖子往墙上一靠,无所谓的轻笑了一句:“反正,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如此一来,起码在容貌上而言,就已经大打折扣,对凤渊失去了吸引力。 “大胆,休得对冥王大人无理!”冥王还没开口,倒是那个厉官抢先一步,沉声低喝,“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以下犯上,顶撞冥王大人,该当何罪?” “无妨。”和厉官的“铁面无私”相比,冥王显然要“宽宏大量”的多。 他摆了摆手,示意厉官不要和一般我计较,随后薄唇一勾,便用一种近乎施舍的口吻对我说道:“小红叶,虽然有些事情大局已定,你无权做出任何改变,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原本,你杀害冥后,其罪当诛。若不是凤儿豁出性命也要保全你,且念在你对凤儿也是一片痴心的份上,今日我必定将你打入幽冥死地,永不超生。”说到这里,冥王话锋一转,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可即便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虽无须再承受魂飞魄散之苦,但从即刻起,将削去一切灵力,堕入轮回,尝尽人间疾苦,永世不得再与凤儿有任何瓜葛!”说罢,冥王抬了一下眼角,佯装民主的征求我的意见,“对此,小红叶,你可有异议?” “小人……悉听冥王大人发落。”呵呵!就您这阵仗,我敢有异议么?既然早有决断,又何必来这些虚的? 我心里冷笑着,说完这一句,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避讳,迎上冥王的眼睛,就无比诚恳的说道:“冥王大人……咳咳!在行刑前,小人还有一事相求,还望您能……” “丫头,既然留不住,又何必作茧自缚?”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冥王毫不留情的沉声打断了,“痛痛快快的放手,对你对凤儿,都好!”这话说的再明白也没有了--想见凤渊,没门! 所以,连离开前最后的道别,都成了奢望么? 我无声的扯了一下嘴角,怔怔的伸出手。在脸上悬空碰了碰,最终还是放弃了:不见,也好。如今我这副鬼样子,要是让凤渊看见了,还不知道他心里会难受成什么样。与其给他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倒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走了自在。 想罢,低头对冥王欠了下身,神情木讷的附和:“冥王大人说的极是,是小人愚钝了。” “丫头,你别怪我狠心。”见我妥协,冥王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我虽是堂堂冥王,一界之主,但同时,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 “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还希望你能体谅。” 是啊,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冥王一心想要保护儿子,让凤渊能够顺利继承王位;闫重烈渴望和凤渊一较高下,拥有所有一切凤渊拥有的东西;而青雪,又期盼自己的爱慕可以被肯定,得到凤渊同样的回馈…… 所有人,好像都事出有因,所有人,又好像全都理所当然。所以。我和凤渊,就活该倒霉,变成你们的牺牲品么? 去你大爷的,什么强盗逻辑!咱们来日方长,等我变回叶小鱼,以后走着瞧!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小红叶姑娘?”暗自思忖间,冥王对厉官使了个眼色。厉官会意,态度较之前相比,和煦了不少:“再耽搁,恐怕会误了时辰。” 我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其中两个侍卫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将我牢牢架住了。我斜眼扫了一下他们架住我的手,不置可否的笑了--我都落魄到这副德行了,怎么,难不成还担心我会逃跑? 就这样,一行人由冥王和厉官带头,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又浩浩荡荡的出了暗牢。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灰头土脸,好像跟死了没什么两样的我。 从暗牢出来,并没有朝出口处走。而是一路顺着通道往里,笔直的走出去了老远。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晦暗的四下,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烛光在跳动。我吃力的跟着众人的脚步,身上又疼又累,后背早已汗如雨下。要不是有两个侍卫架着,估摸着这会儿我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吱呀--”就在我都快要怀疑,这个通道是不是永远走不到尽头时,走在最前端的冥王突然顿住了脚步。他身旁的厉官不慌不忙的伸出手,朝前方一推,就听见安静的四下响起了一声低沉的,木门被徐徐打开的声音。原来已经走到底了,只是光线太暗,我没有发现而已。 “呼呼呼!”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阵阴冷刺骨的风飞快的卷了进来,顿时吹熄了通道两边原本就微弱的烛火。但烛火被吹熄之后,四下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暗,一束灰蒙蒙的亮光,从木门外淡淡的照了进来。让所有的一切看上去,突然间都变得有些不真实。 这木门外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正在暗自揣测,冥王已经抬脚踏了进去。随后是厉官,再接着就是我,还有剩下的几个侍卫。 “孟奶奶?”跨过木门,还来不及收起好奇的目光,在一片分不清是天还是地的虚无混沌中,我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个,离门不远处的茶摊上。摆茶摊的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孟婆婆。因为上次在凤渊府上有过一面之缘,两人一见如故,我便改口叫她孟奶奶了。 “您怎么……咳咳,在这里?”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句,却因为说话太急,扯动了伤口,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丫头,你的脸怎么回事?上次听无常大人说,不是已经医治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孟婆婆看到是我,先是一喜,但很快脸色就黯淡了下来,不无担忧的问道,“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说来话长,还希望孟奶奶不要将我受伤的事,告诉凤王大人。”说话间,我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朝冥王处瞟了一眼,“至于犯了什么错,冥王大人自有定夺。我一个阶下囚,实在不便多说。” 既然孟婆婆会这么问,显然她对冥后的死还一无所知。兴许是冥王及时对外封锁了消息,另有打算,我现在若是贸贸然说了不该说的话,难保日后不对凤渊造成影响。这么一想,尽管对方是孟婆婆,我还是做了最大的保留。对近日发生的事,绝口不提。 “冥王大人,小红叶她是个好孩子,您能不能网开一面?更何况凤王大人他……”孟婆婆见我不肯说,又见冥王亲自押送,自知事关重大,不敢多问。可出于同情,于心不忍。还是想替我求求情。 但话没说完,就被冥王一抬手,给硬生生打断了:“孟婆婆,我知道您平日里对凤儿照顾有加,不过有些事,您不该问,也不该管。” “冥王大人息怒,是老太婆我逾越了。”孟婆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知道进退。听出冥王话里的怒意,当即噤了声。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却愈发显得悲悯。我见状,勾起嘴角,对孟婆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不要为我担心。 “今有犯人小红叶,因犯下滔天大罪,特奉冥王之命,押至斩灵台受刑!”孟婆婆话落,厉官适时接过话茬,义正言辞的说道,“先散其灵力,后堕入轮回,尝尽人间百苦。以示惩戒!” 二百八十、凤渊,我回来了 “还要散尽灵力?”厉官话落,孟婆婆又是一阵错愕,“冥王大人,这会不会……老太婆明白了!” 这一次没等冥王开口,孟婆婆自知失言,立马自己改口了。一边无奈的应道,一边神情担忧的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不再说话,转身去了灶台。不消片刻,很快又折了回来。与此同时,手中还多了两只盛满茶水的瓷白大碗。右边的一只碗里,茶水颜色更深更绿一点。而左边的一只碗里,则更像我们平时常喝的白开水。 “丫头啊,孟奶奶帮不上你什么。但是,你一定要答应孟奶奶,去了那边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说话间,两碗茶水已经当着冥王和厉官的面,放到了老旧的木质方桌上。 “嗯!孟奶奶您别担心,我自有分寸。”虽然投胎转世这种事情完全身不由己,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但看着孟婆婆一脸不放心的样子,还是点头答应,反过来宽慰她:“就算真的有事,我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是啊。有凤渊这个守护神在,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孟婆婆说着,拿手擦了下眼睛,声音有些哽塞。 不得不说,尽管眼下的场景颇为凄凉,但在走之前,还能有相识的旧人送上最后一程,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 “小红叶姑娘,差不多该走了,千万别误了时辰。”能留出一点时间让孟婆婆和我道别,已经是冥王最大的仁慈了。见我们说的差不多,他凤眼一挑,也不亲自开口,便淡淡的对厉官使了个眼色。厉官会意,往前走了两步,指着桌子上的茶水,神情肃穆的说道:“喝了这两碗茶,前尘往事皆是过眼云烟,对姑娘而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有劳大人!”呵!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于厉官的话,我不置可否。说完这一句,不等提醒,已经主动伸出手,打算先喝看起来比较像白开水的那一碗。 “等一下!”结果我的指尖刚碰到瓷碗边缘,就一把被孟婆婆拦了下来,“这碗是忘忧茶,喝了便什么也记不得了,要留到后面。” “这碗是散灵茶,按照冥王大人的吩咐,理应先喝这一碗。”孟婆婆说着,先我一步端起了那碗颜色比较深一点的茶水,递到了我的手中,“喝了吧。孩子!喝了以后,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好。” “嗯!孟奶奶,您也多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孟婆婆在看着我时,悲悯的眼神中另有深意。可仔细一看,又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她将碗递给我,手即将撤离之际,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我的手心,我才真正确定,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并不是我的错觉。 只是,孟婆婆她这是什么意思?是碍于冥王他们在,有什么话不方便对我说,还是在悄悄的在向我传递,某种至关重要的讯息?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水。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冷不丁闪过了一道白光--难道,孟婆婆是想告诉我。这碗茶水里…… “怎么不喝?还是说,你反悔了?” 就在我暗自揣测之际,耳边再度响起了冥王的声音。我猛的回过神,不禁捏了把冷汗:“冥王大人放心,为了凤渊。我无怨无悔。” “咳咳……之所以刚才没有喝,只是突然想起来,凤渊他平日里喜欢喝茶,有些感慨罢了。”好险,差点就连累了孟婆婆。幸好反应及时,不着痕迹的打了个马虎眼,给面不改色的糊弄过去了。 话一说完,害怕当中再出岔子,我赶紧端起碗,当着冥王的面仰头一口闷,喝的一滴都不剩。也不做停顿,随意的拿手背擦了一下嘴,又立马端起第二碗,照样一饮而尽。 两碗茶水下去,除了觉得肚子有些发胀之外。短时间里,并没有太多别的感觉。 “厉官,带她下去吧。”见我一口气将两碗茶水都喝了,冥王终于满意的点了下头,嘴角一松,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孟婆婆,今日之事,还希望您能守口如瓶。” “老太婆明白!”孟婆婆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句。话虽是对着冥王说的,可视线却始终都落在我的身上。关切之意,可见一斑。 “小红叶姑娘,跟本官上路吧。”厉官客气的在我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孟婆婆,依依不舍的对她挥了挥手。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具体什么滋味。冥王则双手负背,站在原地。并没有要一同前去的意思,只有随行的几个侍卫跟了过来。 厉官所谓的上路,其实只是将我带到了一口深不见底,直径起码有三四米长的井边而已。当然,这仅仅只是一口外观看上去像井的井,实际上肯定不是一口真的井。虽然说的有点拗口,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而同时,我也明白为什么冥王他没有跟来了。孟婆婆的茶摊距离这口井,顶多也不过二三十米远,从我这里就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一举一动,冥王自然不担心我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你们留在这里即可!”在离井边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厉官已经吩咐随行的侍卫停住了脚步。之后独自一人带着我,继续往前,直至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我在井边站定,条件反射的朝里面望了一眼。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既没有水声,也没有风声,仿佛是一滩即将枯竭的死水,没有丝毫生机可言。 而与此同时,刚才喝下去的那两碗茶水,终于开始见效了。脑袋在逐渐变得混沌,视线也越发模糊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喝醉酒的大汉。 “小红叶姑娘,得罪了!”就在我站不住脚,险些要摔倒的时候,一旁的厉官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话落,不由分说,便猛的拽住我的胳膊,用力将我往井里推了下去。 “啊--”即便早有准备。这种突然失重的感觉,还是让我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然而,正当厉官的手和我的手即将错开之际,我蓦地感觉掌心一凉,一柄触感冰冷。而又无比熟悉的尖刀,就被厉官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了我的手里。 是枫棱!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根本连看都不需要看,就能够准确无误的感觉到,厉官偷偷塞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帮我?身体在暗无边际的深井里。不断飞速的往下坠落。随着惯性作用,带动四下的空气,形成剧烈的风,在耳边“簌簌”作响,吹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仰面朝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上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隐隐对我露出一丝笑意的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个厉官,也是凤渊的人?否则,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帮我? 想到孟婆婆给我的那碗茶水,想到厉官偷偷还给我的枫棱,好像这个冰冷的冥界,也并不完全像表面上看起来般冷酷无情。至少,好人还是有的,不是吗? 不过眼下这一切。对于即将重新变回叶小鱼的我而言,已经都不重要了。我抬手抚摸了一下至始至终都被我小心翼翼贴身藏在胸口的手链,缓缓的勾起了嘴角--凤渊,我回来了! 二百八十一、最后的礼物 “小鱼儿,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往后的一切,就全都靠你自己了。” 就在我的身体不断飞速往下坠落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清脆而久违的声音:是真正的小红叶! “千万要记得……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迷失,自己的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伴随着虚无缥缈的说话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慢慢浮现在了我的头顶上方。带着月华一般柔和的白光。小红叶的出现,让原本阴冷的四下,莫名镀上了一层和煦的暖意。 凝视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我不置信的眨了一下眼睛,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脚下的路,还很长。”我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仿佛料到了我的心思一般,小红叶缓缓的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先我一步说道:“别怕,勇敢的走下去,别让爱你的人,失望。” 话落,也不等我开口,便伸出手,居高临下在我的鼻子尖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是我所能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将来若有机会,不要忘了,和孟奶奶说声谢谢。” 几乎是同时,我只觉得眼前一晃,上方面带笑意的小红叶,瞬间就幻化成了一束耀眼的白光,将黑暗的甬道照的亮如白昼。连同我急剧下坠的身体,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下悬在了半空中,停止不动了。 紧跟着,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像雨雪遇见阳光一般,这一束耀眼的白光,便瞬息没入了我的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红叶,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前世的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我怔怔的仰面望着上方,视线所及,白色的余光在逐渐消散。四下里,又重新开始被黑暗吞噬。 但与此同时,却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意在缓缓流淌。从心窝处,一点一点的向四肢蔓延。让原本气息奄奄的我,仿佛突然之间就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似的,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难道……想到小红叶消失前最后说的话,还有孟婆婆递给我的那碗茶水,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小红叶说的“礼物”,指的到底是什么--原来之前,孟婆婆并没有听从冥王的吩咐,那碗“散灵茶”,也根本没有让当初真正的小红叶失去灵力。 也就是说,现在作为叶小鱼的我,已经真正拥有了。前世的小红叶赠予的所有灵力。我即是她,她即是我。从今往后,我将肩负起两个人的信念,努力的,勇敢的。一路继续往前走!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身体再度急剧往下坠落。头顶上方那一片灰蒙蒙的亮光,在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这一刻,却觉得胸腔发紧,眼眶酸胀的厉害。不断溢出来的泪水,还没来得及往下淌,又被急速的风,飞快的吹向了远方。 再见了,过去的凤渊,再见了,过去的小红叶……过去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痛苦的,还是欢笑的。全都再见了! 或许未来迎接我的日子,并不一定会比过去轻松。但哪怕道路长且阻,我叶小鱼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砰--”刚信誓旦旦的想罢,不断飞速下坠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滞。下一秒便屁股着地,狠狠摔在了冰凉而坚实的瓷砖上。尾椎骨传来钻心的痛,差点没让我疼晕过去。 “啧啧,小辣椒的速度,倒比我想象中来的快多了!”正摔得七晕八素,摸不着方向之际,耳边冷不丁就响起了一个满是调侃,却又感觉恍如隔世的声音,“怎么,你是打算这样在地上傻坐一辈子,还是想让我过来抱你起来?” “沈白鳞?”看着前方不远处,同样也在一瞬不瞬看着我,正笑的一脸痞气的男人,我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一边说,一边眼神木讷的朝四下扫视了一圈:雪白的墙。雪白的床,雪白的窗帘,和雪白的天花板……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哈哈,我回来了!我叶小鱼,终于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不等沈白鳞提醒,也顾不得还在隐隐作痛的尾椎骨,我一个鲤鱼打挺,飞快的从地上蹦起来,就径直朝病床边冲了过去。 “凤渊……”病床上的人。还保持着我离开时候的样子。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微微轻瞌着,脸色憔悴,却神情安详。仿佛仅仅只是因为太累,偶尔睡个懒觉而已。随时都有可能会醒过来,无比狡黠的对我说:“坏东西,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呆呆的凝视了片刻,我终于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这张让我朝思暮想,此刻就近在咫尺的脸庞。心头百感交集,说不上是喜是悲。只觉得真好,能活着回来,再看见这个蛇精病,真好! “小辣椒,可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正当我因为太长时间的分离,盯着凤渊的脸,兀自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耳边再度响起了某个大海怪流里流气的说话声:“你要再继续像瞻仰遗容一样,盯着你家废物男人看。我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就真的只能瞻仰他的遗容了。” “……”尼玛,瞻仰遗容你妹! 我一边忿忿的瞪了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一边又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叶小鱼,你特么高兴归高兴,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难不成是想害死凤渊? 但埋汰归埋汰,被沈白鳞这么一提醒,也不敢再迟疑,赶紧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打算取下贴身挂在脖子上的手链,给凤渊戴上。 然而就在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时,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整个人忍不住有些发慌--我身上穿的,不是当初在冥界的那套绛红色礼裙,而是去冥界之前的自己的衣服!既然衣服没能穿回来,那是不是代表,手链也被一同留在了冥界? 这么想着,已经指尖发颤,一把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冰凉的触感,坚实的质地,即便隔着冬天厚厚的棉袄,我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手链的存在--太好了,手链并没有丢,被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 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同样都是冥界的东西,衣服无法被带到这个世界,而手链却可以? 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就被我抛到了脑后。随即动作麻利的从脖子上取下,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得到的手链。无比轻柔的戴在了凤渊的左手手腕上。 看着幽蓝色的手链在病房的白炽灯下,一闪一闪的亮着晶莹的光,我也跟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虽然现在的凤渊还无法醒过来,但有手链上的灵力保护,至少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接下来我只要想办法去西北极寒之地。无日之处,找到凤渊的母亲。那么凤渊不仅能够醒过来,还能恢复灵力,完全变回以前的样子! “看你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想必这次的冥界之旅,一定相当有意思。”直到我把手链给凤渊戴上,沈白鳞才抱着双臂,吊儿郎当的晃到我的跟前。也不避讳,这么说着,已经转身一屁股坐在了病床边上。 “是啊,有意思极了!”我睨着眼睛,故意将“有意思”三个字加重了语调,“如果不算好几次差点一命呜呼的话!” 二百八十二、舍命陪君子 说话间,我的眼角不自觉的瞥到了不远处,一把横躺在地上的白色靠背木椅上。记得刚才从冥界回来的时候,我正好摔在这把椅子的旁边。也幸亏运气好,要是直接给摔在椅子上,那酸爽,简直难以想象。 “喂,沈白鳞!”这么想着,忍不住质问道,“你是存心的吧,为什么要在那里放一把椅子?放就放吧,干嘛倒了也不扶起来?” “我怎么突然间觉得,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辣椒,留在冥界,其实也挺好的?”我说完,隔了好一会儿,沈白鳞才斜着眼睛懒洋洋的回答,“起码这样,我的耳朵会比较清静。” 话虽说的无情,但从那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里,隐隐闪烁的眸光中。还是不难看出,被沈白鳞刻意掩藏的那一丝愉悦。所以,看到我能够平安回来,这个大海怪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吧? “首先,这把椅子,并不是我摔倒的。”我刚张了张嘴。但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沈白鳞满不在乎的继续往下说道,“其次,即便我想扶,也无能为力。” 不是你摔倒的,难不成还是我摔倒的?再说了,扶个椅子而已,又不是难于上青天,怎么就无能无力了? “你别忘了,当你去冥界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时间,可是凝滞不前的。”看出我的困惑,沈白鳞一边说,一边用泛着冷意的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神情颇有些嘲弄,“既然我跟你家废物男人一样,连动都不能动弹,又怎么可能扶得起这把椅子?” “而且……”说到这里,语气故意一顿,随即侧过头,缓缓朝我看来:“这把椅子,确实是你刚才睡醒的时候,自己摔倒的,赖不得我头上。” 我刚才,睡醒的时候?听沈白鳞说完,我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莫非,回到过去的种种,全都是我的南柯一梦?事实上,我只不过是坐在椅子上睡了一觉? “拜托,回到过去的,仅仅只是你的意识而已。”沈白鳞了然的挑了一下眉梢,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十足像个街头的小混混。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穿着去冥界以前的衣服,而不是那件结婚礼裙,也就解释的通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不对啊!照你的话来说,我根本不可能带回属于冥界的任何东西,那手链又是怎么一回事?” “信念。”好像我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一样,靠坐在床边的大海怪不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只要你想得到手链的信念,足够坚定,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反之……” 反之,哪怕我即便回到了冥界,也终将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像一个被蒙上眼睛,行走在悬崖峭壁上的探险者。稍有不慎,就会带着凤渊一起,跌得粉身碎骨。 在暗自心惊的同时,也庆幸沈白鳞没有提前告诉我这一点。否则,到了冥界之后,难保我不会压力过大,弄巧成拙,反而将事情办砸。 “谢谢你,沈白鳞!”虽然眼前的这个大海怪。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说话也不中听。但凭他屡次出手相助,我也应该真心实意表达一下谢意。为自己,也为凤渊。 “呵!免了。”结果人家并不领情:“与其来这些虚的,倒不如在兑现承诺的时候,表现的爽快一点。”这么说着,生怕我会忘记答应过他的条件似的。故意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的跟前晃了晃。 “行了行了,我不会忘记的,放心吧!”不就是当初为了得到他的七滴血,被迫答应满足他的三个要求嘛?只要不让我做对不起凤渊,违背道义的事,我绝对不会轻易食言。前提是,只要我叶小鱼能够做到。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得到我的保证,沈白鳞满意的眯缝了一下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痞气十足的笑。不过又很快言归正传,难得认真的问道:“千万别告诉我,你想一辈子留在医院里,陪着你家废物男人。”这么说着,视线还有意无意的朝病床上的凤渊扫了一眼。 “大海怪,我再说一遍,别叫我男朋友废物,否则我就把你变成废物!”我攥紧拳头,凑到沈白鳞的面前以示警告。完了之后才接过话茬,口吻颇有些轻蔑的反问:“至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觉得我叶小鱼是那种苟且偷生,会甘心留在医院里坐以待毙的人吗?” 没错!且不说我绝对不会让自家蛇精病,这个不可一世,骨子里骄傲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就这样一辈子躺在病床上庸碌无为的度过余生。即便我愿意,老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背地里那些专门喜欢搞小动作的人。也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算他们现在还没有得到凤渊出事的消息,但纸终归包不住火。或早或晚,不管是冥王还是闫重烈,亦或是青雪,都随时可能会找上门来。即便如今的我已经拥有了前世的灵力,可双拳难敌四手,不要说这些人一块儿出现,单是来其中一个,就够我喝一壶的了。一旦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要想再凭借一己之力保护凤渊,无疑是痴人说梦。 所以,事到如今,眼下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我神色一凌,目光定定的看向沈白鳞,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去找凤渊的母亲,只有她能够想办法让凤渊醒过来。” “你要去找你家废物男人的母亲?”完全无视我先前的警告,沈白鳞一边说,一边神情懒散的抬手伸了个懒腰。见我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随后才有些不置信,又略带一点质疑的问道:“小辣椒,你可知道在冥界,别人是怎么在背后称呼你家废物男人的?” “……”我垂了一下眼帘,没有说话--怎么会不知道,不论是“小杂种”,还是“私生子”,其中任何一个,都叫人难以启齿。 “既然如此,你又预备去哪里找他的母亲?”我脸上的表情,沈白鳞尽收眼底,自然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从小就离开母亲,被人叫做小杂种和私生子的男人,直到今天,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母亲的样貌了。” “茫茫人海,你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即便知道他母亲现今何处,又该何从寻起?纵然找到,又如何判断,那人就是你家废物男人的母亲。而不是有人蓄意假扮,引你上钩?” 沈白鳞的话不无道理,担忧也并非是逞一时之快,单纯为了吓唬我。说实话,在他提出来之前,我自己早已盘算过了。种种问题,重重困难,都已经不知道在我的脑海里过了多少遍。 就像当初小红叶提醒我的时候一样,将手链从冥界顺利带回来,才是困难真正的开始。是生是死,我都要和凤渊共存亡。既然我的心里早有准备,如果仅仅只是几句话,就能将我吓退,那么我也就不可能会坚持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我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接下来摆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路。而同样,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我想要救回凤渊的决心! “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为了我好,但是抱歉,我一定要去。”沈白鳞说完,我难得没有故意和他斗气,神情严肃的说道,“还有,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凤渊的母亲,也没有她的肖像画,但我知道该去哪里找她--西北极寒之地,无日之处。” “尽管听上去好像不是很靠谱。不过没关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叶小鱼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放弃!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凤渊的母亲。” “啧!”我话音刚落,沈白鳞就眉头一蹙,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好像是真的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了?本来好端端在说凤渊母亲的事,怎么突然之间唉声叹气起来?我被沈白鳞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整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表情有些茫然。 “看在小辣椒一片救夫心切的份上,那我只能勉为其难,舍命陪君子,和你一同前往那咯。”像是觉得很好笑似的。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沈白鳞也不急着解释,伸手就在我的脸颊上不轻不重的揪了一把。 我一时没有提防,吃了亏,抬手正准备还击,下一秒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手顿时定在了半道上--这个大海怪,他说他要跟我一起去西北极寒之地,找凤渊的母亲? 可是,为什么?凤渊是我男人,我会选择这么做,无可厚非。但这个大海怪,且不说他和凤渊本来就互相不待见。就算撇开这一点不说,我们之间的交情。也完全没有瓷实到能够让他“舍命陪君子”的份上啊? “别,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帅,但千万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面对我百思不得其解,既惊讶,又诧异的目光,沈白鳞夸张的伸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紧跟着桃花眼一挑,没有正形的调侃道:“小辣椒。你这是被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么?” “没关系,不用有负担,假如要报答的话,香吻一枚足矣。”说完,还当真厚脸皮的把嘴凑了过来。 “我不同意!”短暂的错愕过后,察觉到沈白鳞是认真的,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想也不想拍开他的嘴,一口拒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去,太危险了!” 明明知道此行凶险无比,我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让一个局外人卷入其中?哪怕这个局外人有些能耐,又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一起去,可万一有个好歹。我必须对他的安全负责。但目前的情况是,我连自己和凤渊的安全,都不能百分之一百的确保,又怎么可能有精力去担心别人?与其到时候拖累沈白鳞一同涉险,不如趁现在干脆果断的拒绝。我相信,如果凤渊醒着,他也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 “呵呵……”结果我话一出口,却引得沈白鳞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小辣椒,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我愿意‘舍命陪君子’这样的话吧?” 二百八十三、冥界之乱 “我只是不放心,那三个还没有兑现的‘要求’罢了。”不等我开口,沈白鳞扬着下巴,痞痞的笑了,“万一,你带着你家废物男人一走了之……” “那这笔账,我又该找谁去算?”话落,还冲我特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那副精打细算的模样,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呵呵!”尼玛,张口闭口都是那三个要求,说得好像我会赖账一样,“既然这么信不过我,不如你现在就说,我立马兑现,绝不反悔!” 早死早超生。也省的我心里膈应,总担心这大海怪会提出什么奇葩的要求来。 “不不不,我说了,我还没想好。”我都已经这么爽快了,然而人家还不乐意。伸出一根食指,随意的在跟前晃了两下:“任何事情,匆忙之下做的决定,一般都会后悔。” “而我,不想让自己后悔。”言下之意,还不够清楚明白么?这次出发寻找凤渊的母亲。他是去定了。 “行!假如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虽然对方笑的一脸不正经,但我能感觉的出来,沈白鳞没有开玩笑。我暗暗思忖片刻,终于点头答应:“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万一途中发生什么意外,我可不会对你负任何责任。” “所以,别怪我冷血无情,你最好自己多加小心。” “这句话,貌似应该由我来说,才更恰当吧?”对于我的告诫,沈白鳞不以为意,“而且,再补充一点。我只不过是看在三个要求的份上一起随行,并没有保护你,或者你家废物男人的义务。” “到时候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找上门来,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反倒是你,可千万别怨我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那再好不过也没有了!”我迎着沈白鳞的视线,不甘示弱的说道--之前还担心欠人情债,现在看来,纯属是我多虑了。 话虽如此,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某些情绪,被沈白鳞刻意隐藏在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后面。连看我的眼神,好像也别有深意。但再回过头仔细一想,又觉得一切平常的很,是自己无中生有,太过多心。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毫不在意我的针锋相对,收起不正经的笑,沈白鳞难得认真的问道,“那么小辣椒,你打算何时出发呢?” “我回家准备一下,天一亮就走!”我想也不想的回答。“趁那些人还没有得到消息,我们早去早回,免得夜长梦多。”也幸好现在是寒假,可以说走就走,没那么多麻烦事。 “既然担心夜长梦多。又为什么非要等到天亮?”听了我的话,沈白鳞多情的桃花眼一眯,不置可否的说道,“你能保证,在这段时间里,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那依你之见……”我咬牙沉思。 “不如现在就走!”对方早有打算。 “现在?”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可是,再怎么样,也得给我时间回家一趟吧?” 先不说此行路上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钱还没有拿,如今变成二哈的阿贪还被我留在家里,总不能丢下它,一走了之吧? “没问题,我开车送你。”对此。沈白鳞倒没有异议。一边说,一边将车钥匙在手中随意的抛了几下,朝病房门口走去。 我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凤渊,拦住沈白鳞:“不用,医院外面现在应该还有出租车。我自己可以回去。拜托你留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凤渊,半个小时之内,我一定赶回来。” 也不等沈白鳞拒绝,我背起挎包,转身就要出门。然而手刚搭到扶把上,还来不及开,门就冷不丁被人从外向里推了进来。 难道闫重烈他们得到消息,找上门了?我心里猛的一惊,飞快的对不远处的沈白鳞使了个眼色。沈白鳞会意。不动声色的闪到墙角处隐蔽了起来。 “小白,吟儿!”正当我取下枫棱,屏气凝神准备给不速之客迎头一击之时,在看清楚从外面进来的两个人之后,我忍不住诧异的低呼了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不对!”意识到哪里怪怪的,不等他们开口,随即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块儿?” 可不是嘛?一个是冥界的勾魂使者。一个是狐族中人。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此刻三更半夜的一同出现在医院的病房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蹊跷。 “小红叶……咳咳,出大事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手中的枫棱,一进门。小白就伸手拽住了我的袖子,“冥界,出大事了!” “你别急,先进来再说。”我这才发现小白受了伤,赶紧上前扶住他。一边回头叮嘱伍吟儿关上门,一边对沈白鳞示意警报解除,又再度折回了病房。 “小红叶,闫王他,谋反了!”小白脸色苍白的过分,说话也有些气息不稳。才坐下,便立马丢了个重磅炸弹给我。 什么,闫重烈谋反?小白话落,我猛的倒抽了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说,闫重烈他想自己当冥王?” “没错!”小白吃力的点了一下头。“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冥界……咳咳,新一任的冥王了” 闫重烈,已经是冥界,新一任的冥王了?小白每说一句话,我都忍不住震惊的要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消息,显然比前面一个更令人难以消化。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大张着嘴巴,隔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逐渐反应过来:“那老冥王呢,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可能会一点都没有提防,就这样叫红毛鬼得逞了呢?”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敢相信,就凭闫重烈那时不时欠费的智商,和连凤渊都斗不过的能耐,居然可以顺利的谋反成功!先不说冥王他的实力,足以碾压闫重烈几百上千次,单是他比凤渊还要腹黑的脾性,闫重烈就绝对没有得手的可能。那么毫无疑问。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其他的岔子,才导致冥王会栽在自己儿子的手里。 “小红叶,你有所不知。”听我这样问,小白垂下眼帘,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愁云,“自从上次你私闯幽冥死地,救走凤王大人之后,冥界就一直风波不断,没有过过几天太平日子。” 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说到这里,小白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先是凤王府突然走水,所有人都说凤王大人是冥界的灾星,所有百官联名恳请冥王大人下旨驱逐,敕令凤王大人永世不得返回冥界。” “此事后来虽被冥王大人一力压制下来。但底下仍是非议不断。本来我还想着,幸好有冥王大人顶着,也许压一压,过段日子也就平息了。谁料才不过三天,冥王大人突然病倒了。病情来的蹊跷且凶猛。请了许多大夫,都说从未见过这种病症。也吃了不少药,可根本一点见效也没有,冥王大人终日里觉得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只能卧床不起。” “在冥王大人养病期间,闫王表现的十分殷勤。不仅亲自煎药服侍,还帮冥王大人料理政务,做得尽善尽美。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咱们凤王大人不在,闫王他想抢风头,才会故意表现的这么卖力。哪里曾想过,这一切都是他的障眼法。实际上,他竟背地里勾结狐王,早就例外串通,起了谋反之心。”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加上本来就有伤在身,小白捂着胸口不住的闷咳起来。整个过程我都安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转身倒了一杯开水给小白,见他慢慢喝下,脸色稍有缓和之后,才沉着脸,冷声问了一句:“你是说,红毛鬼是因为联合狐王之力,才得以谋反成功?” 二百八十四、整装待发 见小白手捧着茶杯,神情凝重的点点头,我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呵呵,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闫重烈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在我上一世的时候,就几次三番勾结狐王,意图对冥界不利。因为屡次都被凤渊阻挠,心有不甘,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还在狐王的谋划下,为了一己私欲联合青雪一起蓄意破坏婚礼,才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这桩桩件件,至今历历在目!犹记得回来之前。在暗牢里我还好意劝诫过他,千万不要再和狐族有所瓜葛。现在看来,全当耳旁风吹过了。 而且,时隔这么久,还能和狐王里应外合,配合的这么天衣无缝,这联系显然从前世的婚礼之后,就一直没有断过。 由此也不难推测,凤渊府邸走水,百官联名觐见,冥王蹊跷重病,都和闫重烈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的再武断一点,一定又是狐王在背后给闫重烈出谋划策,为他后来的蓄意谋反做准备。既然事情已经牵扯到冥界和狐族之间的安危,那么此刻小白和伍吟儿会一同出现在医院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红叶,都怪我粗心大意,没有及时发现闫王他想意图不轨。”看我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白不无自责的说道,“今天要不是吟儿偷偷跑来给我报信。恐怕我也和其他人一样,来不及逃脱,被闫王给关押起来了。” “这不能怪你,人没事就好!”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别人要存心使诈,千防万防也总有失策的时候。宽慰完小白,我死死咬了一下唇。心绪不定的问:“红毛鬼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大概是……”小白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略作思索后回答,“距离闫王联合狐族攻进冥界,差不多快过去两个小时了。” “所以,当你和吟儿从冥界逃出来的时候,红毛鬼已经在狐王的帮助下,替代老冥王统治了冥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蓦地想起了什么,随即脸色大变,赶紧问道:“小白,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里?” 刚才一心只顾着询问冥界的事,却把这么重要的问题给忽略了--仅仅时隔两个小时,小白就能带着伍吟儿找到医院里来,那么可想而知,如今成为新冥王的闫重烈,也一定能够轻而易举的打探到我们的下落。 届时,一旦被他找到这里,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等待我和凤渊的,将会是什么!更糟糕的是,此事狐王也有参与。虽然素未谋面,我却已经在他手里吃过一次大亏,论谋论智,绝对不在凤渊之下。因此,和闫重烈相比,显然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来的更难对付。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闫重烈和凤渊之间嫌隙再深,他们两个好歹也是亲兄弟。万一不小心落到他手里,起码还有周转的余地。但狐王则不同,本来就对凤渊恨之入骨,前世没能如愿置凤渊于死地,这一次,还指望他会大发善心? “哦,我和吟儿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们在医院,而是先去的你家里。”正在暗自揣度中间的厉害关系,就听小白解释说,“结果到了家,你和凤王大人都不在,只看到阿贪闷闷不乐的趴在沙发上。我问了它以后才知道,你们这边也出事了,这才带着吟儿赶到了医院。” “你们过来的时候,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鱼你放心。我和小白很谨慎,绝对没有被跟踪。”这次开口说话的是伍吟儿。自从上次暑假一别,已经有半年没有再见面,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就连到了医院,都没有惊动任何人,我是寻着你的气味才找到这间病房的。” “那就好!”伍吟儿说完。我稍稍松了口气。 可也不敢太大意,毕竟形势逼人,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如此一来,反倒被沈白鳞说中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越早离开越安全。 “您是……沈老板?”我刚想开口说大家先一起离开医院,再从长计议,就听坐在一旁的小白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原来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沈白鳞的存在。 “正是!”被小白认出来,沈白鳞也不避讳,眼角一挑,不正经的调侃,“无常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开始我还纳闷这两人怎么会认识,后来立马想到这个无所事事的大海怪曾经在冥界开过裁缝店,当初我和凤渊的结婚礼服还是他亲自设计的,小白会认识他自然不足为奇。 但至今时隔已久,沈白鳞也早就离开了冥界,加上发型服饰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小白一时之间难以确认也很好理解。当然。假如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碰见,我想沈白鳞一定会幻化成其他模样,而不愿意被小白认出来徒惹麻烦。 “小红叶,你怎么会和沈老板在一起?”见沈白鳞承认,小白是彻底懵了,目光在我和沈白鳞之间来回打量,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等我回答。又想到了什么,立马蹭的一下站起来,跑到了凤渊的病床边,再度焦急的问道:“还有咱们凤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醒来?” 面对小白一连串小钢炮似的发问,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随后做了个深呼吸,正色道:“小白,这些都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离开这里,然后再另做打算。” “小鱼说的没错。既然我们能找到这里,那么冥界和狐族的其他人,也一样可以。”伍吟儿附和。 “好,我听小红叶的。”小白这么说着,眼睛还在一瞬不瞬的盯着病床上的凤渊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白鳞的意见就不必问了,从一开始提出要尽快离开的就是他。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后。我目光沉沉的扫视了一眼病房中的每一个人,突然有些犯难--首先,必须要想办法安置好凤渊。此去路途遥远,我可不想让他太过劳累。其次,我们现在一共有五个人,加上被我留在家里的阿贪,也差不多快赶上一个成年人的体型了,姑且算作六个人好了。尽管沈白鳞有车,但就他那辆中看不中用的高档小车,能勉强塞下所有人已经不错了,如果要再带些行李的话,根本想都不用想。如此一来,更别提给凤渊一个舒适宽敞的养病空间了。 所以,在出发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必须要先换一辆车。或者干脆直接再来一辆车,那就更好了!可问题是,大半夜的,上哪里去换车?就算要买辆新的,也等天亮,人家4S店开门不是? “沈白鳞,除了楼下停着的那辆,你还有别的车吗?”我侧头严肃的问。 对方摇摇头:“车只不过是一个代步工具,我又没有收藏的癖好,买那么多做什么?” 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想了想,从挎包里取出手机,在联系人名单里一搜索,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莫学长,我是小鱼。”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来,“大半夜的打扰你休息了,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正在睡觉的莫邵城被我的电话吵醒,尽管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但态度一如既往的和煦。像春风拂面一般,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小鱼,这么晚了找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不愧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八面玲珑,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不敢小觑。我这头还什么都没有说,莫邵城便已经猜出了我有事相求。 “是这样的,莫学长,我现在有急事必须要出一趟远门。”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可言了。我握着手机,尽量将事情往简单里说:“但是我们人多,而且还有一个病人,自己的车根本坐不开,请问你那里有没有暂时空余的车,借给我一辆。” “最好是空间大一点的。”担心他会拒绝,我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爱护,一回来就会马上把车还给你!” “马上就要过年了,还要出远门?”电话那头的人听我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他是想拒绝,不料却颇为关心的问了一句:“小鱼,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谢莫学长关心,我真的没事。”我的本意是想借车,而不是把莫邵城也卷入到这场无妄的斗争中来。如果不是因为我认识为数不多的朋友中,只有他一个家境优渥。我也不至于开口麻烦他。 最后想了想,我还是打算放弃了:“莫学长,真的不好意思!假如实在不方便,没关系,我可以另外再想办法。” “你现在在哪里?”结果,正当我要说再见挂电话的时候,那头莫邵城不再问其他,直截了当的说:“等我一会,我这就把车开过来。” “你直接把车开到我家吧,我把地址发给你。”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自己在医院的事,免得等会又要解释。况且,就算来了医院,我们也还是得先回家一趟。一来二去的反而麻烦。 “好,我会尽快赶到。”莫邵城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也不迟疑,立马用短信将小区的地址发了过去。车的事情,就这样搞定了! “吟儿,你会开车吗?”收起电话,我回头问伍吟儿。 “会,但不是很熟练。”伍吟儿如实回答。 “没事,只要会开就行。”我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随意把玩车钥匙的人,“沈白鳞,我现在抓紧时间回一趟家,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凤渊。” 这么说着,我拍了拍小白的肩,随后又叮嘱了一句:“你受了伤。就先留在这里休息会儿,我让吟儿陪我回家,不用担心。” 我这么安排也另有用心,不是不相信沈白鳞,而是留一个亲信在,心里更踏实。 “嗯,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小白都和我默契十足,自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点点头,同样关切的叮嘱道。 “我们走吧!”做了一番简单的交代后,我和伍吟儿就匆匆出了病房,往医院外面赶去。 二百八十五、挚友如斯 我和伍吟儿一路跑到楼下,虽然是这个点,但因为是在医院,所以还有不少出租车在路口等待。随便跳上一辆,报了地址,就直接往家赶。 中途还接了一个电话,是莫邵城打来的,说可能会晚到一步。因为他要借给我的那辆车,正好被他爸爸的朋友开走了,现在他正在去取车的路上。预计半个小时后能到我家楼下。 “行,那麻烦莫学长了!”我粗略算了下时间,也耽误不了功夫,由衷的说了一声感谢,就挂了电话。 之后没多久,出租车便开进了小区。我看了一眼计价器,给了司机二十元,零钱也没找,拉着伍吟儿匆匆忙忙上了楼。 “嗷呜!”一开门,阿贪就迎了上来,在我裤腿上蹭来蹭去的。 “阿贪乖,去把你自己吃的口粮都装到这个盒子里。我们等会儿马上要出发离开这里,动作要快!”我伸手拍了下阿贪的脑袋,也不多说,直接吩咐它去把自己的事情搞定。随即马不停蹄的冲进了自己房间。 “小鱼,凤渊他到底怎么了,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大乐观。”一路上伍吟儿都沉着声没有说话,直到进了房间,才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忧心忡忡的问。 从半年前分别时的那次对话开始,我就知道她对凤渊的感情。也正因为两人开诚布公的交谈过,所以对于我来说,伍吟儿更像是一个值得交心的朋友,而不是会和我争抢凤渊的假想敌。再者,明知是以身犯险,还要背着狐王去冥界给小白报信,这其中的重情重义,撇开凤渊这一层来说,我也心怀感激和敬佩。现在她能落落大方的当面问我,我自然要坦诚相告。 “吟儿,我不想瞒你,凤渊的情况确实不太好。”说话间,我手上动作没有停歇,翻出床头柜里的“小金库”,最先放进挎包妥善藏好,“我这次之所以急着要离开,一个是为了躲避红毛鬼,也就是闫重烈的追杀,以防他会对凤渊不利。” “但还有最大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带凤渊去西北极寒之地找他的母亲,现在也只有他母亲,才能够想办法让凤渊苏醒过来。” “你是说,如果万一找不到凤渊的母亲,他会一直这样,永远无法醒过来?”听我说完,伍吟儿怔怔的问了一句。得到我肯定的答案,那双美得摄人心魄的眼睛,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那要是我们,我们找不到……” “不会的。只要不放弃,总会有找到的一天!”猜到伍吟儿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扯了一下嘴角,目光坚定的安慰道:“更何况。凤渊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么?他怎么肯甘心,就这样躺在病床上过一辈子?” “那样对他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是的,即便要竭尽我叶小鱼所有一切,我也要这个蛇精病醒过来! “小鱼,我帮你!”几乎是同时,我话音刚落,伍吟儿便用力抓住了我的手,同样目光坚定的开口,“我帮你一起去找凤渊的母亲,一起等他醒过来!” “谢谢你,吟儿!”和青雪这样的“好姐妹”相比,我更庆幸自己可以遇见伍吟儿。尽管一开始的相处并不融洽。甚至心怀妒忌,但到最后,却总能不离不弃的,以诚相待。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和吟儿说完。东西也差不多收拾妥当了。一个放了必需用品的小型行李箱,和一个安全急救药箱。另外就是一些比较值钱一点的家当,以防路上不时之需。整个过程,最多也不过一刻钟左右,可谓雷厉风行。 拿了东西。两人带着阿贪在客厅里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莫邵城过来,伍吟儿有些坐不住了:“小鱼,你那个莫学长,怎么还没来,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 “别急,我打电话问问。”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心里比伍吟儿更着急。 结果刚说完,还没等我拿出手机,莫邵城的电话就进来了:“小鱼,我刚刚到楼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我现在就下来!”忙不迭的挂了电话,拿上东西,我赶紧招呼伍吟儿和阿贪跟上:“车到了,我们快走吧!” 关门前最后匆匆扫了一眼房子,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被遗忘,这才飞快的冲下楼梯,到了单元楼下。 一出楼道口,看着深夜寂静的小区花坛边,昏黄的路灯下停着的一辆黑色suv,我忍不住惊呆了:“莫学长,这辆车,会不会太……”我的视线在车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暗暗咋舌--会不会太高端了一点! 虽然不认识车头的标志。但一看就是进口货,价格绝对不低。我可是一路去跋山涉水,这要是不小心磕磕碰碰的,回来还怎么交代? “你不是需要一辆空间大一点的车么,我想了想。这辆最适合。”莫邵城背倚着车门,冲我淡淡的笑了一下,温润的眉眼,让人如沫春风。 见我还是迟迟不肯接过车钥匙,洞悉我的想法,莫邵城又贴心的宽慰说:“没关系,这辆车已经开了有些年头了,也经常擦擦碰碰的,不用太过介意会弄坏。” “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辆被洗的锃光瓦亮的车,是刚买不久的。而且,我的本意只是想借一辆面包车,或者商务车。不仅宽敞,开着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你和你朋友不是急着赶时间吗,现在这样耽误。真的没事?”莫邵城见我还是犹豫不决,目光了然的在我和伍吟儿之间打量了一下,最后落在了乖乖跟在一旁的阿贪身上。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出门居然还要带一只狗。 “那就,谢谢莫学长了!”知道莫邵城没有恶意,我也没放心上,被他这么一提醒,终于不再推却。我伸手接过沉甸甸的车钥匙,由衷的欠了一下身:“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的!” 说完。不再客气,在莫邵城的帮助下,打开后备箱,动作麻利把东西全都放进了车里。 “小鱼,出门在外。路上注意安全!”因为刚才已经在电话里问过一次,我没有回答,知道我不方便说,莫邵城也善解人意的没有再提过我要去哪里,干什么去之类的话。而是在上车之前。颇为关心的叮嘱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我认真应下,抬手挥了挥手,和莫邵城道别,“谢谢莫学长,这次真的麻烦你了,再见!” “小鱼,当心!”然而,就在我牵着阿贪要上车时,拿了车钥匙正同样打算进驾驶座的伍吟儿突然急切的低呼了一句。“有危险!” 伍吟儿话一说完,我的鼻子里蓦地就嗅到了一股骚臭的,动物皮毛上特有的不是非常好闻的味道。虽然寒风一刮,立马飘散在了冰冷的空气里,但还是被清晰的捕捉到了。 我眼神一暗。对上伍吟儿略显得有些惊慌的视线,心中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狐族的人,终于还是找上门了! “莫学长,快趴下!”我刚一想完,眼角便猛的瞥见一道黑影飞快的从花坛边闪过,急速朝莫邵城的方向冲了过去。尼玛,连这些畜生都知道欺软怕硬!看出莫邵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居然想拿他先开刀,以用来威胁我和伍吟儿。 经我提醒,虽然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看我神色紧张,莫邵城也不敢大意,二话不说,当即身体前屈,趴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我用力一掷,手中的枫棱已经飞出,不偏不倚狠狠刺穿了那道黑影的胸口。 二百八十六、猛兽出笼 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转眼间另一道黑影又再度朝莫邵城逼近。 好快的速度!我暗吃一惊,没做任何停顿,脚下用力一蹬,瞬间挡在了莫邵城的身前。随即面色一凌,提手横刀一切,将第二道黑影击飞了出去。 这头我正全力保护莫邵城,那头伍吟儿和阿贪也各自解决了几个不速之客。不消片刻,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十来只似人非人,像狐狸又不像狐狸的玩意儿。尽管这些小喽啰没什么大本事。花不了多少力气就料理了。但对方数量众多,前赴后继,要长此以往,肯定会体力不支,从而叫它们有机可乘。 “小鱼,这些全都是狐族里最低等的子民,连人形都不能幻化。”当我又解决掉一只后,打斗间,耳边传来了伍吟儿颇为困惑的声音,“根本连我的身都近不了。为什么狐王会派它们前来?” 难道是因为狐族的大部分人都被派遣去了冥界,帮助闫重烈谋反,所以国力空虚,只剩下了这些残兵损将?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它们是在消耗我们的体力,故意拖延时间? 不好,中计了!想到这里,我顿时心头一沉,赶紧冲伍吟儿低喝一声:“吟儿,凤渊有危险!我做掩护,你快开车去医院!” 没错,这一切肯定又是狐王在背地里捣鬼!兵分两路,故意用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拖住我们的脚步,然后再派另一支精挑细选的心腹去医院偷袭。尽管我特意留沈白鳞在病房里照看,但双拳难敌四手。而且凤渊没有意识,小白本来就有伤在身,假如对方采用迂回战术,有意逐个击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越想越后怕,手上的动作愈发凌厉。一脚踢飞出去一个,却听伍吟儿不无担忧的说道:“小鱼,我走了你怎么办?” “呵!就凭它们这些个能耐,还伤不到我!”我面色森冷的一笑,说话间,枫棱飞出去,又结果了两个,“不用担心我,快走!” 不是我信口开河,这些半人半狐的玩意儿基本全都是战斗力为五的渣,还没有当初两只黄皮子强,料理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如今继承小红叶灵力的我,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我现在还没有使出半分灵力,但无论是枫棱穿刺的力道,还是掷出的速度,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改变。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日后凤渊醒来,我也有信心和他过上几招。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事态严重,也由不得伍吟儿多做犹豫。她五指成爪,眼睛都不眨一下。锋利如刀刃的指甲就飞快的切断了其中一个朝她扑过去的喉咙。说完这一句,便身形一跃,冲进了汽车驾驶座。 “等一下!”就在伍吟儿即将驱车离开之际,我一把扣住莫邵城的手臂,顺势一推。便把他送到了车门旁,“吟儿,带我学长一起走!路上找个安全的地方,放他下去就行!” 我看着回过神,表情镇定,但眼神里还是难掩诧异和惊愕的莫邵城,抱歉的扯了一下嘴角:“莫学长,时间紧迫,我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现在,你先和我朋友一起离开这里。”我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歇,掷出枫棱,将几个试图爬上车顶的半人狐狠狠击落下来。又看了一眼还在奋力杀敌的阿贪,仍是不放心:“阿贪,你也一块走!” “嗷呜--”阿贪仰着脖子长啸一声。完全不理会我的话,置若罔闻的扑向我身后,一口扯掉了一个本来打算偷袭我的半人狐的胳膊。 也罢,主仆齐心,其利断金!等到莫邵城上车。我目光定定的对伍吟儿使了个眼色--凤渊,就拜托你了! 隔着窗户,伍吟儿会意的点了一下头,毅然决然的踩下刹车,冲出了我的视线。 我纵身一跃。不等那些半人狐去追,便和阿贪一起,齐齐拦住了它们的去路。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不和伍吟儿一起离开,非要留下来和这些畜生浪费时间? 我又何尝不担心医院的情况,甚至恨不能马上飞过去。但之前的种种只是我的主观猜测,万一狐王还没有得到凤渊的确切消息,也根本没有派出第二支人马,此次突袭只是他一探虚实的敲门砖呢?我们若不管不顾,带着这些尾巴直接返回医院,不是正好遂了他的心愿,暴露了凤渊的藏身之地么? 所以,哪怕情况再紧急,也一定要两手准备,绝不能自乱阵脚!等我拖住这些跳梁小丑。再等伍吟儿的消息也不迟! “阿贪,你听好!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为你小白爸爸争取时间,一会儿千万不能趁胜追击,以免落入圈套!”此刻,寒冬凌晨三点多,四下冷风簌簌,寂静无人。我和阿贪并排伫立在小区大门口,望着乌泱泱一片,呈包抄形式,逐渐朝我和阿贪聚拢的半人狐,我面不改色的冷冷叮嘱了一句。 “嗷呜--”我和阿贪的默契,是上辈子一直延续下来的,旁人自是不能体会。哪怕我不说,阿贪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它伏下身,露出尖锐的牙齿,盯着还在源源不断从黑暗中冒出来的半人狐,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充满威吓的低吼。 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太多,尽管这些畜生的战斗力不佳,但说句难听的,就算它们每只各吐一口口水,也能将我和阿贪淹死。所以,眼下在确保自己和阿贪能够全身而退之前,最明智的做法是,保存体力,切不可大意麻痹。 我一面压低视线,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各个方向的动静,一面提着枫棱,眉头也不皱一下,伸手在锋利的顶端一划。不出片刻。殷红的液体便顺着冰凉的指尖,慢慢淌了下来:“阿贪,在阳间的这段时间,可委屈你了。” 话落,借着昏黄的路灯,我森森勾起了嘴角。看似不经意的弹指一挥,刚刚从指尖渗出的一滴鲜血,眨眼间,已经稳稳落入了早有准备的,阿贪的口中。 “现在。咱们就陪这些杂碎,好好玩玩!” “嗷呜--”下一秒,沉寂的小区上空,顿时彻响一声猛兽出笼的咆哮。震得原本密密麻麻往上涌的半人狐皆是一愣,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一个个瞪大了还未进化完全的眼睛,露出了恐怖之色: 重新脱离二哈禁锢的阿贪,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珠子,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绿光。骤然拔高的身躯,鬃毛蓬松而浓密,根根倒竖。在四周阴冷的空气里,一颤一颤的抖动着,威风凛凛。而一口锋利的獠牙,白森森的从嘴中探出来,仿佛一口就能将人拦腰咬断。早已蓄势待发,只等我一声令下,便即刻能杀的敌方片甲不留。 呵……现在知道害怕了?愚蠢的低等动物,给你们的噬魂兽爷爷,跪舔吧! “嗷呜--”得到我的允许,阿贪再度扬起脖子。兴奋的仰天长啸一声。森然的瞳孔里,隐隐闪烁着嗜血的躁动。紧跟着健硕的身躯一跃,已然杀入了乌泱泱的半人狐中。一时间,刀光血影,哀鸿四起。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凛厉寒风。非但不能阻止阿贪的脚步,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形的鼓励。让它杀的更凶,更猛,势不可挡! 而与此同时,沾染上我血液的枫棱,仿佛沉睡了很久终于苏醒过来了一般,闪烁着刺眼的红光。在冬夜的月色下,红的妖冶,冷的骇人。 二百八十七、更强大的叶小鱼 刺骨的寒风,割的人脸上生疼。乌黑的发,在路灯的投射下,倒映在地上,犹如绝望的海浪,根根翻飞。我立在原地,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直到阿贪玩儿的差不多了,才缓缓闭上眼睛,慢慢扬起了嘴角。 红光越发强盛的枫棱,在手中隐隐颤动。透过前方低沉而杂乱的哀嚎,我甚至可以听到一丝金属特有的,尖锐而单薄的争鸣声。那种很久以前,在海边和沈白鳞搏斗的时候,与枫棱心意相通的感觉,再度回归。 “呵呵……”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想罢,嘴角的笑意敛去,等到再度睁开眼睛之际,枫棱早已脱手而出,笔直飞入了混战中。仿佛穿针引线一般,锋利无比的刀尖,拖着一道耀眼的红光,不费吹灰之力。便同时洞穿了数个半人狐。 还未等这些倒下的半人狐的同伴回过神,在我的掌控中,枫棱已然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扫荡了一大片。而在我出手之前,阿贪的脚底下。早就堆满了一个个大睁着眼睛,连死都没怎么死明白的半人狐。 殷红的血迹,慢慢的从它们绝望的身体里渗透出来,无声的浸染了脚下这片,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大地。寂寥寂寥的冬夜里,一场数量悬殊,却极具压倒性的杀戮,就在敌方诡异的哀嚎声中,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我一边面无表情,沉声操控着枫棱,一边视线淡淡的瞥了一眼,小区大门正上方,如电灯泡一般碍眼的摄像头。眸光一冷,只听“刺啦--”一声响,火花四溅下,摄像头便呈自由落体,重重砸到了坚实的地面上,四分五裂了。 并非我多此一举,不过是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当然,主要我也是想试试,小红叶赐予我的灵力,到底有多强大。现在看来,凭借自己的意念掌控一些简单的事物,完全不在话下。只是…… 我刚有些得意的挑了下眉毛,就突然觉得脑袋一沉,望向前方的视线蓦地模糊了几分。同时手中力道莫名失控,前方来回穿梭的枫棱,险些误伤了在奋力杀敌的阿贪。幸好这种心有余而力不从的感觉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可即便如此,重新掌控住枫棱的我。还是忍不住拧紧了眉头--难道是因为我太操之过急,身体对灵力的存在还不适应,所以产生了副作用?还是说,由于自己的不熟练,在灵力的运用上。出现了什么失误?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正在暗自揣度间,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下意识的朝阿贪处瞥了一眼,那些半人狐一时半会儿也近不了它的身,于是五指一握,暂且将枫棱收了回来。 在看到来电显示上面的号码时,我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吟儿,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小鱼,你放心,都没事,狐族的人并没有来医院。”听到我的询问。伍吟儿言简意赅的交代了一下医院里的情况。 然而话刚说完,不等我松口气,又立马语调一转,口吻急切的提醒道:“但是之前从小区出来的时候,有几个跳到车顶上。留下了我们狐族特有的记号。虽然到了医院后被我及时抹去,可是我心里非常的不踏实,可能要不了多久,狐王就会发现我们的行踪了。”就算隔着电话,我也能真切的感觉到。伍吟儿的焦虑。 “我知道了,你们先带着凤渊转移到车上,在医院后面的小弄堂等我,我马上回来!”交代完这一句,我便匆匆挂了电话。 期间,杀不尽的半人狐还在前赴后继的扑上来。早先被阿贪震慑到的恐惧,早已被它们抛诸到了脑后。果然,越是低等的生物,对死亡的恐惧就越是淡漠。当然,相对而言,也越容易被心术不正的人利用,被当成不花本钱的替死羔羊。 “阿贪!”我唤了一声正杀的兴起的阿贪,视线落到了小区大门旁一排两层楼那么高的水杉,“不要恋战,我们走!” 也幸好阿贪懂事。我话落,半秒钟也没有拖延。撞开几个扑上去的半人狐,撒开丫子飞快的往回跑,眨眼就到了我跟前。我也不迟疑,纵身一跃,跳到了阿贪的背上,沉声吩咐:“快,回医院!” 得到指示的阿贪,恶狠狠的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紧随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半人狐。从鼻腔里喷出一团白茫茫的热气。低低的咆哮一声,便背着我,笔直往小区大门口飞奔去。 阿贪的速度非常快,一下就将半人狐甩下了一大截。原本凛厉的北风,更是在耳边猎猎作响,刮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死死攥紧阿贪后背上的鬃毛,以防自己会掉下去。在即将冲出两扇坚固的大铁门之际,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乌泱泱涌上来的半人狐,不动声色的笑了。 几乎是同时,在阿贪的身体越过铁门的一瞬间。我手臂一横,将枫棱狠狠掷了出去。顷刻间,紧挨着大门的一排两层楼高的水杉,如同若米若骨牌一般,齐刷刷砸了下来。随着轰然的倒塌声。下一秒,这些高大的水杉已经毫无悬念的,把小区出口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有几个跑得快的半人狐来不及躲,还被死死压在底下,当场暴毙。 “啧啧!”我不无感慨的咋了一下舌。同时,之前一直沉浸在睡梦中的小区,终于慢慢苏醒了。单元楼里,一盏两盏的灯光陆续亮起来,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我望着身后逐渐热闹起来的小区。回过身,淡淡的抿了一下嘴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没有凤渊陪伴的日子里,不知不觉中,我已然变成了一个不再意气用事。遇到困难也不会一味只想着逃避的叶小鱼了。 曾经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爱错了人,有一千种不同的悲剧。但爱对了人,只有一种幸福的结局--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想。我还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但我一定是在慢慢的变成一个,更好,更强大的……叶小鱼! 就这样,一路被阿贪背着,马不停蹄的往前跑,不到泡一碗方便面的功夫,人就到了医院后面的小弄堂里。 刚一进去,看到我们回来的伍吟儿,便神色担忧的迎了上来:“小鱼,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毫发无损!”我咧着嘴角,得意的拍了拍胸口,“你不在的这半年,我可是跟着凤渊学了不少本事。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是啊,我都没想到你会变的这么厉害!”见我真的没事,伍吟儿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过话虽如此,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嗯。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这么说着,目光越过伍吟儿,落到了不远处的一行人身上:沈白鳞倚着车门,在冲我吊儿郎当的笑;小白在乐呵呵的给变回原样的阿贪顺毛,脸色看上去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没有看到凤渊,估计已经被妥善安置到了车上;而此刻另一个人,正沉声不语的立在汽车后备箱旁,黑暗中显得尤为雪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朝我的方向望来。 探究中夹杂着诧异,又隐隐露出几分惊愕的目光,看着我,就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等待我给他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二百八十八、计划之外 “那个,莫学长,你怎么也一块儿来了?”说实话,在看到莫劭城的一刻,我心里是十分惊讶的。 我原本只是想跟他借一辆车,没想到最后却出了这档子事。不仅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还差点害他受伤。之后又想让伍吟儿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免得被我拖累,卷入这场万分凶险的纷争,结果他却一起跟了过来。 撇开当中的是非曲折难以理清不说。首先一点,莫劭城和我们在一起,安全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问题。而我之前说以后有机会再跟他解释,纯粹是缓兵之计。但照眼下这个情形来看,是不想说也难了。 “呃……小鱼,是这样的。”明白我的心思,不等莫劭城开口,伍吟儿抢先一步说道:“你有所不知,我们狐族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专门为追捕猎物所用。和它们留在车上的记号不同。即便是我,也束手无策。一旦沾到身上,起码要三天以后才会消散。” “而莫学长在上车之前就已经成了它们的目标,如果我贸贸然将他中途放下,尽管我们没有和他在一起,那些低等子民还是会寻着气味跟莫学长回家。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我叶小鱼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一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我就被自己的一时大意吓得冷汗津津。 “这也是我刚才急着要你回来的原因之一,我担心狐族的其他人会嗅到莫学长的身上的气味,找到这里来。”伍吟儿见我沉声不语。以为是因为她的擅自做主而生气了,一脸歉意的宽慰说:“我是征求了莫学长的同意,才将他一起带到医院来的。而且没关系,等到三天一过,确保不会有危险。我们就可以让莫学长自己回家了。” 呵呵……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幽幽的瞥了一眼伍吟儿--这娃半年不见,智商咋就越活越年轻了呢? 等到三天一过,黄花菜都凉了,再决定让莫劭城什么时候回家,还重要吗?还是说,我们要留在这里陪着莫劭城过上三天再走?那也不用等狐王和闫重烈找上门,我们直接去自投罗网就成,还来的更省时省力。 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既要确保莫劭城的安全,又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摆在面前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想到这里,我暗暗咬了一下唇,继而抬起头,神情无比严肃的看向莫劭城,缓缓说道:“莫学长,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是我考虑欠周,这里再对你说一声抱歉,连累你了!”貌似今天一晚上,我对莫劭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其实我急着向你借车出远门,是为了要救我的男朋友。你在医院想必也看到了,他生病了,只有找到他的母亲,才能够让他重新好起来。”莫劭城和凤渊虽然接触不多。但他们两个是彼此认识的,我也无需对凤渊的情况解释太多。这么说着,我故意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留意莫劭城的情绪变化。 见他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或者流露出不悦的神色。我这才继续沉着气往下说:“至于今晚你看到的那些,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东西,是我们的死对头派来的。就是说,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刚才我朋友说的话,莫学长也听到了。现在让你一个人离开,你会有性命之忧。但是还有一点,我必须如实告诉你--和我们在一起,未必会比你离开来的更安全。不过我保证,只要我叶小鱼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有危险。” “所以莫学长,是去是留,我想让你自己做决定!”当中的厉害关系,我已经说的非常明白。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我不想替任何人做决定。同样,假如莫劭城最终决定留下,那么我唯一的办法,也只能请沈白鳞帮忙。让他替我保护莫劭城三天,确保不会有事。再出发和我们汇合。 说完这一番于情于理都无懈可击的话后,谁都没有吱声,全部默默的看向莫劭城,等待他做最后的抉择。 “我决定,跟你们走。”面对大家神色迥异的目光。莫劭城只是淡淡的皱了一下眉头,略作思考,就用一贯处惊不变的声音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几句话想说。” “小鱼,我决定和你们走,并不是害怕留在这里会有危险。而是因为,如果我不走,一定会让你分心。看得出来,为了你男朋友的事,你最近过的并不是很好。我不想再因为我,让你有更多的负担。” 说到这里,之前神情肃穆的人,终于露出了一枚淡如远山的笑容,好似春风拂面:“所以,我只是想告诉大家,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和任何人无关。到时候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大家的正事。” “另外,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但假如是钱能解决的事,我愿意尽一点绵薄之力。”话落,为了缓和气氛,莫劭城还故作调侃的冲我眨了一下眼睛。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增添了一份顽劣,和温润的气质相撞,不仅不觉得违和,还无端透着一丝诙谐。 “莫学长,真的很谢谢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我拉下水,以身涉险,莫劭城不仅没有半句怨言,还思虑缜密,处处为我着想。这一刻。除了谢谢,还有什么能更好的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呢?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么现在,我们是否可以出发了呢?”征得莫劭城的同意后,一直抱着双臂没说话。悠哉悠哉看热闹的沈白鳞抬手瞥了一眼腕表,似笑非笑的提醒,“还是预备留在这里话家常,等着狐王来给你们烫酒上花生米?” “对,先离开这里再说!”我拍了一下额头,险些误了大事。又见如今多了一个人,索性也不换车了,直接两辆车上路。粗略一想,就简单做了分配:“我和凤渊,还有小白。沈白鳞坐suv,莫学长,你和吟儿,还有阿贪坐沈白鳞的车,大家觉得这样可以吗?” 我这么安排。倒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情感在里面,完全是处于安全考虑--小白和凤渊是病号,尤其是凤渊,重点保护对象,我和沈白鳞搭档。能更大程度上保障这次的出行。至于莫劭城,虽然没有任何灵力,但是胜在思维敏捷,处事不惊。而且行动上没有任何不便,有伍吟儿和阿贪保护足矣。 “没问题,小鱼你安排就行。”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一致通过。 “那就出发吧!”我话落,大家都分头行动,抓紧时间陆续往车上走。 我看了一眼立在身旁,和小白黏糊的厉害的阿贪。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要委屈它了,否则就它的大块头,两辆车加在一起,还不够它一脚踹的,更别提载着它出远门了。 我伸手揉了揉阿贪的脑袋,随后拿出枫棱,故技重施,在自己的指尖划了一道口子。本来不以为意的我,在看着殷红的血液渗出来的一刻,突然觉得眼前毫无征兆的一黑,还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厉害,天旋地转的跟做了过山车似的。 “小红叶,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小白焦急的询问声,“小红叶,你别吓我……” 紧跟着思绪一滞,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笔直向后摔了下去。下一秒,鼻子里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海风的咸腥味,身体便坠进了一个和凤渊一样,略带凉意的怀抱,彻底失去了知觉。 二百八十九、小白的“怀疑” “啧,看来这一觉睡得相当不错!”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早已大亮。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还有些模糊的视线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道路两边的不远处,一直延伸到天际的连绵的青山。 “车已经出城了?”才刚醒来,思绪还不是很清晰。无视沈白鳞的调侃,我一边问,一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钟。都快早上八点了,这话明显是问了也白问。 “小红叶。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不等沈白鳞开口,车后方便传来了小白掩饰不住欣喜的声音,“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千万别瞒着!” “否则,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等咱们凤王大人醒过来,我该怎么向他交代?他一定会活剥了……” “停!”面对突然唐僧附体的小白。我无语的掐了一把眉心,打断他的话,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而已。” 说话间,我下意识的扭头朝后座方向看了一眼--凤渊以一个舒适的姿势被固定在座位上,身上盖了一条珊瑚绒毛毯,双眸轻瞌着,看起来仿佛是睡着了一般,无可挑剔的脸庞透着一丝婴孩的不设防。而小白,就侧身坐在一旁,以防凤渊会掉下来,伸着手,时刻小心翼翼的护着。 见此情景,我慢慢松出一口气来。打算到了下个休息站,和小白换下位置。 “是么?”听我这样说,正开着车的沈白鳞随手丢过来一个袋子,似笑非笑的问,“还是说,你以前也经常这样,一累就晕?” “……”我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了一个三明治,一罐酸牛奶。想必他们都已经吃过了,这个是特意给我留的。 原本打算拿三明治的手,被沈白鳞这样一说,顿时停住了:昨晚确实很累不假,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按理说,我以前在夜宵城打工也不轻松,如果一累就晕,那早就把自己给饿死街头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是昨晚和那些半人狐对峙,耗时太久,加上灵力运用还不够纯属,才会导致自己精力透支,而晕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晕了一下而已,都瞎紧张什么?”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懒得再去计较,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那个。吟儿和莫学长呢?你开那么快,他们跟得上吗?” “吟儿他们已经到下一个服务站了,现在正等着我们过去。”回答我的依然是小白,“因为那个莫学长身上有狐族留下的气味,就相当于是一个活的追踪器。” “而你又突然晕倒了。担心人手不足,万一两辆车同时上路,遭遇闫王和狐王的埋伏,一定会全军覆没。”小白分析的不无道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让吟儿带着莫学长和阿贪先行一步,等确定没有被跟踪,吟儿才打电话让我们出发。” 原来如此!我喝着酸奶点点头:“小白,想不到你考虑的还挺周到的。” “哪能啊,都是沈老板的主意。”小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实话实说,“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么?” “咳咳!”小白话落,我颇为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斜着眼睛。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兀自开车的人:一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心无旁骛的看着前方的马路,一瞬不瞬。生的好看却莫名带着一丝疏离的嘴巴,此刻正因为太过专注而抿成一条薄线。和凤渊的冷峻魅惑不同,沈白鳞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邪气狂狷,放浪不羁。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仅止于此。实际上,一路相处下来,他除了嘴巴毒舌一点。偶尔喜欢火上浇油以外,好像也没有其余太大的缺点。 尤其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和曾经在海边留下的顽劣印象相比,无论是口硬心软,还是思虑缜密,都让人觉得是一个值得交付的朋友。总之我对他的看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对了!小红叶,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沈老板是怎么认识的?”正啃着三明治。不着边际的想的出神,耳边再度传来了小白幽幽的询问声,“连我和沈老板,都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在一起?” “还有还有!咱们凤王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昨天都没有和我说明白,我这心里老膈应的慌。” 我怎么感觉小白这些问题酸溜溜的,听上去好像别有深意。搞得跟我故意趁凤渊昏迷不醒之际,和沈白鳞有一腿似的。或者干脆就是在怀疑我,为了红杏出墙,和沈白鳞联手,偷偷弄晕了凤渊一样。 这一猜测,在我回头对上小白颇为幽怨的眼神时,得到了证实。我气得当即狠狠剜了小白一眼:“我为什么会和沈白鳞在一起,还不是为了救你家凤王大人吗?”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我将如何认识沈白鳞,又是如何为了回到过去的冥界,有求于沈白鳞的事,仔仔细细的和小白说了一遍。当中也包括凤渊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以及我回到过去的冥界,千辛万苦拿回手链的整个过程。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瞪着小白,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被我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小白自然察觉到我在生气什么,背对着沈白鳞。赶紧双手合十,低眉顺眼的跟我求饶。 但动作表情虽然表现的极为讨好,可语气却和先前说话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小红叶,你别怪我多嘴,我还不是因为太关心你和凤王大人的安危了嘛!要是换成其他人的话。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才懒得搭理。” “当然,假如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趁人之危,企图对你和凤王大人不利的话,我白无常也绝对不是吃素的,你说是不是,小红叶?” 这种语气,动作,表情截然不同的违和感让我心头莫名一跳,顿时明白过来。小白是当着沈白鳞的面故意这么说的。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说的如此意有所指?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长久以来的默契告诉我,小白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随即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掩盖了过去:“嗯,那是当然!” “等等!”结果我话音刚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紧接着小白又咋呼了一句,“小红叶,那也就是说,过去的事情,你全都已经记起来了?” “嗯,全都!” 知道小白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说完这一句。两人终于相视一对,会意的笑了。期间,小白那双熠熠闪烁的猫儿眼,不禁红了眼眶。 “各位市民朋友,大家早上好!”就在我和小白两人感慨不已的时候,开车的沈白鳞顺手打开了车载收音机,“今日清晨,一位市民朋友来电,告知了我们电台的记者一件非常离奇的事件。” “说就在今天凌晨,在他们居住的小区里面。听到了像狼一样的猛兽的吼叫声。不仅如此,而且小区大门口,一排两层楼高的水杉全都被齐腰斩断,场面十分恐怖壮观。” “我们电台的记者随后到访,确有此事。但除了水杉倒地。听到狼一样的吼叫之外,现场再也没有留下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又因为小区内的摄像头遭到破坏,而电脑里仅存的一段视频中只拍到一个模糊的,约有两米多高似狼非狼的黑影,故有人怀疑是一头成精的野狼流窜到此,因害怕被人发现行踪,所以才会蓄意破坏摄像头。” “那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呢?我们特意请来的专家,根据现场提供的照片,给我们来做一下分析。” 二百九十、情窦初开 “噗--”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一口酸奶喷了出来,“哈哈哈!” “野狼精,什么鬼?还请专家分析现场照片,哈哈哈!”我笑得眼泪几乎都快要出来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别怪我反应这么夸张,这新闻里说的小区,自然是我住的那个小区。至于他们口中的野狼精,除了阿贪,还能是谁?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当时明明用意念将摄像头链接的电脑视频一同破坏了,却还是留下了残余的片段。不过也无妨,想到如今早已变回二哈的阿贪,我有恃无恐的咧着嘴角傻笑起来--任凭谁也想不到,特意请专家来分析比对的“野狼精”,幕后真相仅仅只是一只眼白多,眼珠少的二哈,哈哈哈! “啧啧!这位小姐,拜托请把你嘴里吐出来的,白色的粘稠物擦干净。”正傻乐的不行,跟前冷不丁丢过来一盒纸巾,就听沈白鳞意有所指的说道,“等会到了服务站,我可不希望被人误会。”说完,多情的桃花眼故意睨了我一下。猥琐之意,溢于言表。 “……”尼玛,酸奶就酸奶,什么白色的粘稠物,还能不能好好说人话?哦,对了,他本来就不是人。 我忿忿的抽了一张纸巾,将被自己弄脏的座椅和玻璃窗擦干净之后,也没心思再笑了,反而想到了新闻里遗漏的一个重要信息--除了听到一声狼一样的吼叫,和齐腰斩断的水杉,就再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 那被我和阿贪解决掉的那些半人狐人呢,它们去哪里了?假如是一只两只的话,我可能会觉得是被不小心遗漏了。可是数量那么可观,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怎么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的一只不剩呢?还是说,在我和阿贪离开之后,小区里又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 “这世间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小辣椒又何必太过纠结?”沈白鳞眼睛直视着前方,泛着冷意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方向盘,典型的一副二世祖德行。 什么时候这么懂得察言观色了?我没有接话,暗暗惊讶于沈白鳞的细心,继续咬着手中剩下的半个三明治吃起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路听着歌,车子在高速公路朝西北的方向一路飞驰。约莫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在约定的服务站,和莫学长他们会合了。 “小鱼,你们总算到了!”我一下车,伍吟儿就迎了上来,伸手递给我一杯热咖啡,“快喝吧,暖暖胃。” 也不等我开口道谢,又见伍吟儿将另一杯递给了小白:“你也喝一杯,还热乎着。” “嗯。谢谢你,吟儿!”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小白的气色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略显得有几分稚气的脸庞,白里透红的,看上去倒像个刚进大学涉世未深的大男孩。小白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表情腼腆的接过了咖啡。 “呵呵!”看着眼前这一幕,我不由的乐了。小白这货,平时大大咧咧的,想不到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等等!仿佛,好像,似乎……哪里不对劲?我蹙了一下眉,看着一向脸色白皙的过分的人,此刻正泛着一丝可疑的红晕。那双清澈的猫儿眼压得低低的,时不时朝伍吟儿的方向瞟一眼。而每每等到伍吟儿的视线落到他这里时,却又立马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嘻嘻哈哈起来。 见此情景,我顿时感觉天灵盖猛的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为之一振--昨天事出突然,没有留心。难道小白他,喜欢上伍吟儿了? 不,不是难道,是绝对!我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这个不谙世事。有时候顽劣,有时候不太靠谱,但永远对朋友两肋插刀,对主子忠诚无比的白无常,情窦初开了! 哈哈。小白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察觉到这一点,我再度不受控制的咧开了嘴角。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稍稍有所驱散。 虽然明知伍吟儿心有所属,但是缘分妙不可言。谁知道以后两人会发展的怎么样呢?反正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来的强,不是吗? “小辣椒,莫不是昨天晕倒之后,留下后遗症了?”正兀自笑的开心,下巴上蓦地被人兜过来一张纸巾,“啧啧,口水都淌地上了。”转身离开之前,还神情颇为嫌弃的咋了一下舌。 后遗症你妹啊!我看着往服务站盥洗室室方向走去的人,默默的冲着他的背影竖了个中指。就在这时,眼角一扫,发现小白也在看着沈白鳞,一直到对方进了门,看不见了,才收悻悻的收回目光。 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小白既喜欢伍吟儿,又对沈白鳞有意,男女通吃!想到之前他在车上反常的举止,我眼帘一垂,收起了笑容:“小白,你跟我来。” 因为凤渊在车上,所以一行人始终没有走远。就连去洗手间,也都是轮流,总有人守在汽车旁。其他人如此,我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寸步不离。 说完这句话,就拉开了身后的车门,钻进后排车厢,紧挨着凤渊坐了下来。小白见我表情严肃,不敢怠慢,随即进跟了进来,坐到了副驾驶座位:“小红叶,怎么了?” “怎么了?”我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道,“关于刚才在车上的事,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是觉得我趁着你家凤王大人出事的时候。偷偷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还是我联合外人一起……” “不是这样的,小红叶!”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急的面红耳赤的小白,一口给打断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对凤王大人的感情!不仅没有怀疑过,我还十分感激你,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一直不离不弃的的陪在咱们凤王大人的身边。” 说话间,小白目光定定的朝此刻合着双眸,什么也不知道的凤渊看了一眼:“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他,那个沈老板!” “你不相信他?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反感?”我觉得小白这无名火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不是他对我做了什么,而是我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小白当着我的面,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质疑我的智商。 沈白鳞能对我做什么?即便他想意图不轨。也得看我手中的枫棱答不答应。更何况,他要真的想做什么,中途有那么多机会,又何必等到今天?我被小白越说越糊涂,神情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不懂。 “小红叶,你想,他跟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陪我们一起去找凤王大人的母亲?”见我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小白有些急了,“他这样做,除了以身涉险,能得到什么好处?”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呀!”我恍然大悟,也怪自己之前没有跟小白说清楚。“当初为了能够回到过去,必须要沈白鳞的七滴鲜血做引子。我为了能够得到那七滴鲜血,答应了沈白鳞三个要求。” “他就是担心我一去不回,会耍赖,才要跟着一起去的。”怕小白误会,我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有说前提,不做对不起凤渊和违背良心道义的事。” “而且,沈白鳞自己也说了,万一路上遇到危险,他是绝对不会管我们的。所以,到时候如果他真的要走,你也别拦着,知道不?” 二百九十一、如蛆附骨 “他真是这么说的?”小白将信将疑。 “那还有假?”我不答反问。 我话落,小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大放心:“可是……昨天晚上你晕倒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很可疑。” “可疑?”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对!你仔细想想,他当时站的位置在哪里?”小白眯了一下眼睛,神情严肃。 “在哪里?不就靠在这辆suv的车门旁吗?”略作沉思,我肯定的回答。 “没错,他是我们这些人中,距离你最远的一个。”小白不再卖关子。一语道破,“但是,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最先冲过来接住你,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视线,时刻都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沈白鳞他……喜欢我?”哈哈!想到沈白鳞那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流氓样,我忍不住笑喷了出来--这他妈是我从冥界回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没有之一。 笑也笑够了,闹也闹够了。明白过来小白话里的意思后,我用手扒拉了一下脸,斜着眼睛,无语的说道:“那我问你,当时那种情况,谁最有能力接住我?你吗,还是吟儿和莫学长?人家反应快点也有错?” “再说了,假如接住我的人是你,那是不是说明,你也喜欢我?”这逻辑,这情商,看来以后追伍吟儿,免不了要替他操碎心。 “我,我当然不一样!小红叶,你怎么能把我和沈老板相提并论?”小白急了,一脸“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清呢”的表情,恨不能把心掏出来,以示自己的清白,“好,就算前面都是我太多心,错怪他了。可一个人的眼睛,总不会骗人吧?” “当时他看着你的那个眼神,就像……就像咱们凤王大人看你的时候一样,整个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 “……”也许我该问一下小白,平时都看些什么小说和电视剧,还亮晶晶的,莫非心里住了一个小公举我不知道?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是彻底没辙了:“请问小白童鞋,我们那会儿在哪里?” “小弄堂啊!”小白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不就结了?乌漆麻黑的,你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对于小白的无中生有,捕风捉影,我是又好气又好笑--也许他说闫重烈喜欢我,都比说沈白鳞喜欢我,要来的更靠谱! “呃……”果然,被我这么一问,小白自己也不确定了,“好吧,当时太过匆忙。其实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个沈老板有古怪,所以……”后面的话,小白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得!等到哪天你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咱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我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挥了挥手,打断了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不过在此之前,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倒不是我有意护着沈白鳞,而是如今形势严峻,由不得再节外生枝。否则,稍有偏差,都有可能会坠入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嗯,我知道!”孰轻孰重,小白心里跟明镜似的,听了我的话。他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我一定会保护好小红叶和凤王大人的!” “小鱼,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我刚想开口说什么,车窗冷不丁被人从外面猛拍了几下,是伍吟儿。我看她神色慌张。心里一沉,赶紧摇下窗门。还不等我问,她又急切的补充了一句:“我感觉到了,他们已经追来了,而且就在我们附近。” “和昨天晚上一样。还是那伙……低等子民?”畜生两个字,在我对上伍吟儿的眼睛时,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不是!也许是狐王觉得昨晚太轻敌,这次派来的,灵力皆在我之上。”伍吟儿顿了一下。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个川字,忧心忡忡的说道,“数量,少说也有十几个。” “可能这会儿,已经潜入了服务站,我们被盯上了!”伍吟儿葱段似的手紧紧扳着车窗,指关节泛白。可想而知,此刻她的心里有多害怕。 “别慌。”我打开车门,跳下车,伸了个懒腰。故作漫不经心的朝四下里扫了一眼。因为临近年关,所有人都急着赶回家过年,尽管是在高速服务站,但车辆和行人十分密集,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可疑的端倪。 不过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既有坏处,又有好处--虽然鱼龙混杂,让我们无从判断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狐族派来的人。但同样,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作为掩护,混淆视听,扰乱对方的注意力,从而趁机逃脱。 “吟儿,这一次你和莫学长垫后。”正好看到沈白鳞从洗手间出来。我不动声色的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回来,又继续对伍吟儿说道,“打开车上的定位系统,以防一会被车流分散。当然,能不被分散最好!” “因为我之所以让你们垫后,是希望你能够找出,跟踪我们的车辆。”说话间,沈白鳞已经到了跟前,“既然你感觉到他们已经混进了服务站。那么我们两辆车必定早已同时暴露了。他们之所以现在迟迟没有下手,可能是碍于不想暴露身份,引起恐慌,想一路跟着我们到僻静的地方,再伺机而动。” “且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不是莫学长也不是你,而是凤渊!”说到这里,我目光一冷,“所以,一旦我们这辆车趁乱开出服务站。你一定要仔细留意,紧随我们离开的,是哪几辆车。电话联系,告诉我们车牌和车型。” “等到十分钟之后,你和莫学长再出发也不迟。” 如此一来。最起码可以打破敌暗我明的僵局,顺便来个前后夹击。再不济,若他们真的想在僻静险峻的地方动手,我们也可以出其不意,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小辣椒。没想到回了一趟冥界,倒让你长进不少。”听我说完,沈白鳞似笑非笑的挑了一下桃花眼,不知道是在恭维还是在赞许,“想必在那里,没少吃苦头吧?” 吃苦头?呵呵!确实,和冥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相比,眼前的这一切。充其量只是挠痒痒。还是隔着靴子的那种。 “沈白鳞,你有没有办法,触动大厅里的烟雾报警器?”没有理会沈白鳞的挖苦,我想了想,沉声说道,“或者,试着制造出一点动静,要大,但不能伤及无辜!” “小菜一碟。”这么说着,他神情散漫的伸手掏出了一支烟。叼在嘴角,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两位女士,想不想看喷泉呢?” “……”喷泉你妹!我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搭腔,转头对伍吟儿说道:“吟儿,你现在就回车上,和莫学长一起等我们的信号。记住,一定要留心可疑车辆!” “嗯,明白!”伍吟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吟儿,你注意安全!”在她转身离开之际,小白忙不迭的叮嘱了一句,“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伍吟儿没有说话,冲小白无比灿烂的勾了一下嘴角,便调头走向沈白鳞的那辆白色宾利车,坐进了副驾驶位。 “那么,我们也该出发了。”转身进车门前,我最后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高速路口服务站。在这艳阳下,仿佛每一个人都在心怀叵测的窥视,阴谋,如蛆附骨。 心头那根弦,绷得紧紧的。视线落到睡得一脸安详的人身上,我不由苦涩的咬了一下唇--凤渊,快醒来吧!我好怕,自己会撑不住…… 二百九十二、牺牲的觉悟 “嗡--”我刚关上车门,屁股还没挨到座位上,就听服务站的大厅里,蓦地传来了一阵紧迫的蜂鸣声。透过玻璃窗,不断有人慌慌张张的抱头蹿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一个个模样狼狈:“卧槽,烟雾警报器是坏了吗,为什么好端端的全都开始洒水了!” “啧啧!”与此同时,只听沈白鳞意味不明的低叹了一声,“愚蠢的人类。” 话落,手中冒着火星的烟头,就被他泛着冷意的手指轻轻一弹,送出了敞开一半的车窗,落到了距离服务站大门最近的一个垃圾桶里。 “砰!”的一声闷响,也不知道点着了什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垃圾桶瞬间冒起了一团通亮的火光。让原本慌乱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全都尖声惊叫着,也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像无头苍蝇一样朝四下逃散。场面一时混乱难当。 “小辣椒,麻烦你把窗户打开一下。”耳边再度响起沈白鳞没心没肺的调笑,“哥哥要送你一场,水与火的洗礼。” 下一秒,不等我答话,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汽车便被沈白鳞一踩油门。飞快的冲出了服务站。几乎是同时,刚刚被我摇下来的车窗外,骤然蹿起了好几道十几米高的水柱--服务站的地下供水管道,被这个大海怪给破坏殆尽了! “啊,天哪!”车子越行越远,耳边还在不断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伴随着“哗哗”的水流,今天的服务站,因为我们的到来,倒霉的陷入了一片恐慌中。 “怎么样,够刺激吧?”车子一路笔直的朝前开去,沈白鳞不无得意的拍打着方向盘,一双桃花眼里满是顽劣不堪的笑,“欧--爽!” “……”小白无语的回过头,幽幽的看了我一眼,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没事,有坑。”我见怪不怪的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让小白别理会。这么说着,垂下眼睛,顺手理了一下凤渊的头发--也许,服务站里的人应该感到庆幸。因为和这个脑袋有坑的大海怪相比,脑袋更有坑的蛇精病……在沉睡。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正是伍吟儿打来的。 “喂,小鱼!”距离我们开出服务站,不过三分钟,“你们离开服务站之后,一共有五辆车跟着你们一起出发,其余三辆被我排除了可能,还有两辆,你要注意。” “一辆是深蓝色的别克商务,一辆是红色的奔驰跑车。”随后,伍吟儿就将两辆车的车牌号码告诉了我,“车里至少有八到十二个人,你们一定要小心!” “嗯,好!”隔着电话,我谨慎的点了一下头,“既然已经锁定目标,那你们也出发吧。还是按原定计划,跟着我们的卫星定位走,不要轻易停车!” “行,马上就来!” “沈白鳞,你看一下,是不是有一辆蓝色别克商务和红色奔驰跟在我们后面?”挂了电话,我一边问沈白鳞,一边朝汽车后方看了一眼。 “红色奔驰没看到,不过确实有一辆蓝色……” “吱--唰--”然而沈白鳞话还没说完,从紧挨着我们的大型集装箱货车右侧方,突然蹿出来一辆红色的奔驰,一下子挡到了我们的前面。汽车轮胎和马路之间的急速摩擦,让干燥的路面瞬间冒气了一股黑烟。 像是一早就串通好了一样,在红色奔驰蹿出来的同时。后方的蓝色别克紧跟着加快速度跟了上来。看这架势,是想将我们当成夹心饼干,直接在高速上把我们了结了。 “有意思,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两辆汽车,沈白鳞森森的勾了一下嘴角,“今天,爷爷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说完。不等我提醒,立马单手一打方向盘,避开后方驶过来的汽车。猛的一个漂移,从腹背受敌的中间位置,闪进了左侧快车道。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坐在车上的我和小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沈白鳞就得意洋洋的冲着后视镜抛了个飞吻,油门一轰,飞快的朝前方驶去。 被甩开的两辆跟屁虫,哪有这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见我们摆脱他们的夹击,也一踩油门很快死死赶了上来。一时间,三辆车你追我赶,在临近年关的高速公路上,上演了一场3D真人版的生死时速。 “小辣椒,抱着你家废物男人,坐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沈白鳞骨子里嗜血的杀戮在蠢蠢欲动。 “你……卧槽!”我刚想说让他当心点,他自己不要命没关系,我们还要命!结果才说了一个“你”字,感觉身体一晃。人就狠狠撞在了车门上。 不等我缓口气,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异常猛烈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沈白鳞这个疯子,居然拿我们的车,直接撞上了那辆红色奔驰跑车! 简直,简直……特么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我狠狠剜了一眼前方还兀自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大海怪,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车。 因为碰撞处正好在我的右侧方,又担心凤渊会受伤,我几乎是用整个后背抵在车门上的。此刻虽然车子已经恢复了正常行驶,可我的脊梁骨连着后脑勺被撞得生疼。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懵的厉害。 “沈老板……”小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右侧车门处凸出来了一大块,胳膊也划破了一道血口子,正一丝丝的往外渗着血,“我警告你,不许叫我家凤王大人,废物!” “……”这娃的反射弧。是要逆天了吗? 虽然剑走偏锋,实在冒险之极,但好在有惊无险,而且这一招确实管用。被我们撞上的那辆红色奔驰,因为闪躲不及,又被后方赶上来的,他们自己的那辆蓝色别克给撞了个正着。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追尾。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好歹这么一闹,三车之间的距离,总算是拉开了。 “怎么样,我的技术还不赖吧?”沈白鳞不无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说话间,为防被追上,加大油门,以更快的速度朝前方冲去。 正当我趁着这个空当,打算松口气的时候,手中还没来得及放回口袋的电话又响了,依然是伍吟儿。 “小鱼,我和莫学长也被盯上了!”电话一接起来,就从里面传来了伍吟儿焦急的说话声,“服务站竟然还有两辆车,刚才我没留意,等到上路才发现不对劲!” “现在我和莫学长正在努力想办法甩掉他们,为了不把他们引过来,就暂时不和你们……砰!”这时,电话里冷不丁响起了一声猛烈的撞击,伍吟儿的声音顿时被硬生生打断了。 “喂,喂!吟儿,你还好吗?吟儿!”听着电话里“嘶嘶”作响的杂音。我的心跟着沉到了谷底--伍吟儿和莫学长,还有阿贪,他们……出事了? “小红叶,怎么了?”听到我喊伍吟儿的名字,小白最先反应过来。也不管自己受伤的手臂,一脸急切的询问:“是不是吟儿他们出事了,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 “不知道……”连着回拨了三个都无法接通,我怔怔的挂掉电话,颓然摇了摇头,“吟儿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断了。现在根本不清楚,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丢下吟儿他们不管吧?”小白焦虑的朝窗外望了一眼,飞驰的高速公路,怎么允许我们调头回去支援呢? “是我考虑欠周。”我沉沉的叹了口气,“沈白鳞,前面一个路口下!”不管是不是赶得及,都要回去看看。 “不用,回去也只能扑个空。”沈白鳞一边说,一边不以为意的抬起手。指了一下车载显示屏,“看,这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驶入了我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岔口。” “兴许是不想把剩下的跟屁虫引过来,所以打算绕开他们,再来跟我们汇合呢?”说到这里,沈白鳞淡漠的垂了一下眼帘,口吻森冷,“再说了,既然是战争,又怎么可能没有牺牲?” “从决定出发的一刻开始,就要做好随时死去的觉悟,否则……不如乖乖躲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放你娘的狗P!”沈白鳞话音刚落。小白就怒了,伸手一拳直接揍在对方的侧脸上,“你还有没有人性,车里可全都是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汽车因为沈白鳞挨了一拳,在公路上险险的晃了一个S型,差点没撞上前方的护栏。 “是你们。谢谢。”面对小白的偏激,沈白鳞也不恼。无所谓的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渗出来的血丝,又火上浇油的补充了一句。 “你……”小白作势又要打。 “够了,别吵!”被我一声厉喝拦了下来,“目前情况到底怎么样还不清楚,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窝里反,是不是嫌麻烦还不够多?” 说话间。我握着凤渊冰凉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几分。目光落在他悠然的睡容上,胸口就跟堵了一大团棉花似的,闷闷的喘不过气来:“先继续往前开,等下了高速,再另做打算。” “小白,你时刻留意着吟儿他们的位置,有问题及时告诉我。” “知道了。”被我这么一吼,小白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悻悻的收回了手。一双猫儿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显示屏,一刻也不敢放松。 好在沈白鳞没有做过多的计较,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继续踩着油门飙车。一时间,说都没有再说话。除了车窗外“呼呼”的风声,车厢里死寂一片。 凤渊,你这个没良心的蛇精病,天都快塌下来了,要不要睡得这么香?我默默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戴在他手腕上的,那串幽蓝色的手链,舌尖一阵苦涩--你一定是在惩罚我,因为我以前的无理取闹和任意妄为,所以惩罚我,让我知道你曾经,一个人支撑着走到现在,有多么辛苦,对不对? 不过没关系,我叶小鱼可不是吓大的。等你醒过来,我要你连本带利的补偿我! “砰--”正想的出神,汽车尾冷不丁被猛撞了一下。要不是前面有车座挡着,这会儿我已经随着惯性飞出去,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了。 二百九十三、有惊无险 这一下来的十分突然,我被撞得七晕八素。等到回过神来,才急急忙忙的扭头往回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原来之前被我们甩掉的红色奔驰和蓝色别克,借着一辆大型集装货车的掩护,早已经悄无声息的追上来了。不仅如此,中途还多出了一辆军绿色的jeep,刚才猛撞我们的,就是那辆jeep! 这一定是原本去追踪伍吟儿他们的,两辆车其中的一辆。因为担心无法将我们截住,所以特意过来支援了。此刻我无暇顾及在我们离开之后,伍吟儿他们又遇到了什么事,眼睛死死盯着紧咬住我们不放的那辆jeep,只想让沈白鳞加快速度甩了对方。 “沈白……砰!”我话还没说完,汽车尾部又被猛撞了一下。幸好这次早有防备。手指紧紧抓着车座,才没有被甩出去。 我侧过头,忿忿的咬了一下牙:“小白,你留意着吟儿他们的位置!既然有一辆转移目标,说明现在跟着他们的只剩下一辆了。如果发现路线在朝我们的位置接近。表示他们已经成功甩掉了尾巴!” “沈白鳞,你看看这个汽车后备箱,能不能遥控打开?”不等小白回答,我盯着jeep车方向的驾驶位,冷声问道。“如果可以,马上帮我打开。”既然对方不给我们活路,那么我们又何必心慈手软?说话间,我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枫棱,严阵以待。 倒不是因为枫棱无法穿透汽车,而是我向莫劭城保证过,一定会小心驾驶,绝对不让汽车有所损伤。虽然因为连着三次的撞击,车身“毁容”严重,但客观和主观上还是有所区分的。 “小辣椒。那就看你的了。”我说完,沈白鳞头也不回的调侃了一句,话里满是轻挑。与此同时,随着他的说话声,后备箱也被缓缓打开了。 见我们没有逃跑,不仅放慢了速度,还破天荒的打开了后备箱,透过挡风玻璃,紧随而来的jeep车司机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等看见我手中的枫棱,一旁副驾驶的人提醒他当心,早就为时已晚。 我压低视线,森冷的勾起了嘴角。下一秒,手中红的妖冶的枫棱,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破开挡风玻璃,直接洞穿了jeep车司机的天灵盖。 因为速度迅猛,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在我收回枫棱之前,那个被洞穿了脑门的司机,居然还握着方向盘将汽车开出了十几米远的距离。直到血浆喷溅出来的一刻,汽车才跟喝醉酒的大汉似的,在飞驰的高速路上呈s型疯狂的漂移了几下,最后和右侧方闪躲不及的红色奔驰,来了个无比亲密的近距离接触。两车相撞,瞬间次出火花,双双侧翻在地。 一下解决掉两辆。尽管蓝色别克商务还在穷追不舍,但孤家寡人一个,已难成气候。 “漂亮!”沈白鳞朝汽车后视镜瞟了一眼,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一踩油门。飞快的蹿了出去。 “……”你他妈倒是先把后备箱给关上啊!我被猛灌了一口冷风,无语的冲着沈白鳞的后脑勺竖了一个中指:活见鬼! “小红叶,吟儿他们的车,已经从另一条高速上拐回来了。”正在暗自腹诽之际,就听小白无比欣喜的低呼了一句,“要不了多久,就能在前方路口和我们汇合了。” “太好了!”小白话落,我也跟着长长的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不会有事的!” “所以说,听我的总没错。”尽管表现不是很明显,但看得出来,得知伍吟儿他们没事,沈白鳞也很高兴。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就在三人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被丢到座位上的手机铃声再度响了起来。我下意识的低头一看,是莫邵城打来的。当即心里一喜,赶紧接了起来。 “喂!莫学长。你们怎么样,还好吗?”电话一接通,我就迫不及待的问,“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 “小鱼。是我,吟儿。”结果回答我的却是伍吟儿,“之前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手机不小心被撞出了车外,又因为莫学长在开车。急着避开他们,所以没有及时回复。让你们担心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人没事最要紧!”我紧跟着回了一句。 “嗯,我和莫学长。还有阿贪都没事!”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伍吟儿话锋一转,急切的询问,“那你们呢。有没有受伤?” “本来跟着我们的有两辆,可是中途一辆突然离开了,是不是去找你们了?” “嗯,确实!不过别担心,已经被我们解决了。”我得意的咧了一下嘴角。刚想说车上没人受伤,但眼角瞥到小白淌着血的手臂,随即改口说道,“我们车上其他人都没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电话里伍吟儿的声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你倒是快说啊,别吞吞吐吐的!”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白的手臂被划破了,流了一点血。因为情况不允许,还没来得及检查,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听我这么说,在前方副驾驶的小白坐不住了,一个劲的伸手要来夺电话。 一边抢,一边焦急的解释:“吟儿。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啧啧,这都还没在一起呢,就紧张成这样了。要是以后抱得美人归,毫无疑问,一定是个“妻管严”。 “好了,不吓唬你了,只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看小白急成那样,我也不好再拿他开涮,赶紧正色道,“吟儿,我们在下一个高速出口汇合。假如你们先到,就等我们一会儿,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怕他们大意,我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刚才路上虽然解决了两辆,但是那辆商务别克还在后面,而且被你们甩掉的那辆,也难保不会再跟来,所以一定要当心!” “嗯,明白!”伍吟儿严肃的应了一声,“你们也小心!” 经过这么一出,车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沈白鳞吹着口哨,车子越开越快。我在高兴之余,还时不时往车后方瞄上一眼。生怕对方故技重施,又借着大型货车的掩护,悄悄跟上来。不过好在此时路上没有什么大型车辆,尽管视线范围内还看的见那辆别克商务在穷追不舍,但夹在中间的其他车辆越来越多,想要再重新追上我们,已然回天乏术。 车子就这样一路有惊无险的开到了,和伍吟儿他们约好的那个高速路出站口。凑巧的是,刚一到缴费口,伍吟儿他们随后也到了。更巧的是。临近年关,前方正好在进行路口安全检查。 我坐在车上,看着排在前面的车子一辆一辆的过去,心里不禁烦躁起来--耽误时间倒是小事,关键是。刚才在高速公路上演的那一出“生死时速”早就被道路监控给全程拍下了。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当时没有交警来干涉。可现在一旦被拦下来,发现我们车身受损严重,难保不被发现端倪,继而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怕什么,大不了,就硬闯咯。”看出我的顾虑,沈白鳞满不在乎的伸了个懒腰。那神情,哪怕是天塌下来,都能被他当被子盖。 没办法,该来的总会来。特意给伍吟儿他们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沉住气,队伍也终究轮到了我们这里。看着身穿笔挺的警服,目光像老鹰一样敏锐的人,不紧不慢的朝自己走来,我不由的愣了一下--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这世界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二百九十四、鱼和熊掌 朝我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有过几次接触的赵恒,赵警官。他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年轻警察,看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正在进行紧锣密鼓的盘查。 “赵哥,好久不见!”在看到赵恒的一刻,我心里多少有点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心里可没有抱多大的侥幸--这人的铁面无私,我不是没有见识过。万一叫他看出端倪,今天就绝对不要想着能够顺利脱身了。 “小鱼,你这是去哪里?”见车上下来的人是我。赵恒也颇有些诧异,“出门旅行吗?” “不是的,赵哥。”我咧着嘴角,不动声色的说,“遇上一点事,去一趟外地。” 每次和赵恒说话,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看出破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真的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是吗?”这么说着,赵恒炯然有神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我脸上移开,落到了汽车里面。一边在小白和沈白鳞之间来回打量。一边关切的询问:“这都快过年了,还要去外地?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跟我说,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谢谢赵哥关心,其实也没什么事。”我的身体有意无意的挡在汽车副驾驶车门旁,不让赵恒看到上面的凹痕,“就是我男朋友生病了,他妈妈又不方便过来,所以我的几个朋友想好心把我们送过去,和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 也幸亏车身是黑色的,除了受损严重的汽车尾部,其余的地方乍眼一看,并不是十分明显。 “你男朋友生病了,严重么?”赵恒是见过凤渊的,两人在警局里打过一次照面。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相信赵恒对凤渊一定印象深刻。这么说着,赵恒已经看到了躺在后座上,盖着毛毯一动不动的凤渊。 “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休养几天就行了。”我面带感激的摆摆手,说话间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时间,“赵哥,您看有什么问题吗?要是没有的话,我这里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我也不想多事,去打听他们在办什么案子,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话落,心随即跟着提了起来。 “嗯,没问题!”一番仔细的审视之后,赵恒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快过年了,路上车多,自己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谢谢赵哥!”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礼貌的挥手,“赵哥再见!” “赵队!”就在我和赵恒道过别,手刚搭上车门,打算离开之际,从前方突然急匆匆的跑来一个身穿荧光制服的交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边紧张兮兮的用手挡着嘴,一边时不时的朝我们车子的方向看上一眼,随后神神秘秘的俯在赵恒的耳朵旁边,悄悄嘀咕了一阵子。期间,赵恒因为他的话,像老鹰一样敏锐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我的脸上。 糟糕!看着眼前的一幕,我顿时明白过来,那个交警在对赵恒说些什么--一定是东窗事发。我们在高速公路上闯的祸,被发现了! “小鱼,你等一下。”几乎是同时,在我刚有所察觉之际,终于听交警说完的赵恒,声音低沉的喊了一句。试图拦下我的去路。 “跑!”说时迟,那时快,不等赵恒上前,我已经矮身飞快的钻进了车里。 几乎是同时,早有准备的沈白鳞“轰--”的踩下油门,车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箭一般冲了出去。而听到我吼声的莫邵城他们,也不做迟疑,一踩油门紧随而来。 “快,截住他们!”赵恒什么场面没见过,仅仅只是愣神了半秒钟不到的功夫,便立马组织警员追了上来。 “真是精彩而又刺激的一天。看来这次我确实来对了。”沈白鳞瞥了一眼后视镜里,呼啸着穷追不舍的警车,唯恐天下不乱的感叹了一句。 “……”精彩你妹,刺激你妹! 和沈白鳞的悠哉悠哉截然相反,我一脸捅了马蜂窝的表情,哀怨的将视线从后方的警车上撤回来。只要一想到从西北极寒之地回来,可能会面临法律的严惩,我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怕和闫重烈或者狐王对抗,说到底是因为他们和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即便出再大的乱子,也不会因此而受到法律的约束。 但和赵恒起冲突则不同,那是摆明了在挑衅人民警察,藐视国家律法啊!我叶小鱼还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重新回学校完成学业呢!这下倒好,学业没完成,档案已经先留下污点了。 “小红叶,别怕,沈老板会想办法把他们甩掉的!”小白见我愁眉苦脸的,回头好心宽慰,“再不济被追上也没事,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我白无常可不是吃素的!” “得,别说话,我想静静!”这货根本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还打一双,怎么不直接把我送进号子里去?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倒是沈白鳞,听到我的话,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你想救回你家的废物男人,那么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假如连这点牺牲都不能释怀,是否显得太过贪心了一点?”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我垂了一下眼帘,是啊!和能让凤渊平平安安的醒过来,这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能不能继续完成学业。档案是否有污点,听上去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开吧,开的越快越好,把他们通通都甩掉!”我看了一眼手中响起铃声的电话,上面的联系人“赵恒”两个字在一闪一闪的发亮。一边破罐子破摔的对沈白鳞喊了一句,一边毫不犹豫的掐断了电话。 我何尝不知道赵恒打电话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劝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但他却不知道,还有一句老话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是说什么也绝对不会退怯的! “抓紧咯!”沈白鳞贱兮兮的高喊一句,不等我和小白应声,握着方向盘就来了个急转弯。刚从高速上下来的汽车,随即像脱缰了的野马似的,笔直冲进了喧闹的车流里。 此刻正值午高峰,加上大过年的,道路拥堵异常。我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紧张的注意着两旁的行人,生怕沈白鳞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会撞到别人。 与此同时,又不住的回头往身后看,担心莫劭城和伍吟儿跟不上,会被车流分散。但这一点好像是多余的,开车的莫劭城技术完全不在沈白鳞之下。左闪右躲,在拥挤的车道里犹如一尾放进水中的鱼,灵活自如。 这样你追我赶。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在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拐过僻静的小弄堂,施展了各种开车酷炫技能之后,终于将赵恒这位锲而不舍的人民警察给成功摆脱了。 “咱们现在这是在哪里?”约莫又开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已经临近下午四点。我望着窗外植被越来越茂密,也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心里开始有些没底了:“沈白鳞,你该不会是开错方向了吧?” 毕竟“西北极寒之地,无日之处”,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描述,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谁都没有去过。尽管沈白鳞说他知道在哪里,但他那副做事总和正经不沾边的德行。确实让人很难信服。 不过虽然不能保证他是否真的知道,但有一点我能百分之一百的肯定,那就是--如果他要是敢带错路的话,那我一定会把他放在烧烤架上,做成蒜蓉扇贝! “小辣椒,你这是在怀疑我么?”沈白鳞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握着方向盘,似笑非笑的反问。 “呵呵……”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事到如今,不相信也只能相信。我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正想着要说些什么。紧跟在后面的伍吟儿打来了电话:“小鱼,你肚子饿不饿,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呃,好像有点。”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觉得饥肠辘辘。也不怪我,一路上。除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吃了一个三明治,喝了一杯酸奶以外,就什么也没有吃过。不是在被狐族追杀,就是再被赵恒追赶,想不饿也难。 “那你跟沈先生说一下,等会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伍吟儿的声音透着一丝难掩的疲惫,“开了一天的车,我们倒还好,我怕莫学长会吃不消。” 伍吟儿不提醒,我差点就疏忽了。我们这一群人里,莫劭城是个不折不扣。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跟着我们这样疲于奔波,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确实吃不消。 “行,找个合适的落脚点,我们好好休息一下。” 挂了电话,不等我开口,沈白鳞就抬起右手冲我无声的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他全都听到了,不用再转述。 接着车子又一路往前开出去半个多小时,直到在一片荒芜的山岭里,看到一汪小型的天然湖泊,才最终停下车。一行人陆陆续续走了下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里去弄吃的?”一下车,看着荒山野岭的,我立马傻眼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我当初就不带钱了,直接买干粮得了。而且正值冬季,山上的小动物都在冬眠,树上连个果子都没有,简直悲了个催的! “小鱼,我这里还有两个早上剩下的三明治,你和莫学长先垫垫肚子。”伍吟儿打开背包,将三明治递了过来,“我们几个不吃东西也没关系,但是你们不能饿着。” “嗷呜--”一旁重新变成二哈的阿贪,听到我们的话,仰着脖子呜咽了一声。随后伸脚踢了踢自己跟前一包牛肉味的狗粮,又蹭了蹭我的裤腿,意思是可以分我一半。 “谢谢,你自己多吃点就好。”我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正想给阿贪把狗粮倒出来,身后猛的传来“扑通”一声,一道身影就飞快的没入了严冬里冰冷的湖泊中央。 “沈白鳞!”这个疯子!我看着他悠然自得的在湖水里游来游去,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但下一秒,只觉得逐渐变得晦暗的光线下,被人接二连三的从湖水里抛上来一尾尾肥美鲜活的鱼,我就什么埋汰的话都没有了。 二百九十五、不能开玩笑的事 “小鱼,沈先生他……难道不冷吗?”伍吟儿瞥了一眼在自己脚边蹦来跳去的鱼,又看了看远处还在湖里花式游泳的沈白鳞,表情颇有些无语的问。 “呵呵,谁知道呢!”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与其问这个大海怪冷不冷,倒不如问这些鱼在水里会不会被淹死,来的更有建设性一点。 “小红叶,吟儿,外面冷,你们去车上休息一会吧。”就在我和伍吟儿说话间。小白走了过来,一脸关切的说,“这些鱼交给我来处理,等会可以吃了,我再叫你们。” “没关系,我可以留下来帮忙。”伍吟儿摆摆手,拒绝了小白的好意,“而且,让你们男孩子做这些,貌似有些强人所难,哈哈!”这后半句,当然是玩笑话。 我原本确实想去车上,倒不是因为怕冷,也不是为了偷懒,而是想多陪陪凤渊。但是伍吟儿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搭把手,好像有点说不大过去。 “这样吧,鱼让我和吟儿来收拾。”我这么说着,已经蹲下身,从腰间抽出枫棱。顺手将一条鱼给开膛剖肚了,“你和莫学长去捡些柴火,咱们分工合作,省时又省力。” “那好吧。”小白见拗不过,也不再勉强。“吟儿你要当心一点,千万别伤了手。” “……”还真是见色忘友! 我低头默默看了一眼手中的枫棱,不无感慨的暗想:是不是应该识趣一点,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小白,好让他们两个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只是没等我开口,小白和莫劭城已经先行一步,转身离开去捡柴火了。 “吟儿,你觉得小白这个人怎么样?”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我俯身凑到伍吟儿的耳朵旁,忍不住八卦的打探了一句。 “很好啊,为人仗义,又对凤渊忠心耿耿。”伍吟儿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变得刀尖一样锋利的指甲,动作麻利的将鱼收拾干净,“而且细心体贴,懂得照顾人,害羞起来的样子,也十分的可爱。” 有戏!听到这里,我不由的替小白窃喜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听伍吟儿一脸天真的说道:“做朋友,还是蛮不错的。” “嗯,做朋友确实不错。”我表情讪讪的附和,假如能在朋友前面再加一个“男”字的话,那就更好了。 “对了,你干嘛突然问这个?”反应过来的伍吟儿不禁面露困惑。后知后觉的问道。 “呃……没什么!这不是聊天嘛,随便瞎问问。”我怎么可能蠢到直接告诉伍吟儿实情,说小白喜欢她?本来能成的两个人,兴许被我这么一搅和,就给黄了呢?所以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我这个局外人就甭多管闲事了。 “哎呦,没看出来,小辣椒还挺贤惠的!”当我和伍吟儿把鱼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身后的湖水中蓦地响起了一连串“哗啦啦”的水声,某个大海怪终于肯舍得上岸了。 “废话,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下意识的回过头,想也不想的反驳。结果话说到一半,在看清楚身后的人之后,顿时将还没说完的另一半话。给硬生生憋回了肚子,火冒三丈的吼道:“沈白鳞,好歹我和吟儿是两个女孩子,麻烦你把衣服穿上先!” 可不是嘛?大冷天的,在湖里游泳也就算了,毕竟没碍着谁。但游泳归游泳,能不能不要穿个卡通小黄人的四角内裤,在别人跟前晃来晃去?虽然不得不承认,这货的身材要肩膀有肩膀,要马甲线有马甲线,简直和凤渊不相上下。但我想,在这荒山野岭的鬼地方,没人会愿意看到一个半果男在自己面前晃荡。 “啧,两个吗?”然而,面对我的气急败坏,对方根本不以为意。 泛着冷意的手五指成梳,懒洋洋的拢了一把还在往下淌水的紫银色短发,明显带着狭促的目光,在我和伍吟儿之间来回扫了一眼,就驴唇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可是,我怎么只看到了一个,难不成是我眼神不好没发现?” 话外之音,分明是在挖苦我,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婆! “得。我懒得跟你计较!”深吸一口气,我暗暗告诫自己,眼不见为净,不值得跟这个脑袋有坑的大海怪置气。说罢回过头,不再搭理,继续收拾剩下为数不多的鱼。 “小鱼……”直到沈白鳞离开,伍吟儿才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轻声在我耳边问,“那个沈先生,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咳咳!你说。什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现在我更加确定,小白他绝对有戏。犹记得今天在服务站的时候,小白还这么说过,眨眼到了晚上,伍吟儿又来问自己。我就奇了怪了,这两只到底是从哪里看出,这个处处和我作对的大海怪,他喜欢我? “没。没什么!”伍吟儿见我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摆摆手,失口否认,“小鱼,我瞎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说到这里,我朝已经穿好衣服的男人方向瞟了一眼,神情严肃的提醒伍吟儿,“万一被别人误会,就解释不清楚了。” 倒不是我太较真,而是有些事情,实在不能随便拿来当玩笑。尤其是感情,就跟路一样,走着走着变成了路,说着说着变成了真。我可不想到时候这些话传到沈白鳞的耳朵里,让他以为我在自作多情,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嗯。我知道了!”明白我的意思,伍吟儿跟着严肃的点了点头。 “小红叶,吟儿,我们回来了!”这时,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了小白的说话声。刚才跟着他们一块儿去的阿贪跑在最前面。眨眼就到了我跟前。 “呜--”它在我的胳膊上蹭了蹭,随即嘴巴一张,掉下来一个白绒绒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只巴掌大的小兔子。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它是从哪里找到的。关键是,这只小白兔居然还活着,此刻被阿贪丢在地上,正一颤一颤抖得厉害。 难不成,阿贪是想给我们增加伙食?可这兔子小的,还不够我们一人吃一口的。困惑间,我抬手放在了阿贪的额头上,下一秒,就听他用商量的口吻和我说:“主人,这只兔子是我和小白爸爸在路上捡的。” “它脚受了伤,小白爸爸说如果我们不救它。它肯定过不了今天晚上。所以,我就把它带回来了。”阿贪一边说,一边讨好的冲我摇着尾巴,“主人,你看它怪可怜的,我们可以带上它一起走吗?”说了一大堆,这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吧? 我既不拒绝,也不同意,听了阿贪的话,伸手拨弄了一下兔子。确实,它后腿的右脚上破了一个大口子,殷红的鲜血染在洁白的绒毛上,已经结成了硬痂。阿贪说的没错,假如我们不救它,这大冬天的,它绝对活不过今晚。 “行吧,不过路上负责照顾它的事,就交给你了。”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阿贪变成噬魂兽的样子,再看看眼前这只兔子,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副“美女与野兽”的画面,也是被自己的脑洞醉的不要不要的。 “看,小白爸爸没骗你吧,我就知道你家主人会同意的。”得到我的允许,放下柴火的小白乐呵呵的带着阿贪,去给小兔子包扎伤口了。 二百九十六、乐极生悲 看着小白捧着兔子,带着阿贪往车的方向走去,我笑的有些猥琐的用胳膊撞了一下伍吟儿,用眼神示意--怎么样,这个男人很有爱心吧? “嗯,真想不到,原来威武霸气的噬魂兽,还有这么富有同情心的一面。”伍吟儿赞许的点点头。 “呃……”好吧,很明显,两人的重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小鱼。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倒是莫劭城,在我们说话间的空当,用树枝将处理干净的鱼一条一条串了起来,“不过,你们有带打火机吗?” 看我们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好笑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堆叠的高高的柴禾:“没有打火机,怎么生火?” “哦,没事,我可以……”对于如今的我而言,生个火做个饭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啪--”然而话没说完,早已被某人抢先一步。只见沈白鳞半眯着桃花眼,一边神情慵懒的往我们这边走,一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响指。那堆因为是冬季,本来就干燥易燃的柴禾,瞬间就升起了一团通红摇曳的火光,将逐渐被夜幕笼罩的四下,一下子照的灯火通明。 嗯,不错,耍得一手好帅! 既然口粮有了,篝火也有了,那么还等什么?一群人随后围着篝火靠坐下来,聊天的聊天,烤鱼的烤鱼,享受着一路来难得放松的一刻。不消多时,清冷的空气中就弥漫开来一股,诱人食指大动的焦香味。 “可以吃了!”小白把鱼凑到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笑的一脸殷勤,“吟儿,你快尝尝。虽然没有盐,不过胜在纯天然无污染,味道绝对鲜美!” 果然,即便是再愚笨的男人,一旦坠入爱河,都会变得能言善道,绅士无比。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心里偷着乐。 “小鱼,你也试试,味道不错。”正不着边际的想着,莫劭城就将一条刚烤好的鱼,递到了我的跟前。 “谢谢莫学长。”我不客气的接过来,学着小白的样子闻了闻。还别说,真的很香!迫不及待的吃了两口之后,才想起因为今天在高速公路上的事,还没有跟莫劭城道歉:“那个,莫学长,对不起!” “不仅害你以身涉险,还被警察围截。这次寒假结束回去。说不定我们两个都会被学校开除,真的非常抱歉!” “好了,小鱼,这样的话说一次就够了。”莫劭城佯装生气的皱了一下眉头,但一双温润的眼睛在篝火的映衬下。却显得明亮异常,完全看不出半分生气的样子,“你不用和我见外,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就一样怎么对待我。” 说话间,朝小白他们看了一眼:“更何况,是我自己决定要跟你们一起来的。有什么后果,我全都一力承担!” “谢谢你,莫学长。”假如人生真的有“贵人”这一说法的话,那么莫劭城无疑就是我的贵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谁也没有再提起白天的事。有说有笑的吃着烤鱼,打算填饱肚子之后,继续赶路。 “诶,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起雾了?”正当吃的差不多,打算起身之际,冷不丁听伍吟儿纳闷的嘟囔了一句。 “怎么回事?”被伍吟儿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四下看去--可不是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一眨眼,雾气早已不知不觉浓的五米开外不能视物了。就连距离我们不过三米远的车子,也开始被雾气包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轮廓了。 “沈白鳞,拜托!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恶作剧?”我只放眼扫了一圈,在其他人还将注意力放在迷雾上时,我已经把矛头对准了沈白鳞,“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就算你无聊没事干,但请不要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因为一点也不好笑!” 沈白鳞制造幻境,吞云吐雾的能耐,我不是没见识过,曾经还在上面栽过一个大跟头。所以,当看到漫天大雾的一刻。仅仅只是愣神了几分之一秒,我就立马断定是谁在背后捣乱。 “不是我。”然而,我话音刚落,沈白鳞便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挑,冷冷的盯着浓雾深处。一瞬不瞬。面对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也不理会,好看而显得有几分疏离的薄唇紧抿着,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全然不复存在。 “……”尽管只是短短的三个字,也没有做任何过多的解释,我却完全相信,沈白鳞没有说谎。是的,按照这人平时臭屁的性格,做什么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怎么可能会藏着掖着?也是我刚才太过冲动。却忘了,这个大海怪虽然总是没个正形,但关键时刻,从来不会掉链子。 “所以,这些只是山里普通的雾气,对么?”莫劭城是此行中唯一一个,对当中的凶险了解少之又少的人。他完全无法体会,我们其他几个人那种草木皆兵的紧迫感。所以,刚才在我冤枉沈白鳞的时候,还悄悄拽了一下我的袖子,示意我有话好好说,免得伤了和气。 “不是。”面对莫劭城的询问,沈白鳞想也没有想,眉头一蹙,神情冷然的吐出一句话。“这不是普通的雾气,是幻境。” “但和我的有所不同,这种雾,是通过某种特殊的药物所致,并非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特殊药物所致?沈白鳞的声音不重,但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记惊雷。 “是狐族!”几乎是同时,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和伍吟儿就异口同声的喊道,“是狐族的人追来了!” “是我疏忽大意了。我们狐族擅长制作各种想香料和迷药,想必是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之前被我们甩掉的那些人,顺着莫学长身上的气味追到这里来了。”伍吟儿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一脸愧疚。 “吟儿,这不能怪你。”我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七零八落的鱼骨头,之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早已消失殆尽。 我垂下眼帘,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如果一定要怪。也只能怪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太过轻敌!当初在冥界,这样的亏没少吃,可一回自己的世界,眨眼就全都抛到后脑勺了。可谓是乐极生悲! 尽管心里懊悔,但此刻绝对不是计较过错的时候。我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沈白鳞,也没好意思说道歉的话,随即对众人说道:“趁着他们还没有动手,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先离开这里再说。” “来不及了。”结果我话一出口,沈白鳞紧跟着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让我从头凉到脚,“他们已经到了,而且……” 这么说着,语气又莫名低沉了几分:“即便他们还没有到,这么大的雾,你又预备怎么开车?” 沈白鳞说的没有错,此刻雾气浓的已经两米之外,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而之前一路过来,都是盘山公路。里面是植被茂密的森林,外面是万丈悬崖深渊。不说没有雾气的时候,开着都提心吊胆,现在这样开车上路,不等狐族的人追来,我们自己就先去鬼门关报道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问话的,是伍吟儿,“这次追来的,和昨晚不同,灵力皆在我之上。” “先不说他们人数比我们多,而且凤渊又病着,莫学长也没有灵力,如果正面较量,我们绝对没有半分胜算。” 二百九十七、故人见面,分外眼红 伍吟儿的顾虑,也正是我的顾虑。 既然没有办法开车上路,又不能跟狐族的人正面较量,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在也只有一个选择--以退为进! “弃车,进山!”这一回,和我异口同声的,是沈白鳞。 “对!不能硬碰硬,我们就想办法先躲起来!”我和沈白鳞话音一落,小白紧跟着附和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避过这个风头,咱们来日方长!”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少贫嘴!”说话间,我心急火燎的转身朝黑色的suv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小白叮嘱了一句:“你去帮吟儿一起收拾下,顺便把药箱带上,还有那只兔子。” 也不等小白回答,我已经打开了车门,打算将睡在后座上的凤渊先背下来再说。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只觉得手臂一紧,人就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给拽到了一旁。 “沈白鳞,你……”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放心,虽然我确实不喜欢你家的废物男人,但还不至于会趁人之危。”不等我把话说完,又再度恢复吊儿郎当的人,满不在乎的睨了一下眼睛,随后语气颇为挖苦的说道:“还是说,你这只不自量力的小辣椒,当真把自己看成是一个男人了?” “……”什么跟什么? 就在我被沈白鳞越说越糊涂的当口,这个大海怪也不理会我,已经抓紧时间俯身探进汽车后座,伸手将凤渊从位子上拉了起来。动作说不上有多轻柔,但也不至于太过粗鲁。随后,在我略带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弯下腰,把凤渊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原来,他只是想帮我而已。我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叶小鱼,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对沈白鳞满怀芥蒂?既然选择了相信他,就应该团结一致,而不是一有问题,便总把人往坏处想,难道不是么? “小辣椒,我不能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背着凤渊的沈白鳞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冲我咧了一下嘴角,“不过我能保证,假如你还要像个白痴一样傻站着不走的话,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把你变成一份超大号的剁椒鱼头。” 剁椒鱼头你妹,你全家都是剁椒鱼头!因为之前的偏见,心底里刚刚生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可怜的愧疚感,被沈白鳞这么一句话,立马气到爪哇国去了。 不过话糙理不糙,我确实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走神。所以即便被埋汰,也只是忿忿的瞪了一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沈白鳞抬杠。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花了两分钟不到的功夫。等到一群人再度聚集到篝火旁边的时候,差不多该准备的都准备完毕了。 “好了,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我沉着声。最后打量了一眼众人,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最后对小白吩咐了一句:“等一下,走之前先把篝火灭了。” “否则目标太大,容易成靶子。”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们这一走,荒山野岭的,正值冬季,天干物燥万一引起森林大火,那可就罪过了。 “嗯。好!”小白赶紧应声,也不迟疑,三下五除二,就把原本烧的通红火旺的篝火,给熄灭的连一颗火星子都没剩下。一时间,早已被夜幕笼罩的寂静山岭,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嘿嘿!”然而,在篝火熄灭的一瞬间,手电筒还没来得及打开,乌漆抹黑又被浓雾笼罩的四下,突然冷不丁响起了一声粗粝的阴笑,“白无常大人,小红叶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个声音是……阿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闫重烈身边的走狗,一脸横肉的络腮胡大汉,居然还没有死。不仅没有死,从中气十足的声音听上去,活的还十分滋润。 在认出对方是谁之后,经过一阵短暂的错愕,我暗暗在心底里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惧怕阿豹,而是他在闫重烈的手下也是一个不小的头目,相当于小白的角色。撇开他另外两个歪瓜裂枣的兄弟不说,他此次前来。一定还带了其他帮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认定只有狐族的人,顺着莫劭城身上的气味追到了这里。却不曾想,最后出现的。竟然是冥界的人。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狐族的人没有追来,而这也恰恰是我最担心的一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到阿豹他们和我们缠斗,让我们体力消耗殆尽,最后狐族的人再伺机而动。对我们来个一网打尽,这不是狐王惯用的伎俩是什么! 如此看来,今晚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阿豹,许久不见。劳烦挂念!”既然已经退无可退,那么也无须再退。我话落,“啪”的一声,打开了手电筒。 在一束橙黄色的光,剖开漆黑夜幕的同时。一个五大三粗的身影,透过重重的浓雾,慢慢朝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记忆中闫重烈的爪牙,作恶多端的阿豹。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同样熟悉的身影,果然还是老搭档,三人行。 “哈哈,挂念不敢当!”听我这样说,阿豹又无所顾忌的敞开嗓子大笑了几声,带着他的两个兄弟,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只是咱们冥王大人,甚是想念小红叶姑娘。” “所以特意派我们兄弟几个前来,请小红叶姑娘回冥界。还望您能赏脸,让我们好向冥王大人交代。”阿豹话虽说的恭敬,但语气里却处处透着挑衅,这哪里是“请”,分明是红果果的胁迫! “呵!”我冷冷的勾了一下嘴角,透过迷雾,迎上阿豹的眼睛,“就凭你们三个,也想‘请’我回去?”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冥王大人”四个字的时候。我还是不可不免的错愕了一下。心想,冥王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会想念我呢,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想到如今冥界的冥王,已经变成了闫重烈,那么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三个?不不不,小红叶姑娘,只有我们兄弟三人,这排场,怎么对得起您尊贵的身份呢?”话落,阿豹不无得意的扬起下巴,当着我的面,伸手重重的击掌两下,“都出来吧!” 随着他的击掌声,原本雾蒙蒙的四下,顿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身影,将我们密不透风,团团围困在了最中央。 我不动声色的粗略打量了一样,少说也有四五十个。这还不包括被浓雾掩盖的部分。加上还蛰伏在后面的狐族,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样,对咱们冥王大人的安排还满意么,小红叶姑娘?”仿佛一早就看到了这场战役胜利的果实。阿豹也不急着动手,像所有反面人物一样,享受着开战前,最后实力倾轧的快感。 “满不满意,另当别论。”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边说着,一边背过手,不着痕迹的对身后的沈白鳞他们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我会想办法找突破口,并尽量拖住阿豹他们,一旦成功,让沈白鳞带着所有人都赶紧往山上撤离,绝对不许拖泥带水! “不过有一点,我倒想好心提醒一句。”这么说着,我已经看似漫不经心的踱步到了阿豹的跟前,“你们就真的这么喜欢,被人当抢杆子使么?” 二百九十八、扮猪吃老虎 没错,我原本以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只有我一个。 却不料,和闫重烈相比,我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当初在冥界的时候,狐王不就是利用这一招,在大婚那天,叫我们和闫重烈自相残杀,然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么?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不同的地点。相似的事件,再度上演。 除了敬佩闫重烈欠费的智商外,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不当抢杆子,我们无所谓。”然而,我都把话挑的这么明白了,有人却完全不放在眼里。听我这样说,阿豹还以为我在故意拿话激他,那双凶狠的三角眼不屑的眯成了一条缝,咧着嘴角阴测测的笑说道:“其余的人是死是活,也与我们无关。” “我们只要按照冥王大人的吩咐。把小红叶姑娘你,顺利请回冥界就成。”说到“请”字的时候,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阿豹一番不痛不痒的话,无非是在变着法的警告我们--他们和狐族合作,目标只是为了我。而与此同时,今晚我们这一行人,除了我以外,其余剩下的全都会交给狐族处置,当中自然也包括凤渊在内。 一旦落入狐族的手里,后果会如何。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所以,不仅仅是为了凤渊,更不是为了我自己,眼下都必须从这层层严防死守中,撕开一个口子。让大家一个不落,可以有机会成功逃出升天。 “呵呵!想带我回去?”暗暗打定主意,听阿豹说完,我随即仰头大笑起来,“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落地,不等阿豹有所反应,我早已抽出枫棱,一个躬身飞快的冲了过去。只不过,我的目标不是阿豹,而是在阿豹右侧方的,那个肥头大耳的矮冬瓜! “三弟小心!”阿豹没料到我会说动手就动手,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立马回过神。一边心急火燎的大喝一声,一边眼疾手快,转身朝我猛扑了过来。 “啊--”然而,就在我的枫棱即将刺中对方的喉咙之际,电光火石间,肥头大耳的男人惊恐的闭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紧跟着,慌乱中那双好似肥肠一般的手指,就意外的牢牢扣住了我的手腕。 “小红叶!”这始料不及的一幕,顿时让站在原地,按兵不动的小白他们几个慌了神。面色大变,紧随而后要冲过来帮我。 “识相的,都乖乖别动。”只是他们刚有所动作,就被已经赶到我身边的阿豹给沉声喝住了,“否则……嘿嘿!刀剑无眼。谁能保证,没有个意外呢?” “阿豹,你有本事尽管冲我来,不要伤害小红叶!”小白急红了眼,假如不是伍吟儿拦着,这会儿说不定早就失去理智了。 “冲你来?”阿豹轻蔑的嗤笑道,“你算老几?” 话落,便不再理会小白。以防我会挣脱,手臂一抬,紧紧捏住了我的另一只胳膊:“小红叶姑娘。没想到这多年不见,你除了会说大话,依然什么长进也没有?” “还是和从前一样,如此的,不堪一击。” “是么?”我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左右两只胳膊被他们兄弟二人死死钳住,一动也不能动,“那你可真的要,当心了……” “哈哈!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事到如今,还在逞口舌之快!”阿豹原本以为我会为了活命,或者求他放过小白他们,而不计尊严的向他痛哭求饶,却不想我仍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但很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眯着三角眼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尽管嘴硬,等到了冥界。咱们冥王大人自然会好好收拾你。” 说完,也不等我开口,就目光赞许的在肥头大耳的男人肩膀上拍了一把:“三弟,表现不错!等回去之后,大哥让冥王大人好好奖赏你!” “谢谢大哥!”肥头大耳的男人听阿豹这么说,可把他给乐坏了,当即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大哥和冥王大人失望!”与此同时,这么说着。抓住我的手指跟着一松,兴高采烈的对阿豹作了个揖。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三弟,啊!”阿豹正笑的春风得意,却见自家兄弟突然松了手。脸色骤然大变。只可惜,提醒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切已然为时过晚! 就在肥头大耳的男人松开我的一瞬间,早已伺机多时的我,手指飞快的一转。枫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转抢头,不偏不倚笔直刺进了阿豹的胸口。 只听得一声凄厉如杀猪一般的惨叫,一个五大三粗的身影,就犹如一堵残垣断壁,轰然倒了下去。 “大哥!”剧情发展太快,一下子从天堂跌进地狱,硬是生生隔了三四秒,阿豹两个不顶事的兄弟才醒过味来。慌里慌张的扑到了阿豹的身边,开始鬼哭狼嚎:“大哥,你怎么样?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与其有功夫担心他……”我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一步一步慢慢踱了过去,“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求我,饶你们不死。”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他们跟前。我居高临下,神情冷然的看着他们兄弟三人。话虽是对着其余两个说的,但阴沉沉的视线,始终似笑非笑的落在奄奄一息。要死不死的阿豹身上。 “你是,故意的?”出气多进气少的阿豹,自知大限将至,手指死死捂着胸前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眼神一片灰败。 “呵……”我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感叹他的后知后觉。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对肥头大耳的男人的动手。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阿豹。 说的再简单明了一点,刚才发生的一幕,整个过程不过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套路罢了。否则,仅凭肥头大耳的男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我的枫棱。 而之所以要舍近求远,原因只有两个。其一。是为了麻痹对方,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我还是曾经的我,可以任意搓圆捏扁。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重创阿豹的同时,我要百分之一百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当初在冥界,我曾两次和阿豹交手。虽然没让他讨得多少便宜,但我自己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如今即便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过他,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我若贸贸然取他性命,难保他不会来个鱼死网破,和我同归于尽。 所以前后一思虑,最终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而事实证明,我又一次,赌赢了! “没想到,你……咳咳!”事已至此,阿豹当然顿悟我其中的心思。他痛苦的拧着眉头,抑制不住的闷咳了几声:“是我大意了,是我太大意了!” “我从一开始。就提醒过你,要当心。”说到这里,我慢悠悠的勾起嘴角,抬手五指一张,便骤然将刺中阿豹胸口的枫棱收了回来,“可你偏偏不听,能怨得了谁呢?” “咳咳!”在枫棱被我收回的一刹那,阿豹的眼睛徒然瞪大了数倍,紧跟着嘴里喷溅出一口鲜血,瞳孔顿时涣散了:“你……等着,冥王大人会,替我……” “替我……”话未说完,两腿一伸,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老家去报道了。 二百九十九、出卖 “大哥,大哥!”随着三兄弟中剩下两人的哭喊声,这个闫重烈手底下最得意的爪牙,作恶多端的络腮胡大汉阿豹,就这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死在了我的枫棱下。 要说同情么,当然没有,除非我脑袋有坑。只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我低低的睨了一眼手中的枫棱--树欲静而风不止,为什么非要等到有人死了挂了,战争才肯停歇呢? “小鱼,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因为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所以刚才伍吟儿他们也着实吓得不轻。现在见局势扭转。忍不住松口气的同时,一个个仍然放心不下,说着就要上前来帮我。 “别过来!”我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跪坐在地上的两兄弟,时刻注意着四下的动静,头也不回的低喝了一句,“小白,带着所有人,马上从这里离开!” “沈白鳞,凤渊……就拜托你了!” “小红叶,你想干什么?”小白一听苗头不对,哪里肯走,急忙上前几步,拽住了我的手,“我答应过咱们凤王大人,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所以,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白痴,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留下来断后而已。”我无语的斜了小白一眼,冷声说道,“对方人这么多。即便阿豹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完全保证我们能够顺利脱身。” “况且,我自己心里有数,时候差不多,就会立刻想办法回来和大家汇合。” “可是……”小白不放心,还想说什么。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不等小白说完,我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狐族的人随时都会追来,你再这么磨磨唧唧的,大家一个都别想走。” “还是说,你希望吟儿因为你而受伤?”没办法,我只能拿出杀手锏。 “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小白左右为难,最后咬咬牙,终于松口了。“等我把吟儿他们送走,马上回来接应你。” “行!”这个节骨眼上,我只想快点把小白打发走。至于后面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走,没门!”哭也哭够了,喊也喊够了。另外一个尖嘴猴腮,高高瘦瘦的男人见我们想要兵分两路,试图冲出他们的包围圈,立马二话不说,一脸怒火中烧的拦下了我们的去路:“小红叶,你这个臭娘们,我们兄弟三人奉冥王大人之命,好心好意的来请你回冥界,你不领情也罢了,居然还敢伤我大哥性命!” “伤也伤了,人也死了,你想怎么样?”我意味深长的拍了一下小白拽住我袖子的手,顺势将他拂开。随后淡淡的迎上对方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的目光,莞尔一笑,“难不成,是要我偿命?” “对,老子就是要你偿命!”从这一点倒不难看出,这兄弟三人平日里感情颇深。尖嘴猴腮的男人这么说着,已经对四下将我们团团围住的其他人下了死命令:“上,全都给我上!” “先把这个臭娘们给我抓住,然后再把剩下的人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走!”几乎是同时,尖嘴猴腮的男人话音刚落,我猛地一把推开了近在咫尺的小白,“带着凤渊,一直沿公路跑!” 在我故意给出错误信息的一瞬间,沈白鳞下意识的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一定能够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是的,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万一我没有拦住,也可以让对方以为沈白鳞他们是往公路方向跑了。而不是进了山。如此一来,才能够最大程度上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说完这一句,随即不再有后顾之忧。我手臂一横打了个刀花,便故技重施,用枫棱在指尖划了一刀--说来奇怪,虽然已经继承了前世小红叶的所有灵力,但是每到紧要关头。都需要让枫棱饮我的血,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可是记得以前在海边和沈白鳞对决的那一次,我完全没有让枫棱沾血,也同样可以使用的得心应手。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已经不是真正的小红叶,而是投胎转世的叶小鱼了么?算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等以后凤渊醒了,再好好问问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飞快的一闪而过,便立即被我抛诸到了脑后。 我压低视线,看着一片雾蒙蒙中,不断往自己方向涌过来的黑影,缓缓的勾起了嘴角。也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先下手为强,提着枫棱不退反进,直接朝尖嘴猴腮的男人冲了过去。 没错,阿豹倒下了,挑大梁的就是他。剩下那个矮冬瓜,完全不足为惧。 “上,给我上!”面对我红果果的挑衅,尖嘴猴腮的男人怒火烧到了极点。一边跳着脚,一边面红耳赤的大吼:“无论是谁,只要抓住她,冥王大人统统有重赏!” 啧啧,还真是聒噪啊!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枫棱就被我掷出去,飞快的朝尖嘴猴腮的男人心窝处刺了过去。 “啊!”下一秒,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顿时彻响寂静的山岭。 然而,中招的却并非是我一开始就瞄准的目标,只是一个不顶事的小喽啰。别看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瘦瘦高高,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原来伸手还挺敏捷。在枫棱即将要刺中他的一刻,竟顺手从身旁拉了个替死鬼,帮他去鬼门关报道了。 “啊--”于此同时,在我动手之际,身后也开始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小白他们动作迅速,很快就打开了一个缺口,突破了重重包围圈。 “小红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小白在转身离开前,最后叮嘱了一句。 “放心。我会小心的!”我手臂一抬,将枫棱从那个替死鬼身上收回来,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也是,注意安全!” 紧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小白他们便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追!别让他们跑了。快给我追!”尖嘴猴腮的男人一把推开身前早已断了气的小喽啰,眼看着小白他们越跑越远,当即气得跳脚。 又见肥头大耳的男人还在地上哭哭啼啼,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哭?要真觉得对不起大哥,就给我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臭娘们,替咱们大哥报仇!” 我懒得理会这两兄弟说什么,看有一部分人听从尖嘴猴腮的吩咐,朝着小白他们追去,赶紧集中精神,手臂一横,掷出了枫棱。饮了鲜血的枫棱,通体冒着诡异的红光,在雾蒙蒙的四下,显得尤为刺眼。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凄厉的惨叫。 我两指并剑,得心应手的操控着,不消片刻,就将那些原本打算去追小白他们的一部分人,给料理的干干净净。 随着越来越多的身影倒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堆积在我的脚边。我只冷冷的瞥了一眼,就对剩下为数不多的二十几个人低笑道:“有人不把你们的命当命,你们又为何还要替他卖命呢?” 说话间,右手提着不断往下渗血的枫棱,左手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溅在脸颊上的血渍,人已经一步一步,像猫捉老鼠一般。慢慢向他们逼近。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着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只觉得一股热血在胸腔里沸腾。就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兴奋,在微微发颤。 “别傻愣着,全都给我上,一起抓住她!”此刻,尖嘴猴腮的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人多,有时候真的,并不能代表什么。比如说,现在。 见我已经到了跟前,他明显底气不足的干嚎了几声,却发现剩下那么几个残兵损将早已被吓破了胆,谁都不敢再上前半步。于是火气就更大了:“上,全都给我上!” “否则的话,回到冥界,统统按逃兵论处,冥王大人一样不会饶了你们的小命!” “可是,大人……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啊!”有人斗胆顶了一句嘴,“冲上去,不照样是送死吗?” “你们是怕她,还是怕冥王大人?”眼看军心不稳,尖嘴猴腮的男人最后使出了杀手锏,“不论是谁,只要抓住他,每人赏还魂草一支!” “还魂草?是还魂草!”听尖嘴猴腮的男人说完,所有人都错愕了一下,但仅仅只是几分之一秒后。一个个眼睛里便露出了贪婪的光,“兄弟们,上啊!” 还魂草这个名字我是听说过的,当初在冥界,因为医治好了我的胳膊,凤渊赏赐过那个老者两支。虽然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但一回想起老者当时的表情,便可知不是个一般的宝贝。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冥界的这些个鬼鬼怪怪自然也不例外。 “呵……既然你们执意要送死,那么,我就只能成人之美了。”其实,这些贱命我怎么会放在眼里?之所以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最大程度上,为小白他们争取时间罢了! 我话落,再度提起了枫棱。不等他们靠近自己分毫,便故技重施,将枫棱狠狠掷了出去。 “啊--”一时间,才刚刚恢复宁静的山岭,眨眼又被一阵嘶声力竭的惨叫声给打破了。 不过短短三分钟。当我重新收回枫棱的时候,二十几个贪心有余,能力不足的小喽啰,就齐刷刷的倒在了尖嘴猴腮的男人脚边。只痛苦的抽搐了几下,便全都不再动弹了。 “你……你别过来!”随着我的逼近,尖嘴猴腮的男人是彻底慌了,拽着肥头大耳的矮冬瓜一起。连连往后退,“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们兄弟两一根毫毛的话,冥王大人一定不会饶了你!” “是吗?我真的好怕呀……”我佯装胆怯的缩了一下肩膀,但很快,复又笑了,“所以。我可以不动你们的毫毛,要你们的命么?” “如此一来,想必你们那神通广大的冥王大人,便不会再追究了。” “你敢!”死到临头,尖嘴猴腮的男人还在嘴硬。 “敢不敢,问问我手中的枫棱,不就知道了?”我森冷的勾了一下唇。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跟他们废话。眸光一冷,迅速掷出枫棱,想结果了这两兄弟的性命,免得他日徒留后患。 “啊……二哥,你?”然而,就在这时,眼前发生了始料不及的一幕。 我原本打算先结果了那个尖嘴猴腮的,再回头料理那个肥头大耳的。却不想,在枫棱向他刺去的一瞬间,这个心机颇深的男人竟一把拉过了自家兄弟,像第一次拿小喽啰挡箭一样,让肥头大耳的男人先一步替他送了命。 “早死晚死,不都是死,有何区别?”不得不承认,在肥头大耳的男人倒下的一刻,我心里着实吃惊不小--连自己的至亲都能出卖,这样的人,骂他是猪狗,都是侮辱了猪狗! 三百、化险为夷 “三弟,你千万别怪二哥狠心,要怪就怪这个臭婆娘!”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尖嘴猴腮的男人假慈悲的掬了两把伤心泪,“如果,二哥今天还能活着回去的话,一定会替你和大哥报仇雪恨的!” 尼玛,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是不是冥界所有的奇葩,都被自己给碰上--明明是自己害死了别人,却能把脏水泼得如此理直气壮,和闫重烈青雪他们相比,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奇葩如何。奇葩中的奇葩又如何,反正今晚,都得死在这儿! “可惜,没有如果。”等到他把话说完,我不禁嗤笑了一声。“倒不如,我现在就送你们三兄弟,回阴曹地府团聚……咳咳!” 正当我打算掷出枫棱,一举了结对方之际,胸口突然没来由的传来一阵闷痛。紧跟着整个人开始抑制不住的发颤起来。还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随即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喉咙里泛起一股浓郁的腥甜味,就眼前一黑,猛的从嘴里喷溅出了一口鲜血。 我这是,怎么了?心狂跳的厉害,我目光惊异不定的落在脚边那滩还新鲜热乎的血渍上,脑袋浑浑噩噩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当初在医院后面的小弄堂里,那种随时都可能会晕倒的感觉。又来了! “哈哈!”见我好端端的突然口吐鲜血,随后又脚步踉跄的跪倒在了地上,尖嘴猴腮的男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B的表情,狐疑的盯着我,以为我又在耍什么花招。 直到过了片刻,发现我真的连提起枫棱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才死里逃生,状若癫狂的仰头大笑起来:“哈哈,臭娘们,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想杀了老子吗?” “我就站在这里,你他妈倒是起来杀我呀!” “咳咳!”面对尖嘴猴腮的男人肆无忌惮的挑衅,我使劲的晃了晃脑袋,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可以晕,否则一定凶多吉少。然而,意识根本由不得我控制。 只觉得胸口剧烈的痛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汹涌叫嚣着向我袭来,试图将我无情的吞没。眼皮上跟压了千斤巨石似的,在不住的往下坠。也许是下一秒,又或许就是这一秒,我随时都可能会晕过去,不省人事。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枫棱最终还是脱手了。我身体一歪,脑袋狠狠的磕在地上。吃力的眨了几下眼睛。就在一片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看到尖嘴猴腮的男人,狞笑着,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完了……我大脑反应有些迟钝的想。这种被放在砧板上,原本任我宰割的鱼肉反咬一口的感觉。实在是差劲极了! “嘿嘿!”这么想着,尖嘴猴腮的男人已经到了我的跟前,“臭娘们,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他一边说,一边阴测测的咧着嘴角,弯腰拾起了被我掉落在地上的枫棱:“真不知道,死在自己的刀下,会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你不敢……咳咳!”我竭尽全力,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低不可闻的话。身体因为太过疼痛。而蜷缩成了一只过油后的虾球:“杀了我,你如何向你家冥王大人……交差?” “臭娘们,你……你他妈少拿冥王大人来压老子!”尖嘴猴腮的男人先是面露惧色,但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破罐子破摔,神情狰狞的嘶吼道:“我要为大哥和三弟报仇,今天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去死吧!”不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夹杂着凄厉的叫嚣声,对方早已举起枫棱,对准我的胸口猛刺了过来。 凤渊,对不起……看着飞速朝自己逼近的枫棱,这一刻,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啊--”然而。正当我被迫准备接受死神的洗礼时,想象中锥心刺骨的痛,并没有如期而至。错愕中,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比杀猪还要凄厉的惨叫,便冷不丁觉得身体一轻,人已经被打横从地上抱了起来。 坚实的胸膛,冰凉的触感,伴随着一阵淡淡的,微不可察的海风咸腥味。和凤渊的怀抱很像,但我心里清楚,并不是他。唯一相同的是,一样叫人觉得,安心踏实。 得救了么?大脑像一锅煮开了沸腾的粥,我思绪混沌的想着。试图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救了我,可眼皮却跟粘了强力胶一般,怎么也打不开。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只觉得脑袋一沉,便紧靠着对方的肩膀,彻底昏睡了过去。 “小红叶,小红叶!”黑暗中,在不断传来小白焦急的低呼声,“你快醒醒,小红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小白……”我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意识终于开始一点一点的恢复清晰。勉强睁开一条缝的眼睛,视线所及,皆是一张张写满了担忧和后怕的面孔:“我没事……咳咳,大家别担心。” 这么说着,为了宽慰众人,我竭力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 “什么别担心,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被你给吓死了!”然而并没有人领情。我这个刻意带有讨好性的笑。要不是看在我受伤不轻的份上,我真怀疑小白会直接一巴掌把我给拍飞:“小红叶,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休想再撇开大家!” “就算天塌下来,我们也要一起扛!”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白的眼眶都红了,“我真的不敢想象,万一你今天回不来,我该,我该……” “那就不要想了。我现在不正好好的在这里么……咳咳!”胸口依然在隐隐作痛,但比起之前,已经要缓解了许多。不等小白说完,我就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你忘了。我叶小鱼吉人自有天相,每次遇到危险,总能化险为夷。” “化险为夷个P!”结果我话音刚落,小白便忍不住气急败坏的爆了句粗口:“要不是沈老板及时赶回去,你现在早已经过了鬼门关了,哪还有命在这里得瑟?” “你是说……沈白鳞救了我?”想到晕过去的一刻,鼻子里闻到的一股,淡淡的海风咸腥味,我顿时恍然大悟--没错,除了这个大海怪。谁的身上总带着一股水特产的味道? “是啊,小鱼,这次可真的多亏了沈先生!”伍吟儿伸手扶住我,一边说,一边用沾了水的纸巾,在我龟裂的嘴唇上擦拭了几下:“沈先生把我们带到这里后,担心你会有危险,连歇都没有歇一下,又折回去接应你了。” “本来我和小白也要去,可是考虑到莫学长和凤渊没人保护。就只能让沈老板一个人去了。”说到这里,伍吟儿的脸色突然变得有几分怪异。像是有点庆幸,又有点后怕,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小白说的没错,如果沈老板没有及时赶回去,我们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诶,沈白鳞呢?”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好好谢谢大海怪的救命之恩了。听伍吟儿说完之后,我下意识的侧过头,视线在一群人里搜索了一圈。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却唯独少了沈白鳞的身影。 “沈老板他,他……” “他怎么了?!”我一看伍吟儿吞吞吐吐,神色不对,当即心里一沉,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冒了上来,“他……咳咳!到底出什么事了?!” 三百零一、还不起的人情 “小鱼,你别急,沈老板他没有什么大碍!”见我情绪激动,伍吟儿赶紧宽慰,“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休息一会,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他到底……咳咳,怎么了?”即便没有伤到要害,从伍吟儿的话里也不难听出,沈白鳞的情况不容乐观,“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小鱼,沈老板他真的没事!”我刚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很快被伍吟儿一把按住了肩膀,“行行,我现在就说,不过你能不能先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看伍吟儿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又靠回到了身后的干草堆上:“嗯,我听着,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伍吟儿看看小白,又看看莫劭城,见他们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当时沈先生一个人返回湖边去接应你,正好看到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拿着枫棱想要杀你,便出手把你救了下来。”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却没曾想,这个时候偏偏狐族的人出现了。因为你伤势过重,晕了过去,沈先生一面要保护你。一面又要和狐族的人周旋。在打斗间,不慎被利器刺中了腰部,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真的,只是这样?”我蹙了一下眉头,盯着伍吟儿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凭借我对沈白鳞的了解,这个大海怪的能耐绝对不在凤渊之下。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中了一刀,就落到了昏迷不醒的狼狈地步? “呃……好吧。”听我这么问,伍吟儿踟蹰的咬了一下嘴唇,最后才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过在我说之前,你得保证,不能太激动。” 我明白伍吟儿的顾虑,她是怕我听了之后,会愧疚自责。继而导致伤势加重,影响恢复。毕竟说到底,沈白鳞是为了救我而受的伤。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心理负担,我自然也不例外。 “保证不会。”我点头答应。 倒不是说我冷血,或者忘恩负义。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算再多的愧疚,再多的自责,也不能够让沈白鳞好起来。与其让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大家的士气,倒不如积极勇敢的去面对。 撇开这些客观因素,退一万步来说,感激是放在心里的,而不是挂在口头上的--今天沈白鳞对我的救命之恩,他日,只要用得上,我叶小鱼定将涌泉相报! “吟儿,小鱼自有分寸,你就把实情告诉她吧。”一旁莫劭城也开口了,“我们这样故意瞒着她,才会让她胡思乱想,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嗯,我明白了!”伍吟儿点点头,神情严肃的看向我,终于不再隐瞒,“小鱼,其实沈先生的伤,确实不重。” “问题主要在于,那把刺伤他的利器,上面专门淬过我们狐族秘制的毒液。一旦被其所伤,不出三五分钟,便会使人浑身酸软无力,彻底丧失反抗的意志。” “而且最可怕的是,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的话,被毒液所伤的人,将会永远失去灵力。哪怕用尽一切办法。也不可能再恢复。” “将会永远……咳咳!失去灵力?”我下意识的,跟着伍吟儿念了一句。 虽然有想过,后果可能会比较严重,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失去灵力的痛苦,尽管我没有亲身体验过,但凤渊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从云端。到谷底,这两者之间极大的落差,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尤其是对凤渊和沈白鳞而言,从不知人间疾苦的食物链顶端,一头栽进柴米油盐的混吃等死中。这样的日子,就跟让孔雀褪去漂亮的羽毛,让百灵鸟停止歌唱一样,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一百倍。 “为什么……咳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想到沈白鳞曾经说过,他只是看在三个要求的份上,才会跟着我一块儿前往西北极寒之地。并且当初还特意声明,没有任何保护我和凤渊的义务,让我千万别怪他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可明明说得这么冷酷无情,事实上,这一路他不仅带着我躲过了狐族的追杀,还避开了赵恒的围截。现在更是为了救我,而受了伤,失去了灵力…… 叶小鱼,这么一个天大的人情,你又预备要怎么还? “小鱼,你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见苗头不对,伍吟儿一边伸手拦住我,不让我起来,一边着急忙慌的赶紧解释:“那个毒液虽然厉害,不过我有随身带解药!” “……”尼玛,这娃,说话能不带大喘气吗? 几乎是同时,伍吟儿话音一落,我心头的一块大石,也紧跟着落地了,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可是……”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伍吟儿话锋一转,忧心忡忡的说道,“原本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但是沈老板在带着你返回来的路上,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从而导致毒液大面积扩散。” “尽管他一直用灵力压制,才没有让你和自己陷入狐族的围困。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耗费了太多的灵力,导致身体更加虚弱。直到带着你,回到山上和我们汇合的时候,沈先生几乎已经去掉了半条命。就在你醒过来的前几分钟,他因为体力不支,加上解药的作用,陷入了昏迷。” “所以,现在是否能够保住他的灵力,还非常不好说。只有等到他醒过来,一切才能做最后的定论。”说来说去,就跟动手术一样,沈白鳞目前还没有度过二十四小时危险期? 伍吟儿话落,四下里随即陷入了一片死寂,谁都没有再开口吱声。 隔了良久。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才垂着眼睛,低低的说了一句:“吟儿,小白,扶我起来,我想去看看他。” “小鱼,你的身体……” “没事,让她去看看吧。”伍吟儿还想说什么,被莫劭城拦住了,“起码这样,能够让她心里稍微踏实一点。” 如此,在小白和伍吟儿的搀扶下,我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吃力的往里面走去。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注意到,原来我们正置身于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中。不是很大,也不是很陡峭,遮风挡雨,暂时避开狐族的追踪,足矣。 其实也不过几十步路的距离,却愣是让我走了两三分钟。当我看到凤渊和沈白鳞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并排躺在伍吟儿他们特意准备的干草铺上时,心里觉得既感慨,又违和--若是换做平时,这两个同样强大,性格却截然不同的男人,想必一辈子,都不会有今天这样和平共处的机会。 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我的视线落在了沈白鳞生的漂亮,却总是带着一股痞气的脸上。 那双睫毛浓密,多情而轻挑的桃花眼,此刻正紧紧的闭在一起。没有了挖苦,没有了调侃,没有了嘲讽,同样也没有了华彩。仿佛沉浸在令人流连忘返的美梦中一般,一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如今安安静静,斯文的不像话的人,我却已经开始怀念那个总是油嘴滑舌,流里流气,没个正形的大海怪了。 喂!沈白鳞,你快点醒过来,一定不能有事!否则的话,你那三个还没有兑换的条件,别怪我翻脸不认账! “咳咳!”这么想着,又忍不住闷咳了几声。我捂着胸口,心跳快的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样,难受的无以复加。 “好了好了,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人也看过了,现在总该好好休息了吧?”伍吟儿看我脸色不对,赶紧招呼小白,一起扶着我回到了原来的干草铺上。 “小红叶,沈老板话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了,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小白见我一个劲的咳嗽,不等伍吟儿开口,就转身拿过了水壶,递到我手中,“据我所知,他们三兄弟,也就阿豹还有一点能耐,其余两个都是绣花枕头烂草包,全不是你的对手。” “还是说,这次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其他更厉害的人我不知道?” “咳咳……”我刚想告诉小白说,不是别人把我打伤的,是我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可是话到嘴边临时又改了口:“那剩下的两个确实没什么本事,其余的人也都不堪一击。” “怪只怪我太过粗心大意,中了对方的诡计,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说到这里,我目光淡淡的看了小白他们一眼,“反正如今那三兄弟全都已经死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这样让他们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们了!”小白还心有不甘。 “行了,只要小鱼没事。其他都不重要。”伍吟儿一边宽慰小白,一边从我手中取过了水壶。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了,小鱼,你的枫棱我已经帮你擦拭干净了,你快收起来吧。” 这么说着,她就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了我的枫棱:“是沈先生在救你的时候拿回来的,这么好的宝贝,可不能丢了。” “谢谢吟儿。”我扯了一下嘴角,抬手接过了枫棱。 望着眼前这柄凤渊送给我的,通体鲜红的尖刀,我心里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原谅我刚才没有说实话,对小白他们有所保留。并不是我不够信任他们,恰恰相反,我只是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罢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从冥界回来以后,每次一使用枫棱,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假如说,上次在医院门口晕倒,是因为我太过疲劳,精神状态不佳,那么这一次,又作何解释? 而且,和上次单纯的晕倒不同,这一次,我明显感觉情况在变得越来越糟糕。身体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濒临崩盘。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垂下眼帘,暗暗思忖:难道,真的是因为灵力在作祟?我不相信小红叶会害我,同样也不相信凤渊给我的枫棱有问题。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使用灵力和枫棱的方法,出现了失误。 可即便大概知道了结症所在,我也完全搞不清楚当中的具体原因。如此一来,只要问题一日不解决,估计我就一日不能再用枫棱了。当然,假如非要用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我能够承受得了,下一次灵力带来的反噬就可以。 不过按目前这个一次比一次严重的情况推测,或许下一次,很有可能也是我的最后一次了。 三百零二、下辈子 “好了,小鱼,别再多想了。”伍吟儿以为我不说话,是因为对沈白鳞的事情太过自责,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如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自有天意,我们现在这样担心也无济于事。” “兴许等沈先生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呢?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赶快睡一觉,养养精神!” “嗯,好!”我点点头,伍吟儿说的不无道理--眼下沈白鳞的状况还不明朗,加上凤渊和我都是不小的累赘,莫劭城又全无灵力可言。我们这一行人,唯一还能挑大梁的就只剩下小白,伍吟儿,和阿贪了。 虽然击退了闫重烈的爪牙,狐族的人也被沈白鳞及时摆脱,但只要我们在山里多呆一天,就多一分被找到的危险。到时候,难保狐族和冥界不会强强联手,卷土重来。 在这种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困境下,如今的我不拖累大家就已经很不错了,除了让自己快点好起来之外,还能做什么? 这么说着,人就靠着干草铺躺了下来。山洞外面早已夜深人静,因为之前消耗了太多精力,又有伤在身,一闭上眼睛,便很快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梦里总感觉脸颊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试探着。仿佛怕惊扰到了我一般,显得尤为小心翼翼。 “沈白鳞……”终于,睡意渐渐褪去,我吃力的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楚侧坐在一旁,居高临下,安安静静看着我的人后,依然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呆滞:“你,你醒了?” “睡够了,自然就醒了。”对上我茫然的视线,沈白鳞懒洋洋的勾了一下嘴角,脸上透着一丝明显的倦意。也不等我开口问什么,又兀自轻挑的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这只小辣椒是否还活着,可没有对你抱任何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什么鬼?面对沈白鳞不正经的调侃,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但随即,逐渐恢复清晰的大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忍不住闷咳了几声:“沈白鳞,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咳咳!你身上的伤,还疼不疼?”说话间,手已经不自觉的紧紧拽住了对方的袖子。“还有还有,你的灵力,是不是……” “停!”结果我心急火燎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沈白鳞硬生生的给打住了:“小辣椒,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话要一句一句的讲,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到底该先回答哪个才好呢?” “呵!放心吧,我没事。”见我被他的话堵得一时语塞,像是觉得很好玩似的,近在咫尺的大海怪又脑子抽风一般,莫名其妙的笑了,“真没想到,你这只没心没肺的小辣椒,居然也会如此关心我?” “废话。难道我叶小鱼在你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吗?”再怎么说,你沈白鳞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要是连最起码的关心都没有,那和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又有何分别? 我没好气的反驳了一句,随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重点,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沈白鳞给带跑了,赶紧言归正传:“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的身体,还有灵力,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吗?”说到这里,我视线落在沈白鳞的脸上,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一眼。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看穿我的心思,沈白鳞桃花眼一挑,就吊儿郎当的咧开了嘴角。下一秒,也不等我反应,泛着冷意的手指一勾,当初被小白放在不远处的水壶就笔直飞了过来,稳稳落进了我的怀里。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一边说,一边特臭屁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区区一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沈白鳞。” 我眼睛直直的瞪着怀里的水壶,看着上面没有拧上盖子的壶口,和不断在往我衣服上倒的凉白开。顾不上沈白鳞在说什么,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告诉我,你想死吗,想的话,直说!” “呵呵,不想。”对方只淡淡的睨了一眼我胸前湿了一大块的衣服。毫无一点愧疚之意,厚脸皮的瘪瘪嘴,“更何况,我死了,你舍得?” “舍不得……”我将水壶从身上拿开。用力拍了几下衣服,这才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从牙齿锋利挤出两个字,“才怪!”也幸亏穿的是羽绒服,水并没有往里渗,不至于会太冷。 不过话虽如此,见沈白鳞真的没有什么大碍,我心里要比任何人都来的高兴。是的,欠人情债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还债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尽管日后耳朵根免不了又要遭殃,但这一刻,看着眼前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又能重新跟我较劲耍嘴皮子的人,我还是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起来:哈哈!感谢老天爷嫌弃,不收这条“贱命”,给我一个“知恩图报”的机会。 “小辣椒……”正当我感谢命运的眷顾,暗自庆幸之际。跟前冷不丁凑过来一张笑的分外欠扁的脸,随后就听沈白鳞幽幽的说道,“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误会。” “呃,误会什么?”我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 “误会你,终于嫌弃了你家的废物男人,感动于我的舍命相救,打算以身相许呀!”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嗯。等着吧,下辈子!”我看着嘴里说着没羞没臊的话,却偏偏脸不红心不跳,表情无比淡定的男人,突然有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后悔了--老天爷,拜托你,还是赶紧收了这个“贱人”,还世界一片安宁吧! “没关系,我命长,不介意多等几年。”尼玛,还玩上隐了是吧? 我目光鄙夷的斜了一眼沈白鳞,不再讨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这个时间外面天还没有亮,山洞口透进来的光,夹杂着冬日里的冷风,幽暗幽暗的。而此刻,除了我和沈白鳞之外,其余的人。包括阿贪和那只半道上捡来的小白兔,全都沉浸在酣然的睡梦中。 “在你醒来之前,没多久。”沈白鳞顺着我的话,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假如不是被某人磨牙打鼾的声音吵醒,兴许我还能再多睡一会儿。” 磨牙你妹,打鼾你妹!对上沈白鳞似笑非笑的眼神,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某人”指的到底是谁? “咳咳!”我忍不住在心底里吐槽了几句,随后不尴不尬的干咳几声,终于不再插科打诨,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那啥,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及时赶到,不然的话,我可能早就……” “反正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沈白鳞!”虽说感激的话要放在心里,但适当的时候,也应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只要我叶小鱼能够帮得上忙,尽管说,别客气!” 就算帮不上也没关系,后面不还有一个蛇精病顶着么?等他一醒来,我这笔人情债,自然也是他的人情债。 三百零三、风云再起 “得了吧,指望不上。”然而,我的一番感人肺腑之言,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没有丝毫分量可言,“你只要别忘了,那三个还没有兑现的条件就行。” 呵呵,当我啥也没说!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发誓以后再也不拿自己的热脸蛋,去贴这个大海怪的冷屁股了!呃……这句话貌似有歧义,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家心里明白就行。 我一边暗暗腹诽,一边侧过头,漫不经心的睨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男人。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说话的缘故,又或许是正在想什么别的事情,此刻莫名安静下来的沈白鳞,神情肃穆,倒比之前满嘴跑火车的德行,看上去要顺眼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在冥界和沈白鳞唯一一次相遇的场景。当时的他还是一家变态成衣店的变态老板,正好去凤渊的府上送礼服。而我,为了避免尴尬,并没有进屋,只是选择了躲在门后面偷听。如今想起,原来在前世,我和这个大海怪。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喂!沈白鳞,你对从前冥界的事,还有印象么?”这么不着边际的想着,我已经无意识的问出了口。 “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问这些做什么?”沈白鳞被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原本落在远处晦暗中的视线,慢悠悠的飘到了我的脸上:“还是你想跟我打听,在你回到冥界之前,有关于你家废物男人的过去?” “看看他曾经,除了和你的好姐妹暧昧不清之外,是否还犯过其他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我特么真是嘴欠! 原本只是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拉拉家常,毕竟两人现在也算得上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彼此多了解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再顺便八卦一下。他后来为什么会离开冥界,放弃如日中天的成衣店生意的原因?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吃饱了撑的。 “又或者说……”结果,我这头都已经打算偃旗息鼓,放弃跟这个大海怪交流了。那头沈白鳞却不依不饶,继续怡然自得的调侃着。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蜇人:“其实你的本意是想问,我对于你,哦,不!是对于曾经的你,小红叶,是否还有印象?” “你对我是不是有印象,关我什么事?”听沈白鳞说完,我以牙还牙,不由的嗤笑了一声,“你不是说,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吗,那还提它干嘛?” 等等!我话音刚落,脑海里白光一闪,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沈白鳞,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小红叶?” 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次和沈白鳞碰面的时候,我的脸正好因为受了伤,而敷着雪莲包扎着厚厚的纱布。为此,当时的沈白鳞还故意拿话挑衅凤渊:“恭喜凤王大人,抱得如花美眷!”虽然说得好听,实际上不过是讽刺凤渊没眼力介,居然找了个丑八怪当老婆。 所以从中不难看出,即便有过一面之缘,沈白鳞也完全不知道我的庐山真面目。再加上他自己说的,事情距今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无从考据。也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我才会对他刚才的话,感到颇为意外。 “本来确实早已忘了。”见我瞪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沈白鳞了然的勾了一下嘴角,实话是说,“而我也根本没有想过,你这只呛人的小辣椒。就是当年那个……头顶纱布的丑八怪。” “只能感叹,世界太小,造化弄人,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碰上了。”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默默的跳过“丑八怪”三个字,听沈白鳞这么说。忍不住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你说呢?”沈白鳞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抬手做了个拍照的手势。 哦!这下我明白了--是因为上次我和凤渊进了他的“悦己”影楼,穿了前世他亲手定制的结婚礼服,拍了那套不怎么吉利的婚纱照,才会被他给认出来的。 “那你……” “小红叶,沈老板?”我还想再说什么,不料刚开口,就听身后冷不丁传来了小白迷迷糊糊的说话声,很明显是被我们给吵醒了,“你们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呃,刚醒没多久。”我随口打了个马虎眼。说话间,眼睛下意识的朝山洞口方向瞟了一眼。此时的天色,一扫晦暗。已经露出了蒙蒙的亮光。顺便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是早晨六点的样子了。 “哦,那你们继续聊。”小白打了个哈欠,反应迟钝的应了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但很快,几分之一秒后,狭长的山洞里就彻响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惊呼:“沈老板,你醒了?!” 得!这么一来,所有人都被吵醒了。当然,除了那个睡得昏天暗地的蛇精病。 “沈先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伍吟儿一边喜出望外的说着,一边打开了放在身旁的手电筒,“本来还在担心,因为耽搁了太久,会影响解药的效果。” “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大家也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伍吟儿话落,小白紧跟着鹦鹉学舌的附和了一句。 “沈先生,看你的脸色。似乎还不大好。”这次开口的,是莫邵城,“不如趁着天色尚早,再去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大家关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此刻面对大家热情的关切,这个大海怪他脸红了。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从刻意压低的眼帘中,还是不难看出眸光里,那一抹稍纵即逝的难为情。 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原来这个脸皮堪比城墙还厚的人,居然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经过这么一出,所有人睡意顿消,要再躺回去睡觉是不可能了。索性利落的收拾完毕,打算吃过早饭之后,再来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小鱼,水壶递给我一下。”伍吟儿啃着之前放在包里的三明治,因为太干,有些被噎到了。 “慢点吃。”我顺手将放在身侧的水壶递了过去。 自己则跟其他人一样,吃着昨晚剩下打包好的烤鱼。担心阿贪会被鱼刺卡住,最后只能狠心无视它殷切的目光,倒了满满一碗狗粮给它。 至于那只半道上捡的小白兔,倒十分好养活,直接山洞外揪一把青草就搞定了。而且因为伤口经过了处理,加上休息了一晚,和之前的奄奄一息相比,如今这个小东西看上去精神不少。腮帮子鼓鼓的,青草吃的津津有味。 我默默的啃着烤鱼,视线在众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圈。面对这一幅经过劫难之后,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感触良多--真的希望能够顺顺利利的,带着所有人一起,早日平安到达西北极寒之地! “小红叶,那你呢,感觉好点了吗?”正在暗自思忖,趁着吃饭的空当,小白瞅了瞅我的脸色,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千万别硬抗!” “嗯,我也觉得好多了,别担心!”并不是敷衍小白,睡过一觉之后,之前那种心跳快的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随时会晕倒的不适感,确实已经消退了。而且,就算现在要马上赶路,也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有一点,我没有跟小白说实话。那就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可能再也不能够贸贸然的使用枫棱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莫劭城,没有任何区别。 “咦,水壶里没水了?”原本还在担心小白会追根究底,对面又再度传来了伍吟儿略带狐疑的声音,“我明明记得在睡觉之前,还有大半壶来着,怎么现在一滴都不剩了?” “呃……”看着伍吟儿摇着水壶,一脸困惑的样子,我表情尴尬的讪笑了两声,“那个,吟儿,我半夜醒来的时候觉得口渴,全都喝光了,真的不好意思。” 事实上,水壶里的水,当然不可能是被我喝光的。至于去了哪里,呵呵!不如问问我身旁这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大海怪吧! “瞎说什么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得知是我喝完的,仿佛有些难以置信我有这么大的胃口一般,伍吟儿瞬间就笑了,“没关系,昨天在过来的时候,我在山洞附近看到过一眼山泉。” “你等等,我现在就去打一壶,很快回来。”这么说着,也不等我开口,伍吟儿立马提着水壶跑出了山洞。 好吧,我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身影,最后提醒了一句:“注意安全!” 然而,正当众人吃着早餐。享受着清晨难得放松的一刻之际,才离开没多久的伍吟儿,又气喘吁吁,满脸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小鱼,小白!” “不好了,狐族的人……狐族的人,追来了!”由于太过慌张,手中的水壶,早已不知所踪,“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这里,但是我闻到他们的气味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的话,不出十分钟,他们一定会顺着莫学长身上的气味。追到这个山洞里来。” 果然,宁静的时光从来都是短暂的。明明前一秒还在有说有笑,眨眼间,乌云盖顶,暴风雨已经悄然而至。 “吟儿说的没错,趁着狐族的大部队还没有发现这里,我们抓紧时间撤离。”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吃早餐?因为时间太过紧迫,我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沈白鳞,转而视线又落到了不远处,躺在草堆上一动不动的凤渊身上--以沈白鳞眼下的情况,自保应不成问题,但要再拜托他照顾凤渊,是绝对不可能了。左右权衡之下,也只能把保护凤渊的任务,交给小白和伍吟儿了。 “莫学长,这一次,你跟着我和沈白鳞。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这么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如今形势复杂,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牺牲,而莫劭城身上又有狐族留下的特殊气味,无疑雪上加霜。万一大部队被分散,让莫劭城跟着我,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证凤渊的安全。 “至于小白和吟儿,你们带着阿贪,一起保护凤渊!”我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们两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百零四、第一个要求 “等一下,不急。”结果,就在我们分配妥当,准备出发之际,沈白鳞开口了。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一点也没有大难临头的紧迫感:“小辣椒,你确定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 别看这个大海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很少有正经的时候,但每次为数不多的意见。却总是至关重要。所以被他这么一问,我心里顿时没底了,皱着眉头紧跟着反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 “别的不说,我只问你一句:如今,你还有能力使用枫棱么?”语气笃定,神色了然,一针见血,瞬间戳中了我的要害。 “……”我从前只道沈白鳞深藏不露,却不曾想,他的心思会这般细腻。 从头到尾,我都句口没有提过枫棱的事,小白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但这个大海怪,醒来不过没多久,已然在不动声色中,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只是细心归细心。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戳穿我,真的好吗? “小红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见我闷声不吭,众人自然明白,我被沈白鳞说中了。小白当即第一个按耐不住,冲过来拽着我的手,想要仔细问个明白。 “无常大人,此事暂且缓一缓,留到以后再做商榷。”没等我开口。沈白鳞又兀自截住了小白的话。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收敛了痞气,眸色深沉如水,倒叫一向流里流气惯了的人,此刻看上去分外踏实可靠:“即便小辣椒还能够使用枫棱,我也不建议大家如此安排。” “先不说时间紧迫,撤离仓促,单是我们一行人同时离开,便是一个极大的风险所在。”像是怕我们不能理解似的,沈白鳞这么说着,很快又解释了一句,“我们这里,如今有多少伤员?若单纯论脚力,跑得过有备而来的狐族么?” “撇开这一切不说,狐族还有最后一张致胜的王牌。只要这个活的追踪器和我们多呆一分钟,他们便多一分找到我们的把握。”说到这里,泛着冷意的手,毫不避讳的朝莫劭城的方向指了一下,“如此一来,一旦被狐族追上,等待我们的必将是全军覆没,一锅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兵分两路,分头行动?”我想我大概听懂沈白鳞话里的意思了。 “没错。”被我说中,向来臭屁的沈白鳞也不再卖关子。仿佛早有打算一般,随即往下说道,“小辣椒,你和伍吟儿姑娘带着阿贪,依旧留在这里。保护你家废物男人。” “至于无常大人和莫劭城,则跟我一起,引开狐族的追兵。利用错误的讯息,将他们骗离此地,为小辣椒和伍吟儿姑娘争取脱身的时间。”一边神色肃穆的说着,沈白鳞一边目光沉沉的打量了一眼众人,“对于这样的安排,大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同意!”我知道沈白鳞的考虑,完全是为了大局着想。可是,这不摆明了让他们以身涉险。去当迷惑敌人的诱饵吗? 先不说对方会不会愿意咬钩,单是其中存在的各种风险,就足以叫人捏一把冷汗。在这种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情况下,我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让沈白鳞他们去冒险?这跟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分别? “我同意。” “我也同意!”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除了我一个人反对以外,答案几乎是一边倒。就连毫无灵力可言的莫劭城,也举双手赞同沈白鳞的安排,脸上淡然的表情,仿佛完全没有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看,少数服从多数。”沈白鳞不无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梢,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所以。小辣椒,你就乖乖留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 “哪怕不为了你自己,也应该为你家的废物男人想想。”说到这里,目光有些意味不明的朝凤渊的方向瞟了一眼。“你忍心,置他的安危于不顾?” 凤渊的安危固然重要,可是其他人的安危也一样重要!我做不到用他们的牺牲,来成全自己和凤渊的幸福!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就当我是意气用事吧,听沈白鳞说完,我想也不想的反驳,“让你们去冒险,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见我态度坚决,沈白鳞不仅没有气恼,反而故作无奈的耸了一下肩膀,脸上的神情再度恢复了轻挑,“我只能忍痛割爱。浪费一下我的特权了。” 特权,什么特权?对上沈白鳞似笑非笑的目光,我不由的呆愕了一下,搞不明白这货葫芦里又要卖什么鬼。 “小辣椒,你听好了。”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一般,看出我的迷茫,沈白鳞颇为愉悦的勾起了嘴角。但这样释然的表情稍纵即逝,很快眼神一凌,便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我要你兑现,我的第一个要求。” “那就是……听从我的安排,乖乖留在这里。”说话间,人已经到了我的跟前,“既没有让你做背信弃义的事,也没有让你对不起你家废物男人,貌似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吧?” “沈白鳞,你!”我心里“咯噔”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只觉得后脖颈冷不丁被他伸手捏了一把,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向后倒了下去。在即将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之际,又被对方手臂一揽,稳稳落入了一个略带海风咸腥味的怀抱。 我张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沈白鳞。脑海里百转千回,有很多话想问,却偏偏喉咙里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辣椒,你记着,半个小时为限。”就在我又惊又恼,又无能为力之际,沈白鳞已经抱着我。一步一步朝里走去,将我放到了凤渊的身旁,“若我们能回来,最好。” “若没有,绝对不要逗留,时间一到,马上离开。” 他妈这是在交代遗言吗?无视我愤怒的眼神,沈白鳞习惯性的露出了一枚痞笑,又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离开以后,带着你家废物男人,一直朝西北方向走。” “当看见第一座雪山的时候,登上山顶,你会发现有一座雪山终年不见天日,那便是你,最终要找的地方。” “还有……”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睫毛浓密的桃花眼突然没来由的阴沉了几分。随后俯下身,凑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冷冷的低语了一句。 几乎是同时,在听沈白鳞说完这句话后,我瞬间瞪大了眼睛。感觉天灵盖被雷狠狠劈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就懵了。 “嘘--”见我这样,沈白鳞好笑的拿手在自己的唇上一点,“淡定。” 话落。也不再理会我的想法,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那张生的好看却疏离的薄唇,不经意的抿紧了几分:“那么,照顾好自己,我的……小辣椒。” 下一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见这个大海怪冲我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幻化成了我的模样。相似程度,比双胞胎还要双胞胎,简直不留一丝破绽。 “伍吟儿姑娘,小辣椒,就拜托你了。”离开之前,最后交代了一句,“放心,只要你们不轻易踏出山洞,没人会发现这里。” “嗯!沈先生,你们一定要小心!”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过后,山洞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沈白鳞他们,走了。 三百零五、有内奸? 就在沈白鳞他们离开不到五分钟的功夫,我的身体再度恢复了知觉。 “小鱼!”我二话不说,噌的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径直朝山洞口跑去。不料没走几步,就被伍吟儿一把拽住了胳膊:“沈先生说了,我们不可以随便走出山洞!” “那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去送死吗?”沈白鳞重伤未愈,小白本就有伤在身。至于莫劭城,没有灵力不说,还被狐族留了记号。完全是一个活的追踪器。这样的三个人在一起,根本就是一支“有去无回”的敢死队! “小鱼,你冷静点!”伍吟儿低喝一声,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事到如今,由不得你意气用事!” “你总不会希望,白白浪费沈老板的一片苦心吧?”两人拉拉扯扯间,已经到了山洞口,“再说了,眼下事情到底会怎么样,谁都不清楚,你又为什么非要把结果往坏处想呢?” “往坏处想?”呵呵,那你倒是告诉我,除了自欺欺人之外,还能怎么往好处想? 感受到我的颓败。伍吟儿嘴角一松,表情缓和了不少:“小鱼,有舍才有得,谁都不希望会发生意外。但是如果意外真的发生了,你也必须去勇敢的面对。因为最终可以一直陪凤渊走下去的人,只有你!” “而且,沈先生离开前不是交代过吗,以半个小时为限。现在时间过去才不到一半,我们不妨静下心来,等他们的好消息。一切到过了约定时间。再另做打算。” “……”这一次,我没有再开口。听伍吟儿说完后,我下意识的侧过头,朝山洞口方向望了一眼。 之前外面还一片明朗的景象,不知不觉中,早已被漫天白茫茫的云雾笼罩。仿佛是一堵看得见,摸不着的墙,将山洞和外面的世界,一分为二。里面的人出不去,而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沈白鳞的杰作--利用幻境,迷惑狐族,不让他们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 不知道为什么,相处越久,我就越觉得自己看不透沈白鳞。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专门摄人精魄的上古大海怪。后来稍微了解了一点,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穷凶极恶,倒像是一个十足的流氓,玩世不恭,桀骜不驯。 而直到今天,他又亲手推翻了我对他的所有认知,让我在这一副流氓的外表下,看到了另一个沈白鳞:细心,沉稳,果决。甚至是舍己为人。 你们不是我,可能无法体会,当他对我说出第一个要求的时候,我的内心究竟有多震撼--当初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我才会选择答应他无厘头的条件。尽管有两个前提做保证。但说到底,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担心,沈白鳞会提出什么奇葩的要求。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这么久以来,都是我叶小鱼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如此复杂多变的一个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这所有的全部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沈白鳞?我确实是糊涂了…… “小鱼。你没事吧?”见我突然不吱声,伍吟儿还以为我是被她的话给刺激到了,神情颇为担忧的看着我。 “没事,是我太冲动了。”我沉沉的叹了口气,将视线从山洞口方向收回来。伍吟儿说的没错,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除了等,别无他法。假如我贸贸然冲出去找他们,只会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嗯!我们要有信心,沈先生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察觉到我的情绪有所缓和,伍吟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从山洞口退了回来。 但愿如此吧!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等等!刚和伍吟儿靠着干草堆坐下来,我脸色一变,瞬间又站了起来。 之前由于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三个人的安危上,竟把沈白鳞离开时偷偷告诉我的,那么至关重要的话。给忘了:“小辣椒,我们这里有内奸,倘若我不能回来,你自己要当心。” 沈白鳞他居然说,我们这一群生死与共的人里面。有内奸?! 在乍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可想而知,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无论是哪一个人有问题,我都无法说服自己去坦然接受。可奇怪的是,尽管有一万个不相信,在潜意识里,我对沈白鳞的话,却没有半点怀疑--否则,我也不至于会如此痛苦纠结。 “小鱼,你怎么了?”伍吟儿被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的我,猛地吓了一大跳,“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总感觉你今天老是心神不宁的。” “吟儿,我……”在即将冲口而出之际,我一下子把话咽了回去。“我没事,就是有点口渴了,想喝水。” 是的,如果真如沈白鳞所言,我们这里确实有内奸。那么不管是狐族派来的,还是冥界派来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存在嫌疑。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要是头脑一热,把沈白鳞的话告诉伍吟儿,难保不会节外生枝,引来更大的麻烦。 “哎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话落,伍吟儿也跟着低呼了一句,“刚才一时心急,把水壶丢在半道上了!小鱼,真对不起,害你不能喝水了。” “没关系,到时候出去了,路上再重新买一个就好。”毕竟我不是真的想喝水,面对伍吟儿的道歉,我不动声色的摆摆手,重新坐回到了草堆上。 在之后的几分钟时间里,谁都没有再说话。可能是因为早上被吵醒的缘故,此刻的伍吟儿脑袋靠在我的肩头上,昏昏欲睡。而我,则目视前方。一瞬不瞬的盯着岩壁上,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心里百转千回,惊疑不定的猜测着各种可能--我们当中,到底谁才是那个,沈白鳞口中的内奸?! 如果采用排除法,首先第一个排除的人,自然是我自己。 接下来,是小白。他对凤渊,一向惟命是从。忠心耿耿。不仅如此,曾经在冥界,为了保护我,甚至不顾自己的安慰,几次三番和闫重烈正面对抗。假如连这样的朋友都不可信,那么我也确实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赖和依靠了。 其次,是沈白鳞。虽然他曾经和闫重烈联手,在海边陷害过我和凤渊。但也仅仅只有那一次,后来他就再没有和闫重烈有过任何瓜葛。撇开这一点不说。按照这个大海怪的脾性,谁若想要让他言听计从,还真是一件令人无比头痛的事情。 不对!我不能凭借我的主观想法去判断!倘若因为这句话是沈白鳞告诉我的,倘若因为他今天的言行举止让我出乎意料,就将他的嫌疑抹得一干二净。那我这样做。是不是显得太过片面和武断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沈白鳞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呢?而且,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贼喊捉贼? 或许有人会问,谁会这么蠢,自己是内奸,还提醒别人要当心,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但假如他就是料定我会这么想,才这么说的呢?虽然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可最起码有一点,他已经成功了--暗地里撺掇我,让我对身边的朋友失去信任,彼此质疑,从内部瓦解这个小团队,然后再逐一击破! 三百零六、死了?! 如果事实真是我猜测的这般,毫无疑问,我对沈白鳞的看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心里就会莫名觉得一阵发慌。但愿这个大海怪,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然后,是莫邵城。要说这个莫邵城,是大我两届的学长,完全普普通通的人类一个。没有任何灵力。也绝对不可能和狐族,或者冥界扯上关系,干净的比一张白纸还要白。 这次假如不是因为我要跟他借车,他也根本不会被卷入到这场万分凶险的争斗中来,还几次差点丧命。依照种种情况分析,目前看来,莫劭城反而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 最后,是伍吟儿。说到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难看出,她的心里一直都有凤渊。更何况,凤渊曾经对她有过救命之恩,我不相信伍吟儿会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而且一路上,在我们之间的相处过程中,我确实能够真心实意的感受到,伍吟儿一直是把我当做好朋友看待的。不仅互相扶持,还对我照顾有加。最重要的一点是,哪怕落到今天这个做困兽之斗的地步,她也绝口没有提过“离开”这两个字。 可要说绝对没有嫌疑,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身份。作为一个狐族中人,倘若狐王要她效力,面对朋友和族人,确实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更何况,人心隔肚皮,万一她是第二个青雪,谁又能保证? 所以说来说去,我们这一行人当中,最有嫌疑的,反而是沈白鳞和伍吟儿?! 唉!我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得整个脑仁都在疼--无论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真心拿他们当朋友,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被出卖! 当然,没头没脑的想了这么多,不排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存在。那就是沈白鳞他搞错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内奸,也没有什么背叛,一切都只是一个乌龙而已。如此甚好,皆大欢喜! “小鱼,现在几点了?”正在暗暗宽慰自己,耳边冷不丁传来了伍吟儿的询问声,“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小白和沈先生他们,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糟糕!想得太出神,把时间给忘了!被伍吟儿一提醒,我不禁捏了把冷汗,赶紧低头看手表。等看清楚上面的指针后,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八点一刻了。” 还有五分钟。距离沈白鳞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可是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回来。难道真的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 叶小鱼,快打住!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开始有些失控。我赶紧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这不还有五分钟吗,只要时间没有到,就表示一切都还有希望! “小鱼,你说小白他们……能不能回来?”可以感觉得到,和我一样,伍吟儿的心里也在害怕。 “能,一定能!”我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手却在不经意间攥成了拳头,竭力不让它发颤。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我和伍吟儿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手表半分。一瞬不瞬的盯着上面的指针,仿佛这样做,可以让时间走的慢一点似的。 然而,不过是徒劳。平日里只觉得跟乌龟和蜗牛爬一样的时间,今天就仿佛跟坐上了风火轮和筋斗云似的,蹿的飞快。一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两分钟,也跟着过去了。三分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直到最后一分钟,我和伍吟儿,一个盯着手表,一个盯着山洞口,全都挺直了脊梁骨。即便谁也没有开口,但还是不约而同的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的讯号。 终于,在两人万般虔诚的祈祷下,分钟还是无情的指向了二十的位置。而山洞口,依然死寂一片,静的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更别提说话声和脚步声了。看来这一次,沈白鳞和小白他们,真的,遇上麻烦了。 我和伍吟儿默默的对望了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走吧,小鱼。”最后,还是伍吟儿先开的口,“兴许小白他们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呢?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吧。” “况且,沈先生他知道路该怎么走。要是他们……没事的话,一定会想办法追上来的,你说对不对?” “嗯,对。”我自欺欺人的附和了一声,心却已经在正好“三十分”的时候。变得拔凉一片。 在气压低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中,两人做了一番简单的交流。最后统一意见,为了大局着想,决定听沈白鳞的话,咬牙不再逗留。 所有的东西。伍吟儿早就提前收拾好了。就连那只受伤的小白兔,也被她妥善的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 而如今孤立无援的我们,要重新原路返回到湖边开车,是绝对不可能了。万一狐族派人在那里守株待兔,我们一回去,不刚好被逮个正着么? 左右一权衡,我伸手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俯下身对阿贪说道:“阿贪,事到如今,也只能辛苦你了。”我不是没想过,大白天的放出噬魂兽,是多么招摇过市而又冒险的举动。但眼下要车没车,要人没人,我和伍吟儿两个女孩子,带着昏迷不醒的凤渊。能跑多久,能跑多远?被狐族追上,也是迟早的事情。 “嗷呜--”阿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顺从的蹭了蹭我的掌心,“主人。没关系,你不用跟我客气。” 随后,嘴巴一张,熟练的舔了两下从我指尖渗出的鲜血。下一秒,只听得一声猛兽低沉的嘶吼,阿贪就再度从一只蠢萌的二哈,变成了威武霸气的噬魂兽。 在伍吟儿的帮助下,两人先将凤渊扶到了阿贪的背上。其次是我,最后才是伍吟儿。也幸亏阿贪体型大,加上我和伍吟儿都比较瘦小,三个人一同坐在阿贪的背上,倒也不显得拥挤。 “好了,阿贪!”将一些必要的行李都挂到了阿贪的脖子上,我拍了拍它的后背吩咐道,“一直往西北方向走,记住,尽量走没人的小道!” 我一边说,一边最后打量了一眼这个不算太大的山洞。距离我们忙活完这些,其实时间又过去了四五分钟,但是沈白鳞他们。始终都没有出现。 “嗷呜!”听我说完,阿贪习惯性的扬起脖子,仰天长啸一声。紧跟着就撒开四肢,飞快的朝山洞口方向冲了出去。 “小鱼……咳咳!”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出洞口之际,在沈白鳞布下的,已经逐渐开始变得稀薄的迷雾中,蓦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好像随时会摔倒一般,正跌跌撞撞,无比艰难的向我们走来。 “莫学长?!”等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我瞬间觉得眼前一亮,堵在胸腔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就出来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说话间,我已经纵身一跃,从阿贪的背上跳下来。三步并成两步,跑到了莫邵城的跟前:“莫学长,你……你受伤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莫邵城的脸色很不对劲。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几乎都快赶上小白了。 “咳咳!没有关系,不是很严重。”莫邵城捂着胸口,对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担心,“只是不小心中了一掌,过几天就没事了。” “莫学长,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小白和沈先生呢?” 我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结果经伍吟儿这么一提醒,顿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莫学长,小白他们……” “小鱼……”听我和伍吟儿这样问,莫劭城一向淡如远山的眉眼,破天荒的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沈先生和无常大人,他们……死了。” 三百零七、不是愚人节 死了?沈白鳞和小白,他们死了?! 在听到莫劭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哭,而是想笑--呵呵!今天是几号来着?我想愚人节应该还没到吧?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要讲冷笑话呢?这大冬天的,还让不让人活? “莫学长,你刚刚说……什么?”心里这么想着,我死死抓着莫劭城的手臂,眼神呆滞的又问了一遍,“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小鱼,沈先生和无常大人,真的已经死了。”莫劭城垂下眼帘,表情说不上是悲伤多一点,还是自责多一点,“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假如不是我……” “不会的,你在骗人!”不等莫劭城说完,我猛的甩开他的手,突然大吼了一声,“沈白鳞,一定又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快出来,这个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玩!假如你只是想吓唬我的话,那么我告诉你!这种小儿科的把戏,简直是在侮辱人类的智商,我叶小鱼才不会上当!” “小鱼……”迷雾逐渐散去的四下,冷风簌簌的刮着。从我大张着的嘴里,一直倒灌进胸腔,冻得心脏仿佛要结冰了一般。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回答我的,不是印象中那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调侃声,而是伍吟儿低低的啜泣:“小鱼,求求你。别喊了。” “莫学长他说,小白和沈先生,他们……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不,不会的!”我一把推开朝我走来的伍吟儿,视线还在疯了似的,到处搜寻着记忆中的两个身影,“你不了解他们,这两人一向都喜欢开玩笑,没轻没重惯了,这是在撺掇着莫学长,合起伙来吓唬我们!” “你要是哭的话,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意,指不定现在这两货就在背地里看我们的笑话,偷着乐呢!” “小鱼,你别这样……”伍吟儿的眼眶通红,泪水不住的滚落下来,楚楚可怜,“我也不相信小白他们会有事,可是莫学长他,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跟我们开玩笑。” “你闭嘴!”我是真的急火攻心,情绪失控了,“不是你说的吗,要对他们有信心,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现在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他妈让我怎么相信,好端端的两个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呵呵!我失魂落魄的笑着,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的往下砸--是啊,要不是小白他们在跟我开玩笑,那就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不然的话,两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小白是谁,他可是堂堂冥界的勾魂使者啊,从来都只有他要别人的命,别人哪能占得了他的便宜?再说沈白鳞,这个成了精的上古蛤蜊怪。岁数大的都快跟太阳肩并肩了,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哪能这么容易说死就死了?那也太对不住他这张老脸了! “小鱼,你冷静一点。”这一回开口的,是莫劭城。毕竟是男生,这种场合下,比较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眼眶一样红的厉害,但声音听上去,和平日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打要骂全都可以冲我来,只希望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说到这里,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若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所以小鱼,我希望你能坚强一点,不要让爱你的人担心。” “莫劭城!你他妈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对于早已失去理智的我而言,莫劭城颇有些官方的话,非但不能安慰我。反而更像是一桶油,直接浇在了熊熊烈火上。 我怒意冲天,恶狠狠的瞪着他。然而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只觉得左侧脖颈蓦地挨了一记,人就眼前一黑。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这是……在哪里?”等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我视线茫然的往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正紧挨着凤渊,睡在汽车的后座上。而阿贪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重新变回了二哈的样子。和受伤的小白兔一起,蜷着身体,趴在我的脚边。 “小鱼,你醒了?”听到动静的伍吟儿从副驾驶回过头,眼眶红红的。不无担忧的看着我,“要是还觉得累的话,再睡一会吧。” “前面很快就可以看见人家了,赶了一天的路,我们今晚去借个宿。好好休息一下。” “吟儿,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晕倒?”我看着坐在驾驶位上,正全神贯注开着车的莫劭城,伸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按了几下。脑袋乱的就跟一锅煮不开的浆糊似的,“还有,这车是哪来的,我们现在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鱼。对不起,是我出手把你打晕的。”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伍吟儿下意识的咬了一下嘴唇,一脸愧疚的说道,“因为当时的你,情绪实在太激动了,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对你的身体不好。而且狐族的人又随时有可能会追来,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只能出此下策,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至于这车子,是莫学长出钱买的。因为怕阿贪带着我们四个人,会吃不消,所以一到郊区,莫学长就联系了他的朋友。从当地的汽车专营店调了一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伍吟儿稍稍缓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跟我解释,“不过现在具体到了哪里,我是个路痴。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车子一直在往西北方向开。” “还有阿贪,我担心它会吓着路人,就擅自做主给它喂了一点你的血……”伍吟儿的声音越说越轻,犹如蚊蝇,到后面干脆就听不清了。 担心我情绪太激动,出手把我打晕了?狐族的人,随时可能会追来?我使劲的甩了几下脑袋,伍吟儿的话,让我原本浑浑噩噩的思绪。顿时清醒了不少。于此同时,也一下子想起了晕倒之前,在山洞口所发生的一幕--莫劭城他说,沈白鳞和小白,他们死了…… 一瞬间。那种刻骨剜心的痛,又再一次苏醒过来,席卷全身。 “小鱼,你还好吗?”伍吟儿见我又不说话了,还以为我是在生她的气。生的好看的双眉紧紧的蹙在一起,忧心忡忡的跟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下,擅自决定!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尽管骂我吧。只要你能高兴一点。” “没事,你做的很好。”我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和最先一触即发,面临崩溃的情绪相比,现在的我,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只是感觉胸口上,始终都被什么东西死死堵着一样,闷得难受。 “可是,你看上去……” “真的没事了。”没等伍吟儿说完,我就木然的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太痛,身体本能的朝凤渊的方向靠紧了几分:“该道歉的人是我,之前是我太冲动,失去理智,吓到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我理解。”说到这里,伍吟儿嘴角一松,眼眶里又泛起了水光,“小鱼,你要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 “哭出来,就会好受一点。”话落,自己却先泣不成声了。 三百零八、终极大boss! “别担心,我很好……”我紧紧地攥着手心,指甲嵌近肉里,掐得生疼。 面对伍吟儿感同身受的宽慰,最终只是脑袋往后一仰,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等到再度缓缓打开的时候,我已经压低声音,木然的问出了口:“莫学长,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们离开山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和沈白鳞。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眼眶明明干涩的厉害,却偏偏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他们的尸首,又去了哪里?” 我问完之后,莫劭城并没有马上接话。被夜色笼罩的窗外,光线晦暗,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显得十分不真切。无人说话的车厢里,同样寂静一片,只能听到车轮不断碾压路面时,发出的“刷刷”声。让原本萧条的冬夜,变得愈发空旷寂寥。 “小鱼……”隔了半晌,才听莫劭城长长的叹了口气。即便背对着我,依然能够想象他的脸上,此刻是怎样肃穆的表情:“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但你必须得保证,听了之后,不许太难过。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冲我来,别拿自己置气,也不要跟身体过不去。” “嗯,不会了。”我面无表情的仰头望着车顶,顺着莫劭城的话,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就好。”得到我肯定的答案后,晦暗的四下才重新传来莫劭城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多得是我们这个年纪难得的一份沉稳:“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沈先生带着我和无常大人一起离开山洞,就顺着山上的小路,一直往反方向走。我们刚走出去不到五分钟,狐族的人便嗅着我身上的气味,很快追了上来。” “为了给大家争取时间,同时干扰狐族的判断,沈先生利用幻境,变出了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又将我的围巾,扔到了其中一条错误的小路上。但是因为本来就身受重伤,加上离开前,还在山洞口布下了幻境,所以一时灵力消耗过大,沈先生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莫劭城一顿,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像早上那样表现过激,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担心狐族的人会看出端倪,我和无常大人也不敢大意,扶着沈先生一路上了山,打算从山的另一头,悄悄的绕回到山洞。” “可我们刚刚爬上山顶,狐族的人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紧跟着追了上来。”莫劭城一边回忆着,一边放慢了车速,“这一次,他们来的人虽然没有上次多,大概十七八个的样子。但每一个都非常厉害。” “沈先生还在昏迷,我又没有灵力,无常大人既要保护我们两人,又要想办法拖延时间,很快寡不敌众,受了重伤。” “就在无常大人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沈先生及时醒了,我们这边的局势才开始有所好转。本来以为按照这个情况下去,我们只要稍加周旋,脱身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一次来的,除了这些灵力高强的狐族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来了。”尽管看不到莫劭城脸上的表情,可我依然能够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深深的震撼和强烈的恐惧。 听到这里,我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那个人,是狐王?” “没错。”莫劭城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 呵呵……真没有想到,经过上一次在我家门口的失利,狐王居然恼羞成怒,亲自前来抓人了。真是何其荣幸! 我苦涩的抿了一下嘴角,心口上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的直往里面灌--连狐族的终极大boss都来了,难怪小白他们会失利。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狐王的庐山真面目,但我和他前世今生的过节,新仇添旧恨,恐怕到了下辈子都算不清! “这个狐王真的很厉害,灵力应该与沈先生不相上下。”沉默了片刻,见我没有什么话要说,莫劭城又开始继续往下讲:“可在当时的那个状态下,沈先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加上无常大人,两人联手,也接不住对方三招。” “因为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我们很快落了下风。狐王心狠手辣,根本没有打算放过我们的意思,当场就杀了沈先生和无常大人,随后还将他们的尸首推下了山崖。” “至于我,或许是认为我没有灵力,所以他大意了。只是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摔在了山顶的岩壁上。当然,那个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结果没想到,最没可能活下来的一个,却偏偏活了下来。”莫劭城像是自嘲一般的苦笑了一声,“等到我再次醒过来,狐王和他的手下,早已不知去向。” “我也想过,把沈先生和无常大人的尸首带回来。可那山崖万丈深。云雾缭绕,不说没有路可以下去,就算能够下去,以我的能力,也无法将他们带回来。” “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这次的事,说到底是我拖累了沈先生和无常大人,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们大可以安然脱身。” “所以小鱼,你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再自责了。起码这样,我的心里也能好过一点。” “莫学长,错不在你。”我垂下眼帘。缓缓的松开了原先一直攥的死死的手心,“这笔账,他日,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向狐王讨要回来!” 回想起早上见到莫劭城的时候。他的脖子上确实有两条明显的手指於痕。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心里不由自主的,暗暗吁了一口气--眼下的情况,我真的再也经受不起任何背叛了。不是我不相信莫劭城,而是沈白鳞的那句话,始终都萦绕在我的心头。 现在,小白和沈白鳞都走了。那么,如果沈白鳞的猜测真实可靠的话,不就意味着,在我们仅存的三个人里面,蛰伏着一个深藏不露的内奸么? 只要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跟刀在割似的疼。那种孤立无援,行走在悬崖峭壁上,随时都可能会跌得粉身碎骨的窒息感,几乎快要将我整个淹没了。 “没错。小鱼!遇到的挫折和困难越大,我们就越是要振作!”听我这样说,坐在前面的伍吟儿抛开淑女形象,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信誓旦旦的说道:“只要我们活着。总有一天可以为小白和沈先生报仇雪恨!” 几乎是同时,伍吟儿话音刚落,一路上被悲伤笼罩的思绪,突然猛地捕捉到了一条一直以来都被自己忽略掉了的讯息。我一下子坐起来,抓着座椅,手指陷进了真皮靠背上:“吟儿,你不就是狐族的人么?那你有没有见过狐王,或者知道狐王的样子?” “没有。”然而,仅仅只是几分之一秒后,短短的两个字,又把仅存的一点线索给掐断了。伍吟儿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小鱼,那个……我只是狐族里面一个普普通通的子民,无权无势,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狐王。” “而且,即便是真的见到了,我也未必能认出来,那个人就是狐王。”说话间,伍吟儿又抽了抽鼻子,“真的对不起,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 “没事,我就是想到了随便问问。”我故作不经意的摆了摆手,又重新靠回到了座椅上。 三百零九、落脚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沉默中,车子一路又往前开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停在了一户农家的院子门前。从暖气充足的车上刚一下来,我就感觉一股凛厉的寒风,迎面扑来,忍不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果然,越往北方,气候就越冷。尤其是在冬天这个季节,仿佛只要连小小的哈一口气,都能够将空气给冻住。 “咳咳!”我搓着手,闷咳了几声。对伍吟儿说道,“吟儿,你之前说的要留宿,指的就是这户人家吗?” 我一边问,一边粗略的将房子打量了一眼。说不上多简陋,也说不上多豪华--自家造的两层楼小木屋,围着简单的竹篱笆墙,圈出了一小块空地,堆放着高高的柴禾。外面的屋檐下,挂着成串成串的玉米棒子,和晾干了的蒜瓣。反正总的感觉,就是电视剧上经常出现的那种。北方带着浓浓乡土气息,简朴又踏实的风格,让人看了莫名觉得安心。 “小鱼,你是不是感冒了?”听到我咳嗽,伍吟儿不答反问。 “没有,只是不小心被风给呛到了。”不得不承认。自从昨天在湖边和阿豹三兄弟一战之后,我的身体虽然经过休息,恢复了不少。但内里虚弱,精神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稍稍一点点的颠簸便觉得疲乏难当,眼下被冷风一吹,更是头重脚轻,脚步漂浮的厉害。 “没有感冒就好,不然生起病来,可就麻烦了。”说到这里,伍吟儿才话锋一转,回到了我之前的问题上:“是的,这家农户是我们从山上下来后,莫学长通过朋友,事先联系好的。” “为的就是像现在这样,能有个落脚点,喝口热汤,睡个好觉。”说话间,伍吟儿已经打开车门,将随身的物品拿了下来。 “莫学长,麻烦你了。”听伍吟儿说完后,我走过去,对刚停好车的莫劭城道了声谢,“要是没有你的话,这大晚上的,还不一定肯有人家愿意给我们留宿。” 这话没有任何恭维的成分,假如不是莫劭城,不论是车子,还是住宿问题,都不可能被这么妥善的安排好。所以一路过来,莫劭城真的帮了我不少大忙。 “小鱼,我说过,不用跟我客气。”莫劭城一边说,一边帮我将凤渊从汽车后座上扶出来,“你就把我当成是无常大人和沈先生,虽然他们现在不在了,但我也一样会像他们那样,竭尽所能,保护你的!” “嗯!”我用力的点了一下头,鼻子有些发酸。想到过去在学校发生的种种,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接受过莫劭城的多少帮助了。只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呢? 在我和莫劭城扶凤渊的空当,伍吟儿已经敲开了那户农家的门,并和主人说明了我们的来意。 “欢迎欢迎!”主人是个年近六十的中年大妈,身体微胖,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十分热情好客。一听我们就是莫劭城的朋友介绍过来的,眼睛笑的都快变成一条缝了:“孩子们,一路过来辛苦了,快进屋洗把脸,暖和暖和!” “谢谢大妈!”伍吟儿帮我带着阿贪,手里拿了不少行李,和中年大妈走在最前面。 “这孩子,看你见外的!”这大妈一看就是个性格豪爽之人,当即皱着眉头不乐意了,“什么谢谢不谢谢的,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拿,甭客气!” 我和莫劭城听了笑笑,扶着凤渊,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等进了屋子之后,一股暖流立刻迎面而来,整个人为之一振,跟着精神了不少。 “大妈,家里就你一个人吗?”一进屋,我又习惯性的打量了几眼--墙上贴着几张九十年代的大海报,还有一溜排的三好学生奖状。没有多么精美的家具,只有几把掉了漆的木凳子,和一张实木桌子。另外还有一套。一看就是出自老木匠之手的组合型柜子。整个不大的客厅,就被这些朴素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是啊,老伴儿去的早,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住到城里面去了。”大妈说着,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里屋的门,带着我们一路上了楼梯,“孩子们也说要把我接到城里去,但我这一辈子都在乡下住惯了,进了城里反而不自在。” “所以,除了逢年过节的去和孩子们团聚一下,平日里都是我老太婆一个人住。”话落,大妈已经打开了房门,转而回头对我们说道,“别见怪,大妈家房子小,就两间客房。” “这间大一点,隔壁那间小一点,我看你们正好四个人,不如自己分配一下吧?” “行,没问题。”我略作思索,便很快笑着答应。 “是个爽快姑娘。大妈喜欢!”大妈笑盈盈的拍了一下我的肩头,随后将手里的钥匙交给了伍吟儿,“你们先放一下东西,我准备好了饭菜,等会下来吃。” “这个小伙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在转身离开之际,大妈的视线落到了被我和莫劭城搀扶着的凤渊身上,“怎么看起来病恹恹的,要实在不行的话,我把村里的赤脚医生叫来瞧瞧?” “不用不用!”我赶紧拒绝了大妈的好意,“我男朋友只是有点晕车,睡一觉就好了。谢谢大妈!” “哦,那就好,有事千万别硬撑,尽管开口!”大妈这么说着,眼睛依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凤渊的脸,“啧啧,这孩子生的可真漂亮!” “大妈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见过生的这么漂亮的男娃娃,姑娘你真是好福气。” “谢谢大妈夸奖!”我咧着嘴角,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又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之后,大妈这才乐呵呵的下楼去准备饭菜了。我目送她离开,心想,可真是个知足常乐的人。 “小鱼,就两个房间,我们怎么安排?”伍吟儿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看看我,又看看莫邵城,等待我的意见。 “要不这样吧……”我咬了一下唇。思索着,“我和凤渊,还有阿贪一起,住大的房间,吟儿你和莫学长委屈一下,住小的房间。” 我这样考虑倒不是偏心,也不是故意为难伍吟儿和莫学长。而是考虑到,如今少了小白和沈白鳞,凤渊和莫劭城又同时需要保护。我把凤渊交给别人,自己心里又不放心。让伍吟儿跟我一块儿住,让莫劭城一个人一间,也担心他夜里会出事。 所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这样安排--我们的房间,有阿贪保护,莫劭城那边,有伍吟儿保护,勉强做到左右兼顾。 “嗯,也好。”显然,我能想到的,伍吟儿和莫劭城也能想到,“我可以再问大妈要一床被子,伍吟儿姑娘睡床上,我打地铺就行。” “谢谢莫学长!”伍吟儿感激的欠了一下身,随后率先走进了小房间。 莫劭城帮我一起将凤渊扶到床上之后,也关上门离开了,估计是去跟大妈要打地铺的被子了。 “阿贪,晚上机灵着点,以后凤王大人的安危,可全靠你了。”一想到小白和沈白鳞,我沉沉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阿贪的额头。 “主人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凤王大人的!”阿贪点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被装在小布袋里,挂到了它脖子上的小白兔,也随着它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摆动着。 “伤口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来愈合能力还蛮强的。”我捧起小白兔,顺便检查了一下它的脚伤。发现才不过一夜的功夫,之前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居然好的七七八八了,还真是稀奇。 稍微收拾了一下,留阿贪在房间里守着凤渊,我和伍吟儿他们一起下楼吃晚饭。虽然比不上大饭店的精致,但有鱼有肉,色香味俱佳,对于疲于奔命的我们来说,这顿饭吃的相当心满意足。 “孩子们,大妈家有太阳能。等会你们可以洗个热水澡再睡,舒坦。”吃过饭,大妈又仔细的叮嘱了一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和大妈说,不用见外!” 谢过大妈之后,我们三人又回到了楼上。我给阿贪带了猪大骨,还给小白兔带了根胡萝卜。因为担心会把房间弄脏,就让它们去外面吃完了再回来。 想到大妈说有太阳能,洗澡就免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空当洗把热水脸。于是带上门,顺着楼道上的路灯,进了浴室。 结果刚进去没多久,就发现浴室里没有新毛巾。实在不喜欢用别人的,只能回房间拿纸巾,打算凑活着洗一下算了。 “吟儿,你在……干嘛?”然而,刚一推开房门,便看到伍吟儿趴在床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凤渊的身上捣鼓什么。一看到我回来,脸色随即变了一下。 三百一十、伍吟儿,有问题! “呃,小鱼……你回来啦!”见我突然开门进去,伍吟儿先是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你这是上哪儿去了,我正想和你聊天呢,结果一来,发现你不在。” “哦,我去浴室洗脸呢。”想起沈白鳞说的话,又看伍吟儿这个样子。我心头没来由的“突突”狂跳了两下,随即不动声色的问道,“对了,你刚才这是在干嘛呢,慌慌张张的?” “那个,是这样的。”此刻,伍吟儿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了。她淡淡的抿了一下唇,从容不迫的跟我解释:“因为房间里没有凳子,我想着你应该很快会回来。就打算到床边坐一会儿。” “结果还没坐下,手一甩,不下心把戒指给弄掉了。这不,你进来的时候,刚好找着。”伍吟儿一边说,一边表情淡定的将手心摊开来给我看,上面果然躺着一枚浅绿色的碧玺戒指。 这枚戒指我也确实认得,一直被伍吟儿戴在右手的小拇指上。每次有意无意的看到,我都觉得这一点清新淡雅的绿,配上她羊脂玉一样的手,煞是漂亮。不过在如今看来,却并不像那么一回事儿。 “哦,原来是找戒指啊,看把你给吓的!”我故作恍然大悟的怨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是趁我不在,偷偷对凤渊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哈哈!”说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佯装不经意的加重了几分语气。 “我会吓一跳,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会误会嘛!”伍吟儿不甘示弱的瞪了我一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话间,已经动作极其自然的,将戒指戴回到了自己的小拇指上。还特臭美的伸手摆弄了几下,随后又似真似假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和失去这枚戒指相比,我宁可被你误会,哈哈!” 我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伍吟儿,又望了一眼她手上的戒指,心叹--或许真的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只是一个不凑巧的意外罢了。 “哈哈!我算看透你了,原来我两的友谊,还比不上一枚小小的戒指。”伍吟儿话落,我笑呵呵的打了一个马虎眼,心里却异常疲惫--这种连对朋友都开始逢场作戏的尴尬处境,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才知道,晚了!”伍吟儿极具魅惑的眼角一挑,跟着乐不可支起来。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在两人的嬉笑打闹中,就算这么不痛不痒的揭过去了。之后等我洗完脸。伍吟儿又留在房间里,和我聊了一会天。直到觉得有些困了,她才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我目送伍吟儿离开,把门关上,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转头开始收拾床铺。 “咦?”就在我伸手给凤渊掖被子的时候,眼角不经意的一瞥,视线落到了他左手腕的手链上。下一秒,顿时感觉整个头皮都炸了--伍吟儿,真的有问题!她刚刚在床边,并不是为了找戒指,而是想要拿……凤渊的手链!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在离开房间去浴室洗脸之前,因为担心一路颠簸,会把手链弄掉。特意仔细查看过。当时不放心,还故意将手链往上拨弄了一点。可就在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手链却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凤渊的手腕下方。甚至再往下一点,很有可能会直接掉到地上去了。 试问凤渊一动也不能动,怎么可能会自己碰到手链?即便是伍吟儿在找戒指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正常一点的情况下,也是抬起凤渊的胳膊找。只会让手链往手腕上方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往下掉。 为什么,伍吟儿她要背着我。偷偷的拿凤渊的手链?难道她不知道,这串手链对于凤渊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么?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想让凤渊……死? 想到这里,我眼帘一垂,眸光暗淡了几分,一个极度不愿意面对的念头,硬生生的闯进了乱如麻团的脑海--难道,在我们几人中间的内奸,就是伍吟儿?!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她隐藏的,也实在太深了! 我攥着凤渊冰凉的手掌,颓然坐到了床边。心好像被人用一把剪刀,狠狠的戳了两个洞,生疼生疼。几秒钟不到的功夫。脑海里掠过很多画面,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整个人冷的发紧。 不行,我不能听之任之!不管伍吟儿是不是真的内奸,我都要有两手准备!不是最好,但假如是的话,此刻让莫劭城和她单独留在一个房间里,实在太危险了。 尽管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伍吟儿就是内奸,也不想冤枉了任何一个人,动摇本来就已经军心不稳的士气。但起码我可以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莫劭城,让他晚上睡觉的时候,稍微警醒一点。 想罢,不再迟疑,我赶紧下了床,来到了小房间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语气,对房间里面的人说道:“吟儿,莫学长。我可以进来吗?” “是这样的,对于明天的路线安排,我还有些不太清楚,想跟莫学长商量一下。”得到他们的同意后,我走进了房间。佯装不经意的问,“吟儿,你不是困了么?” “要不然,你先休息,等我和莫学长商量完了,再告诉你,怎么样?” “嗯,没问题!”这么说着,伍吟儿捂着嘴角,打了个哈欠。“况且我是个路痴,一听这些东南西北的,脑子就跟浆糊似的更犯困,还是不添乱了。” 伍吟儿的回答,正中我下怀。就是因为之前听她自己说过,她是一个路痴,我才故意这么问的。 “那行,你好好休息,我和莫学长商量好了再告诉你。”我不着痕迹的拍了拍伍吟儿的肩,“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嗯,晚安!”伍吟儿话落,我就和莫劭城一起到了大房间。 “小鱼,我算过了,只要我们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大概后天早上,就能够到达沈先生之前交代过的,第一座雪山的目的地了。”莫劭城以为我找他,真的是为了商量路线的事情,神情严肃的跟我分析着,“其他的问题倒是没有,主要是再往前开下去,就恐怕很难有加油站了。” “所以,我们最好明天早上将油加满,再留一箱备用。” “嗯。好!”虽然说我的目的并不在此,但听莫劭城说完之后,还是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就按莫学长说的办。” “明天我们先问一下大妈,这里附近的加油站在哪里?等一切准备妥当。再出发也不迟。” “不用,我已经问过了,出了村子再往前三十里地,就是这个村子的小镇所在。那里有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加油站。” “幸好有你在,莫学长。”没想到他早就打听好了。也对,莫劭城不一直都是一个体贴细心的男生么?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床上的凤渊,苦涩的勾了一下嘴角:“只是不知道,凤渊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一路上,又还有多少狐族的陷阱,在等着我们?” “小鱼,你放心,不管是不是狐族的人来,我都会竭尽我所能的帮你!”莫劭城礼貌而不失宽慰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至于你男朋友,我想他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只要我们坚持住,熬过了这两天,等找到了他母亲,就能够想办法用手链将他救回来了。” 听了莫劭城的话之后,我心里宽慰不少。这才想,本来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当即蹙了一下眉头,正色道:“莫学长,那个……” 然后,话刚一出口,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顿住了。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莫劭城,整个人仿佛跟掉进了冰窟窿似的,从里凉到外! 三百十一、你到底,是谁? “小鱼,你怎么了?”对上我的视线,莫劭城不解的低声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莫学长,你是莫学长么?”对于莫劭城的话,置若罔闻。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怔怔的问道。这一刻,心如死灰。 “我当然是。”尽管脸上的表情十分困惑,但莫劭城还是毋庸置疑的回答。“我一直是,也永远是,小鱼的莫学长。” “呵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莫劭城话落,我不仅没有觉得感动,反而失魂落魄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抬起眼帘,不无讽刺的反问了一句:“是么?” “那请问莫学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被我冷不丁这么一问,原本神情关切的人。脸色顿时凝滞了一下。虽然很快用他一贯如春风般和煦的笑,给掩盖了过去,可那一抹从眸光里透露出来的诧异,还是尽数被我捕捉到了眼底。 “小鱼,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短暂而尴尬的沉默过后,莫劭城淡淡的抿了一下嘴角,语气已经恢复如常,“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不妨告诉我,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说话间,温润的眉眼眯成了两汪弯弯的月牙,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可事实上,这样两汪看似温柔的月牙里,却藏着致命的毒针,只等待像我这样的瞎子和傻子,不管不顾的一头栽进去。 “为什么会这么问?”鹦鹉学舌似的,我怔怔的跟着莫劭城念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认识了这么久的朋友,此刻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却觉得越来越陌生,陌生的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在无缘无故的发什么神经。可我倒宁愿,自己是真的在发神经,也不要去触碰某些令人心寒的,丑陋的,假如可以,一辈子都不想知道的真相--我不确定伍吟儿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但这个当初被我认定为,最没有嫌疑的嫌疑人,却绝对,有问题! 若要问我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会这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很简单,正是莫劭城之前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只要我们坚持住,熬过了这两天,等找到了他母亲,就能够想办法用手链将他救回来了。 这句话乍一听,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挑剔之处。可问题,就出在“手链”两个字上! 从始至终,我们这一群人里面,知道这串手链用途的人,只有我和沈白鳞两个。就连小白。也是到了后来,在高速路上的时候我才跟他提及过。而当时,无论是莫劭城,还是伍吟儿,全都不在场。 虽然在出发之前,我也简单的向他们解释过,关于此行的目的。但只说要去西北极寒之地,找凤渊的母亲,却绝口没有提到过关于“手链”一星半点的字眼。 至于会不会是小白,或者沈白鳞说漏了嘴。告诉了莫劭城关于“手链”的事?我敢打包票,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先不说沈白鳞和小白都对莫劭城不熟,一路过来谈不上有多亲近,就连最简单的交流都少之又少。而且依照沈白鳞臭屁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将一个普通人类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早就察觉到了我们当中混入了奸细,在这种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就更不可能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去到处当谈资了。 虽然和沈白鳞相比,小白的资历还远不够老道。但是任何关于我和凤渊的事情,他一向都守口如瓶。即便是面对伍吟儿。也绝对不会多嘴透露半个字。对于小白这一点信心,我是百分之一百有的! 所以,综上所述,无论如何,莫劭城也不可能知道,要救回凤渊,必须用到手链。既然如此,那么这一切,不都已经昭然若揭了么?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对莫劭城的了解,少之又少。除了知道他大我两届,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在“好客来”里勤工俭学当经理,家境非常优渥。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之外,我对他其余别的信息或者情况,全都一概不知。 包括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以及他是学校哪个系的,学什么专业,我全都不甚了解。 可能你们会觉得,是我太过神经敏感,小题大做,这些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或者说,我所掌握到的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叫我信任莫劭城了。 但是你们别忘了,眼前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告诉我们,这个世界远远没有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曾经,为了能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凤渊不就假扮过首都大学的交流生么? 堂而皇之的混进我们的学校,顺理成章的变成我的同班同学,和所有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一样,每天早出晚归的到学校上课。只要我不说,谁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只是长得妖孽了一点,聪明了一点的男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而现在,同样的情况,又有谁能够证明。莫劭城不是第二个凤渊?不对!他在学校的时间,远比这个蛇精病来的长。与其说是他模仿凤渊,倒不如说他比凤渊捷足先登,早一步混进了学校,伺机而动。 想到那张两年前。他曾经在礼堂里偷偷拍下我的照片;为数不多的几次打照面,凤渊有意无意对他流露出来的敌意;以及两人第一次在餐馆中的巧遇;和每一次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能够及时出现……如此种种,我低垂的视线,压得更低了。 手心攥的死死的。眸光阴晴不定,心里却已经完全无法再说服自己,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能够如此沉得住气,在学校里蛰伏这么久,归根结底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什么目的也没有。真的单纯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要么,这一切的背后,一定在酝酿着一个……惊天阴谋! 事到如今,抽丝剥茧,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莫劭城,再要我去相信他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普通人,绝没有可能。那么最终的答案,也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惊天阴谋! 等等!然而,就在我打算开口说话之际,突然感觉天灵盖被人猛的敲了一棍。瞬间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一个可怕的,惊人的,大胆的猜测,也随之闯进了我的脑海--伍吟儿,和莫劭城,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没错,还是因为关于之前“手链”的事! 既然我没有把手链的事,告诉过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任何一个人。那么伍吟儿自然和莫劭城一样,不可能知道手链的用途。 而刚才在房间里,伍吟儿不小心被我撞见的一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自己知道,所以才会先入为主,一时间没有察觉。现在回过头来一想,不禁细思恐极--伍吟儿和莫劭城。在没有被告知的情况下,同时知道手链的用途,这说明什么?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伍吟儿本身,就是狐族中人。难道…… “咳咳!”一时间。我只觉得后背冷汗簌簌,胸口发闷,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小鱼,你怎么样,还好么?”莫劭城见状,伸手过来要扶我,被我一把推开了。 我捂着胸口,一边闷咳着,一边定定的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缓慢的说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三百十二、跟了我 “小鱼,你到底怎么了?”察觉我的反常,莫劭城语气一沉,同样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原本淡如远山的眉眼,在不经意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呵,我怎么了?”强忍着胸口像刀在割一般的钝痛,面对莫劭城的询问,我学着凤渊的样子,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莫学长。难道戏……还没有演够么?” “哦,不对!”也不等莫劭城回答,我又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补充了一句,“应该说,从头到尾,这本来就是一场,您精心策划的好戏。” “难道不是么,狐王大人?” 我话落,四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两人微不可查的呼吸声之外,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沉闷的空气,剑拔弩张的氛围,战争,一触即发! “啧!没想到。隐藏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被你发现了。”也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莫劭城一声轻轻的咋舌,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不愧是凤王看上的女人。果然不容小觑。” “狐王过奖了,小人不敢当。”我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一边微不可查的眨了一下眼睛。 在泪水漫上来,即将倾眶而出之际,又给狠狠逼退了回去--哪怕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莫劭城亲口承认的时候,原来,还是会觉得痛。心痛,痛的连指尖都在发颤。 “是不是过奖,都是你应得的。”莫劭城……哦,不!或许现在应该叫他狐王,才来的更合适。对于我的谦虚,狐王不置可否,只是不咸不淡的顺着我的话,低声附和了一句。 随后,眸光一转,那张褪去了温润,莫名变得有些冷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困惑:“小鱼,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居高临下的口吻,却偏偏被冠以往昔亲切的称呼,令人觉得疏离的同时,还透着十足的违和感。 即便再不愿意面对,再不愿意承认,我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曾经我所熟识的,像邻家大哥哥一样,总能够对我施以援手的男生,消失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猜的。”强逼着自己去面对这个残忍的真相,我发现,实际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这般难受。但又或许是,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神经已经痛到麻木了。所以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面对狐王彬彬有礼的“讨教”,我涩涩的扯了一下嘴角,迎着他的目光,直言不讳的说道:“本来一开始,我也只以为你可能是狐族,或者冥界派来的奸细。对于你狐王的身份,还仅仅停留在猜测的阶段。” “毕竟,和吟儿一样,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同时都知道手链的用途。岂不是显得太过巧合了?还有,你还记得今天在来的路上,我问过吟儿的一个问题么?” “记得。”狐王略做思忖,便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问她,是否见过我,或者知道我的样貌?” “没错,当时吟儿给我的回答是:她一个狐族里普普通通的子民,无权无势,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狐王。即便真的见到了。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那个人就是狐王。” “这话乍一听,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往细处一想,便察出不对味了。哪怕是在从前,消息如此闭塞的冥界,只要凤渊一上街,那些市井乡民也都人人知晓他就是凤王大人。同样都是名声在外的大族,我倒还不相信,你们个个成了精的狐族,会连自己的王都不认识。”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不认识,也不至于会夸张到,连狐王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尤其是在冥界都与时俱进的年代,你们狐族,应该总不会甘心比冥界落后吧?”想到第一次去冥界救凤渊的场景。和前世相比,现今的冥界,规模建设的可不比我们的大都市落后。 那么同样,信息传递,也应该比以前来的更快才对--所以。想知道自己族里的王长什么,简直轻而易举。除非,是自己不想知道。 “既然吟儿不可能真的不认识,那么答案很简单,就是她在撒谎。至于她为什么要撒谎,联想到她本身就是狐族的人,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么?”背叛,同一个晚上,被两个同样重要的好朋友同时背叛,这种感受并不是人人都有幸能够体会的。我靠着身后的梳妆柜。稳住身形,始终不卑不亢的与狐王对视着。 “更何况,在发现你之前,我已经提前发现了吟儿的问题。叫你过来,本来是想让你多提防着一点。却没想到……咳咳!”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闷咳了几声,呛得眼角都迸出了泪水,“呵呵!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你已经亲口承认了。”纵然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我依旧觉得胸腔里,那个心脏“砰砰”跳动的地方,堵着一口恶气。于是这么说着,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又故作无所谓,而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难道不是么,狐王大人?” “原来如此。”听我这样说,狐王也不恼。漫不经心的击打了两下手心,口吻轻的就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可真好”一样,淡定的让人觉得蛋疼。 “小鱼,以前只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不得不承认,相处越久,便越觉得你与众不同。”说话间,那双生的温润的眉眼,就像拿放大镜在观察一件微雕艺术品一样,一寸一寸无比缓慢的从我的脸颊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不远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凤渊身上:“如今。我倒着实有些羡慕凤王了,有这般佳人在侧,夫复何求?” 这么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越看越陌生的脸庞上,慢悠悠的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不如,从今日起,你便跟我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饶他……”白瓷一般的手指。朝凤渊方向一指,“不死。” “哈哈!”听狐王说完,我先是一愣,随后失声大笑起来,“狐王大人。您是我见过最会讲冷笑话的人,没有之一。” 可不是么?居然当着凤渊的面,说让我跟了他!不仅如此,还说得堂而皇之,理直气壮。仿佛本来就应该如此一样。 果然,失败的小人物,大多是默默无闻且低声下气的。而坐在王位上,站在最高峰的胜利者,无论是谁。都是自信而自大,且非常厚脸皮的。凤渊如此,沈白鳞如此,眼前这个狐王,显然也如此。 “你看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么?”话落,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的人,突然目光一凌,被我倚在身后的梳妆台便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紧跟着,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一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堆还能煮开水的柴禾。 要不是我躲得及时,估计这会儿已经摔个狗吃屎了。所以,刚才的话,明显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不仅自信,自大,厚脸皮,而且还同样异常的暴虐!哪怕这个狐王面相生的再和善,也改不了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暴力和冷虐。 “呵……”我看着堆积在脚边,变成一摊废墟的梳妆台,暗暗心惊。但与此同时,脸上却仍旧故作镇定的冷笑着,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即便狐王你没有开玩笑,可对我来说,开不开玩笑,都一样。” “因为在我眼里,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玩笑。”让我相信一个背叛者的话么,切!四不四当我撒? 三百十三、庐山真面目 “不,很快……你就不会当玩笑了。” 原本听到我这么说,狐王眸光一暗,脸上写满了山雨欲来。但不知为什么,最后仅仅只是蹙了一下眉头,复又淡淡的笑了:“尤其是在你,亲眼看着你家凤王大人归西的时候,你会为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而后悔。” “莫劭城,你!”不。叶小鱼,快打住! 想想前世,你和凤渊最终没能成婚,是谁在从中作梗;想想就在今天早上,小白和沈白鳞,到底是死于谁人之手;再想想这一路上过来,让大家几次三番身陷险境,又是谁在背后屡次算计?! 这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你不要因为他顶着这张曾经叫莫劭城的脸,而对他再抱有任何希翼! 即便他确实对你伸出过援助之手,可那援助之手的背后,都是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为的就是要把凤渊和你,打入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所以。叶小鱼,拜托你清醒一点!看清楚这张文质彬彬的脸孔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之所以能够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然不动声色的在学校里蛰伏这么久,为的又是什么?你的心里。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 那就是,置凤渊于死地! “哈哈!”这样想罢,终于是死心了。仰头大笑间,同时也一点一点用力抹去了脑海中,所有和“莫劭城”三个字有关的记忆。 一边笑得旁若无人,一边伸手擦了一下眼角渗出来的泪水,随后哑声问道:“狐王大人,和我相处的这段时间,你觉得你了解我么?” “那是自然。”狐王胸有成竹。 “不见得。”我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满是讥讽的眼神,毫不避讳的撞上他自以为是的目光,冷冷的开口:“起码,有一点,你完全不了解。” “那就是,我永远也不会看到,凤渊归西的那一天。后悔?更是无从说起。”担心对方没听懂,随后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因为,在你杀了他之前,必须先……杀了我。” “小鱼,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兴许是察觉,我的话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听我说完后,狐王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凝滞了一下。不过仅仅是几分之一秒,很快又恢复了淡然:“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我有的是能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又如何?”这么说着,为防万一。我的手已经不着痕迹的摸向了腰间的枫棱。尽管我清楚的知道,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是绝对不能够再使用枫棱了。但是,就像我前面所说的,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凤渊的前面! “这就表示,在我杀了你家凤王大人之前,我完全可以让你,连想死的机会……都没有。”分明是红果果的胁迫,却被说的像一张白纸一样,轻飘飘的,不着一点力道。 同样,我也非常了解,他这句话里的分量。只是有时候,你越害怕。越后退,敌人就会越得寸进尺。所以,事到如今,除了奋起反抗,别无退路! “呵!如此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我将视线从狐王的脸上挪开,缓缓的垂下了眼帘,“狐王大人,那么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小鱼。你不必叫我狐王大人。”然而,正当我握紧枫棱,准备来个杀敌不备的时候,近在咫尺的人却意味不明的低叹了一声。紧跟着,我的动作就被他接下来的后半句话,给硬生生吓得顿住了:“我的名字,叫半月灵犀。”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半月。” 半月,灵犀……什么鬼?我握着枫棱,忍不住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怔怔的盯着狐王。实在搞不明白,这个狐狸精背地里又要耍什么花招? 然而,就在我被狐王的话说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摸不着方向之际,惊人的一幕,再度发生了:狐王的脸,居然莫名其妙的……融化了?! 原谅我这样说,大家可能都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没关系,你们只要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一个人脸上的五官,就跟把冰淇淋拿到太阳底下曝晒一样,是不是很快觉得,整个画面感都出来了? 没错,我现在目瞪口呆的看着狐王的脸上,在逐渐一点一点消失的五官,只有一句话能够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真他妈日了狗了! 好在整个惊悚异常的画面,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约莫过了十几秒的功夫,那张五官差不多融化干净的脸,又奇迹般的开始修复了。只是等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这张记忆中熟识的脸,早已没有半点往昔的痕迹。 盯着近在咫尺,神情似笑非笑看着我的人,我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虽然主观上非常不想承认,但客观上,又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这尼玛。也忒漂亮,不!也忒妩媚了吧! 一双天生就带着媚骨的柳叶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起着,只是不经意的轻瞌一下,都让人觉得是在对自己若有似无的调情。略带一丝红棕色的瞳孔。好似两颗镶嵌在玉雕上的宝石,又像被精雕细琢的水晶,光芒尽绽。 眉间那一份原本淡如远山的温润,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冷的如刀锋一样的淡漠。和被这一份淡漠所包裹,总是时不时透露出来一点的妖冶。 连同笔挺如山脊梁的鼻子,和用刻刀细细勾画出来的薄唇,都要比一般的男子来的更为阴柔。或者更夸张一点,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 本来就已经足以叫人雌雄莫辨,再加上一头被玉冠随意束起,还掉了几缕在肩头上的浅棕色及腰长发,几乎让人瞬间丧失了语言功能。哪怕不想,不愿意,眼睛也直勾勾的。不受控制的盯着这张脸孔,再难挪开分毫。 如果说凤渊的美,是属于妖孽的话,那么显然,眼前这个狐王。就是妖孽中的始祖。美到极致,无可挑剔。 “怎么,看傻了?”变回本貌的狐王,眼帘垂得低低的,语气较之前相比。更多了一丝撩人的轻挑。 被狐王这么一问,我眨了眨眼睛,终于从这份窒息的美中醒悟过来。方才觉得刚才自己直愣愣盯着对方看的德行,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漂亮归漂亮,某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够被这些迷惑人的表现所轻易掩埋的。比如说,仇恨! 暗暗懊恼自己居然会失神的同时,我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枫棱。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出奇制胜,一边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狐王大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只可惜,内里腐烂生蛆,任凭外表生的再美,又有何用?” “小鱼,我记得我刚才说过。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不料,对我一番冷嘲热讽的话置若罔闻。狐王这么说着,骤然逼近了几分,看不出情绪的眸光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便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 呵呵……让我叫你半月吗?搞笑,说的好像我跟你很熟似的! 面对狐王看似不经意,实则充满胁迫的话语,我不置可否的耸了一下肩:“狐王大人,非常抱歉,我们貌似还没有……咳咳!” 不料话还没有说完,我瞬间变了脸色。胸口仿佛被一辆重型卡车碾压过一般,猛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由于实在太过突然,在身体遭受重创的同时,手中的枫棱也跟着脱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便直直坠落到了地上。 三百十四、积怨已深 “忘了告诉你,我最恨,别人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看我闷咳着,脚步踉跄,连退数步撞在墙上,相貌生得异常妖冶的人,淡淡的弯了一下嘴角,“所以,小鱼。” “为了不让自己吃苦,你最好还是乖乖的……听我的话。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是么,咳咳!”我捂着胸口,竭力稳住身形。尽管心里明白,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可眼角一瞥到躺在床榻上的凤渊,还是咬咬牙,强迫自己坚持住。 随后吃力的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丝,故作无奈的反问了一句:“可是怎么办?我生平最恨的,却是别人威胁我。” 这话虽是对着狐王半月说的,但眼睛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落在他脚边的,被自己不小心脱手的枫棱上。心里暗暗盘算着,该怎么想办法,把枫棱取回来。否则的话,赤手空拳。等待自己和凤渊的,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几乎是同时,狐王……算了!这里姑且就叫这个狐狸精半月吧。半月话音刚落,我猛的察觉到无形的空气中。飞快的传来一股凌厉的压迫感。不等自己反应,眼前一黑,脖子已经被死死的掐住了。 “咳咳!”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让我憋得一阵面红耳赤。明明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却仿佛一下子多出了几只看不见的手。在掐住我脖子的同时。也束住了我的双手双脚。将我呈大字型钉在墙上,一动都不能动弹。 “我说过,我有的是办法……” “嗷呜--”就在这时,门外骤然响起一声猛兽低沉的怒吼。半月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硬生生的被打断了。下一秒,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砰”的撞开房门,犹如闪电一般朝半月的方向扑了过去。 “阿贪,不要!”然而,早已变回二哈的阿贪,根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才扬起肉呼呼的爪子,还没碰到半月分毫,身体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笔直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我身侧的墙上,又重重的摔在了我的脚边。 “阿贪,乖……别乱动。”我艰难的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看着被伤得爬都爬不起来的阿贪,眼睛望向不远处的枫棱,只有干着急的份。 “你是想要……它么?”洞穿我的心思,双手抱臂,兀自好整以暇看戏的人,视线跟着落到了枫棱上。这么说着,人已经弯下腰,将枫棱拾了起来。一边目光淡淡的端详了片刻,一边不紧不慢的抬脚向我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见对方这样,我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实在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够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将自己隐藏的滴水不漏。 无论是莫劭城的温润。还是狐王本身的冷虐,都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可又真真切切,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除了暗叹此人心机深不可测,难怪能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还能够再说什么呢? “有本事,咳咳……你就还给我。”我目光阴沉沉的盯着被他骨瓷一般的手,随意把玩着的枫棱,想用激将法让对方把自己放下来,“我们来一场,公平对决。” “像现在这样。欺负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还给你,不是不可以。”虽然没有挑明,但是当半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够真实的感觉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小聪明,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三岁的小孩玩过家家。 说话间,半月挑着枫棱,像是引诱我一般,在我的跟前晃了晃:“只要你听话。乖乖的喊我一声,我马上就可以把它还给你。” 说到这里,语气一滞,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张冷漠中带着妩媚的薄唇,缓缓的勾起了一抹弧度:“就像曾经的那次一样,把它还给你,绝不反悔。” 曾经的那次一样?什么情况?听狐王说完,我不由的呆愣了一下。忍不住怀疑,这个阴险狡诈的狐狸精,是不是脑回路也长得跟别人不一样?不然。为什么我们两个的对话,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见我表情茫然的样子,半月了然的挑起了下巴。那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微微轻瞌着,让人觉得心神摇蔟的同时,又带着致命的危险:“当初,若不是我心生怜悯,将它还给你……” “恐怕那会儿,这柄‘杀害’冥后的凶器,早就已经被你们的冥王大人,丢进兵器熔炉里,化为一堆废铜烂铁了。” 他说什么?杀害冥后的凶器?!我记得,事发那天半月根本不在场,那他又为什么会对当时的情况了如指掌?即便一开始就是他设下的全套。可也没有理由会对这些细枝末节,知道的这么清楚。 等等!像是触碰到了问题的关键,一道白光闪过,我瞬间脸色大变,后背密密的渗出了一层冷汗:“你就是那个。最后把枫棱还给我的……厉官?!” 想到当时掉进深井,枫棱被厉官偷偷塞进自己手心的一幕,我顿时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半月。 “不愧是小鱼,一点即通。”半月目光略带赞许的点了一下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不屑,“只可惜,当时并无一人察觉,实在了然无趣。” “不可能!”由于说的太急,我又抑制不住的闷咳了几声,“咳咳!一定是你买通了那个厉官,在装神弄鬼罢了。” “否则,凭你堂而皇之的混入冥界,即便凤渊没有发现。冥王大人也绝对能够将你识破。” 笑话,一个狐族的王,变成厉官的模样,在灵力高深的冥王面前晃荡。就算隐藏的再好,也一定会被看出端倪。更何况。那天闫重烈的府上,可是汇集了冥界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然,事情也不可能会闹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觉得,拿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面对我毫不留情的质疑,半月也不恼,反而好心情的解释了一句,“你家凤王和他老爹看不穿,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毕竟。闫王定期送来的那些犯人,还是有些用处的。最起码,能够让我的灵力,一日千里。”说到这里,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半月突然话锋一转,原本慵懒的眼神莫名变得凌厉异常,“倘若不是你家男人多事,从中作梗,在我衍生第九尾的关键时期,破坏了我和闫王之间的交易。” “时至今日,我早已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又何必韬光养晦,苦苦等到今天?” 第九尾的关键期,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半月话落,我心头猛的一沉,不禁蹙紧了眉头--想到当初,闫重烈为了让半月帮他出主意,好借机扳倒凤渊。明里暗里,隔三差五的往狐族送了不少被关押在冥界地牢里的犯人,供半月吸食精魄。 原来那个时候的半月,灵力已经到达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不过不想锋芒太盛,徒惹旁人怀疑,故意装小示弱而已。如此一来,混进冥界,变成厉官的样子。在冥王的眼皮底下晃荡,对他而言,当真是小菜一碟。 只是偏生不巧,在他最需要精魄供给的关键期,却被凤渊无意间撞破了半月和闫重烈之间的阴谋。不仅让闫重烈被冥王斥责,罚闭门思过,还让半月断了精魂的供给,修为在一夕之间前功尽弃。 呵呵……难怪!事到如今,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凤渊如此深恶痛绝!不仅在前世几次三番联合闫重烈,想置凤渊于死地。还死咬着不放,一路追到了我投胎转世成叶小鱼,不动声色的蛰伏在我身边,只为了找准时机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苦笑了一声--今世的种种冤孽,不过都是因为,前世的造化弄人,积怨已深罢了! 三百十五、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要把枫棱还给我?”现如今,一切都已经明朗化,却唯独想不明白,半月这么做的目的。 “不为什么,我高兴。”面对我的困惑不解,站在跟前把玩着枫棱的男人,只是淡淡的挑了一下眼角,说的分外任性。 呵呵……对于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变态来说,我要试图去了解他们的内心真实想法。无疑是在把自己,往一条通向精神病大门的不归路上送。 回想起曾经无数次在凤渊身上吃过的亏,一个蛇精病,一个狐狸精,换汤不换药罢了,我着实不应该问这种没有建设性的废话。 “既然会问到枫棱,那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当时的我,会出现在闫王的府上么?”像是觉得我此刻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呈大字形被钉在墙上的样子,很好笑一般,不等我开口说什么,长相妖孽的男人,又兀自口吻愉悦的追问了一句。 “不好奇。”我想也不想,冷冷回绝。 倒不是真的不好奇。而是经过前面几个回合的较量后,我大概已经有些摸清楚对方奇葩的思维方式了。只要稍稍换位思考一下,就不难猜出半月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验收胜利的劳动果实,看看对手在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里,是怎样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的。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任凭半月怎么精明,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事情的最终结果,居然会变成这样。如此看来,可能当初的小红叶。才是整件事情当中最大的变数吧。 “所以,你就真的没有其他想问的?”吃了个闭门羹,半月也不恼,低低的垂了一下眼帘,故意拿着枫棱凑近了几分,“那么小鱼,现在,是不是到了该你表现的时候?” 表现,什么表现?不就是让我直呼其名,别叫他狐王大人么? 尽管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喊他一声名字,也少不了一块肉。但这一回,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倒还真有一个问题想问:“当初在学校,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要一直等到今天?” “呵!这个问题,问的好。”我话音刚落,半月就似笑非笑的冷哼了一声,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随后,那双撩人的柳叶眼,视线慢悠悠的从我脸上挪开,就落到了躺在床上的凤渊处:“小鱼,若要说这个世上,我半月灵犀唯一服气的人。那便是你家的凤王。” “我虽然不能与之成为朋友,但他,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敌人。” 这话说的,好像被你这个瘟神给盯上,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样。听半月这么说。我忍不住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就在这时,眼角一瞟,冷不丁看到之前在外面吃胡萝卜的小白兔,一蹦一跳的从被阿贪撞开的房门外,蹿了进来。 大概是吃饱了吧?我看着转眼已经蹦到自己脚边的小白兔,不着边际的想。 而另一头,见我没有吱声,半月还在继续往下说:“在学校的时候,我确实有许多下手的机会,但同样也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因为你根本无从想象,关于你的一切……”说到这里,半月白的仿佛骨瓷一般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朝凤渊的方向指了一下,“他做的,究竟有多么滴水不漏。” “咳咳!”几乎是同时,在半月说话间,原先死死掐住我脖子的那股力道,蓦地一下消失了,只是双手双脚还不能动弹。我条件反射的闷咳了几下。转而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你是说,凤渊一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难怪,同样都是学校里的学生,凤渊会对当时还是莫劭城的半月,表现出那么不耐烦的敌意。 “并没有。”然而,我的猜测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只要我不想,没人能够看出,我狐族百变易容术的破绽。” “我之所以无法下手,仅仅只是因为。他将你护得太过周全,仅此而已。”这么说着,半月好似水晶一般的红棕色瞳孔里,渐渐晕染开了一抹笑意,“至于后来么,也无须我再出手了。” 听到这里,我涩涩的苦笑了一下,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因为后来,冥王和闫重烈同时向我和凤渊发出刁难,足以叫我们疲于应对。哪里还用得着这只狐狸精多费心思? 只要一回想起那段时间,我和凤渊几度死里逃生的情景,我至今还是会觉得心有余悸。 而这些种种,对于一贯喜欢背地里耍阴招,坐收渔翁之利的半月心机表来说。正好乐得轻松--我就静静的看你们父子三人斗,最好往死里斗!然后再来个兵不血刃,坐享其成,岂不是美哉? “所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果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和这只阴险狡诈的狐狸精相比,我宁可选择胡搅蛮缠,讲不通道理,又时常智商欠费的闫重烈。 正暗自腹诽间,突然觉得右脚脚踝处有些痒痒的。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紧跟着,就像刚才的脖子一样,那股束住我的力道莫名就消失了--有问题!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之前脖子上的力道消失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半月他良心发现,可以让我说话轻松一点,就没怎么往深处想。现在右脚也跟着被解放了,但其余的手脚却还被牢牢钉在墙上,纹丝不动。要么全都束着,要么全都放开,这样半吊不吊的,可不像是这个狐狸精的作风。 而且,从此刻半月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也不像是突然会大发慈悲的人。毕竟惩罚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会轻易手软? 难道……我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朝正在自己脚边蹦跶的小白兔瞟了一眼,不禁纳闷的想:该不会,是这只小兔子在背地里帮我吧? “八九不离十。”正当我折服于自己的脑洞,险些要笑出声来的时候。耳边骤然又响起了半月低迷的说话声。可能是察觉到我的表情有所变化,精明的人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你是打算告诉我,你想通了么?” 此话一出,我便立马断定,这件事绝对不是他做的。虽然还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但身体在一点一点的脱离半月的掌控,起码是个好兆头,千万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左右一思量,听半月说完。我不动声色的打了个马虎眼,故意扯开话题:“并不是。”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断定,当初我一定会问你借车子呢?万一那天我不给你打电话,那你精心布置的这一个局,岂不是平白浪费了?”就在我话音落地之际,和刚才如出一辙,左脚脚踝也随之跟着松开了。 我一边在心里偷偷窃喜,一边装作十分困惑的样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半月的眼睛。也是到了如今,我才猛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理素质居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你打不打电话,借不借车子,都无所谓。反正,我有的是其他办法。”应该是没有发现端倪,否则眼前的人,不可能会表现的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半月对于我的每一个问题,都有问必答,反倒间接为我争取了不少时间。 同时,从他的话里也不难听出来--即便我当时没有给他打电话,没有问他借车子,他也一样可以,让我主动开口请他帮忙。从而顺理成章的混进队伍,跟着我们一块儿上路。只是我的一通电话,帮他省去了不少麻烦而已。 三百十六、杀了它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间,我的双手双脚,终于全都脱离了半月的束缚。整个过程,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双臂大开,后背紧贴墙壁,丝毫不敢松懈,以免被对方看出破绽。 “该问的都问完了,那么现在,你预备怎么做呢?”耐着性子将我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半月面含笑意的睨了我一眼,又绕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还是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挂在墙上,做壁纸?” “不是……我,想通了。”我故作犹豫的咬着嘴唇。脸上流露出因为妥协而懊恼的神色。说话间,视线还显得有些矛盾的,紧紧盯着半月手中的枫棱。好像生怕对方会反悔一样,一刻也不曾挪开。 “所以,叫我什么?”不知道是太过轻敌。还是对自己实在太有自信,总之到目前为止,半月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又见我如此的“识时务”,那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隐隐透出几分带有征服欲的餍足。随后,便将握着枫棱的手心一摊,伸到了我面前,表示只要我开口,他立马就会把枫棱还给我。 “半月……”我一脸的难为情,刻意压低嗓子,用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像蚊子叫似的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什么?”果不出所料,听我这样说,半月微微侧了下头,明显是对我的表现不满意。一边神色淡淡睨着我。一边好整以暇的又往前靠近了几分,用略有些调侃的口吻发出质疑:“小鱼,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拿回枫棱……最大的诚意?” 说话间,还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捏着枫棱,骨瓷一般的手,看似不经意的在我跟前晃荡了一下。 “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半月拿着枫棱,从我眼前晃过去的一瞬间,我猛的一个侧身,手肘用力撞在他的腰间,右手已经牢牢将枫棱顺了回来:“我叫你麻痹!” 与此同时,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我迅速往后连撤几步。用刚得手的枫棱,飞快的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阿贪!” 紧跟着,汨汨渗出来的鲜血,被我用力一甩,就顺着指尖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进了阿贪的嘴里。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握紧手中失而复得的枫棱,又见重新变回噬魂兽的阿贪,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背倚门框,终于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这一刻。连我自己都要开始佩服自己了--叶小鱼,你他妈简直帅呆了有木有?! “呵……真是个意外的惊喜。”饶是狡猾多端的狐狸精,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不可避免的小小错愕了一下。只是很快,那一丝难得的诧异。又被无所谓的轻笑给掩盖了过去:“能瞒过我的眼睛,实在不容易。” “小鱼,你确实越来越叫人,刮目相看了。” “咳咳……”竭力想忍,但还是没忍住。伤了元气的身体,重重的闷咳了几声,喉咙里就泛起了一股浓郁的腥甜味。我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渗出来的血丝,迎上半月的眼睛,满不在乎的说道:“多谢夸奖,希望不会让狐王大人你。失望!”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越是不喜欢,我越是要这么叫。看你不高兴,我心里舒坦! “倔强,有时候是一件好事。”估计也是摸透了我的脾性,面对我充满敌意的挑衅,半月非但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双眼一眯,淡淡的笑了,“可有时候。它也更容易让你吃亏。” “比如说,现在。你连自身都难保,又拿什么……和我斗?” “也许吧。”半月话落,我握着枫棱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压低视线,语气跟着森冷了起来,“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说话间,已经屏气凝神。开始全神贯注的调动身上的灵力。我自然知道,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可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退路可以走么?没有!要么生,要没死。要么……拉着这只狐狸精,一起下地狱! “不错,有志气。”听我说完,半月微不可查的抿了一下嘴角,视线落在我手中红光越来越强盛的枫棱上,“那么,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嗷呜--”几乎是同时,他话音刚落,早已变回噬魂兽的阿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猛兽充满威吓的低吼。就一个箭步挡在了我和半月的中间。 锋利如刀刃的尖爪,深深的嵌进脚底下木制的楼板中,一双铜铃般大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半月。阿贪被浓密的鬃毛覆盖的身躯,如一张拉满的弓一般。蓄势待发。只等我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的飞扑上去,狠狠咬断敌人的脖子。 然而,考虑到事情最坏的打算,我还是一咬牙,冲护在我身前的阿贪低喝道:“阿贪,回去!”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妄动!”我不想临到头,万一自己真有个什么不测,凤渊会无人保护。 “不。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岂有随意退出的道理?”但事与愿违,洞悉我的想法,半月狡黠的眯了一下眼睛。下一秒,不等我再说什么。目光中泛起一丝淡漠的杀意,嘴角就缓缓的向上勾起了一抹森冷的弧度。 “阿贪,小心!”一看半月这副表情,我的心没来由的往下一沉,暗说不好!一边急切的低呼道,一边提着枫棱,已经飞快的冲了上去。 “嗷呜--”阿贪见状,哪还记得我之前的叮嘱。仰天长啸一声,像离弦的箭一般,跟着我径直朝半月的方向飞扑过去。 就在我的枫棱,阿贪的利爪,即将刺穿半月的胸膛,割断他的喉咙之际,电光火石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脑海里便蓦地闯入了一双又长又细的柳叶眼。随着这双蛊惑人心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开来,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被定格,所有的景物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天与地之间狭窄的缝隙中,只剩下了一片混沌的,绿油油的暗光。 糟糕!我明知道事有蹊跷,但大脑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根本不听任何使唤。只一味死死的盯着上方这双妖冶异常的红棕色瞳孔,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正当我以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即将晕倒之际,这种令人晕眩的感觉又突然消失了。但还没来得及庆幸,耳边紧跟着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嚣声。紧锣密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在翻来覆去,对我说着同一句话:“杀,杀了它,快杀了它!” 杀了谁?为什么要杀?心跳声“砰砰”如雷,在这像天罗地网一样的声音包围下,我握着枫棱的手心,开始不断渗出密密的冷汗。尽管万分抗拒,可最终,手还是不受控制的慢慢向上抬了起来。 不!叶小鱼,快醒醒!就在一片虚无中,我扬起枫棱,被声音蛊惑着打算往下刺的时候,直觉本能的喝住了自己的动作--哪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清楚的明白,这一枫棱下去,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乖孩子,杀了它……”然而,我刚这么想着,幽暗的四下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低迷的声音。仿佛像来自远古的咒语,离得很近,又很远。让我才得以恢复一丝神智的大脑,连挣扎都来不及,瞬间陷入了一片泥泞的混沌中。 “乖……杀了它。”头顶妖冶的红棕色眼睛,和手中发着红光的枫棱,遥相辉映。在这忽远忽近,摄人心魄的低语中,我再度缓缓的举起了枫棱:“杀了它,只要杀了它,一切,就都结束了……” 三百十七、唱反调 “还在犹豫什么?” “杀了它……乖孩子。” 冷汗浸湿了整个手心,指尖在抑制不住的发颤。蛊惑人心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丝枫棱低不可闻的铮鸣。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我死死缠绕,让人头痛欲裂,想要窒息。 “啊!”我尖声惊叫着,死死握紧枫棱,终于飞快的往下刺去。 就这样吧,我受够了!与此同时,心里破罐子破摔的想道。 “嗷呜--”正当枫棱破开冰冷的空气,刺到一半的时候,耳边突然蓦地响起了一声微弱的呜咽。 虽然不重,却像一柄利刃,瞬间在这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新鲜的空气。随着这个口子源源不断的涌进来,让我早已变成一锅浆糊的思绪,顿时清醒不少。 阿贪,是阿贪!那个声音让我杀的,是阿贪!我心里“咯噔”一声。握住枫棱的手一紧,顺势想要收住。然而,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尽管大脑已经恢复神智,可双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还在死死握着枫棱。想要往下刺。 “没有用的,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头顶上方,那双又细又长的柳叶眼,红棕色的瞳孔颜色深的像是要往下淌血。 时远时近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准确无误的一把揪住了我的心脏:“经你自己的手,杀你最亲近的人……这只小小的宠物狗,就当做是你不听话的警告好了。” “记住,小鱼。与我作对的下场,永远只有……死路一条。” “不!”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枫棱刺下去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拼命扣紧牙关,眼角沁出泪水,却任凭怎么努力,也无法与黑暗中的另一股势力相抗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的闭上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的怒吼:“叶小鱼,不要!” 这一瞬间,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我心一横,不管不顾,狠狠在自己的舌尖上咬了一口。剧烈的刺痛,让我的胃都在抑制不住的痉挛。但同时,浓郁的血腥味却让我的大脑更加清晰。 看着笔直向下的枫棱,我几乎想也没有想,张口就将鲜血悉数喷了出去--呵呵,半月,这一次,恐怕要让你失策了! 下一秒,我已经十指扣紧,硬生生的改变了枫棱的方向,飞快的朝自己的胸口刺了过来…… “叮--” “咳咳!” 结果,就在枫棱距离我不过几公分远的时候,无形之中。我的胳膊好像突然被两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死死钳住了,再难撼动半分。紧跟着,四下里一片虚无飘渺的景象,连同头顶上方,那双蛊惑人心的柳叶眼一起。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在一系列的变故前,胸口蓦地遭受了一记重锤。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闷咳声,我脚步踉跄的连退数步。最终还是没有站稳,一个趔跌,脊梁骨狠狠的撞在了身后的门框上。枫棱也随之再度脱手,坠落在不远处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铮鸣。 “小鱼,你就真的这么喜欢,跟我唱反调?”虽然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还是不难听出其中被刻意压制的怒意。 我吃力的眨了眨眼睛,刚刚脱离幻境的蛊惑,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不清。看着双手负背,表情淡漠的男人,我好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呵呵……狐王大人,你又在说笑了。” “并不是我喜欢跟你唱反调,我只是不喜欢,被毫不相干的人摆布,仅此而已。”难不成,要我像鱼肉一样。乖乖的洗白净,躺在砧板上任凭你宰割,才叫识时务么?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看清楚,刚才稀里糊涂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我和阿贪对半月展开攻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伤到对方分毫,就因为疏于防范而掉进了这个狐狸精布下的幻境中。 我被蛊惑心智,差点用自己的枫棱杀了阿贪。至于阿贪,则在进入幻境前。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中了招,此刻正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板上。要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告诉我,它还活着,远远看去。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好强大的灵力!现在的半月修为还只停留在前世的八尾,却让我和阿贪联手,都不能近身半步。不仅不能近身,还反过来着了他的道,险些自相残杀。这样骇人的力量。恐怕也只有凤渊醒着,才能与之抗衡一二。 倘若假以时日,等到他再衍生出第九尾,那么依他阴暗冷虐的性格,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天地间唯一的主宰”,我就忍不住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 等等!在感到一阵莫名后怕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既然阿贪早已被半月击昏,那么之前在幻境中,我听到的如及时雨一般唤醒我神智的呜咽声,又是谁发出来的? 是阿贪么。当然不可能!不是阿贪么,那又是谁发出了和阿贪一模一样的声音? 带着这样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我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距离阿贪不远处的,那只兀自舔着爪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白兔身上。莫非……联想到不久前发生的怪事。我突然有些不大确定,这只兔子,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宁愿死,也不肯顺我的意?”正当我暗自想的出神之际,耳边再度传来了半月冷的像冰一样的声音。 我抬起头,迎上他天生媚骨的柳叶眼,不置可否的勾了一下嘴角,算是给他的回答。 “很好。有骨气。”面对我的公然挑衅,原本冷若冰霜的人,蓦地嘴角一松,居然不怒反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半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没来由的跟着一颤,总觉得好像马上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想干什么?”这么想着,我已经极度不安的问出了口。双眼警惕的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心里却比谁都明白,眼下这种情况。倘若半月真的想做什么,我根本无力阻止。 “我不想干什么……”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的心思?仿佛很欣慰,终于从我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畏惧的神色,原本隐隐带着怒意的人。彻底松了嘴角:“我只是很想知道,假如让你亲眼看着你家凤王大人,死在你的面前,你会……作何感想?” “是为了他,向我痛哭求饶呢?还是为了你骄傲自尊。继续倔强的不肯低头?又或者……” “我认错!我求饶!”我清楚的明白,这个变态的男人,说得出做得到。 不等半月把话讲完,几乎想也没有想,我已经艰难的撑着手肘。从地上坐起来,开口服软道:“狐王大人……咳咳!都是我的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是请你不要伤害凤渊!” 这一次,我是真心诚意的求饶。和凤渊相比,我的自尊,我的倔强,我的骄傲,统统都是一个P!我怎么可能,又怎么敢,去拿他的性命开玩笑呢? “啧啧!”然而,面对我的低声下气,半月却并没有松口,反而不明意味的咋了两下舌。那双蛊惑人心的柳叶眼,像是猫捉老鼠一般。似笑非笑的从我的脸上扫过。紧跟着,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小鱼,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就越是叫我难堪?” 三百十八、看戏 “什么?”我被半月的话,冷不丁问得一头雾水。与此同时,心里也更加没底。完全不知道这个狐狸精心里想的是什么,而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我之前费尽心思,软硬兼施,你都不肯低头。”面对我的茫然,半月的脸上不经意间笼罩下来一片阴影,“而如今,仅仅只是一句威胁凤王的话,哪怕一点坚持的尝试都没有,你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改口,如此痛快的向我求饶。” “这不是让我难堪,又是什么?” “……”呵呵,听半月说完。我总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不管我是不是服软,是不是低头,最后他都总有理由和借口趁机对凤渊发难! 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索性不再示弱。与其等着对方大发慈悲,不如自己想办法自救!这么想着,我的视线再度从昏迷不醒的阿贪身上,转移到了掉落在两米开外的枫棱处。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枫棱取回来。 “小鱼,我的耐心,已经耗光了。”然而,我刚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引开半月的注意,顺利取回枫棱。就听对方口吻森冷的低语了一句,“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看见你家凤王大人死在你前面的一天么?” “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一天。已经来了。”话落,根本不等我反应,像是一早就料到我在打枫棱的主意。半月眼角一挑,原本距离我不过两米远的枫棱,突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击中,瞬间凌空飞了出去。笔直刺进了头顶上方的横梁中,入木三分。 完了完了!听半月这么说,我终于知道,刚才那股不祥的预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的视线顺着枫棱飞出去的方向,一同落在了横梁上,心跟着沉到了谷底。 “同样的失误,有过一次,就足够了。”就在我以为眼下的情况,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时候,这个更糟糕的情况,很快便出现了,“所以,小鱼,只能再委屈你一下了。” 糟糕!半月话音一落地,我本能的察觉情况不妙。正打算挣扎着要起来,不料才有所动作,就感觉天灵盖上被人猛的打了一棍似的,整个人顿时就懵了。 这种从头麻到脚,好像连舌头都已经不存在了的木然感。让我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只能像一个中风患者一样,屁股坐在地板上,背倚着门框,除了眼珠子还能转,眼皮还能眨之外。连动动嘴唇的余力都没有了。 “呵,差点把这个小家伙给忘了。”像是很满意,我此刻一动也不能动弹的样子,半月神情餍足的眯了一下眼睛。随后眸光一冷,视线就落到了蹲在角落里,兀自舔着爪子的小白兔身上。下一秒,根本不等人反应,白的犹如骨瓷一般的手指,看似不着力道的隔空拨了一下。才不过成人巴掌大的小白兔,便立即四肢张开。被活活钉在了墙角边的木柱子上。 “呜呜--”我僵直着脖子,嘴里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偏偏脸上摆不出任何表情。看着至今都还没有醒过来的阿贪,还有被刺进横梁上的枫棱,和钉在木柱子上的小白兔……这一刻,面对眼前这个狐狸精突然发神经病一样的刁难,我是真的害怕了。 “小鱼,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以为我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半月双手负背。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到我的身旁,漫不经心的俯下身。随后伸出手,将挡住我眼睛的刘海,动作颇为温柔的往耳朵后面拨。一边拨弄,一边好心的宽慰道:“我只是想请你看一出好戏。等戏一结束,我马上就会放了你。” 好戏?呵呵……即便事情还没有发生,用脚趾头想想我也知道,这个狐狸精所说的好戏,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恶狠狠的瞪着眼前,在好整以暇拨弄着自己头发的人,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手指头。但恨来恨去,最终还是恨自己太过无能!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一只软脚虾一样任凭对方搓圆捏扁,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好了。”终于,将我的头发悉数整理干净,半月满意的打量了一眼,这才缓缓的直起身,“小鱼,别急,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虽然我平时没怎么供奉你们,但希望你们能念在我叶小鱼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份上,帮帮我!听半月说完这句话,在他还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我已经开始有些绝望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些飘渺的神仙菩萨身上,祈祷奇迹可以降临,救我和凤渊于水火。 “进来吧。”然而,正在我急的焦头烂耳之际,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只见半月薄唇一张,就不咸不淡的低语了一句。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我身后原本打开一半的房门,便“吱呀”一声,整个被人从外面往里推开了。 进来的当然不可能是玉皇大帝,也不是观世音菩萨,更不可能是如来佛祖!只是,任凭是谁都好,我都不希望,是此刻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的人! 当伍吟儿推开房门,出现在我视线里的那一刻,无疑是在我布满伤口的心尖上,撒了一把白花花的盐。这种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被曾经最信任的人,狠狠捅上一刀的感觉,没有经历过,是绝对无法体会个中滋味的。当然,假如可以的话,我永远都不想体会! “呜呜……吟……儿……呜呜!”是的,我真的还不死心!哪怕此刻亲眼看着伍吟儿进来,对半月的吩咐言听计从,我也不死心! 因为。就算她对我的友谊是假装的,我也不相信她喜欢凤渊是假装的。但凡她对凤渊还有一点点的情义,那么我就还有一丝希望。为了这一丝渺茫的希望,我也一定要尽最后的努力,说服伍吟儿帮我! “小鱼。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她是不会帮你的。”结果,面对我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呜咽,回答我的人却是半月,“不信,我让她对你说。” 看出我的不甘,半月这么说着,低低的侧了一下头。那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淡淡的瞟向伍吟儿,随后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吩咐道:“吟儿,好好的告诉你朋友,你是谁,忠于谁,为谁效力。”说到“好朋友”两个字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几分语气。 “我……”半月话落,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敢看我一眼的伍吟儿,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尽管眼神闪烁,但还是乖乖按照她家狐王大人的吩咐,顺从的对上了我的视线:“小鱼。我……对不起!” “是我骗了你,都是我的错!”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般,伍吟儿用力咬了一下唇,生的漂亮的双眉死死的纠结在一起,让人看了于心不忍:“我是狐族的子民,此生只能忠于狐王大人,为狐王大人效力!” “从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你,取的你的信任,才会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欺骗了你,我的心里一直觉得很不安。但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希望你能够理解,对不起!” “……”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能将所有的伤害全部一笔勾销了么?呵呵……这一刻,面对伍吟儿的道歉,我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跑出来一句台词--假如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你希望我能够理解你,那他妈现在谁来理解我?哦,对了!成王败寇,现在的我,好像没有任何资格提出任何要求。 三百十九、神兵天降 说完这一番话后,好像花光了所有的勇气一般,伍吟儿不敢多看我一秒钟,再度移开了视线。 我自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周转的可能。求伍吟儿也跟求半月一样,不必奢望,能够得到对方一星半点的反馈。 在这种几乎到了……不对!应该说,是已经到了绝境的情况下,我唯一能做的,除了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之外,貌似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反抗途径了。 然而,有人偏偏残忍到。连逃避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小鱼,我敢保证,错过这一场精彩的好戏,你会终身后悔。”就在我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万般走投无路之下闭上眼睛的时候,耳边再度传来了半月波澜不惊的说话声。 低迷的语调中,尽管没有过多的起伏。却不难听出专属于胜利者的优越感。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淡漠从容,让人深恶痛绝的同时,也叫人打从心底里不寒而栗--这个说笑间就能将人轻而易举挫骨扬灰的狐狸精,简直就是一个变态到极致的怪物! 面对半月听上去像是好心劝慰的警告。我置若罔闻。依旧紧紧闭着眼睛,不做任何理会。 “我知道你恨我,但这一次,我是真的为你着想。”见我无动于衷。稍作停顿之后,半月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的贴近了我的耳边,“因为假如你现在不看的话,这一辈子……哦,不!” “应该是永远,你都再也见不到,你家凤王大人了。”半月话音一落,我只觉得脸上一阵冷风吹来,眼睛里瞬间跟喷了辣椒水一样,疼的像有针在刺。根本由不得忍耐,顿时“刷”的一下重新睁了开来。 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了……不知道是因为半月的话缘故,还是刚才眼睛被冷风吹过的缘故,总感觉鼻子酸的厉害。眼泪水不受控制的,一个劲从眼眶里漫上来,把视线模糊的朦胧一片,却偏偏怎么也掉不下来。 “可以了。”俯身立在我身旁的男人,满意的看了一眼已经神情恍若痴呆的我,淡淡的对伍吟儿吩咐了一句,“去吧。摘了那串手链,拿给我。” 他想要伍吟儿,摘了凤渊唯一得以保命的手链?大脑清晰的接收到了外界的讯号,可是人已经像一只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做不出任何相关的反应。或者说,即便可以做出反应,又能代表什么呢? “是,狐王大人。”我目光呆滞的盯着伍吟儿,看她对半月唯命是从的颔首点头,原本以为痛到麻木的心脏,又被狠狠的戳了一刀。 好像每一次,都是栽在“自己人”的手里。真不知道是我叶小鱼太过点背。还是他们一个个的,演技太过精湛。我望着一步一步朝凤渊方向走去的伍吟儿,忍不住苦涩的扯了一下嘴角--真的希望,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可以是我,而不是凤渊。 整个过程,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背对着我的伍吟儿,走的异常缓慢。不过五六米远的距离,足足走了半分钟有余。当然,倘若撇开这其中故意要让我煎熬的原因之外。我倒希望,她永远也别走到凤渊的身边! 只可惜,现实从来由不得假设!就这样,被迫大睁着眼睛,一动也不能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我终于看着伍吟儿走到了凤渊的跟前。 她俯下身,缓缓的抬起手,在凤渊的胳膊上顿了一下,却并没有立马将手链摘下来。好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犹豫。背对着我的身影,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表情。 “你在等什么?”兴许是有些不耐烦了。隔了两三秒,半月沉声问道:“莫非,你是想告诉我,你还喜欢他,所以不舍得?” 什么?半月知道伍吟儿喜欢凤渊?!不对,伍吟儿喜欢凤渊是真的!难道他故意找伍吟儿对凤渊下手,是因为她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所以在间接对她做出惩罚吗? “呜……呜!”半月话音刚落,我心里再度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伍吟儿还念旧情,那么她就一定会心软。虽然奇迹发生的概率很渺茫,但这是我目前仅剩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我要赌一次。赌伍吟儿对凤渊的真心! 我拼命的从喉咙里挤出怪异的呜咽声,试图争取伍吟儿的手下留情。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我相信,伍吟儿她肯定听懂了。 “没有……”然而,才刚刚燃起的希望,还没来得及在胸口焐热,就被伍吟儿听不出任何情绪的两个字,给无情的浇灭了,“狐王大人放心,自从他选择别人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完全,把他放下了。” 话落。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忠诚,不等半月再开口催促,伍吟儿便侧了一下身,当真抓住凤渊的手腕。开始往下扒拉手链。 “呜呜……吟……儿!”手链被一点一点的褪下来,我嘶声力竭的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不成调的呜咽声。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我的心情--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不亚于凌迟处死,万箭穿心! “砰--”就在手链即将被伍吟儿摘下来,我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际,原本紧挨着床边关的严严实实的玻璃窗,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下子弹了开来。重重撞在两侧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猛烈的撞击声。 也不等人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一个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从洞开的窗户中蹿了进来。是小白!在泪眼婆娑中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毫无悬念的,我整个人顿时都蒙圈了--小白他,没有死?! “啊!”人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耳边突然又炸响了一声凄烈的惨叫。 我只觉得眼前一晃,便看见一个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速度极快的从我身后大开着的房门外。一下子飞了进来,狠狠的磕在了木制楼板上。随即又发出了“咚”的一下撞击声,别的不说,光是听声音。都觉得疼。 这个飞进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这家农户的女主人,那个热情好客的豪爽大妈! 这都什么个情况?正当我被眼前接二连三的一幕,惊得一愣一愣,险些没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耳边蓦地传来了一个异常熟悉的,我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听到了的声音:“哟!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等的我们不容易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中,满是玩世不恭的调侃。整个一没正形,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流氓样,除了沈白鳞,他妈还能是谁?! 所以说,原来沈白鳞和小白,他们都没有死,活的好好的! 相信我,此时此刻,我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自己和凤渊有救了。而是一脸懵B的表情,看着犹如神兵天降的两个人,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根本没有一点多余的脑细胞,可以再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你们,没有死?”看吧,别说是我了,就连半月和伍吟儿也都没有缓过劲来。足足愣了两三秒,才从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说话间,半月那双魅惑人心的柳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随后语气颇为惊讶的问道:“这么说,之前在山崖上,你们是联合起来在演戏?” 三百二十、意想不到的事 得,一听半月这话,就知道被蒙的不止我一个人! 当初在山上的时候,他也一定以为,自己已经把小白和沈白鳞给杀了。既然能顺利的瞒过这只狡猾的狐狸精,那么说明,其中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嘿嘿,彼此彼此!”对上半月颇为诧异的眼神,沈白鳞双手插兜,慢悠悠的晃荡了进来,“不过,论演技,和狐王你比起来,还稍逊一筹。” 话落,还特臭美的抬手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那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在橙黄色的灯光下,熠熠闪烁。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不觉得,可现在再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我心里头感觉特踏实。之前一直吊在嗓子眼上的一口气。也跟着重重的吁了出来--凤渊,我们终于,得救了!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尽管确实吃惊不小,但对方终归是狐王。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听沈白鳞说完,稍稍一思量,神色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一双蛊人心魄的柳叶眼,向上微微挑起,仿佛无时不刻都在算计着,叫人看了心里渗得慌。 “那倒不是。”沈白鳞如实说道,“假如不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对你,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怀疑阶段而已。” “当然,事实证明,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呵,那么你身上的伤,也都是假装的?”半月这么说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沈白鳞,似乎在估算对方真正的实力。 “也不是。”沈白鳞有问必答,看起来心情貌似还不错。当然,好像我也从来没见过他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你忘了,我是谁。” “毕竟,论辈分来说,我都可以做你的祖宗了。要真没两把刷子,出来混,岂不是很丢人?”在这节骨眼上,居然还不忘了要占对方的便宜。 沈白鳞一边说,一边将视线从半月的脸上移开,懒洋洋的落到了我这里。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无声的调侃:“别怕,小辣椒。哥哥我来救你,和你家的废物男人了。” 我默默的翻了一下唯一还能动的眼珠子,念在他总算有些良心,及时赶来的份上,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背靠着门框躺尸体。 面对沈白鳞明目张胆的挑衅,半月也不恼。表情漠然的睨了一眼倒在地板上的大妈,随后又淡淡的追问了一句:“我安排在外面的人,你们都照顾妥当了?” 半月所谓的“照顾妥当”。当然是指料理。听着大海怪和狐狸精的对话,我望了一眼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的大妈,暗暗心惊--原来自从和沈白鳞他们分开之后,我和凤渊居然一路上都在和狐族的人为伍。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真不是一般的后怕。 “不,还剩一个。”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白鳞眼帘一抬,视线就转到了站在床边,此刻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伍吟儿处。不等半月再开口问什么,话锋一转,跟着轻挑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不算上你的话。” 经沈白鳞这么一提醒,我才注意到,站在伍吟儿旁边。同样一言不发的小白,脸色有点不大对劲。只见他一双清澈的猫儿眼神色复杂,一瞬不瞬的盯着伍吟儿,嘴角抿的几乎都要变成一条线了。就这么身体绷直,像一堵墙一样,警惕的横在伍吟儿和凤渊之间。 也正是因为他出现的及时,才没有让伍吟儿得逞,手链还安然无恙的戴在凤渊的手腕上。 联想到小白一直以来对伍吟儿的那份情愫,现在他会变成这个样子,确实情有可原。我看在眼里。却只能默默的叹气--事到如今,即便我们旁人不说什么,他也没有理由再说服自己,去面对伍吟儿了。 “小白,对不起。骗了你们。”和之前对我说的话一样,面对小白无声的质问,伍吟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本来就是狐王的子民,我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的族人。” “辜负了你们对我的信任,实在抱歉!”此时此刻,除了说抱歉,好像也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可说了。 “……”伍吟儿话落,小白没有吱声,就这么一直看着。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头两人继续僵持着,这头沈白鳞和半月之间,气氛却在转瞬之间,温度降至到了冰点。 “你觉得,就凭你们两个人,可以阻止得了我杀凤王么?”半月的话虽是对着沈白鳞说的,但视线却看似不经意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别有深意的目光,让人觉得脊梁骨莫名一寒,本能感觉这个狐狸精又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这句话,貌似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半月话音刚落,沈白鳞就毫不避讳的咧开了嘴角:“你觉得,现在就凭你们两个人,可以杀得了小辣椒的废物男人么?” 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泛着冷意的手指在冰凉的空气中随意的一拨,掌心上就平白多出了一颗比一块钱还要再大那么一点的,粉中带紫的稀世大“珍珠”。 温润的色泽,细腻的质感,几乎是在他拿出来的一瞬间,我顿时感觉整个房间的光线都跟着亮堂了不少。 而之所以要在“珍珠”两个字上加引号,是因为直觉本能的告诉我,沈白鳞手中的,并不是真正的珍珠。除了那些夸张的电视剧以外,谁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种个头,这种颜色的珍珠?见过?别逗了,不是合成的就是塑料的! “这是你的元丹?”对于沈白鳞颇有些吹嘘的话,半月原本还不放在眼里。但等到沈白鳞拿出他那颗大珍珠的时候,我明显的察觉到,半月的眸光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丝杀意:“真想不到。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蛤蜊,居然也能到这种修为。” “可即便如此,你我也只是打个平手而已,你何以来的信心,可以阻止我?” “不。你错了。”沈白鳞轻挑的睨了一下眼睛,“我们确实只能打个平手,但你不敢……” “因为我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伤了元气,大不了回老家泡个盐水澡。可你不同,万一不小心受了重伤,狐王之位不保是小,到时候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吧?” 沈白鳞嘻嘻哈哈的样子,看上去极为不正经。但饶是如此,连我一个外行都能听得出来,他这番话中的厉害关系。在前世的时候就听小白提起过,半月如今的狐王之位,也不是正大光明得来的,可见当中竞争多少惨烈。而他又是一个追名逐利,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杀凤渊而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见得。”结果,面对沈白鳞的一针见血,半月仅仅只是稍作思索,便淡淡的笑了,“正如小鱼所说。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他妈我说的和你说的,能是一个意思嘛? “反正,二对二,公平的很。”半月垂着眼帘,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真切他此刻的表情,“不如今天,我们就趁……” 正说着话,他突然毫无征兆的抬手,掌心飞快的蓄起了一团莹白的光球。不等所有人反应,便猛的朝小白和凤渊的方向击了出去。 “小心!”一切的变故都在转瞬间发生,快的根本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眼看着小白和凤渊都要遭殃之际,却发生了另一件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就在光球即将击中小白天灵盖的时候,距离他最近的伍吟儿。竟然奋不顾身的张开双臂,一个箭步扑在了小白的身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点防御都没有的,硬生生接下了狐王的这一击。 三百二十一、伍吟儿的苦衷 “咳咳!”冰冷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下一秒,只听伍吟儿剧烈的咳嗽了一声,便喷溅出一口猩红的鲜血。身体像被剪断了拉线的木偶一般,随即往旁边一歪,软趴趴的倒在了小白的怀里。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在伍吟儿倒下去的一刻,房间里莫名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我们是没料到半月会突然出手,半月是没料到伍吟儿会挡下那一击,种种阴差阳错的巧合碰撞在一起,让气氛诡异到了极点。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吟儿,吟儿!”直到过了两三秒之后,小白才第一个回过神,抱着伍吟儿慌张的喊了起来。“吟儿,你怎么样,你千万不能有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到底是为什么?”小白一边压抑的低吼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抱着气息奄奄的伍吟儿。仿佛是在担心会把她碰碎了似的,双手都在不住的发颤:“你傻不傻,你说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来挡呢,嗯?” “狐王,原先我只以为你卑鄙。”就在小白抱着伍吟儿说话的当口。这头沈白鳞和半月之间的平衡,也随之被打破了,“现在才发现,说你卑鄙,倒好像是夸奖你了。”话落,不再多说,沈白鳞身体一侧,挡在我跟前,便率先对半月发难了。 不难看出,半月原本是想出其不意,先了结了凤渊,再趁乱脱身。同时也从侧面说明,沈白鳞刚才的一番话确实起了作用。他忌惮于沈白鳞的修为,不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不愿和沈白鳞发生正面冲突。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这么一出,他要想再全身而退,恐怕有些力不从心。 由于两人灵力相当,几个来回之后,谁也没有吃亏,谁也没有占着便宜。我被沈白鳞护在身后,虽然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好像有些惨兮兮。但实际上却是个看大戏的,整个房间里就属我最轻松。 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在这种情况下,我要真能放松的下来,估计不是神经太大条,就是压根没神经。我一面背靠着门框坐在地上干着急,一面越过沈白鳞和半月,仔细留意着小白和伍吟儿那边的情况。 “咳咳……”隔着打斗中夹带的风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只听到伍吟儿气息低弱的对小白说道:“小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替我向小鱼说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害你们的……咳咳!”伍吟儿说的异常艰难,原本姣好的容颜,如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虚弱的仿佛随时都可能睡过去,“我的家人。全都在狐王大人的手里。” “我要是敢违抗他的命令,二十几口人,就会被他全部打入狐族的禁地……咳咳!一旦到了禁地,只有死路一条,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希望。” “所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一点办法都没有。”伍吟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强大的灵力冲击中,显得十分不真切。 直到最后。只能听到小白搂着伍吟儿,嘶声力竭的低吼了一声:“吟儿,吟儿,你不能死!” 原来,我们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伍吟儿……该道歉的,也是我们,而不是她。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脸庞,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人心考验。最终却还是错怪了不该错怪的人。 “砰--”伴随着小白的吼声,沈白鳞手中的白光和半月手中的白光,隔空猛的撞击到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巨响。一瞬间,强大的气流让双方都快速的后撤了几步。 沈白鳞朝我的方向倒退过来。左脚一用力,在踩到我之前,及时稳住了身形。至于半月,则往小白他们的方向被击退了出去。 不好!看到这一幕,我心猛的一沉,就见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沈白鳞,已经飞快的冲了上去。然而,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被击退到小白身旁的半月,嘴角不由的泛起了一丝冷笑,哪里肯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白的跟骨瓷一般的手。五指成爪,在空气中一勾,便径直朝躺在床上的凤渊袭了过去。 “啊--我要你偿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白尽管伤心,却还是放下伍吟儿,飞快的挡下了半月这一招,对凤渊来说致命的一击。 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小白为了救凤渊,放开了伍吟儿。虽然经过这么一耽搁,最终没有让半月得逞,却让如今只剩下一口气的伍吟儿再度落到了半月的手中。 “来日方长么,坏了我的好事,没关系。”半月单手揽着早已失去意识的伍吟儿,脸上的神情依然淡漠的叫人心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探了一下伍吟儿的鼻息,随后冷冷的说道:“一命换一命,若想要她活,一个月之后,带着小鱼到狐族来见我。” “否则……就等着替她收尸。”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小白说的。 话落,无心恋战的半月,身形一闪,便飞快的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中。只有一句飘忽不定的话,还在断断续续的被冷风送进来:“放心,在这一个月的期限内,我是不会让她死的。” “吟儿!”小白抬脚要追,却被一旁的沈白鳞一把拉住了胳膊。 “无常大人,穷寇莫追!”沈白鳞难得蹦出一句正经话,但刚一说完,就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下一秒,身形一晃。不等小白去扶,就直直的倒在了床脚边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也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沈白鳞一直在使空城计。虚张声势。并非真如他对半月所说的那样,毫发无伤,应付自如。甚至有可能,只要半月再稍稍晚走一步,我们今晚所有人,都会断送在这里。 只可惜,谨慎过了头,将利弊计算的太清楚,往往也会错失良机。这一场较量,终究还是沈白鳞赌赢了。他赌赢了诡计多端的狐王半月,也赌赢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小白先解开了我身上的禁锢,随后和我一起,将沈白鳞扶到了床上。两人又分别把昏迷不醒的阿贪和小白兔安置好,该包扎的包扎。该清理伤口的清理伤口,忙活了好一会功夫。 由于我本身也有伤在身,吃不消长时间的倒腾,最后的收尾工作,就全部交给了小白。直到看他清理的差不多了。才手一指头顶上方的横梁,让他帮我把枫棱取了下来。 “咳咳!”感觉现在这一屋子,除了小白之外,全都是老弱病残。我连声闷咳着,抬手拍了一下小白的肩膀,不容置疑的宽慰道:“别担心,一个月之后,我陪你上狐族,咱们一块把吟儿给救回来!” “谢谢你,小红叶。”听我这样说,小白苦涩的扯了一下嘴角,眼眶红的厉害,“你知道么,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之前没有选择相信她呢?” “……”后悔的。起止是小白一个。 我垂了一下眼帘,跟着苦笑了一声。但眼角瞥到并排躺在床上,两个一动不动的男人时,又豁然开朗了:“小白,别难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吟儿还活着,我们就一定可以把她救回来。只要把她救回来,我们也一定有机会跟她好好说一声对不起。” 没错,只要还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嗯!”我话落,小白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三百二十二、可怕的猜测 “对了,我们在山洞分开之后,你们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稍稍沉默了片刻,想到之前的事,我忍不住好奇的问,“还有,你们又是怎么骗过那个狐狸精的?” “其实,也没什么。”小白叹了口气,略做沉思,缓缓的说道。“一开始,沈先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内奸。直到在去山顶的路上,一切才得到证实。” “当时,为了迷惑狐族的追兵,沈先生故意幻化出了另外两条小路,还在其中一条小路上扔了那个莫劭城的围巾。而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 “你想,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正确的路,肯定得花费不少时间。就算对方聪明,兵分三路,那也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追上我们。可是最后,狐族的人不仅飞快的截住了我们,还一个不落。全都到齐了。于是沈先生断定,我们三个人中,一定有人在偷偷给狐族做内应。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我,那除了他自己,答案显而易见。只是怎么想。都没料到,这个内奸居然会是狐王本人。” “之后,陷入狐族的包围圈,我和沈先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来个将计就计!假装身受重伤打不过。一起被狐族的人推下了山崖。那个莫劭城,也就是狐王,以为我们真的重伤不治掉下山崖死了。没有怀疑,很快原路返回去山洞和你们汇合。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和沈先生从山谷绕路出来,就一直悄悄的跟着你们,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小白说的,和之前半月告诉我的,八九不离十。也正是因为半真半假,所以才会让我深信不疑,以为小白和沈白鳞真的已经死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免觉得心寒。 “我们之所以迟迟没有现身,一个是想看看,这个狐王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 “是想确定,在我们这群人当中,还有没有狐王的同伙?”不等小白说完,我就抢先一步,沉声问道。 “嗯,没错。”小白情绪不高的点点头,“当初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有想到……” “小红叶,你说吟儿她怎么这么傻?一个人顶着所有的压力忍受煎熬。该是有多痛苦?怎么就不想着告诉我们,让我们和她一起分担呢?我还偏不信,咱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会对付不了那个狐王!” “事情要真这么简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么?”我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鄙夷的斜了一眼小白,“你有没有站在吟儿的立场上,为她的难处想过?” “假如她真的全都和我们说了,我们能够确保自己在狐王面前,做到若无其事,不露出一点破绽?当然不能!但凡开始对一个人有戒备,对方一定会有所察觉,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狡猾多端的狐王。用脚趾头想想,他也能猜到是吟儿出卖了他。” “到了那个时候。吟儿的安危是得到了保障,可你有想过她的家人么?背叛狐王,她家二十几口人,还有活路?” “……”我话落,小白眉头紧锁,没有再开口说话。白皙的脸庞上透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叫人看了莫名心疼。 “会没事的,一个月后,我们肯定能把吟儿救回来!”我用力的拍了一下小白的肩膀,鼓励他振作起来。 等等!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话音刚落,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有蹊跷! 试想,依半月小心谨慎的脾性,他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那也就是从侧面说明。他会把时间定在一个月之后,肯定是胜券在握,否则他不会愿意冒这个风险。 可是,为什么不是十天,不是半个月,偏偏要在一个月之后呢?在这段时间里,他究竟会做什么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难道说…… 不好,冥界要大难临头了!联想到半月曾经说过的那一句“天地间唯一的主宰”,我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我们又中了半月的诡计! 或者说,从闫重烈找他帮忙,把老冥王拉下位,自己当上新冥王的那一刻开始,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一步步走入了半月的算计之中:他帮助闫重烈夺下冥王之位,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借机打压凤渊不假。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冥界那些,可以供他吸食精魄,灵力一日千里的生魂! 曾经有老冥王把关,半月就算有心,也不敢太放肆,只能和闫重烈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交易。现在老冥王一退位,以闫重烈的尿性,还不是任凭半月搓圆捏扁,玩儿的死死的? 想到这里,将所有的前因后果仔细一联系,答案便很快呼之欲出--只要一个月!一个月之后,等我们再去狐族救伍吟儿,半月一定已经成功衍生了第九尾,达到了灵力的最高境界! 到时候,别说是救出伍吟儿,按照半月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我们一赴约,就无异于自杀式的集体自投罗网。这兴许还算是小的,最让人担心的是,恐怕半月九尾一成,整个冥界和阳间,都会跟着一块儿遭殃! 所以事到如今,不管我的猜测是否属实,等到凤渊一醒来,我们必须赶在一个月之内,提前到狐族救出伍吟儿!假如可以的话,在半月衍生第九尾之前,能够杀了他,以绝后患再好不过! “小红叶,你在想什么?”见我没有说话,回过神来的小白伸手在我跟前晃了晃,忧心忡忡的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原谅我没有和小白说实话,倒并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不适合再说一些动摇军心的话。 再说了,到目前为止。这也只是我初步的一个猜测,事情到底会朝哪个方向发展,谁都无法预料。与其说出来害得大家人心惶惶,倒不如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再从长计议也不迟。这样想罢,我就随意的晃了晃手,打了个哈欠困乏的搪塞:“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赶路,不然没精神。” “嗯,没事就好。早点休息。”小白赞同的附和,没有疑心。 担心狐族的人会去而复返,最后我们还是决定所有人都留在一个房间里。沈白鳞和凤渊一道躺床上,我和小白分别打地铺,简单凑合一晚也就过去了。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搭配!要换做平时,估计一个蛇精病,一个大海怪,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跑一张床上去睡觉。在闭上眼睛之前,我好笑的想。 “小红叶,起来吃饭了,我蒸了几个馒头。”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小白已经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了。他伸手摇了摇我的胳膊,叫我起床:“吃了饭,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嗯。”我睡眼惺忪揉了一把头发,穿上外套爬了起来。 才一转头,就看到沈白鳞吊儿郎当的倚在门框边上,叼着一个白面馒头,一脸轻贱样的看着我。我心里一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醒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要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再休息半天,中午出发。” “小辣椒,你这是在关心我么?”在我说话的空当,馒头差不多快被这个大海怪解决了,“真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原来分量还挺重的。” “没错,是挺重的,和阿贪一个级别!”果然,一精神就犯贫。 三百二十三、上雪山 说话间,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凤渊的床脚边。昨晚把阿贪和小白兔都安置在了一块儿,现在都不见影了。估计是醒了,被小白带下楼了吧?我暗暗的想了一下,没再搭理沈白鳞,绕过他径直朝楼梯走去。 果不出所料,刚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阿贪和小白兔并排蹲在厨房门口,津津有味的着吃东西。看它们吃的那么香,昨晚半月对它们造成的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咦?”这么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跟前。结果等看清楚它们在吃什么之后,我忍不住纳闷的惊叹了一句:“什么情况?!” 足足愣了两秒钟,紧跟着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阿贪在啃胡萝卜,而小白兔却在吃猪大骨? 呵呵!一定是我还没睡醒,没错,就是这样!我一边自我催眠着,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碎碎念的进了客厅。 “小红叶,快来吃,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小白看到我出来,赶紧招手。将一碗白粥和两个馒头,配着一些咸菜,端到了我的面前:“我看了一下,冰箱里就只有这些东西,凑合着吃一点。” “对了,昨天那个大妈既然也是狐族的人假扮的,那这屋子原来的主人去哪里了?”我喝了一口白粥,刚问完,眼角在不经意间。就瞟到了挂在墙壁最角落的一张全家福上。 一家四口,爸爸妈妈和一双儿女,笑容灿烂,看起来格外幸福。因为相框不大,加上昨晚来的匆忙,竟也没注意。 上面那个女主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无论相貌还是体型,都和昨天的大妈相去甚远。如果我昨晚能早点看到这张照片,估计后来也不至于落得这么狼狈。 “不是很清楚,可能这屋子的主人有事外出了吧,然后正好被狐族的人趁虚而入。”小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我,头压得低低的,大口喝着碗里热腾腾的白粥。 我一看他这样,心里明白了七八分--除非是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否则,大过年的,谁家有事没事的往外面跑?再联想到半月的手段,这一家四口,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白显然是知情的,担心影响我的心情,所以故意瞒着不说。我即便心里不痛快,但这种事情,实在不是我能左右的。来回一思忖,只能这么揭过去了。随后转念一想,又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抬头叮嘱了小白一句:“快吃,趁着天色还早,人不多。我们早点离开这里。” “嗯。”小白埋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这样大约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吃过饭,全都准备妥当,一行人终于离开了这间噩梦一般的房子。再度重新上路。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被半月骗了,但他留下的车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加上如今人少,一辆车子绰绰有余--沈白鳞开车,小白坐副驾驶,我和凤渊坐后排。变回二哈的阿贪和来路不明的小白兔,趴在我的脚边。一辆车,不空不挤,刚刚好。 “沈白鳞,你身体能吃得消么?”从加油站出来后。我看着前面开车的人,不放心的问:“要是不行的话,让小白开吧?” “啧啧!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结果,面对我的好心询问,这货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从认识到现在,小辣椒对我的关心,所有的全部加在一块儿,都没有这两天来的多。” “……”他妈这是在间接讽刺我以前太冷血,还是在嫌弃我现在太啰嗦?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既然对方不领情,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索性一把拉过衣服上的帽兜,盖住脑袋,靠在凤渊的肩膀上开始闭目养神,懒得再搭理这货。 因为半月的离开。没有了狐族的干扰,而且沈白鳞的身体也调息的差不多了,又有小白护航,替我们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一路上都非常的顺当。除了偶尔停下来吃点干粮喝点水。稍作休息之外,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这里就不多加赘述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延续到第三天,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首个,也是唯一一个坐标点--第一座大雪山。要找到凤渊母亲具体的所在位置,就必须登上雪山,先找到另一座常年不见天日的雪山。好吧,我都要快被自己给绕晕了,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家明白就行。 “来,把这个戴上。”刚从车里下来,脑袋上冷不丁就被扣下了一顶老式的大盖帽,大的几乎把我眼睛都给遮没了。 “沈白鳞,要戴你自己戴!”笑话,戴着这样的帽子,我还怎么走路?看不见摔一跤倒还是小事,万一直接从雪山上滚下来了,谁负责?说着我就伸手要去摘帽子。 “还有这个,也戴上。”结果帽子没摘下来,脖子上立马又多了一条厚实的羊毛围巾。“小辣椒,这些全都是哥哥我牺牲美色,好不容易从村里的大妈那儿借来的。你可别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沈白鳞,会不会说人话?”真是日了狗了。这只大蛤蜊怎么能这么贱? 我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还想摘帽子,结果听到一旁的小白神情严肃的劝说道:“小红叶,你别生气。沈老板他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们现在是在山脚下,没什么感觉,等会上了山,别的不说,风一定很大。我们都不怕冷,但你不一样,万一冻着就不好了。所以围巾和帽子一定要戴,千万别赌气。” 这副老气横秋的说话态度是闹那样?小白不是一直都不待见沈白鳞的吗,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是这个大海怪给他灌迷魂汤了,还是小白突然转性了? 我悻悻的腹诽了几句。虽然脸上的表情不怎么乐意,但心里已经接受了沈白鳞的好意。将帽子往后脑勺上挪了挪,露出眼睛,又把围巾系严实,也就不再这种小事上费神了。 开始登雪山前,考虑到安全问题,我让阿贪重新变回了噬魂兽。让它背着凤渊,再用登山绳将凤渊的腰固定住,确保万无一失,一行人才精神抖擞的开始向雪山进军。 “小红叶。你和阿贪走中间,跟着沈先生,我垫后。”小白手里抱着毛绒绒的小白兔,不无关切的叮嘱道,“走路的时候眼睛看仔细。雪山难行,千万要当心。” “嗯,我知道了。”这样的话,一路上小白没少说,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到最后索性变成了哼哼哈哈的敷衍。 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看得小白心里没底,于是毫无悬念的,又引来了他的一顿唠叨。在两人周而复始的死循环中。大约过了将近四个小时,我们一行人总算站在了雪山顶山。 出发时,正好是早上七八点,现在到了雪山顶,太阳是一天中最大最猛的时候。三个人。加上一只噬魂兽,迎着猎猎的寒风,全都眯缝着眼睛,全神贯注的眺望着远处,搜寻传说中那座永不见天日的雪山。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然而半个小时过去,在连绵的雪山中,我的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找到一座符合条件的雪山。 “没有。”小白的眼睛还望着远处,表情耷拉着摇摇头。 “灰心什么?”沈白鳞不正经的咧了一下嘴角,泛着冷意的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朝远处的群山一指,“这么远的路,那么多的困难,都过来了,莫非还会被一座雪山给难倒不成?” 三百二十四、无日之处 沈白鳞说的没错,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困难,全都过来了。现在只差临门一脚,没理由放弃。别说是半个小时,哪怕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今天找不到就明天,明天找不到就后天!我叶小鱼还偏不信,那么大的一座雪山,它能藏到哪里去! “诶,小兔!”正在慷慨激昂的给自己加油鼓劲。就冷不丁听小白低呼了一句,“别跑,这里危险!” “怎么了?”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随即看到小白兔从小白的怀里蹦跶了出去。一跳一跳动作敏捷的朝雪山顶上,一块足足有六七米高的大石头后面跑去。 我一看,也急了。这座雪山,和我们平时想象中的雪山不同。积雪没那么厚实,但是碎石头特别多,冻得一踩塌一块,一不小心就会脚底打滑,从山顶直接滚到山脚下去。而且,就算不掉下去,这冰天雪地的,不把它找回来,让一只兔子怎么活? 这么一想,我立马追了上去:“小兔,快回来!”一边喊,一边顺着小白兔之前的方向追,很快就到了大石头的后面。 “咦,奇了怪了!”结果刚到石头后面,我便纳闷了:前后不过才半分钟,这里除了这块石头,也没别的遮挡物了。光秃秃的雪山顶,怎么才一晃眼。小白兔就凭空消失了呢? “小兔呢,去哪了?”小白紧随而来,跟着狐疑的问了一句。 “不知……诶!”然而,我一句“不知道”还没说完,在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匪夷所思的一幕之后,不禁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顿时在北风中凌乱了--小白兔,小白兔居然从那块大石头里给……蹦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对,你们没看错。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是一只猴子,而是一只兔子! “小红叶……这兔子它,该不是有特异功能吧?”小白也看到了方才的一幕,手指着小白兔蹦出来的地方,结结巴巴的问,“还是说,这兔子是猴子派来的救兵?” “……”是不是猴子派来的救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白确实被那个不正经的大海怪给传染了,脑袋有坑! 不过,说到特异功能,我忍不住犯了嘀咕:昨天晚上,我好几次都差点着了半月的道,但又好几次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当时我就怀疑过,是不是小白兔在暗中帮我。 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自己否定了。一只从深山老林里捡来的兔子,除非是成了精,否则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和半月这个狐狸精相抗衡? “小红叶,你怎么不说话?”见我不吱声,小白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兴许是石头有问题。”我回过神来,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的说道:“说不定你也能进去,不信,试试?” “行,试试就试试!”这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白兔,已经重新被小白抱回到了怀里。听我这么说,他还当真神情严肃的应了一声,朝大石头跟前走去。 这孩子,四不四撒了?我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小白的背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小白,我开玩笑的,你赶紧回来!” “要是天黑了还没找到雪山,又要等明天。”是啊,来来回回的,可耽误不起功夫。 “啧啧,我眼睛都看花了,你们却躲在这里偷懒。”正和小白说着话,身后就响起了沈白鳞一贯的调侃声,他和阿贪也一道过来了。看到我和小白杵在一块石头跟前嘀嘀咕咕的,忍不住又取笑了一番:“怎么,难不成。这块石头可以帮你们找到雪山?” 我一言不发的瞟了一下沈白鳞,这次是我理亏,不好还嘴,只能调头招呼小白:“别闹了,快回……小白!”话没说完,我急忙惊呼了一声。 这一次,不光是我,还有沈白鳞和阿贪,全都看的真真的--抱着小白兔的小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竟然莫名其妙,凭空消失在了大石头里面。这不是撞了邪了是什么?! “石头有问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沈白鳞收起了不正经的样,无比正经的说了一句。话落,也不等我反应,已经抬脚走了过去。我一看,没做迟疑,紧随其后。站到了他旁边。 只见他睫毛浓密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大石头看了两秒钟,便伸出指骨分明的手,在冰凉的岩石表面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下一秒,我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沈白鳞的手,轻轻松松从岩石中穿了过去!这尼玛。还真的是这块石头有问题? “小红叶,沈先生,你们快进来!”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岩石里面清晰的传来了小白颇为兴奋的招呼声,“快到里面来!” “那就,进去看看?”我和沈白鳞对望一眼,不确定的问。 面对我的犹疑,对方痞痞的勾起了嘴角,不答反笑。抬手拢了一下自己银紫色的短发,随后脚一抬,率先走了进去。 他这是,在嘲笑我胆小的意思吗?你妹!我没好气的低骂一声,紧跟着也一道穿过岩石,走了进去。刚站定,阿贪便带着凤渊,一块来了。 “我靠!”在进来之前,我心里还想着,里面一定又阴又冷又黑,毕竟石头里面,能让它好到哪里去?结果事实上并非如此,不仅不冷,反而暖和的像春天一样。不仅不黑,光线还异常的充足。 这些还是次要的,让我尤为震惊的。是眼前的别有一番洞天。说的夸张一点,叫世外桃源也不为过:青的山,绿的水,蓝的天,白的云,红的花。所有的一切,就像画家打翻的颜料盘一样,鲜明的叫人心旷神怡,又舍不得挪开眼睛。 在大都市里呆惯了的这些年,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风景,我表情呆愕的看了好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刚才小白话里的那股子兴奋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雪山,终年不见天日的雪山,被我们找到了! 只见在一片青山白云处,魏然耸立着一座高高的雪山。山顶上白皑皑的积雪,折射着冰冷的光,无瑕到几乎可以和刚结出来的棉球相媲美。而在这座雪山的正上方,却积压着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就仿佛是被洒翻了的墨汁一样,浓的不透一丝亮光。将整座雪山和周边明媚的一切,划得楚河汉界,黑白分明。可不就是终年不见天日的西北极寒之地么? “小红叶,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小白抱着兔子,脸上的表情就跟周围的美景一样,乐开了花,“我们很快就要见到老夫人了,凤王,咱们凤王大人有救了!” 是的,没错,凤渊有救了! 既然雪山已经找到了,没理由再耽搁!一行人稍作整顿,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便满怀希翼的再度朝雪山进发。 别看当时看的时候距离挺近,要真的走起来,估计到太阳下山,也未必能到达目的地。而且和这座雪山的气候相比,外面的冷,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打个比方来说。如果外面的冷,可以让一杯热水在三秒钟之内变成冰水,那么这里的冷,可以直接让一杯热水瞬间结冰。当然,我这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但冷却是实实在在的。 “到了吗?”寒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这么问了。 “快了。”我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沈白鳞这样回答我了。 我咬紧牙关,牢牢的跟在沈白鳞的身后,不敢有丝毫放松。脸颊已经冻得完全没有知觉了,鼻涕水还没有淌到嘴里,就冰住了。这个时候。我真的打从心底里感谢这个大海怪,要没有他给我的帽子和围巾,我可能连半山腰都撑不到。 我一边艰难的往上爬,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阿贪和凤渊。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把凤渊给颠下去。也幸好,这里除了我之外。貌似都不怕冷,倒不必担心会把这个蛇精病给冻坏。 如我之前所料,等我们真正登上雪山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刚刚整个落下去。四下里已经变得灰蒙蒙一片,看起来不太真切。不过。太阳下不下山,对雪山上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因为无论怎么样,这里都是灰蒙蒙的。 “真是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的,居然还住着人!”越往深处走,看到的一间一间的矮木房就越多越密集。小白冻得不住的吸鼻子,嘴里却还在嘟嘟嚷嚷:“也对,没有人,我们老夫人怎么会在这呢?” 三百二十五、暮姐姐 “小白,你见过凤渊的母亲长什么样吗?”我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一边表情严肃的问着小白,一边视线在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小木屋上来回打量。但凡露在外面的地方,不管是手还是脸,全都已经没有知觉了,就好像不存在似的。 “小红叶,老夫人离开冥界的时候,咱们凤王不过才七岁,你觉得我会认识她吗?”饶是小白,这个时候也鼻子冻得通红,不停的哈着气,“再说了,就算我见过,这么多年了,谁还保证能够认出来?” 小白说的没错,这都多少年了,即便是见过,也认不出来了,更别说压根没见过。我吸了一下鼻子。将视线从小木屋上收回来,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却不容置疑的说道:“没关系,我们挨家挨户的问。” “凤渊的母亲是上古创世神的后人,又是这里的守护者,要打听消息,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嗯。我想也是。咱们就一家一家的问,总有人会知道老夫人在哪里。”小白赞同的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之前去四处晃荡的沈白鳞回来了。 “这些小木屋里,全都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沈白鳞的样子,不像是在故意逗我们。“我进了四五间,从屋子里的摆设上看,应该都是长期有人居住的。” “估计这会儿不在,很有可能是有事暂时离开了。” 有事暂时离开了?这能有什么事,可以让所有人全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在大冷天里外出?而且这么多人同时离开,又会去了哪里?我不禁低头思忖。 由于对这里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加上被冻得脑仁都在疼,注意力很难集中,到最后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而来。不过幸好,房子在这里,想必主人家也不会离开太久,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我暗暗咬了一下牙,就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多遭些罪罢了。 “唉,小兔!”然而刚这么想着,一直被小白抱在怀里的兔子,忽然后腿一蹬,直接给蹦出去了两米远。随后特淡定的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便撒丫子朝雪地的深处蹿了出去。 “你怎么连一只兔子都抱不住?”我看着小白兔跑远的方向,幽幽的责备小白。倒不是真的埋怨,而是在这种环境下,特别能消磨人的耐心。本来已经冻得够呛,还总是出些有的没的状况来招人心烦,那股子郁闷劲上来,说出口的话就变得不太好听了。 “我……我,小红叶,这真不能怪我,是小兔它……咦?”小白一开始还想为自己开脱,不过话说到一半就立马改口了,“小红叶,沈老板,你们看,小兔它又自己回来了!” 听小白这么说,我和沈白鳞下意识的扭过头,往小白兔刚才逃走的方向看去。可不是嘛,之前都跑没影了,现在又蹿到了距离我们五六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底下,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正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们。看到我们注意它,两只长长的耳朵灵活的竖了起来,紧跟着再度调头,朝树林子里跑去。 “它这是……在叫我们跟它走?”我纳闷的猜测,越看越像那么一回事。 “那就去看看呗。”沈白鳞嘴里不知道在嚼什么,吃得津津有味的。想到他不久前进过小木屋,我大概料到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吃,也不怕哪天吞了耗子药,我暗暗腹诽了一句。随后斜了一眼吊儿郎当的人,对于他的建议,不置可否。 毕竟。就算不像我猜测的那样,兔子没有在等我们,也还是得把它找回来。否则好歹是一条生命,眼睁睁看着它没了岂不是作孽?而且要不是小白兔,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找到这么隐蔽的一个地方。 就在我们耽搁的不到两分钟时间里,小白兔再一次重新折了回来。这下当真没人怀疑了,绝对是在招呼我们跟它走。我看着在前面一碰一跳。熟门熟路的小白兔,脚下动作没有迟疑,一步不落的紧跟着。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真是邪了门了!莫非这是天上的玉兔,成精了? “小红叶,沈老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跟着小白兔大约走出去半个多小时,在满是积雪的树林子里绕的晕头转向,就在我又冷又饿差点没发飙的时候,站在我身旁的小白突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有人在唱歌,又感觉是在吆喝,反正挺热闹的样子。” “是么?”经小白这么一提醒,我跟着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起来。还别说。真有。因为距离隔得远,听不清楚,只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非常的喧嚣。 “嗯,我闻到了酒香,还有肉味,看来今天可以吃顿好的了。”和正常人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沈白鳞,在我侧耳倾听之际,神情懒散的调侃了一句。说完,人已经跟着小白兔,走出去了四五米。 “走吧,去看了再说。”对沈白鳞的话充耳不闻,我抬手拍了一下小白的肩膀,示意他一块儿跟上。 就这样。一行人跟着一只兔子继续向前走。走得越远,前方传来的声音就越响。直到最后,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块空地,红通通的火光,还有围着篝火,在载歌载舞的人群。哪怕还没有靠近,我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既欢快又热烈的气氛,究竟有多浓郁。 这场面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喜悦的篝火庆祝晚会。被热闹的氛围感染,我望着不远处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在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有男有女穿着朴素的人群,不禁咧开了嘴角。 “小兔。快回来!”一连数日风餐露宿,突然面对这样的场景,难免有些晃神。而这个时候,小白已经跟着兔子追到了人群里。这一路都是他和阿贪在照顾小白兔,不怪他会这么上心。 “阿贪,咱们也过去看看。”我揉了揉阿贪脖子上的鬃毛,带着它和凤渊一起跟了上去。至于某个大海怪。呵呵,就不劳我操心了。早已经自来熟的端着酒碗,大口大口的喝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冰天雪地里看到这么多人,感觉身上不似先前那么冷了,心也开始变得暖洋洋的--只要有人迹,那么找到凤渊的母亲,也一定指日可待! “那个,真不好意思!”我刚一过去,便听到小白在对别人道歉,“我家兔子太调皮,打扰你们了。” 话落,小白颇有些难为情的欠了一下身。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明晃晃的篝火照在她的脸庞。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看上去分外耀眼。乌黑乌黑的长发,没有做任何修饰,就这么随意的披在肩头上。一双眼睛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都好像灵动的会说话。尽管年纪不大,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隐隐感觉。她的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我看着窝在姑娘怀里,一个劲蹦跶的小白兔,大概清楚小白他为什么要对人家道歉了。 “对不起,扫了大家的雅兴!”面对我们几个外人的突然闯入,歌声和酒杯的碰撞声在逐渐变得低弱。直到最后趋于平静。 我抬起头,迎上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却没有恶意的目光,诚恳的向他们解释:“我们不是坏人,之所以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只是不巧,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出现,如有冒昧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这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大冷天的,居然都还穿着单衣。而且衣服的款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剪裁简洁,款式新颖。颜色鲜艳,看上去倒有三分像苗族服装,十分的招人喜爱。只是再喜爱,也不顶用,穿这么单薄我都替他们觉得冷。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姑娘脸上笑盈盈的,并没有对我们的不请自来。流露出任何不快的情绪。这么说着,灵动的双眼看向了怀中的小白兔:“你们说,这兔子是你们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光晃了眼睛,产生了错觉,我没来由的感觉这个女孩笑起来的样子,竟和凤渊有几分相似。 “是的是的,这是我们的兔子!”小白一口承认。“它是我们在来的路上捡的,当时它的脚受了伤,我们担心天太冷,它会活不成,就一直带在身边照顾。” “别看它皮得很,但是非常机灵,通人性。”小白是真的喜欢这只兔子,所以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原来如此。”小白说完,姑娘的笑意更深了,眼睛弯弯的。一边说,一边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小白兔的背:“不瞒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只兔子名叫雪兔,是我从小养大的。” “前几日因它贪玩,偷偷溜到了外面去。却不曾想遇到了几位好心人,将它平安送回来。感激之情无以回报,不妨今日留下来,一同欢谈畅饮几杯?” “呃……”感情这小白兔是有主子的? 想到一路上它跟回自己老家似的,熟门熟路的样儿,我除了感慨无巧不成书外,还能再说什么呢?听姑娘说完。我想要讨回兔子的话,也跟着咽回了肚子里:“嘿嘿,那还真是缘分!既然姐姐邀请,我们就不客气了。” 听得出来对方是诚心诚意的,加上一路奔波劳累,我也懒得假客气,赶紧一口应了下来。稍作停顿,转而又礼貌的自我介绍:“姐姐你好,我叫叶小鱼,这是我的好朋友小白,还有那边在喝酒的一位,他叫沈白鳞。” “叶小鱼,小鱼儿,是个不错的名字。”估计觉得我礼数周全,姑娘赞许的点点头,“你的小嘴巴很甜,我喜欢,以后就叫我暮姐姐吧。” 说话间,她已经对围着我们看热闹的人群,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示意大家继续跳舞喝酒。从这一点不难看出,她虽然年纪轻轻,威望却不小。 “小鱼儿,听你刚才说,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等到气氛恢复了之前的喧闹喜庆,暮姐姐拉着我坐下,好心的询问,“你不妨和我说说要找什么人,兴许我能帮得上忙?” “谢谢暮姐姐!”我正愁没法开口呢,听她这么说,心里的希望就像这熊熊燃烧的篝火似的,瞬间被点燃了,“我们要找的,是你们这里一位……” 结果,话没说完,眼角不经意的一瞟,视线就笔直落在了暮姐姐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上。接下来的后半句话,就仿佛是鱼刺一样,死死卡在了喉咙里。嘴唇哆嗦着,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三百二十六、“老”夫人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块碧绿色的玉佩,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半块才对!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在天上飘,忽高忽低的,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非常不真切。虽然曾经只是匆匆一瞥,但别说才不过几个月,即便过去十年二十年,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它的样子! 没错,暮姐姐腰间的那半块玉佩,和凤渊母亲当年留给他的另外半块,无论是颜色还是造型。全都一模一样! 而凤渊的那一块,就在我第一次去冥界救他的时候,最后被他留给了冥王。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我才有机会看过一眼。现在。再度看到这块玉佩的另一半,竟觉得恍如隔世。 “小鱼儿,小鱼儿?”暮姐姐见我脸色大变,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她的玉佩看。还以为我魔怔了,连喊了几声名字,又伸手在我的跟前晃了晃,不无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暮姐姐!”被她这么一喊,我的魂终于回来了。紧跟着什么都顾不得想,伸手一把拽住了玉佩,哆哆嗦嗦的问。“你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送你的?如果是别人送的,那送你玉佩的那个人,她现在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一连串的问题,根本由不得别人插嘴。好像生怕稍微说的慢一点,就会错过这大好的机会,和凤渊的母亲擦肩而过。 “小鱼儿,你认识这块玉佩?”然而,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你越急,人家就越纳闷,越不肯说,非要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狠狠戳你的心窝子。 就比如现在,我紧张的浑身冒冷汗,暮姐姐却对我的反常产生了警惕。和之前的平易近人相比,脸上的表情莫名覆上了一层薄霜:“你要找的人,和这块玉佩有什么关系?” “暮姐姐,你跟我来!”这样下去,一时半会儿别指望能解释清楚。 我一咬牙。将她从位子上拉起来,朝小白他们的方向走去。之前为了保险起见,我并没有和盘托出,向暮姐姐介绍凤渊的情况。而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让小白带着阿贪去了沈白鳞处,一起喝酒吃东西去了。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我只有让暮姐姐知道凤渊的存在,才能让她把玉佩的事情如实告诉我。并且请她帮忙,和我一起找到凤渊的母亲。 “暮姐姐,不瞒你说,我们这次冒昧前来,实际上是为了要救一个人。”这么说着。两人已经到了阿贪的跟前。我揉了揉阿贪脖子上的鬃毛,示意它蹲下来。随后指着躺在阿贪背上一动不动的凤渊,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而诚恳的语气说道:“暮姐姐,他的名字叫凤渊,是我……” “你说什么?!”我刚想说凤渊是我的男朋友,这次来西北极寒之地,是为了来找他母亲救命的。结果才说了个名字。就被暮姐姐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你说他,他的名字叫凤渊?” “是……是啊!”这回轮到我纳闷了,怎么感觉好像这个暮姐姐认识凤渊似的?不过想想也对,既然她身上有凤渊母亲的玉佩。那么听过凤渊的名字也很正常。如此一来,我心里希望的火焰燃烧的愈发猛烈了。 “那你们这次要找的,是他的什么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暮姐姐看着凤渊的眼神不一般。非常不一般。温暖的仿佛能够把坚冰融化,又愧疚的好像随时都会往下淌眼泪。这个中滋味,竟让站在一旁的我,看得有些愣神。 “我们是来找老夫人的。也就是咱们凤王大人的母亲。”暮姐姐问完,没等我开口,小白放下手中的酒杯,抢先一步说道,“咱们凤王大人受了重伤,只有老夫人才能够救他。” “凤儿……”小白话落,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暮姐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神色复杂的在凤渊沉睡的脸庞上。犹疑的停顿了几下,始终不敢真的碰触上去。最后低低唤了一声凤渊的名字,略带啜泣的声音,听着莫名叫人心酸。话落。才手一松,轻的仿佛担心会把凤渊碰碎了一般,用指腹在他的脸颊上,异常轻柔的摩挲了几下。 紧跟着下一秒。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我和小白,包括一直在旁边喝酒吃肉看热闹的沈白鳞,就听暮姐姐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句:“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凤儿的母亲……” “什么?!”几乎是同时,我和小白炸了,异口同声的喊道:“你说你是凤渊(凤王大人)的母亲?” 就连从来都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沈白鳞,也不可避免的诧异了一下。手中的的一大块酱牛肉随之落地。饶是如此,嘴里还不忘了调侃:“啧啧!真是稀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年轻,看来冥王果然艳福不浅。” “暮姐姐……”啊呸!如果她真的是凤渊的母亲。那我还叫个P的姐姐! 我依然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问:“你真的是凤渊的母亲?”老天,那会不会忒年轻了一点?! 之前在看到玉佩的时候,我只以为她肯定认识凤渊的母亲。甚至还一度先入为主,觉得这半块玉佩就是凤渊的母亲送给她的。可任凭我想破脑袋,也料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比我大了四五岁的姐姐,正是我们一直苦苦找寻的救命稻草,凤渊的母亲本人! 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看凤渊,又看看“暮姐姐”,这种老妈年轻的可以给儿子当女朋友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违和了。 “不错,我是凤儿的母亲。”见我们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暮姐姐”也没有计较,兀自点点头。说话间,眼泪已经先下来了:“算算时间,我和凤儿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见面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凤儿如今都长成这么一个英俊的大小伙子了。”在短暂的几分钟里,“暮姐姐”怜惜的抚摸着凤渊的脸庞,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中,“在我离开冥界的时候,凤儿才这么高,总喜欢趴在我的膝盖上,听我讲故事。” “每每闭上眼睛,想起他乖巧懂事的模样,都觉得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哽咽的声音,深沉的目光,和眼底那一汪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慈爱,不是凭借年龄大小就可以伪装的。 难怪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暮姐姐”笑起来的样子,和凤渊有几分相似。这一刻,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完全相信无条件的相信,她就是凤渊的母亲。 “老夫人,求你救救咱们凤王大人吧!”我刚想罢,小白不由分说,起身跪倒在地,一把拽住了“暮姐姐”的袖子,又一次抢先说道,“现在也只有您一个人才能救他了!” “……”想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这么年轻的夫人,小白一定要在前面加一个老字。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我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自从凤渊昏迷不醒之后,我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呼吸那么顺畅过。 “孩子,快起来!救凤儿的事,我们先回家,再慢慢从长计议。”扶起小白,“暮姐姐”简单的安排了一下交接工作,便带着我们一行人往回走。 一路上,趁着时间宽裕,我把凤渊的病情,仔仔细细的和她交代了一遍。生怕有任何遗漏,都会影响她的救治工作。 三百二十七、坏东西…… 这样一边说一边赶路,很快就到了一间木屋外。和之前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房子相比,这一间明显要宽敞许多。但总体上来说,依然显得非常质朴无华,并没有因为住在房子里的人身份特殊,而刻意优待几分。由此也可见,“暮姐姐”在当地百姓眼里,一定深受爱戴,威信极高。 好吧,我原谅我这里就以“暮姐姐”来称呼凤渊的母亲吧。因为叫“妈”,现在显然是开不了口的,而叫“凤渊的母亲”又显得太过生疏。既然她长得这么年轻,而且之前也是她亲口说让我叫她姐姐的,那么在和凤渊修成正果之前,我就一直这么称呼好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等凤渊醒来之后,我就是他的“小姨妈”,怎么着从辈分上也可以压过他一头。想到这里。我就控制不住有点小激动。 “来,把凤儿放床上。”不得不说,无论一个女人看上去多年轻,都阻碍不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母爱的光辉。此刻的暮姐姐经过一路上的情绪沉淀,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她一边带我们进了屋子的卧房。一边招呼小白和沈白鳞,将凤渊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随后又张罗着给我们每人都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坐下来,神情郑重的说道:“凤儿的情况,我已经全都清楚了。要想把他救回来,并帮他恢复灵力。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我紧张的看着暮姐姐,耳朵自动过滤掉了其他话语,只听到了一句自己最想听到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凤渊很快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凤儿今天晚上就可以醒过来。”我刚想完。暮姐姐就特贴心的送了一颗蜜枣过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咧开嘴角,又听她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几分,“但要是进展不顺利的话,可能少则三五天。多则四五月,都未必能够把他救回来。” “为什么?”这种一会儿在天堂,一会儿到地狱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心脏悠的一下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死死的攥紧了。听暮姐姐说完,我忍不住提高音量,蹭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感觉每一个手指尖都在发颤,很怕会有不好的情况发生。 “小红叶,你别急,听老夫人把话说完。”小白也着急,或者说,这屋子里最不着急的人,只有一个沈白鳞。但和我比起来,小白相对冷静的多。他压着我的肩膀,把我重新按回到座位上,耐心的宽慰:“既然我们已经找到老夫人了,那么她一定有办法把凤王大人救回来,你要有信心!” “嗯。”意识到在未来的婆婆面前,自己言行有些过激,我羞愧的点头应了一下,尽量不再去想“进展不顺利”的话。 “小白说的没错,小鱼儿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暮姐姐见我们对凤渊如此关心,眼睛里亮晶晶的,说不上来是感动多一点,还是感激更多一点,“因为凤儿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们母子心意相通。所以只要用我的血,化了他蓄有灵力的逆鳞珠,再配上千年雪莲让他服下。就有机会醒过来。” 这么说着,暮姐姐转过头,视线落在了凤渊手腕的那串手链上,语气里隐隐透露出几分担忧:“之所以说有机会醒过来,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此次凤儿伤得实在太重,又耽搁了不少功夫。陷入昏迷中的他,意识已经非常涣散。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服下灵药,也未必能够保证他可以百分之一百安然无恙。” “意识非常涣散,耽搁的时间太久?”我怔怔的重复了一遍,心尖上仿佛狠狠的挨了一刀似的,先前的喜悦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暮姐姐话里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她是说,如今的凤渊魂魄受损太严重,哪怕集齐了所有需要的东西,也等同于在打一个五五开的赌局!赌赢了。他便没事。若赌输了,或许三五月醒不来是轻的,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那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这一回,小白也按捺不住了,“老夫人,求求你再想想,我们可能拿凤王大人的性命开玩笑!” “药引。”结果小白话音刚落,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没有再开过口的沈白鳞,悠哉悠哉的呷了一口茶,便慢悠悠的吐出了两个字。那一脸淡定到蛋疼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大海怪。 “嗯。不错。”暮姐姐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沈白鳞,话虽这么说,但脸上的忧虑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只要有一味药引子,就一定可以成功。” “什么药引子?”我和小白异口同声的问道。 “眼泪。”暮姐姐不做隐瞒,实话实说。又在我和小白露出不解的表情之前。率先开口解释道:“但这个眼泪,并非是普通的眼泪。” “而是一定要用凤儿此生最牵挂,最难以释怀的人,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他最心爱的人的眼泪,才能够唤醒他求生的渴望。并指引他找到回家的路。” “哦,原来是这样!”听暮姐姐说完,我和小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那个,老夫人……” “但眼下最棘手的情况是,即使知道药引子是什么。我们也无处可寻。”不等小白说完,暮姐姐蹙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说,“凤儿这孩子从小性子就比常人冷,别说心爱的姑娘,估计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到如今,就算要临时抱佛脚,都没处去抱。” “……”呵呵,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暮姐姐啊暮姐姐,你可真是太低估你的儿子了!暮姐姐话落,我和小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有些苦笑不得。 不过,这也不怪她不知道。刚才在介绍凤渊的时候,我本想告诉她我和凤渊之间的关系。但由于当时她情绪太激动,打断了我的话,后来在路上我又没有再提起。所以一直到现在她都不了解情况。 “老夫人,如果药引子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凤王大人今天就能醒过来!”小白脸上一扫先前的阴霾,乐开了花。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前推了一把:“她,小红叶……哦。不对,现在叫叶小鱼,就是咱们凤王大人最喜欢的姑娘,绝对不骗您!” “真的?”暮姐姐一开始有些不大相信,徒然变得精明的目光,慢慢的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就好像在拿着放大镜观察我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一般,那种冰凉而密集的视线,让我彻底相信,凤渊是她亲生的了。 这样大约过了两三秒,终于见她嘴角一松,露出了一枚灿烂的笑,掩饰不住欣喜的喊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救凤儿!” 和刚才冷冰冰,让人打从心底里发憷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这变脸也忒快了!我不禁暗暗嘀咕了一句。但看她这样,应该也没有把让我叫她姐姐的事放在心上。 在我一晃神的功夫,暮姐姐已经把所有需要的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在她摘下凤渊手链的时候,还特意回头叮嘱我:“小鱼儿,听妈的话。等会你在哭的时候,心里一定要想着凤儿,回忆着你们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管是甜的还是苦的,都行!” “记住,越煽情。越管用!” “……”这这这,这么快,就自称是“妈”了?我被暮姐姐淬不及防的一句话,杀了个措手不及。好吧,我现在算是全明白了,凤渊那蛇精病的性格究竟随的谁。 在暮姐姐用灵力将凤渊的手链,和千年雪莲,全都兑着她的鲜血融化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小白帮忙接的眼泪,递给了暮姐姐。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屋子里的人全都围到了凤渊的床边,屏气凝神盯着暮姐姐,将好不容易调配好的,世间仅此一碗的灵药,一口一口的喂进了凤渊的嘴里。很快,小半碗的药就全都喂完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眼珠子就跟黏在凤渊的脸上一样,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会错过什么。不光是我,还有小白,暮姐姐,甚至连沈白鳞也是一脸肃穆,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不正经。 然而,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直到将近半个小时的时候,凤渊依然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话没说完,我的眼泪先下来了。 暮姐姐没有开口,表情凝重,估计也在想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想来想去,仍旧琢磨不出个所以然而来。 “小红叶!”就在我攥着凤渊的手,心一点一点的冷下去,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小白突然咋呼了一声,“你快看。凤王大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刚刚动了一下!” 就在小白说完的当口,我感觉被自己牢牢握在手心里的,凤渊冰凉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仅仅只是这么一下,却让我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当然,同样是掉眼泪,意义已经截然不同。 “醒了!”这一声低呼,是暮姐姐发出来的。 几乎是同时,暮姐姐话落,那双近在咫尺,沉睡了许久的眼睛,终于一点一点无比艰难的打开来了。这一刻,我紧张的连呼吸都已经忘了,只觉得那双眼睛每睁开来一点,就多一分星光坠落到里面。直到慢慢的,最终积蓄成了夜空里最闪亮的两颗星辰,熠熠生辉。 “坏东西……”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的视线,在定格到我脸上的瞬间,刚刚醒来的人,好似刀刻一般的薄唇,缓缓的勾起了一抹久违的弧度。 三百二十八、我的逗比婆婆 醒了,凤渊他,真的醒了! 在四目相对,听到那一句心心念念,期盼已久的“坏东西”时,我终于控制不住,猛的直起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也不管是不是那么多人看着,死死揪着凤渊的衣襟,开始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起来:“啊--!” “你这个混蛋,你不是很能睡吗?怎么现在舍得醒来了?有种,你就睡一辈子,永远都别醒啊!” 这些当然都是反话,凤渊能够醒过来,我比谁都高兴。可是我也有我的脾气,我的委屈!这一路上过来,人就像在走钢丝。那种提心吊胆,连睡觉都不安稳。稍有不慎便会跌进万丈深渊的恐惧感,无时不刻都在折磨着我。旁人没有经历过,是绝对无法想象的。所以现在的我,只是单纯想尽兴的宣泄一下,这段时间以来,长期积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而已。 “呜呜……你不是很能吗?还写遗书。留遗产,把后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妥妥当当!”我哭得太动情,一边鼻涕眼泪的往凤渊的胸口上蹭,一边理直气壮的控诉着他的条条“罪状”,完全忘了旁边还有凤渊的老妈在:“我告诉你。我叶小鱼还偏不稀罕!” “除了你这个人,其他给我什么我都不要!” “呵,怎么办?”结果,我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顶上方蓦地就传来了某人一声愉悦的轻笑。因为沉睡了太久,声音还有些黯哑,震得紧贴我脸颊的胸膛,微微发颤:“我的小鱼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面对我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这个蛇精病他妈居然还笑得出来?果然是个白眼狼! 我忿忿的抹了一把眼泪,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环住我的双臂,在下意识的用力收紧,箍的我身上隐隐作痛。 “凤儿……”直到我的哭声渐渐小下去,身后才响起暮姐姐一声无比轻柔,满怀希翼的低呼,“你还记得我吗?” “母亲?”在迎上暮姐姐视线的一瞬间,饶是性情冷傲,一向以淡定从容自居的人,也不可避免的呆愕了一下。 那好似夜空中,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里,说不上是久别重逢后的惊喜多一点,还是难以置信的诧异更多一点。就这么目光直直的,一瞬不瞬的望着前方。想到凤渊和他母亲被迫分离的这两百多年,此情此景,叫人看了只觉得鼻子没来由的一阵发酸,眼眶胀的厉害。 “凤渊,你们好好聊聊!”我看看有千言万语要说的暮姐姐,又看看显然还没缓过神来的蛇精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合时宜。赶紧伸手推了一下凤渊冰凉的胸膛,打算起身从床上下来。 “哈哈!”然而刚有所动作,就听暮姐姐突然莫名其妙的大笑了起来。随后几步上前,一脸“为娘很欣慰”的表情,拍了拍凤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凤儿,好孩子,你真的已经长大了,没有让为娘我失望!” “诶?”这台词,貌似和我想象中抱头痛哭的画面有所出入。一听这话,我顿时定在了原地。神情茫然的看向暮姐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先为娘还担心,以你这样冷清清的性格,一定不招姑娘家喜欢。”就在我愣神的空当,暮姐姐已经收起笑意,继续往下说道:“现在看你带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儿媳妇回来,为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可以放下了。” “母亲言重了。”而此刻,脸上早已恢复一片淡然的某人,听暮姐姐这样说,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了一抹弧度,毫不掩饰他内心昭然若揭的得意:“当年和母亲打的赌,儿子还历历在目,怎么忍心让母亲失望呢?” “……”打赌,打什么赌? 等等,这画风,好像哪里不对劲? 听着他们两人跟火星人一样,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对话方式,我是彻底懵B了--之前连情绪都已经酝酿好了,准备见证这一对母子分离两百年,再度重逢后感人泪下的温馨场面。结果不知怎么的,一眨眼功夫,全都变味了。 起止是我。就连小白也始料不及,听得云里雾里:“凤王大人,老夫人,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哦,事情是这样的!”听小白问起,暮姐姐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在凤儿五岁那年,我们娘俩打过一个赌。” “若是他将来讨不到媳妇,我便罚他学狗叫,绕着院子爬三圈;若是他讨到了,我便把咱们烛九阴一族的世代至宝信物。当做聘礼,送给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 说话间,那眉开眼笑,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心酸动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在跟朋友讨论明星八卦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只是我听完之后,非但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反而更加纳闷了--这母子两的相处方式,未免也太“正常”了一点吧?好端端的打这种赌,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关键是,在这个蛇精病才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讨论关于“儿媳妇”的问题了,暮姐姐是不是开明的有些过了头了? “老婆,你看我对你多好。”正在暗自腹诽间,近在咫尺的某个蛇精病,紧跟着低低的俯到我的耳边。轻叹了一句,“不过五岁,我便早早的把聘礼准备好了,如此诚意,天可怜见。” 天可怜见你妹!望着那双略微眯起来的眼眸,和当中司空见惯,浓的仿佛快要溢出来的狭促,我压低视线,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凤渊--和那份贵重的聘礼相比,我倒宁愿看你学狗叫,绕着院子爬三圈! 只可惜,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硬生生的被我自己给糟蹋了! “怎么样,凤儿,为娘说的话没有错吧?”暮姐姐哪知道我在想什么,凤渊话落,随即又颇为得意的补充了一句,“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要先下手为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死缠烂打。” “只要你脸皮够厚,这世上没有你追不到的女孩子。”那笃定的语气,了然的神情,让我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脑海里冷不丁闯进一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追根究底,关于凤渊厚脸皮的问题,源头还出在暮姐姐身上。真不敢想象,当年她要是没有离开冥界,两百多年过去,这个蛇精病的病情会恶化到什么程度。当然。这些只是玩笑话,假如可以,我更希望凤渊从来都没有和暮姐姐分开过。 “啧啧!真想不到,咱们冥界堂堂的凤王大人,家教还挺……特别的。”本来画风就已经够抽象的了,偏偏原先自顾喝着茶,一声不吭的大海怪还要来横插一脚。那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有其母,必有其子。 “啊……对了!”不行不行,眼看着本该温馨感人的剧情,走向越来越诡异,我得赶紧结束这个奇葩的话题! 反正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凤渊和暮姐姐完全不可能像一般的母子那样,因为长久的分离而上演一出催泪剧。这么想着,我佯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那个,暮姐姐,既然……” “老婆。你叫我们的母亲,什么?”结果话未说完,耳边就传来了某人阴森森的轻笑。冰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呵在脖颈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呃……”看来,要当这个蛇精病的“小姨妈”,终究只能在心里过过干瘾了。 我望着某人似笑非笑。像狐狸一般狡黠的双眸,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立马没骨气的朝暮姐姐咧开嘴角,甜甜的喊了一声:“妈--” “小鱼儿乖,真是我的好儿媳!”暮姐姐一听,随即眼睛笑得弯弯的,一脸慈爱的摸了摸我的脑袋,“明天娘就兑现和凤儿当年的赌约,把咱们家的传世信物送给你当做聘礼,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谢谢妈!”我依旧笑得甜甜的,也不客气,一口应下。 只是你们能想象吗,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逗比婆婆”摸着脑袋,叫儿媳妇的感觉,究竟有多酸爽? 不过言归正传,想到之前还没说完的话,我随即话锋一转。接着问道:“妈,既然凤渊他现在醒了,那他的灵力,是不是也已经全都恢复了?” “不急,这灵药虽然见效快,但要等到体内完全吸收。还需三日之久。”在说正事的时候,暮姐姐一改刚才的“亲民路线”,脸上又隐隐露出了和外貌不相匹配的肃穆,“也就是说,只有过了这头三天,凤儿的灵力才能完全恢复。” 三百二十九、秋后算账 “要等到三天以后,才能完全恢复灵力?”我下意识的跟着念了一句,心里却不由的暗想:那岂不是说,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这个蛇精病将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嗯,没错。”暮姐姐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嘿嘿!凤渊,那就别怪姐姐我不客气了。 从咱们两个认识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被你吃的死死的。现在总算老天开眼,苦尽甘来。我叶小鱼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次性跟你清总账!看我今天怎么把你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哈哈哈! 尽管如今的我已经不能够再轻易使用枫棱,但用灵力小小的惩戒一下这个蛇精病。还是不在话下的。只要一想到凤渊痛哭流涕,向我跪地求饶喊“女侠饶命”的场景,我就禁不住嘴角四十五度上扬,得意的笑起来。 “老婆,有什么高兴的事,笑得这么开心?”心里的如意算盘正拨的噼里啪啦作响,耳边冷不丁传来了凤渊低低的询问声。狭长的眼角似笑而非的微眯着,薄唇勾起,看上去要比之前刚睡醒的样子精神许多:“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额,没有啦!”开玩笑,我要说出来。你们大家伙儿是乐呵了,而我的好日子,估计也该到头了。 我一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避开凤渊如显微镜一般的视线。一边顾左右而言他,嘻嘻哈哈的打马虎眼:“你不是打赌赢了么,我只是有些小激动,不知道妈妈她明天送给我的聘礼,会是什么样的?” “所以,老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给我?”某人的思维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捷”,总是那么善于发现问题的“关键”。 “呵呵……”迫不及待你妹!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一时疏忽,居然又着了这个蛇精病的道。 “哈哈,看到你们小两口这么相亲相爱,为娘也就放心了。”暮姐姐,您这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相亲相爱了?还有,谁跟他是两口子? 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接着听暮姐姐佯装埋怨的打趣:“小鱼儿乖,是你的谁都抢不走,这聘礼你要不收,为娘还跟你急!” “哎呀!”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可能是想到我们一路上舟车劳顿,暮姐姐抬手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低呼一句:“看把我高兴的,都忘了你们赶了好几天的路,肯定累坏了。” “这样吧,有什么话。我们留到明天再说!今天晚上大家先好好睡一觉,等养足精神再叙也不迟。” “老夫人说的是,而且凤王大人刚醒来,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小红叶说,我们留在这里确实不适合。”小白神情倦怠的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含糊不清的附和道。整个人看上去困乏的厉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睡过去。 “还是小白想的周到!”经小白一提醒,暮姐姐眼前一亮。随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一边说,一边眼神暧昧的在我和凤渊之间来回打量:“那咱们赶紧走吧,顺便我带你们去看看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个开明的有些过了头的暮姐姐,想到了什么不和谐的画面。我总感觉她刚才看我和凤渊的样子,莫名透着一丝猥琐之意。咳咳!用“猥琐”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未来的婆婆,真的没关系么? “小红叶,那我们先走了,你和凤王大人也早点休息。”这么说着,小白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象征性的冲我和凤渊挥了一下手,垂着脑袋,浑浑噩噩的跟着暮姐姐往房门外走。 “晚安,小辣椒。”自从找到暮姐姐之后,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沈白鳞,放下手中的茶杯,跟着站了起来:“做个好梦。”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在烛光下忽明忽暗,话落,人已经朝小白他们走去。 或许是我神经太过敏感了吧,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沈白鳞。跟平时那个吊儿郎当,口无遮拦的大海怪,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可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我又完全说不上来。 “大家都是,晚安,做个好梦!”我笑眯眯的挥挥手,目送他们三人离开。直到房门重新被关上,确定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马跟川剧变脸似的,悠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凤渊……”我磨了磨牙齿,阴恻恻的转过身,故意压低视线。似笑非笑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 “什么?”而此刻,身旁才醒来没多久的人,正目含星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听到我喊他的名字,好整以暇的挑了一下眼角,等待下文。 “之前妈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我明知故问,这么说着。人又往凤渊的方向凑近了几分。试图从气势上,给对方造成一种“小子,你今晚死定了”的强烈压迫感。 然而,不得不承认,在对上凤渊冷冽如寒星的双眸时,一颗长期饱受压迫的心,还是很没出息的颤悸了一下,顿时萌生退意。 不过转念一想。这货如今一点灵力也没有,他能拿我怎么样?而且报仇要趁早,过了这三天就没那个店了!于是嘴角一勾,瞬间底气又足了。 “听到了。”也许是顾忌自己的灵力还没有恢复。又或者是真的感受到了我身上强大的气场。总之随着我的逼近,凤渊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往后仰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母亲她说,让我们今天早点睡,先养足精神,有什么事留到明天再说。” “不不不!”看他这一副“窝囊”样,我忍不住在心里窃喜。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会不肯就范,不过现在看来,明显是自己小心过了头。 我得意的伸出食指,肆无忌惮的在他跟前晃了晃:“有些事情,可以晚点说没关系,但有些事情,拖不得,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比如呢?”在两人你来我往间,凤渊的身体早已退无可退。后背直接抵到了四四方方的靠枕上,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比如……秋后算账。”话说到这份上,哪怕是傻子也该明白了,更何况是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蛇精病。 我回忆着他从前压迫我的样子。用自认为霸气侧漏的眼神,居高临下睨着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放话:“嘿嘿,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小红叶她已经把所有的灵力都给了我。” “也就是说,现在在你面前的叶小鱼,早就不是从前的叶小鱼了。”这么说着,我故意用手指头在凤渊冰凉的胸膛上戳了两下,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提醒道:“所以,该怎么做……你懂的。” 生怕他不明白,说完,我还故意模仿电影里的古惑仔,拽拽的冲他使了个眼色--喂!小子,只要你肯乖乖的求饶道歉,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姐姐愿意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哼哼!有你好受的! “老婆,你真的心意已决?”面对我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破天荒的以下犯上,近在咫尺的人今天表现的格外温顺。不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反而还低眉顺眼的恳求我再思量思量。 难道睡了一觉,把人的脾气都给睡没了?看着眼前“一切都好商量”的人,假如不是亲眼目睹他醒过来,又对他太过熟悉,我甚至怀疑这货在来的路上被人给掉包了。 三百三十、自作孽,不可活 “对,没错!”只是好商量归好商量,原则问题,坚决不能退让! 我望着咫尺之遥,好似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狠狠心,打消了对方企图逃避惩罚的侥幸心理。 “既然老婆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吃了个闭门羹,凤渊仰面躺在床上,张开双臂,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语气恹恹的说道,“只是要我道歉的话,一个大男人,还真是说不出口。” “所以。只能麻烦我家小鱼儿,自己想想办法了。”话落,眼帘一垂,又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像因为帮不上我什么忙,而觉得十分愧疚。 尼玛。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当初闷声不吭,丢下我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我忿忿的咬了一下牙,总算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看似认错态度良好的“窝囊废”。实际上就是一块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硬骨头”。 “行,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想到这货没有灵力,如今也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我的心里底气又足了几分,“你瞧好了,等会儿可千万别哭着求我饶了你!” 不要以为凤渊才刚醒来,咱们小别胜新婚,我是吓唬吓唬他的。腻歪什么时候不可以?但做规矩这种事,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想罢,我已经闭上眼睛,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集中精神,开始小心翼翼的调动身上的灵力。说实话,虽然没有使用枫棱,但我依然不敢太过轻举妄动。毕竟一个不留神遭到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分之一秒后,等再度睁开眼睛,我不禁缓缓的勾起了嘴角,一个念头率先闯进了脑海:既然这个蛇精病无惧我的警告,那我就束住他的双手双脚,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叶小鱼不是闹着玩儿的,然后再从长计议,慢慢盘算该怎么教训他。 说到做到,我眼神一凌,也不迟疑,视线飞快的从凤渊的脸上扫过。紧跟着就见他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蓦地一下睁大了。下一秒,便当真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故作冷傲的看着眼前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跟一条咸鱼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要说不解气,那肯定是假的--哈哈!凤渊,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让你总是小瞧我。不把我放在眼里,平日还老欺负我,今天我要连本带利的全都讨回来! 什么,你们说我乘人之危?这货趁我之危的时候难道还少么?啥,等到他三天后恢复灵力。一定有我好受的?不不不,你们要这么想。如果我连这次机会都错过了,那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起码现在豁出去,以后回忆起来,我还打过一次光荣的翻身战不是。 再说了,恢复灵力又怎么样?好歹我也是他媳妇儿!难不成一恢复灵力,他还能把我给大卸八块了? “老婆……”被我束住手脚,凤渊难以置信的眨了一下眼睛。面对我肆无忌惮的挑衅,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表情微微开始出现了动摇:“不如你先把我放了?” “至于其他。我们心平气和的来谈一谈,怎么样?”谈你妹!我要把你放了,万一你使诈怎么办? “不行,先说再放,否则一切免谈!”我一口回绝。不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 大概觉得我态度坚决,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某人终于嘴角一松,放弃抵抗了:“好吧老婆,我错了,我投降。” 啧啧!这么快就服软了?看来事情的进展,要比我想象中来的顺利多了:“那你说说,你到底错在哪里?以后又打算怎么改正?” 感觉此时此刻的我,中学教导主任附体,而被教育的对象,则是一条正处在叛逆期的蛇精病。 “……”我话落,躺在床榻上的人,为难的动了动嘴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我不依不饶,一边有恃无恐的质问。一边俯下身往他的方向凑近了几分,“如果你不想道歉的话,我也不勉强。” “反正我有的是办法,到时候后悔的人,肯定是你。” “可是老婆,我说不出口,怎么办?”我话落,凤渊眉头一蹙。 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不知道是不甘心多一点,还是难为情更多一点,总之表情纠结的让人于心不忍:“要不……你靠过来一点,我对着你的耳朵轻轻的说,怎么样?” “也行!”我稍微一思忖,随即点头答应,“但是我警告你。不许耍花招!” “还有,如果说的不对,就一直说,说到我满意为止!” “没问题。”估计是被反将一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面对我近乎苛刻的要求,这一次,凤渊连讨价还价的兴致都没有了。 我话音刚落,他就一口应承下来:“老婆放心,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满意。”说到“满意”两个字的时候,仿佛为了表明心迹一般,语气还刻意加重了几分。 这还差不多!我不动声色的抿了一下嘴角,告诉自己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千万要端住架子,不能功亏一篑。一边暗暗提醒自己。一边人已经凑了过去。 然而,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几公分远,我眼角一抬,蓦地瞥到凤渊的眸光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仿佛是一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耐心十足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它火红色,诱人而带着致命危险的尾巴,叫人防不胜防。 糟糕!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起身撤离时。早已为时过晚。 “啊--混蛋!”我只来得及从嗓子眼里迸出一声低呼,便觉得身体往下坠,一阵天旋地转。直到再度回过神,人已经和凤渊调了各个,被牢牢的压在了床榻上。 “你,你怎么还能动?”短暂的错愕过后,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上方笑得一脸戏谑的人,怔怔的想--难道我的灵力也失效了?不可能啊,我明明能够清楚的感觉的,灵力在身体里游走。既然灵力没有失效,难道…… “呵!”还没等我理出个头绪,翻身做主人的蛇精病,就神情颇为愉悦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低迷的轻笑。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一张一合,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老婆,对我刚才的配合,你还满意么?” “凤渊,你骗我!”事到如今,我要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我在他身边这么久,也算是白混了!因为这货根本就是假装的,什么示弱,服软,求饶。统统都是在故意作弄我! 想到之前他问我的那一句“老婆,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这一瞬间,我感觉天灵盖被人狠狠的敲了一棍,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之所以假装示弱,让我为所欲为,不过是在将计就计罢了! “哦?”听我这样说,上方的人神色绯然的眯了一下双眸。哪里还有先前半分“窝囊废”的模样。完全就是一只混账透顶的大尾巴狼:“坏东西,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骗你了?” “如果说的在理,对于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如果……”说到这里,蓦地欺身上前,冰凉的唇抵到了我的耳朵根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知道的,我一向都很乐意……惩罚你。” “你!”我气结,刚要反驳,结果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卡住了:是啊,他骗我什么了?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先入为主--暮姐姐只说凤渊的灵力要三天以后才能“完全”恢复,但并没有说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一点灵力。 这就表示,从他喝下灵药醒过来的一刻,他的灵力便已经在慢慢的恢复了! nozuonodie!叶小鱼,你个倒霉催的蠢货,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罪孽不可活! 三百三十一、你到底明不明白?! “所以,老婆,你这是无话可说的意思么?”见我面红耳赤,“你”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而来,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了然的眯了一下双眸,似笑而非的脸上,表情变得越发轻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话落,身形一矮,又毫无征兆的凑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多。现在这么一闹,更是所剩无几,近的连鼻子尖都快挨到一起了。 “你,你想干什么?”随着对方的说话声,冰凉的气息迎面扑来,悉数呵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禁耳朵根一阵发烫。在这种情况下,尤其是对着一张自己魂牵梦萦的脸,要保持大脑清醒,可想而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干什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某人薄唇一勾,眼睛里的狭促之意浓的都快要淌下来了,“老婆。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有些事情,可以晚点说没关系,但有些事情,拖不得,还是尽早解决的好。”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已经错开我的脸,下巴磕到了我的肩窝上。 “解……解决?尽早解决什么?”我见状,心悠的一下提了起来。本能的察觉到。这个蛇精病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同时,随着对方重心的转移,不堪压力,我双手猛的往前一推,用力的抵在了凤渊冰凉的胸膛上。天真的以为,只要这样做,就可以阻止他继续靠近。 “啧啧。我的小鱼儿,你在害羞什么?”凤渊眼帘一垂,视线随即落到了我试图推开他的手背上。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咱们都是老夫老妻的人了,要解决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毕竟仔细算起来,自从上次海边一别,也有小半年有余……”不等我开口。像是怕我听不懂他的暗示一般,这个蛇精病复又猥琐的补充了一句,“我就再也没有,碰过你了。” 碰你妹,我他妈还杠上开花呢! 一听这话,再看对方一副“玩儿死你不偿命”的架势,我忿忿的横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混蛋!你以为你是谁,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我告诉,那是别人!在我叶小鱼这儿,没门!”话落,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使出吃奶的劲,想要把这个大变态从自己身上撵下去。 “可是怎么办,老婆?除了你,我对别人,也没有兴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兴”字的时候,语调还慢悠悠的拉长了几分。再配上一脸恶趣味的笑,狭促之意可见一斑。 “我管你对别人有没有兴趣,反正我没有兴趣!”见鬼,我为什么要跟这货讨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问题?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正被某人往沟里带,原本就觉得心里憋屈,此刻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凤渊,我警告你,别把我惹毛了,赶紧的起开!”这么说着,手脚并用,挣扎的更厉害了。 “老婆,我貌似记得,很早以前就提醒过你。”无视我的反抗,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随即似笑非笑的低语道,“要学会妥协,嘴巴太倔,容易吃亏。” “比如说,现在。” 几乎是同时,凤渊话落,我只觉得手脚一阵发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像夏天里刚从冰箱取出来的冰棍一样,直挺挺的动弹不了了。 呵呵!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眨眼的功夫,就遭现世报了。 “放开我!”我气急败坏的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尽管嘴上凶悍,但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是自己挑起的事端。又倒霉催的落到这个蛇精病手里,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蒙混过关。 可即便如此,嘴上还是不饶人:“混蛋。放开,你信不信……唔!” 然而,不等我把话说完,眼前蓦地一暗,嘴巴已经冷不丁被对方冰凉的唇,给牢牢噙住了。仿佛是为了故意报复我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一般,气息交替间,一句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便慢悠悠的飘进了我开始有些混沌的思绪:“老婆,接下来就是我的……惩罚时间。” “你,准备好了么?” “嗯……放……混!”在说完这句话后,根本由不得我反驳,对方冷的毫无温度的舌尖,就如同一条灵蛇般,趁着我错愕的空当,早已大摇大摆的溜进了我的嘴里。 好似在品尝一道美味的甜点,冰凉的舌尖细细密密,一寸一寸的扫过我的上齿贝。又不紧不慢的滑到口腔里侧,恶作剧一般不着力道的轻轻刮了几下。 仅仅只是几个充满挑逗意味的动作,随着这个吻的不断深入,就让我抑制不住的战栗了一下,浑身的寒毛骨也跟着倒竖了起来。 “老婆,看来,你是真的生疏了。”察觉到我的变化。正在兴头上的人,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不过没关系,我很乐意,从头开始。”说话间,脑袋一偏,冰凉的唇就从我的嘴上撤走了。 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货良心发现,想要放我一马。果不出所料。就在我好不容易摆脱这个蛇精病的纠缠,一脸愤懑,大口喘着粗气之际。只觉得脖颈上吹来一口凉气,下一秒,耳垂已经毫无征兆的被某人给含住了。 和从前无数次一样,灵巧的舌尖带着丝丝凉意,动作纯熟的拨动着我的耳垂。时而将它卷入口中,时而又轻轻吸允。一挑一弄间,犹如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叫人逃无可逃。 如果是换做以前,在凤渊还没有陷入昏迷的时候,我很乐意,甚至很期待,和他有一个这样美好的夜晚。或者说,换做任何一天都行,但唯独今天……不可以! “你闹够了没有?”我仰面躺着,上方烟青色的罗帐,被烛光照的有些朦胧,好似一层飘渺的薄雾。盯着某个虚无的一点,我颓然的眨了眨眼睛,声音里满是苍凉的疲惫:“还是说,你觉得这样捉弄我,很有成就感?” “小鱼儿?”我说完,某人的动作随即跟着顿住了。像是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又或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因为刚才的一个吻,而略显得有些低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的困惑。 “呵呵……看我这话问的。”无视对方的询问,我苦涩的扯了一下嘴角。鼻尖泛酸,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无声的渗进了底下的枕头里,“是啊。你是谁?你可是冥界堂堂的凤王大人啊!” “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全都信手拈来,任由摆布。高高在上的你,不知人间疾苦的你,当然觉得有很成就感,这还用问么?” “可我又是谁呢?一个其貌不扬,终日疲于奔命的无名小卒!在遇见你之前,活的和一只蝼蚁没有分别。哪怕死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在意。”不给凤渊任何开口的机会,我自嘲的嗤笑一声,哽着嗓子继续往下说道,“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你凤渊,给了我叶小鱼第二次生命。也是你凤渊,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黑白灰以外,还有其他更多美好绚烂的色彩,值得我去努力拥抱。” “是你在我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加入了各色的佐料。甜的,酸的,苦的。辣的,仿佛总有意外,却又总有惊喜……我从来都不曾想过,原来一个人活着,可以变得这么有意义。” 说到这里,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但是,就算如此,也求求你不要忘了……” “不要忘了,我叶小鱼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不会思考,没有思想,需要你时时刻刻保护,完完全全依赖你而活的附属品!” “看到我受伤,看到我被欺负,看到我有危险。你会担忧动怒牵挂,你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这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看到你受伤,看到你被欺负,看到你有危险,我同样会担忧动怒牵挂!你究竟有没有想过?!” “不,你没有!”这句话,几乎是被我竭尽全力,歇斯底里吼出来的,“如果你有想过,你就不会一次又次的推开我,一次又次的丢下我!然后用你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方式,给我你认为最好的保护!” “当初你父亲用精魂石,逼迫你和宁小雪在一起是这样。后来失去灵力从冥界回来,险些一命呜呼也是这样!”只要一回想起曾经的过往,我就痛得心如刀绞,“每次一有危险来临,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隐瞒和欺骗,在是用尽一切办法的把我推开!甚至宁愿让我恨你,误会你。也不愿意让我陪你一起面对和分担!” “呵,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泪眼朦胧中,对上那双沉寂如水,幽深如潭的眼眸,我再度凄凄的冷笑,“当你知道自己失去了灵力,再也无法给我保护的时候,你宁可让沈白鳞笑话你是一个废物。也不肯多碰我一根手指头!” “同样,为了不给我今后的生活造成任何负担,你也绝对不允许,第二个小怪胎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因为你觉得那样做,是对我变相的伤害和不负责任!” “可是你这个混蛋,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是你这次真的回不来,死在了医院里……”我用力的抿了一下嘴唇,有些说不下去了,“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失去你以后,怎么独活?!” “你甚至残忍到,连一点点让我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希望,都不肯给我……咳咳!还是你以为,我叶小鱼真的这么冷血,可以用时间,来忘却失去你的痛苦?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凤渊一个人情深意重,别人的深情,都可以用来被辜负?” “你说话,哑巴了?!”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了。“哦--我忘了,你如今重新恢复灵力了,你又有能力可以保护我了。所以这些问题,全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我,也可以允许我拥有第二个小怪胎了。因为你又重新变回曾经那个强大的凤王大人了,不是么?” “可是我叶小鱼,不是因为你是那个强大的,可以保护我的凤王大人,才会喜欢你!你是你,有灵力也好,没灵力也罢,只要是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一个完完整整爱我的你,我就会一辈子死心塌地的喜欢你!” 说出来了,全都说出来了…… 没错。今天晚上从一开始,我对凤渊“无缘无故”的刁难,看上去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报复他从前对我的种种“压迫”。其实那些,不过都是装装样子的而已。 我真正生气和介意,并要他道歉和认错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为什么要把我推开,为什么要把我丢下?! 我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想护我周全,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可我要的不是一个二十四孝无怨无悔的保镖!而是一个,把我当成他生命里最值得信赖和依靠,遇到困难也会让我陪他一起面对和分担的男朋友! 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不知足。而是我真的承受不来,再一次,被丢下的痛苦了…… 三百三十二、甘苦与共 在我说完这一番歇斯底里,连哭带吼的话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原本互相较劲,空气里充满暧昧的氛围,转瞬之间破坏殆尽。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不知道该如何再度开口的尴尬。 就这样,也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上方的人终于眉心一蹙,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抬起手,缓缓的朝我的脸颊伸过来。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印象中,吵架也好,嬉闹也罢,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对他不留情面,近乎尖酸刻薄的斥责过。 倘若是换做一般人,随便的道个歉。敷衍几句也就了事了。但这个高高在上的蛇精病不同,他所有的意愿,从来不曾被人忤逆过。或者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我这样,让他下不来台过。 而刚才的那番话,又完全是在头脑发热,血往脑子里冲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所以现在,一旦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归,我实在吃不准凤渊会怎么样对我。 毕竟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善男信女。平日里。对我的表现稍稍有所不满,都会变着法的“惩罚”我。这一次,就更没有理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轻轻松松的揭过去。 “小鱼儿……”然而,就在我闭着眼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徒然感觉脸颊上一冰,一只冷的毫无温度的手掌便轻轻的覆了上来,“你说完了,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说了?” “诶?”下一秒,我意外的睁开了眼睛--这个蛇精病。他没有生气? “坏东西,我在你眼里,难道一直都是一个‘暴君’么?”看穿我的想法,居高临下俯视我的人,好笑的抿了一下薄唇,“即便是‘暴君’,偶尔也会倾听一下民意。” “更何况,你我不是君臣,而是恋人。”低迷的声音,像秋风掠过耳畔,指尖的碰触,如此小心翼翼。说话间,覆在我脸上的手掌不着力道的摩挲了几下,已经揩去了我眼角的泪痕。 和几分钟以前顽劣不堪的戏谑不同,此刻的凤渊,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少了几分恶趣味的作弄,幽深幽深的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凭空增添了一丝不容质疑的肃穆。和这肃穆当中夹杂的,被掩藏的恰到好处的认真。 这一切的种种糅杂在一起,顷刻间仿佛变成了一把温柔的刀,准确无误的扎进了我胸腔里某个最脆弱的地方。不疼,反而有些甜,却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回过神来,我同样一瞬不瞬的望着上方的人,怔怔的问道。 说实话,这样的凤渊,让我有些淬不及防。我想过他或许会动怒,或许会不予理睬。又或许会变本加厉的“惩罚”我……想了许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小鱼儿。”我话落,像是在思索该从何说起,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凤渊嘴角一松,终于再度开口:“其实。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这么说着,嘴角的笑,隐隐的泛起了一丝苦涩:“包括你在医院的病床前,所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和你为了救我冒险回到冥界取手链,以及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我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凤渊……”我错愕的瞪大眼睛,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揉碎了一般,胸腔里蓦地传来一阵钝痛。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对方将指骨分明的手,在自己的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示意我不要打岔,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也有能力,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是如。不管你是否愿意,一直以来,我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这么说着,往日不可一世的人,眸光在不经意间黯淡了几分:“我以为,你不了解我的用心没有关系,因为终有一日,当你重新拥有幸福的时候。你一定会明白。而对我来说,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呵……只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近在咫尺的人,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挫败,“不仅错了,还错的离谱。” “当你跪在病床边,攥着我的手,决心回到冥界找串手链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一步自己是彻底走错了。” “我可以在看得见的时候,给予你最好的保护,却无法在离开之后,阻止危险再一次向你靠近。而同样的,我也低估了你这个坏东西,找‘麻烦’的本事。”这么说着,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原本紧紧锁在一起的眉头,慢慢的解开了,“也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不一向都是个麻烦不断的‘惹事精’么,怎么可能指望你能消停呢?” 尼玛,什么叫一向都是个麻烦不断的惹事精?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翻了个白眼。明明都是别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我要是不反击,难道还眼睁睁看着别人蹬鼻子上脸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在冥界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还有命把手链带回来? “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么如今,除了带上你这个不听话的惹事精,一起去面对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你,你的意思是……再也,不会丢下我了?”凤渊说完,我一下子还没醒过味来,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没错。老婆。”或许是觉得我此刻的表情很好笑,某人了然的眯了一下眼睛,如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便悠的一下,勾起了一抹会心的笑,“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无论生离还是死别……” “我们都携手,甘苦与共。” “真的?!”要不是手脚被牢牢束缚着,我恨不得立马就从床上跳起来。 “这还能有假?”对方不答反问,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扫过来,故作轻挑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所以,就算我今天不和你说这些话,你也一样,不会再推开我,把我丢下了?”我不放心,又难以置信的追问了一遍。 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担心这个蛇精病又在使诈,心急火燎的问着,指尖都跟着在微微发颤。 “嗯。”凤渊如实点了一下头,“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说,是以为你这个坏东西不会介意。” “哪想到,你比我心急,不说也不行。” “……”好好地一句话,怎么到了这货的嘴里,就变味了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到最后还是凤渊成全了我这点小小的,自私的想法。但同样让我感到惊喜和意外的是,在这段坎坷的感情里,做出改变的,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试想。他凤渊是什么人?如今都肯愿意为了我,而主动做出让步,我叶小鱼这辈子,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谢谢你,凤渊!”强忍着眼泪,默默的感动了一会儿。我吸了一下鼻子,闷闷的说道,“之前是我说话太激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还有,你现在能不能把我给放开了?”我眼巴巴的望了一眼上方的人,束手束脚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不能。”结果就两字。刚才温馨动容的氛围,瞬间破坏殆尽,“老婆,话虽然说清楚了,不过‘惩罚’,还没有结束。” “两者一码归一码,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混蛋!快放开我……啊!”见鬼,看来还是我太仁慈,对这个蛇精病要求的太少了! 三百三十三、可怕的不是等待 两人吵吵闹闹的折腾了大半天,最后鉴于我一路上过来舟车劳顿,之前又受了不少的伤,这个蛇精病终于良心发现,不再刁难。 “老婆,睡吧。”他解开我身上的禁锢,像是安抚一般,脸颊在我的头发上蹭了蹭。随后双臂一张,从身后环住我,下巴磕到我的肩窝上,就神情慵懒的低语了一句。 我后背紧贴着凤渊冰凉的胸膛,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尼玛,这大冬天的,别人抱热水袋都来不及,我却和这么大一个冰柱子躺在一个被窝里。想想我就格外的佩服自己的勇气。 “嗯,睡吧。”尽管心里在默默的流泪,但嘴上还是心满意足的说着“客套话”,“晚安,做个好梦!” 话落。脖颈上冷不丁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下一秒,眼皮就沉沉的坠了下来。在似醒非醒间,耳边还依稀听见有人在轻声呢喃:“晚安,好梦……”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暗的,朦朦胧胧的一片。房间里的烛火,在睡前被凤渊熄灭了,也不比外面亮堂多少。 迷迷糊糊间,我翻了个身。下意识的伸出手往旁边去抱,结果抱了个空。我眯缝着眼睛,借着微弱的光,朝凤渊睡着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是空的,随即人跟着清醒不少:“这货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我一边纳闷的小声嘟囔着,一边支起身从床上下来,想去把蜡烛给点着。 “凤儿,这些年,为娘不在你身边,委屈你了。”是暮姐姐的声音!她和凤渊在门外的走廊下说话。 好奇心使然,一听这话,我立马放下了手中刚刚拿起来的烛台。怕他们听见,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距离稍微远一点的一扇窗户下,耳朵贴着冰凉的窗框,开始做贼心虚的偷听。 “说不上委屈,母亲有母亲的苦衷,儿子理解。”凤渊的声音,被簌簌的寒风清晰的送到我的耳边,“倒是母亲,因为儿子的缘故,受了不白之冤,儿子至今觉得愧疚。” “傻孩子,我是你的母亲,保护你是应该的。”暮姐姐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她红了眼眶的样子,“更何况,我知道镇魂琉璃砚不是你打破的,不必太过自责。” “即便不是儿子打破的。但当日我若不和哥哥一道出门,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可以听得出来,无论过去多少年,这件事始终是凤渊心里的一根刺。 “凤儿,你要明白。谁都不能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暮姐姐稍作停顿,又继续往下说道:“如同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一样。错不在你,不要将无谓的负担加注在自己身上,太累。” “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嘴上说的好听,不过以我对这个蛇精病的了解,要让他放下这段仇恨,显然没那么容易。除非。能把当年“镇魂琉璃砚”的来龙去脉查清楚,让始作俑者向凤渊和暮姐姐当面道歉。否则的话,哪怕再过去两百年,这件事也始终不会有被忘却的一天。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首先不说冥后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光是让闫重烈低头认错,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现实的想法。 “对了,这些年……”不知道是怕凤渊不高兴,还是顾忌其他别的原因,隔了片刻,暮姐姐才略做迟疑的问道,“你父亲过的怎么样,还好么?” “嗯,挺好的。”凤渊淡淡的回了一句,言语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如今冥界易主,哥哥成了新的冥王,以他的孝心,应该不会苛待父亲。” 想到出发前小白在医院里对我说过的话,我便知道凤渊有意隐瞒暮姐姐,不想让她知道冥界糟糕的现状,更不想她因为冥王的身体而太过担忧。虽然觉得他这样做有些不妥当,可将心比心,换做是我,估计也不会告诉暮姐姐实情。 “那就好。”暮姐姐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隐隐透着几分劝和的味道:“凤儿,母亲知道,这些年里你过的不容易。你和小鱼儿之间的事。小白后来全都跟我说了。” “可能某些地方,你父亲确实做的不对,但考虑到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母亲希望你能够理解,不要和他置气。毕竟说到底,闹得再不愉快,你们也是父子,没有隔夜仇。” 从字里行间不难听出来,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暮姐姐的心里,也始终都没有把冥王放下。或许只有真心爱过,才会如此吧?就像我和凤渊一样,除非死,否则,无论什么都不能让我们放弃彼此。 “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是这个蛇精病一贯的行事风格。只是我清楚的知道,凤渊越是这样,就说明他心里越是介意冥王当初对我们……或者说。是单纯介意对我的所作所为。 想起前世今生,冥王为了能够让凤渊顺利登上冥王之位,屡次阻挠我们两个在一起。为达目的,甚至不惜让凤渊自散灵力,在幽冥死地受尽折磨。平心而论,对于这样一个专断独行,打着“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旗帜,对你的感情和生活横加干涉的父亲,要说一点怨恨都没有,说出来可能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知子莫若母,暮姐姐怎么会听不出凤渊话里的意思?短暂的沉默过后,暮姐姐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似有无尽的心绪,却不知从何说起:“凤儿……” “母亲知道等待的滋味,何其辛苦。但等待的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遥遥无期的等待,和等待一个不值得等待的人。” “看得出来,小鱼儿是个好姑娘。不辜负你这些年来的付出。所以,哪怕你父亲千般阻挠,说到底,凤儿也是幸运的。” “不管是为了你自己,或者是为了小鱼儿,母亲最终还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你的父亲。” 暮姐姐话落,凤渊没有再接话。可能他是点头了,只是我没有看见。总之,在暮姐姐说完之后,四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清冷的寂静。 由于长时间弓着身,贴着窗户,腰酸腿麻的厉害。我小心翼翼的甩了甩胳膊,揉了揉膝盖,觉得稍稍有所缓解。又因为不知道屋子外面的两个人还要说多久,索性沿着墙壁坐到了地上,一边偷听,一边休息,也算两全其美。 然而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除了“呼呼”依旧的冷风,和树枝摇曳作响的“沙沙”声外,再也没有传来任何说话声。既不见凤渊回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我纳闷的靠着墙,凭空猜测着屋子外面的两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没等到他们继续开口,自己反倒哈欠连连。最后困意爬上来,脑袋顶着木制的墙壁,给迷迷瞪瞪的睡过去了。 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睡梦中,有一双冰凉的手,将我稳稳的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耳边依稀好像还传来一声某人愉悦的轻笑:“呵……” “坏东西,听墙脚的滋味,如何?” 我很想睁开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腰酸腿麻,一点也不好!”但实际上,我只是无比困乏的抬了一下眼皮,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三百三十四、下雨了 早上,我是被屋子外面的嬉闹声给吵醒的。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一定是小白带着阿贪在林子里撒欢。 “嗯--”我眼睛还没睁开来,就率先伸直手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才不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声,懒洋洋的将眼睛打开了一条缝。 下一秒,等看清楚自己的睡姿后,顿时困意全无,瞬间清醒了--此刻的我,正紧贴着凤渊坚实的胸膛,脸朝下,呈大字型,像一只王八一样,肆无忌惮的压在他的身上。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我特么居然流口水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还要堂而皇之,生怕他不知道似的,流在了凤渊胸前的衣襟上! 短暂的错愕了几秒钟,回过神来的我,脑子一抽风,伸手在被口水糊过的地方摸了一把。湿漉漉的一大片,凑到鼻子底下一闻:“咦--!” 连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自己,那等会要是这个蛇精病醒过来,我又该如何跟他解释?倒不是担心会被他嫌弃,而是一想到他那个狭促的眼神,我就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有木有?! 还是说为了面子,直接扯谎告诉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把口水流到衣服上了?呵呵!你们觉得,他上当的概率,有几成? 等等!想到这里,我慢悠悠的抬起头。小心的瞅了一眼双眸紧闭,还在酣睡的人,不禁又被自己的智商给打败了。这货都还没醒,你怕个毛线?当务之急,是先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怎么把口水的事情,既不损颜面,又不着痕迹的给掩盖过去。 这样想罢,也不迟疑,我屏气凝神,一点一点的把身体从凤渊的身上往下挪。整个过程,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某人无可挑剔的睡容,生怕一晃神他就给醒过来了。 终于,在没有惊动凤渊的情况下,翻身下床,成功着陆。大清早的,还是在冬天,什么事都没有做,后背先出了一层凉飕飕的白毛冷汗。 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我扶了一下额头,视线在凤渊的脸上,和被自己口水浸湿的衣襟上来回打量,绞尽脑汁的想着权宜之计。 有了!正在苦思冥想之际,眼角不经意的一瞟,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把青花瓷的茶壶。立马计上心来--只要倒一杯茶,然后装作不小心把水洒出来,倒到凤渊的衣服上,一切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叶小鱼,你真是个天才! 我一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往茶壶方向挪。一边不住的扭头往回看,时刻注意着床上人的动静。幸好,也许是昨晚和暮姐姐聊的有些晚,又或许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总之一直到现在,床上的人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提心吊胆的倒了一杯茶,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床榻边上。我俯身望了望,睡得一脸不知愁滋味的人,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句:“罪过罪过!”随后手一抬,对准凤渊的衣襟。作势就要把茶往下倒。 “小红叶,起床吃饭啦!”结果,就在这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万分紧急的时刻,房门“哐啷嘡”一声。突然被人从外向里一把推了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只来得及斜了小白一眼,不等他开口问什么,手已经率先一步,动作快于大脑,猛的将杯子里的茶水泼了出去。而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人也赶巧不巧,凑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于是乎,啼笑皆非的一幕发生了。 “小红叶,你……在干什么?”小白站在房门口。一脸懵B的表情,亲眼看着我拿茶水泼向凤渊,目瞪口呆。 “呃……我要说喝茶,不小心洒了,你信么?”我因为反射弧太长,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显得格外镇定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建议下次换成开水,效果可能会更好。”至于躺在床上的某人,则抬起指骨分明的手。神情倦怠的抹了一把被我悉数泼在了他脸上的茶水,不无讽刺的挪揄道:“这样,即便不能销毁你留下的犯罪证据,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直接谋杀亲夫,一了百了。” “呵呵……”凤渊话落,我拿着茶杯傻笑了两声,“哪能啊,刚刚真的,纯属是一个意外。” 不对!销毁犯罪证据?怔怔的想了一下,好不容易捕捉到重点的大脑,终于“吭哧吭哧”又一次艰难的开始转动起来:“你,你压根就没有睡着?” 所以说,这货其实一早已经醒了? 从我睁开眼睛的一刻,到闻自己的口水,再是刚才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看的一清二楚?猛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突然觉得他刚才的建议非常可行。假如还有下一次的话,可以考虑直接换成开水。来个一了百了! “不然呢?”见我一副惊恐难当的样子,对方狭长的眼角一挑,薄唇好笑的勾了起来,“我不过是好奇,你这个坏东西究竟会怎么做……” “呵!结果,可能是我太高估了你的智商,为难你了。”这么说着,还有意无意的,朝自己胸前衣襟上的那滩口水瞄了一眼。狭促之意,溢于言表。 “啊!凤渊。你这个大变态!”尼玛,早知道事情的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宁可从一开始就让这个蛇精病笑话个够!也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蠢样!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咦,凤儿,你的衣服和头发怎么湿了?”吃早饭的时候,暮姐姐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凤渊,表情有些纳闷。 “哦,没事。”凤渊喝着碗里的燕麦粥,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外面下雨了,淋湿的。”话虽是对着暮姐姐说的,但满是戏谑的眼神,却始终一瞬不瞬的落在我的脸上,仿佛在无声的调笑--老婆,你的口水雨,下的可真大呀! 下你妹的雨!把手中的白面馒头当成是某人的脑袋,我忿忿的咬了两口,不做任何理会。 “咳咳!”目睹全过程的小白,闷头喝着米粥,忍不住呛了几声。 “可是早上,根本没下雨啊?”暮姐姐较真的往窗外一看,脸上的神情愈发困惑。 “是昨晚……半夜下的雨。”紧挨着我坐在身旁的人,别有深意的说道,“母亲可能睡着了。没有听见。” “是么?”暮姐姐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放弃了追问,“没关系,湿了就湿了,等会为娘给你拿套新的衣服换上。” 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暮姐姐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是我疏忽了!你们昨晚才刚到,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我今天就为你们多备几套。至于款式什么的,委屈大家,入乡随俗。” “那就有劳夫人了。”沈白鳞放下手中的调羹,彬彬有礼的说道,“我们其余的人倒无妨,不过小辣椒怕冷,恐怕穿不惯这里的衣服。还请夫人另想办法。” “……”听沈白鳞说完,我不由的愣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本能的感觉,这样的话应该由凤渊来说才显得更合适,尤其是当着暮姐姐的面。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到了极寒之地,或者再准确一点,是自从凤渊醒过来之后,这个大海怪就开始变得有些怪怪的。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好像话变少了,人也正经了,都不主动和我插科打诨了。 “多谢白鳞兄关心,我自会安排。”正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凤渊也跟着放下调羹,不失礼貌的说道,“昨天匆忙,都未感谢白鳞兄这一路上对我家小鱼儿的照顾。” “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三百三十五、传世聘礼 “凤王您言重了。”一听凤渊这话,沈白鳞脸上的表情悠的一下,立马又生动了起来,“我帮小辣椒都是我自愿的,和任何人无关。” “所以这一声感谢,实在不敢当。”这么说着,无视凤渊手中端着的茶杯,痞痞的咧开嘴角,冲我无比轻挑的眨了一下眼睛。这副十足街头小混混的德行,哪哪儿都跟正经不沾边。得!看来之前全都是我的幻觉。 “呵,白鳞兄说笑了。”吃了个闭门羹,凤渊也不恼,悠哉悠哉的收回茶杯,兀自喝了一口,“你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至于我说不说……又是一回事。” “两者都是你我的自由。没有什么敢不敢当之说。” 卧槽!这两货还能不能好好说人话?阴阳怪气的,是要闹那样!我视线在凤渊和沈白鳞之间来回一瞟,把手中最后剩下的一点馒头全都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呛了一句:“两大老爷们有什么过节?” “没事就好好吃饭,有事也别瞎比比,能动手的尽量武力解决,别影响了我们的胃口。”说完,懒得搭理,自顾盛了一碗米粥,把位子挪到了小白旁边,眼不见为净。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果然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有活力多了。”暮姐姐一看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过小鱼儿说的对,吃饭还是应该要有吃饭的样子,哪怕天塌下来,也得等吃完了再说。” “来来来,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煎饼,不好吃可别嫌弃。”暮姐姐一边说,一边动作麻溜的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块。期间还冲凤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多让着沈白鳞一点。毕竟人家远道而来,是客人。一路上还帮了不少的忙,欠这么大一个人情。咱们担待点也是应该的。 连暮姐姐都开口了,凤渊和沈白鳞自然不好再斗嘴。各自对暮姐姐道了一声谢,啃着煎饼总算消停了。 “小鱼儿,你留下。”吃过早饭后,当着众人的面,暮姐姐眉开眼笑的提醒道,“昨天不是说过么?当年打的赌,凤儿他赢了,我要把咱们族里的传世至宝当成聘礼送给你。这样一来,你便是我们家板上钉钉的儿媳妇了,想跑都跑不了!” “呃……妈!”忘了居然还有这茬,过了一晚上,我早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听暮姐姐提起来,我不禁为难的推却:“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您和凤渊的玩笑话,不用这么当真。” “而且,即便是聘礼,也实在太贵重,我不能收!”光想到“传世”两个字,我心尖都在打颤,万一给弄丢了,这罪孽可就深重了。 因为拒绝的太直接,怕暮姐姐心里不高兴,紧跟着我又补充了一句:“妈,您放心!没了这聘礼,我照样是您的儿媳妇,跑不了!”看着没比自己大多少的暮姐姐,一口一个妈,越叫越顺口,我也确实挺豁的出去的。 “那可不行!”结果,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还是被暮姐姐给一口否决了:“我这个做娘的,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陪在凤儿身边,本来就觉得亏欠。” “现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我更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既然如此,难道还不允许我对自己儿媳妇好一点?” “可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坏东西,母亲不是外人,她给你的,你安心收下便是。”不料,没等我把话说完,一旁的蛇精病早已抢先一步应了下来:“母亲,小鱼儿害羞,我替她谢谢您。” “……”害羞你妹啊!你看姐姐我的表情,是害羞的样子吗? 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还不肯接受,那就明显有点作了。所以到最后,只能咧开嘴角,冲暮姐姐甜甜的笑语:“谢谢妈,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你看,这才像话嘛!”暮姐姐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盈盈的对其他几个人说道:“孩子们,你们先回自个儿房间,等一下我会叫人把换洗衣服送过去。” “对了小白。待会儿你去带阿贪遛弯的时候,顺道帮我把雪兔一块儿带上。”在小白临出门之际,暮姐姐又匆匆忙忙的叮嘱了一句。 “是,老夫人!”小白毕恭毕敬的说完,人走到屋外,顺手关上了房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沈白鳞侧头向我看来。那双多情而轻挑的桃花眼里。竟透着几分森森的寒意,叫人看了不由的一阵发憷。 “小鱼儿,来!”我心里咯噔一下,人还沉浸在那个不明意味的眼神里,就听一旁的暮姐姐喊了一声:“快跟我来。” “好的,马上!”随即回过神,不做他想。 等到其余的人一离开,暮姐姐随后拉着我的手,绕过前厅,来到了后面的卧房:“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很快回来。”她一把将我按在圆木凳上,自己则赶忙转身,跑到了前方不远处一个上了锁的大柜子旁。 我看着一人多高的大木柜,又见暮姐姐背对着我捣鼓的那么起劲,忍不住暗想:她该不会是要送我一床大棉被当聘礼吧? 事实证明,是我脑洞太大。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暮姐姐手里端着一只暗红色的木匣子,再度折回到了我身旁。 她一边把木匣子放到桌上,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鱼儿,让你久等了。这宝贝放在柜子里好些年头,我险些都快找不着它了。”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匣子上,暗暗打量--四四方方,比成人的手掌稍微大一点。但也大不了多少。面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印着一双栩栩如生好似琥珀一般的眼睛。只是不小心对视了一下,便觉得脊梁骨一阵发麻,蓦地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寒气。关于这双眼睛,我并不觉得陌生。当初刚认识凤渊的时候,我被吓得没少做噩梦。 如此一来,抛开先前的顾虑,我倒开始有些好奇,这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宝贝了。 “小鱼儿,娘知道,自从你跟了我家凤儿之后,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暮姐姐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你们能够坚持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 “冲着你的这份真心,娘没什么好报答的。你也不要再推却了,收下吧。”这么说着,暮姐姐双手一扣,已经把匣子打开,推到了我的跟前,“收下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呃……”我这时才看清楚,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竟然是一只象牙白,略带一丝血色,比小拇指还要短上半截的犄角!犄角的顶端被穿了一个小孔,系着一根红绳,被特意作成了一条小巧的项链。 从底端平整光滑的切口来看,这一小段犄角,应该是从另一只更大的犄角上面切下来的某个分枝。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暮姐姐的家族,要把这样一段不起眼的犄角。作为信物,世代相传?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 莫非……联想到凤渊的祖先是上古创世神之一,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烛九阴,我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知道了什么。 “小鱼儿,想必凤儿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关于我们家族的渊源。”正在我暗自揣测间,暮姐姐开口了。她见我点点头。又继续往下说道:“没错,我们的祖先是烛九阴,是开辟这天地的创世神之一。” “但世人只知道烛九阴人面蛇身,灵力强大,却并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烛龙。”回忆起自己的先祖,暮姐姐的脸上充满了自豪:“龙是这天地间的灵气所在,但凡有龙出没的地方,都被誉为福泽之地。” “别看我们这个地方气候恶劣,其实在雪山底下,有两汪泉眼,是当年我们的祖先双眼幻化而成。说的简单通俗一点,这整座雪山,便是大地的命脉所在,你明白了么?” “……”我越听越糊涂,暮姐姐说了这么多,跟匣子里的犄角有半毛钱关系?于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她。 “啧啧!”暮姐姐咋了一下舌,伸手在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哦。”我木讷的应了一声,有些无语:既然没有说完,那您老人家干嘛问我听懂了没? “虽说整座雪山是大地的命脉所在,灵气极盛,可终究不敌这一枚小小的犄角。”说到这里,暮姐姐手指一动,将匣子里的传世至宝取了出来,目光定定的落在上面:“在创世之初,我们的祖先受了重伤,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灵力也在逐渐退散。” “为了不让伤势继续恶化下去,同时也是为了给后代留下福祉,我们的祖先后来就把自身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到了头顶的犄角上。而被特意取下来的这一段,正是灵力最终的蓄积之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众多的创世神之中,只有我们烛九阴一族,完整的传承了先祖的灵力。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这枚小小的犄角。” 话到这里。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暮姐姐居然要把他们先祖,创世神烛九阴留下的所有灵力,当做聘礼转赠给我?! 很显然,这一份礼物,已经贵重到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了!甚至连“贵重”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它价值的千分之一。 原本我还以为,所谓的传世至宝,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金银玉器什么的。私心想着,推辞不过收下也就算了。但现在不同,知道这枚犄角的来历后,无论是里面所蕴藏的强大灵力,还是它对于暮姐姐家族而言的意义,都不是我一个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暮姐姐若将它留给凤渊,情有可原,可我说到底终究是个外人。所以说什么都不能收! 想罢,不做任何犹豫,我直接伸手挡住了暮姐姐递过来的这一份大礼:“妈,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个我真的不能要,您还是将它好好保管起来,以后留给凤渊吧!” “傻孩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见我拒绝,暮姐姐了然的冲我眨了一下眼睛,“你是担心自己受不起这份聘礼,怕万一有个闪失,不好交代对吧?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我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心里有数,不是为了给你增加无谓的负担。” “再者,这犄角上的灵力虽然强大,却在最初的时候就被祖先设下了封印。以防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若封印没有破解,这犄角就相当于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鱼骨头,无论放在谁那里,由谁保管,都没有任何区别。”话落,趁我不备,暮姐姐推开我的手,已经不由分说,把犄角项链套到了我的脖子上:“对,你就当它是一块鱼骨头,这样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鱼骨头?”我瞪大眼睛,还想把项链往下拽--这该是需要多强大的小宇宙,才能把这枚灵力恐怖的犄角当成是鱼骨头?! “小鱼儿!你再这么见外,我就不让凤儿和你在一起了!”由于我的百般推辞,终于成功惹恼了暮姐姐,她双眉一蹙,不悦的低喝道,“如果你想和凤儿分开,我马上收回项链,绝对不会再勉强你收下!” 几分之一秒后,我举双手投降:“谢谢妈……” 呵呵,突然发现,我这辈子不光栽在了蛇精病的手里。往后的日子,可能还会栽在这个未来婆婆的手里。 “这才乖!”几乎是同时,见我松口,暮姐姐立马又笑逐颜开了:“走,去给凤儿看看,免得他说我这个做娘的不讲信用。” “哦。”我紧紧的攥着脖子上的项链,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听到暮姐姐这么说,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讷讷的跟着她往外走。 就在临出门之际,手刚要去扶门框,突然感觉眼前没来由的一黑,双脚没站稳,整个人冷不丁向后仰了一下。 “小鱼儿,你怎么了?”暮姐姐发现不对劲,赶紧伸手过来拉我。 “没……”后面一个“事”还卡在喉咙里,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我便直挺挺的摔下去,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三百三十六、结症 “我这是……怎么了?”头痛欲裂,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目光茫然的朝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凤渊,暮姐姐,包括沈白鳞和小白,全都围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谢天谢地!小红叶,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们了!”看到我醒过来,小白立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样子。确实被我吓的不轻。 “你从母亲房间出来的时候,晕倒了。”凤渊坐在床边,冰凉的手掌攥着我的手,力道重的隐隐有些作痛,“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几次了?”和手掌一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第几次了?我看着凤渊面无表情的脸,和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的眸光,心里蓦地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难道说,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三次。”见我没有吱声,沈白鳞先一步,替我回答了凤渊,“当然,我指的是在我能看见的时候。”言下之意是,或许在他没看见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是的……咳咳!”我一张嘴,嗓子眼里就猛的冲上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时,转身去给我倒水的小白,刚好端着杯子递到我跟前。随即不偏不倚,一口鲜血悉数吐进了茶杯里。 浓稠而殷红的色泽,如同一滴饱满的墨汁。坠进透明的清水中,瞬间化成了刺眼的噩梦。让房间里所有的人,顿时脸色大变。 “小白!”凤渊低喝一声,攥着我的手指又跟着收紧几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王大人,我……我也不知道啊!”小白看着不断在杯子里晃漾的血水,原本就白皙的脸,现在是彻底变得惨白一片。加上被凤渊这么一喝,险些脱手,把杯子打翻在地。 “凤渊,不关小白的事。”我竭力忍着胸口不断传来的闷痛,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别担心,“你不要责备他,是我自己的缘故。” “你自己的缘故?”这句话显然不足以叫他信服,凤渊狭长的眼角低垂着,从小白手中的茶杯处,转移到了我的脸上,“那你倒是说说,是因为你的什么缘故?” 我知道这个蛇精病之所以会生气,完全是因为我的隐瞒不报。在他看来,事无巨细,只要是关于我的。都应该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就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不是等到现在实在瞒不下去了,才草草的告知他事情的真相。 “凤儿,你起来一下,让为娘看看。”暮姐姐神色肃穆。早已收敛了笑意。在我开口回答之前,先将余怒未消的凤渊给打发到了旁边。我知道她这是在好心替我解围,随即避开凤渊的视线,朝暮姐姐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小鱼儿,你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暮姐姐坐下后,将手搭到了我的脉搏上。沉稳的语调中透着一丝不容逃避威压,和先前总是笑盈盈,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概是从……”在对上暮姐姐如湖水一般深邃的双眸时。我突然意识到,她刚才并非是为了替我解围才会把凤渊支开的。而是真的想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才会这么做。最重要的一点是,看她此刻的脸色,完全没有比凤渊好打发的意思。 不愧是母子两。我暗暗咋了一下舌,身体不自觉的往后缩了几分。稍稍做了一番简单的思量,便在暮姐姐如炬的目光中,吃力的说道:“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咳咳!是从上次去冥界取回手链之后开始的。” 暮姐姐听我说完后,低头思忖了几秒,跟着又问:“那你在冥界,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呃……”在冥界,要说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奇怪的人和事。我被暮姐姐这么一问,顿时有些犯难了。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想不起来没关系。”见我表情纠结,暮姐姐换了一个问题,“刚才说这是第三次,那前面两次。也是像今天一样,无缘无故晕倒的吗?” “不是。”这个我记得非常清楚,“是在我每次使用灵力,驾驭枫棱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枫棱?”暮姐姐蹙了一下眉。“拿给我看看。” 我不敢迟疑,将一直随身佩戴的枫棱取下来,递给了暮姐姐:“就是它。”这是前世凤渊送给我的礼物,绝对不会有问题。再说了,要真有问题,在我去冥界之前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可能拖到今天。 暮姐姐接过枫棱,仔细的端详了片刻。这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的人全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和她手中的枫棱。等待最终的结果。 “小鱼儿,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的灵力,是从哪里来的?”暮姐姐收起枫棱交还到了我手中。她的这一动作很明显,枫棱没有问题。 “是我从冥界回来的时候。我的前世,也就是小红叶她……” 等等!话说到一半,我自己先顿住了--难道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真的是因为小红叶把她自己的灵力全都给了我的缘故? 于此同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蓦地想起这次晕倒,自己压根没有使用过枫棱。倒是在昨天晚上,为了“惩戒”凤渊,倍加小心的调动过一次灵力。这一点恰好证明了枫棱的清白,也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灵力。 我绝对不相信,小红叶她会害我。同样,我也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害我的理由。既然如此,那么最大的可能是,灵力本身有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我的欲言又止。已经很好的说明了答案。 为了保险起见,暮姐姐又拿眼神询问了一遍凤渊和小白,确定我所说不假,她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只要能够保证,你的灵力确实是前世的自己转赠给予的。那么问题应该不大。” 听到“问题不大”四个字,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只是我,其他几个人也一样。 “小鱼儿……”经过短暂的几分钟思索之后,暮姐姐抬起头,开始和我们解释其中的缘由,“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问题不在于枫棱,也不在于灵力,更不在于你自己的身体。” “那是因为什么?”小白急性子的插了一句嘴。 我听了何尝不纳闷,不是枫棱也不是灵力更不是我的身体,既然都没问题,那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晕倒? “别急。”暮姐姐拍了拍我的手背,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准确的说,这三者都没有问题,但同时,也都有问题。” “……”完了,我以前的阅读理解全都白做了。 “单独分开来看,这三者都没有问题,但凑在一起。就问题不小。”看出我们的困惑,这一次,还没等我们开口,暮姐姐已经兀自往下说道:“枫棱乃是树魂幻化,本身便有灵气,可以和主人心意相通,凭借意念驱使。” “而小鱼儿获得前世的灵力,无疑是为枫棱如虎添翼,在被你用意念操控的同时,威力也在成倍的增长。” “目前听起来。似乎都很不错。”说到这里,暮姐姐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跟着低沉起来,“可大家不要忘了,如今的小鱼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已经不是当初冥界的小红叶了。” “试问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她的身体,何以去支撑起这两样,无论是精神力还是意念力,都需要损耗极大的灵物?” 三百三十七、因祸得福 所以说,原因不在于其他,而是我的身体不堪重负,无法同时承担起枫棱和灵力,这两者之间产生的强大威慑,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听暮姐姐说完后,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依母亲的意思,小鱼儿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冷冽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质疑。 “不然。”暮姐姐垂下眼帘,沉声低语,“之前的两次,由于小鱼儿的不知情,强行运用灵力驾驭枫棱,已经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虽然平日里看不出来,甚至连小鱼儿自己也很难察觉到,但实际上,早已伤及五脏六腑,导致阴阳失衡,气血逆行。”说到这里。暮姐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凤渊,“再加上这一次,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的小鱼儿,身体机能和八十岁的老妪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昏迷。一旦失去意识,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怎么会这么严重!”暮姐姐话音刚落,小白立马大惊失色。“老夫人,您刚才不是还说问题不大吗?才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回天乏术了呢?” 岂止是小白,听到这样的结果,我自己也懵了,措手不及到连表情都忘了要怎么摆--原本还以为,是使用灵力不当造成反噬。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心里也害怕,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仔细想想,和凤渊相识至今,一路过来,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顺起来。到最后却发现,握在自己手中的时间早已所剩无几。除了痛骂老天一声:“卧槽,你麻痹!”我还能说什么呢? “母亲,可有挽救的办法?”失魂落魄间,耳边隐约传来凤渊的询问声。沉稳的语调,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叫他有丝毫动容。淡定的不像话。 “不错,果然还是凤儿了解我。”被凤渊这么一问,原本神色严肃的暮姐姐,突然冷不丁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跟着舒展开来,“看把你们一个个吓的,小鱼儿好歹是我的儿媳妇,我要没有办法,这会儿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坐在这里么?” “呃……”什么情况,难道被耍了? 明白过来暮姐姐话里的意思,一扫心头的颓败,我和小白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随后齐刷刷的看向她,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好好,别急别急,我这就说!”一看我和小白这架势,暮姐姐终于不再卖关子,重新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刚才故意逗了你们一下,但关于小鱼儿的身体状况,绝对没有半句玩笑。” “好在不幸之中的万幸,尽管伤势严重,却并非没有办法挽救。” “有什么办法,老夫人?”小白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小鱼儿身上的灵力,乃是前世的小红叶所赠,相当于本身就是她自己的灵力。虽然一时半会难以驾驭,却并不会产生排斥。这是最值得我们庆幸,也是事情还有转机的最重要一点。”暮姐姐对小白做了个手势,宽慰他稍安勿躁,“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帮助小鱼儿调息气血,平衡阴阳,尽快吸收灵力为她自身所用。” “一旦成功将灵力全部吸收,那么像之前这样的情况,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生了。不仅不会发生。而且在运用灵力,和驾驭枫棱上,也会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暮姐姐口吻一滞,脸色突然有些犯难:“只是办法虽有。但还得看小鱼儿自己愿不愿意。” “老夫人,性命攸关,小红叶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还没来得及等我开口,小白已经抢先一步,“就算她真的不愿意,我也绝不答应!” 小白说的没错,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只要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继续陪在凤渊的身边,我什么办法都愿意尝试。 这样想罢,我目光定定的看向暮姐姐,一字一顿的说道:“妈,您说,我愿意!” “你确定?”暮姐姐又强调了一遍。 “我确定!”依然面不改色--好死不如赖活。再困难,也比死了强!更何况,暮姐姐是凤渊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害我? “嗯,不愧是我的好儿媳,有胆识,知取舍。”我话落。暮姐姐赞许的点了一下头。一边说,一边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要说这办法,其实非常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感觉暮姐姐好似湖水一样深邃的双眸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 正觉得纳闷,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耳边又再度传来了暮姐姐略带笑意的声音:“那便是,找一个灵力在你之上,足以帮助你调息气血的男子……圆房。” “圆房?”我条件反射的跟着念了一句,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隔了两三秒之后,顿时炸了:“圆房!” “没错,圆房。”仿佛早有所料一般,暮姐姐神色了然的轻笑一声。此情此景,让她看上去竟和凤渊如出一辙。既漂亮的过分,又危险的致命。 “咳咳!那个……”短暂的错愕过后,濒临崩盘的大脑终于重新开机了,“妈,难道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我么?” 倒不是我故意在暮姐姐跟前装模作样,而是这种事情,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确实有点那个啥。 放在平时也就算了,毕竟我和凤渊之间早就已经到了这一步。可现在,若真的按照暮姐姐的方法去做,一旦我的伤势好转,那这屋子里的人,岂不都知道我那个啥了吗?虽然我脸皮不薄。但也没厚到这种程度不是? “啧啧,你这孩子!”暮姐姐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才不是还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一回头,又害羞了呢?” “要真有别的办法,娘会不告诉你?” “可是……”我犯难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头,说话间,眼角偷偷朝某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这货垂着眼帘,压根没有在看我。只有像刀刻一样的薄唇,若有似无的勾着一抹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尼玛,还用说,肯定在偷着乐呢! “小鱼儿,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或许是看我犹豫不决,暮姐姐打断我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怕别人知道了,日后会取笑你,对不对?” “这一点娘保证,绝对不会!” “是啊,老夫人说得对!小红叶你放心。我们大家不会取笑你的!”得到示意的小白,赶紧附和,“再说了,和身体比起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你看,这道理小白都懂,你还怕什么?”见我没吱声,暮姐姐趁热打铁,“小鱼儿,就算抛开为了身体早点好起来不说,你也应该想想,你和凤儿这一路过来不容易。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总会走到这一步,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妈。我只是……”很明显,暮姐姐误会了我的意思。 她哪里知道我和凤渊曾经有过同一个孩子?我现在迟疑,仅仅只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点不好意思罢了。 “这就对了!”结果话没说完,已经被暮姐姐一口打断了,“娘决定,择日不如撞日!” “为了能够让小鱼儿安心,也为了让凤儿负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在此之前先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怎么又扯到婚事上面去了? “因为凤儿的灵力,还有两天才能恢复,所以这婚事,不如就定在第三天!三天一到,把婚一结,等圆了房,小鱼儿的伤势自然也就痊愈了。”在暮姐姐做出这一系列决定的时候,我全程都是懵B的,直到她拍了拍我的手背,笑盈盈问,“小鱼儿,你看这样如何?” “再晚的话,实在不能拖了,娘怕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呃……我没有问题,都听妈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了。更何况,和我结婚的人是凤渊,又不是别人。当然,暮姐姐的意思我明白,我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所谓的婚礼,说到底只是名义上办个酒席而已。 不过对我来说,这些其实全不重要。办婚礼的唯一好处是,在和某人圆房时,听上去会稍微名正言顺一点,日后说出来也不会太过尴尬。 “既然小鱼儿都答应了,那凤儿你呢。意下如何?”我怎么看着,感觉暮姐姐好像是故意这么问凤渊的? “儿子没有意见,一切全凭母亲做主。”凤渊毕恭毕敬的回答,态度是从来没有过的谦逊。也是,我都答应了,这货敢说一个“不”字么? 我没好气的斜了一眼站在暮姐姐身后的人。只见他双眸微眯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上投下来一片小小的剪影。只有唇角边挂着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察觉到我在看他,也不避讳,反而神色轻挑的冲我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无声的调侃--老婆,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你的人你妹!得瑟什么劲,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太好了,小红叶,恭喜你!”事情一定下来,小白第一个坐不住,“刚才还在担心你的身体,结果这么快,没想到就变成了大喜事,真是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是么? 呵呵……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被一对母子给趁人之危了呢? 想到就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我便忍不住一阵郁闷--见鬼,这也太便宜这个蛇精病了! 可回过头来想想,为了活命,也只能作罢! 正在暗自腹诽间,不经意的瞟了一下眼睛。恰好对上沈白鳞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这个大海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两天总感觉怪怪的?我看着神色冷峻,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的人,实在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三百三十八、可不可以 “可是老夫人,在小红叶没有和凤王大人结婚的这三天时间里,万一她再次晕倒了,那该怎么办?”小白眉头紧锁,不无担忧的问,“您不是说,一旦失去意识,就会回天乏术吗?” “那小红在这三天里,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大家不必担心。”一听暮姐姐的语气,我便知道。她早有打算。果然,我刚这么想着,她就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这三天里,我会用千年雪莲泡茶,让小鱼儿喝下,以此吊住精气神。” “再每天早中晚各三次,将我的灵力续渡给她,暂时帮助小鱼儿压制体内紊乱的灵力。如此一来,问题应该不大。”说到这里,暮姐姐话锋一转。回头叮嘱我,“不过,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为了安全起见,小鱼儿,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直到你和凤儿结婚前,你都不可以再使用枫棱和灵力。否则的话,别说是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千万要谨记!” 暮姐姐都这样说了。我岂敢当耳旁风,赶紧点头,连声答应:“嗯,我知道了,谢谢妈!” 总是莫名其妙。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在找到问题的结症所在之后,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看我脸色太差,暮姐姐支开凤渊他们,先渡了一次灵力给我。 “小鱼儿,闭上眼睛,很快就好。”暮姐姐指尖搭着我的右手脉搏,轻声宽慰。 “嗯。”我顺从的点点头,照着暮姐姐的吩咐,全身放松躺在床上。 整个过程约莫持续了十五分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像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人也变得特别精神。 “好了。”暮姐姐拍拍我的手背,将我从床上扶起来,“瞧瞧,现在气色多好!” “谢谢妈,您辛苦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说到这里,暮姐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娘知道,让你和凤儿三天后成婚,确实有些匆忙。但相信我,这婚礼一定给你们办得热热闹闹的!” “而且雪山上,也很多年没有遇上这样的大喜事了。到时候。把所有的乡民都叫来,咱们载歌载舞,好好庆祝一番!” “没关系,不用太麻烦。”想到前世在冥界的那场婚礼,至今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简单一点,有个仪式就可以了。” 只要最后可以让我和凤渊一起走上红毯,听他说一声“我愿意”,即便没有鲜花,没有祝福,没有宾客和筵席,全都无所谓。 “放心吧,一切都有娘在,不用担心。”暮姐姐早就从小白那里得知了我和凤渊的过往。见我这样,自然能猜出我心里在害怕什么。 “妈……”如果当初留在冥界的人,是暮姐姐,而不是闫重烈的老妈,那么我和凤渊之间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这一刻,看着眼前眸光柔和,神情温暖的人,我忍不住怔怔的假设--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的我和凤渊。是不是早已儿孙满堂了呢? “小鱼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暮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发,眼睛里波光闪闪,“快回去吧,凤儿一定在等你。” “嗯!”我收拾好心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对暮姐姐挥挥手,从屋子里出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无意间朝前方的林子里瞟了一眼。蓦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我,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安安静静的抽着烟。泛着冷意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耷拉着。上面忽明忽灭的火星,在光线略显得有些阴暗的林子里,更加增添了一份孤独的气息。 尤其是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让那不远处的身影,仿佛席卷了一股难以接近的萧瑟。只是随便看上两眼,就觉得心尖尖上都在冷的发颤。 我呵了两口气,搓搓手,调头朝那个身影走去。 “外面冷,回去吧。”我还没有走近,沈白鳞便背对着我,低低的说了一句。 “诶,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加快脚步,蹦到了他的跟前,“你是不是刚才看到我了?” “呵……”听我这么说,沈白鳞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上面带着一丝寂寥的苦涩,“小辣椒,如果我告诉你,在一间挤满人的屋子里,我只要听呼吸声,就能找出哪个是你,你相信么?” 说话间,修长的手指一拨,便将那快燃到底了的香烟,没入了脚下厚厚的雪层里。 “相信,才怪!”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的这么夸张,估计连三岁的小屁孩都不会上当。话落,想到这几天沈白鳞反常的表现,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随即开口问道:“喂!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要有的话,别憋着,说出来,姐姐我帮你出出主意。” 我说完,沈白鳞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颇为诧异的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在为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感到非常惊讶。但不过是弹指一瞬间,那一抹来的奇怪的诧异,便已经悉数湮灭在了多情的桃花眼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戏弄。和司空见惯的轻挑:“啧啧,看不出来,小辣椒还挺关心我的。” “怎么办,我突然被感动的好想哭。”一边说着,一边还演了起来。拿手在眼角上擦了擦。一副故作可怜的样子,莫名透着几分滑稽。 “噗嗤!”我一个没忍住,咧嘴笑了起来,“瞧你这德行,对得起你的岁数么?”好歹活了上千年了。怎么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似的,整日里没个正形。 “小辣椒,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么?”被我挪逾,沈白鳞也不恼,用手摸着下巴,故作沉思,“想要长生不老,最好的秘方,就是保持一颗永恒的童心。” “……”对不起,我真没听过!还长生不老呢,一定是这货自己瞎编的。 对于这个大海怪的胡言乱语,我早就习以为常。但与此同时,也不难看出沈白鳞这么做,是在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并不打算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心知肚明。也不强人所难,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那啥,没事的话赶紧回屋吧,外面多冷!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这里,有意思么?” “怎么没意思,看这风景多好?”沈白鳞不答反问,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支香烟,“觉得冷的话,快回去吧。” “不然你家的废物男人看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行,那您老人家慢慢赏风景,小的我先告退了。”关于沈白鳞对凤渊取的绰号,屡次纠正无果,我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蛇精病到底是不是废物男人,咱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 外面是真的冷!我说完这一句,用力跺了几下脚,不再逗留,朝之前过来的小路往回走。 “小辣椒……”结果才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冷不丁又传来了沈白鳞的说话声。 和刚才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的语气不同。这一次,黯哑的声线,被夹杂在簌簌的冷风中,显得格外空旷寂寥。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竟觉得这声音里,透着一丝凄凉的无助。叫人心里一揪,顿时停下了脚步。 “嗯,怎么了?”随着沈白鳞的说话声,我慢慢的回过头,压低嗓子询问道。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只是被眼下的氛围感染,有些不受控制。 “我可不可以……请你,兑现第二个要求?”沈白鳞依旧背对着我,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手中的香烟,已经被点燃,忽明忽灭,在阴暗的林子里,显得单薄而倔强:“就现在。” 三百三十九、第二个要求 “嗯,你说。”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的困惑却越来越深--这样小心翼翼说话的人,真的是我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大海怪吗? “小辣椒……”听到我答应,背对着我的沈白鳞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轻的好像在呓语,才出口,就被吹散在了寒风中。 “你说,我听着。”我下意识的回应。 结果郁闷的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那人却跟哑巴一样,再也没了声响。除了被他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还在一闪一闪的发亮,渐渐暗下来的四周,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分外清晰。 这货该不会又是在耍我吧?隔了好长一会儿功夫,我都快要怀疑刚才那喊我的两声是幻听了,不远处倚着大树的人,也丝毫没有打算继续开口说话的意思。 “喂,沈白鳞,你是睡着了吗?”终于忍无可忍,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再度返回到了沈白鳞的身旁,“你的第二个要求,到底是什么?快说,说完我好回屋!” “呜呼--”然而。回答我的却是一阵掠过树梢的寒风。期期艾艾,盘旋在上空,好似女人的啜泣,无端叫人心里发憷。 “说话!”见对方一手插兜,一手夹香烟,仰头望着天,都不拿正眼看我。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在了他的小腿肚上:“寻我开心是不是?知道姐姐怕冷,还在这里凹造型,故意浪费时间!” 我忿忿的咬着牙。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搓了搓手。由于天气太冷,从嘴里呵出来的白雾,让我的视野变得有些朦胧。也愈发看不真切此刻站在跟前的人,脸上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算了,你回去吧。”被我踢了一脚也没什么反应,沈白鳞慢悠悠的抬手抽了一口烟,继续仰头看天。 “快说!”这下我百分之一百确定,这货绝对是在耍我! 从一开始的转移注意力,到后来的欲言又止,现在又他妈给我装深沉。行!你要玩儿是吧,那姐姐就陪你玩儿!你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而来,即便是冻死,我也跟你死磕! 或许是听出我话里的怒意,又或许是觉得没劲,懒得再兜圈子。沈白鳞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将望向天际的视线,慢悠悠的转移到了我的脸上:“小辣椒,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第二个要求么?” “废话!不然干嘛留在这里陪你吹冷风,我脑袋又没坑!”不知道是不是被风给吹的,沈白鳞的眼眶猩红的厉害,里面隐约还泛着血丝。在对上我视线的一刻,那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眸光微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整人的鬼点子。 “其实,有你陪着,吹冷风也挺不错的。”我话落,沈白鳞嘴角往一侧勾起,懒散的模样有些颓败。 “……”所以。这是在变相说我脑袋有坑么?不对,这不是重点!意识到对方又要转移话题,我眉头一蹙,不禁有些恼火:“沈白鳞,你到底说不说?” “再不说,第二个要求作废!” “啧,还真是个暴脾气的小辣椒。”被我这么一吼,沈白鳞故作嫌弃的咋了一下舌。说话间,把所剩无几的香烟叼到嘴角,抽完了最后一口。跟着指尖一弹。故技重施,将没有利用价值的烟蒂,没入了积雪中。 “我说了,你可会答应?”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沈白鳞才将烟吐出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先说!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做到?”我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忍耐力几乎快要到达极限了。倒不是因为沈白鳞的态度问题,而是外面真的太冷了,冷得我连脚趾头都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小辣椒。你听好了……”察觉到我在冻的打哆嗦,沈白鳞总算良心发现,不再干耗着。 说话间,俯身朝我凑过来。随着他的不断靠近,鼻子里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海风咸腥味,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我的第二个要求是,不许你和你家的废物男人……成亲。” “沈白鳞,你说什么?!”听对方说完,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火冒三丈的低吼了一句。“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不是听得很清楚么,又何必浪费口舌,再让我说一遍?”像是一早便料到了我会是这个反应,沈白鳞不以为意的挑了一下眉毛。此刻这副玩世不恭的德行。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惹人生厌。 “从一开始我就说的很明白,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这一次,我是真的恼了,“但前提是,不能让我做对不起我男朋友,和违背良心道义的事!” “可你刚刚说的话,首先第一点,就让我辜负了凤渊!再者,婚事已经定下日期,相当于有了誓约,贸然反悔,就是背信弃义!一个要求,把两个前提占全了,也确实够难为你的!” 我怒目瞪着沈白鳞。话落,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约莫隔了四五秒,一瞬不瞬看着我,一双桃花眼在阴暗的林子里熠熠闪烁的人,突然仰起头,从嗓子眼里迸发出了一声恶作剧得逞的笑:“哈哈哈!小辣椒,生起气来的你,果然比平时更可爱!” “我不过是随便开个玩笑,却把你吓唬成这样。那假如我说,我喜欢你。要你和你家的废物男人分手……和我在一起,你不直接拿刀把我给劈了?”挪揄的口吻,调侃的神情,让这个放浪不羁的大海怪,看上去顽劣不堪。这才是我所熟悉的,一开口便能成功挑起事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沈白鳞! “你知道就好!”我冷眼看着,直到他笑够了,才恶狠狠的回了一句,“多大的人了,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有意思么?” “当然!”被我鄙夷,脸皮堪比城墙厚的人,满不在乎的抬手拢了一下自己的短发,不答反问。“因为无聊,所以开玩笑,不是很合情合理么?” 合情合理你妹!被呛了一句,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还嘴。稍稍顺了口气,之后才带有警告意味的反击道:“既然你愿意拿第二个要求来开玩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放弃了它的使用权?” “小辣椒,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精明?”这句话总算起了一点作用,沈白鳞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开始想办法挽回自己的损失,“拢共才三个要求,况且上次还是为了保护你,这次再作废,实际上相当于我才得了一个要求的好处费。” “你这么做,难道不觉得自己太无情了吗?”这么说着,还故作可怜状,眼巴巴的望着我。 “行,那你现在说,第二个要求是什么?”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有种被倒打一耙的感觉,“现在不说,过时不候!”担心对方又使诈,我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让我抱抱你。”几乎是同时,我一说完。沈白鳞就神情无比认真的说道,“我的第二个要求是,让我抱抱你,小辣椒。” “啊?”我不可避免的懵了一下,这算哪门子要求? “以朋友的名义。在你嫁人之前,给个友谊的拥抱,很奇怪吗?”见我表情一愣一愣的,沈白鳞好笑的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毕竟,一旦等你嫁给那个废物男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不是么?” 三百四十、庆幸 “你确定,这次不是在开玩笑?”我有些不置信,伸手在沈白鳞的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啊?既然没发烧,怎么提出这种奇葩的要求来?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见我没有表态,沈白鳞故作沉思的眯了一下眼睛,“还是说,你不乐意?” 一连两个问句,也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沈白鳞复又嘴角一咧。笑了:“抱一下而已,既没有让你做对不起你家废物男人的事,也没有背信弃义之说,似乎找不出其他拒绝的理由了吧?” “我又没说要拒绝。”我斜了一眼沈白鳞,“我是怕你回头会反悔!” 没错,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相当于直接浪费。撇开这货在拿我寻开心之外,我还真有点担心等会儿他会翻脸不认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穿我的心思,近在咫尺的人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睨着我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调侃--小辣椒,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害羞哦? “行!”迎上沈白鳞的视线,我不再犹豫,一口应下。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就你这德行,还君子呢?姑且看在你一路过来,表现良好的份上,相信你一次。要敢反悔,到时候连着算总账,把最后一个还没说的要求,一块儿给作废了! “呃……”结果我话刚说完,只觉得腰上一紧,人骤然往前倾,已经毫无征兆的被沈白鳞抱了个满怀。 对方手上的力道之大。箍得我呼吸一滞,大脑也跟着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错愕间,只能闻到淡淡的海风咸腥味,在一丝丝的往鼻子里钻。 沈白鳞将下巴用力的磕在我的后肩上,隐隐作痛,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能垂着双手,脊梁骨僵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任由对方抱着。 就这样静静的等了两三秒,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才开口不确定的问道:“那个沈白鳞……差不多,可以了吧?” “小鱼儿……”然而下一秒,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再度发生了。 这个一向吊儿郎当的大海怪,听到我这么说,不仅没有放开我,反而还正儿八经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要知道认识至今,除了“小辣椒”以外,我在他眼里压根就没有自己的名字。今天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就在我觉得纳闷,暗自猜测这个大海怪葫芦里又在卖什么鬼时,身前抱住我的人,手臂拢了一下,继续开口往下说道:“以后。等你有了孩子,让我做他们的干爹吧?” 沈白鳞的声音很轻,轻的像细细密密的春雨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两人离得近,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嗯,好。”其实我原本是想拒绝的。可不知道是脑子突然抽风了。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缘故,总之到最后,即便不清楚沈白鳞这样说的目的,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呵!”几乎是同时,我话音刚落,沈白鳞便跟着双手一松,往后撤了两步。和我拉开半米左右的距离,重新倚到了之前的那棵大树上:“那就谢了,小辣椒。” 转瞬之间,那副街头小混混的流氓样。又出来了。仿佛刚才轻声细语,安静的不像话的人,只是昙花一现,我自己产生的幻觉而已。 “怎么,不回去。是打算让我送你吗?”见我不吱声,沈白鳞没正形的冲我吹了声口哨,“还是在等着你家废物男人来接你?” “再见!”我没好气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突然有些后悔答应让他做我孩子的干爹了--万一以后把我的孩子也一个个的教成流氓,那我找谁哭去? “不送。”对方同样回了我两个字。听语气,貌似心情还不错。 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抬脚往回走了几步,见对方没有跟过来,自讨没趣的多嘴问了一句:“喂,沈白鳞!你还不走,是打算留在这里过夜吗?” “宾果!被你猜中了。”不知在什么时候,沈白鳞又背过了身。泛着冷意的手,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懒洋洋的向外挥了一下:“假如小辣椒想留下来陪我吹冷风。我也不介意。” 介意你妹!你不介意,我介意! 终于不再理会,我忿忿的暗骂一句,加快脚步往回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房间不待。偏偏要来这里找罪受。 在穿过走廊,即将拐弯看不见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最后朝林子里看了一眼。因为天色将晚,光线要比原先来的还要暗,映衬的整个林子阴森森的,莫名带着一股寂寥的萧瑟感。 即便如此,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个隐没在林子里,背倚着大树的身影。连同那再次被点燃的,忽明忽灭的火星。这所有的一切,都无声的勾勒出了整个冬夜里,最隐晦,也最安静的一副画卷。 我定定的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抬脚迈上右侧的石阶,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凤渊,你怎么在这里?”不料,才走了没几步,低头赶路间,脑袋冷不丁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诧异的抬起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自家蛇精病。 看他席卷着一身寒气,手上拿着一件暗红色的毛绒大斗篷,我狐疑的问:“不要告诉我。你一直站在外面等我?” “你说呢?”凤渊不答反问,昏暗的光线下,脸上是不置可否的笑。说话间,双手一挥,“扑啦”一声,厚实的斗篷打开来,已经将我整个罩住,裹得严严实实。 我一听凤渊这语气,心没来由的往下一沉。想到刚才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幕,多半是被这个蛇精病看到了。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和沈白鳞根本没什么,与其心虚瞒着凤渊,让他胡思乱想产生误会,不如主动招供,获得他的理解。 想把,我稍稍从凤渊的怀里退出来一点。也不避讳,目光定定的看向他的眼睛:“凤渊,其实我和……” “没关系,我知道。”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凤渊伸手一揽。重新搂进了他的怀里。低迷的语调,即便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不难听出来,心情很不错:“外面冷,回去吧。” 话落。不等我反应,便夹带着我,继续往前走去。 “诶,你不生气?”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变得这么反常?沈白鳞忽冷忽热,像个电线短路的机器人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这个蛇精病也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想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在学校稍微和别人说上几句话,他都能打翻千年老陈醋。大张旗鼓的兴师问罪,再用各种“惩罚”教训到我长记性为止。那副占有欲极强,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我拴在裤腰带上,一步也不离开的霸道模样,至今回忆起来还清晰依旧。 但今天,都亲眼看到我和沈白鳞抱在一起了,居然草草的一句“没关系”就轻轻松松给掩盖过去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我才不相信。不是他在故作大方,就是如今的他……已经对我失去新鲜感了?! “我不生气。”正当我惊疑不定,暗自揣测之际,紧挨着我站在身旁的人,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只是有些庆幸罢了。” 不紧不慢的语调。声音低沉的好似叹息。仿佛是在对我说,但又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三百四十一、三日琐事 “庆幸,庆幸什么?”我条件反射的跟着念了一句,暗想:难不成是庆幸我终于有胆识,敢当着他的面,公然和沈白鳞“出轨”了吗?呵呵,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你们认为现在的我,还有命站在这里么? 完了完了!用力的揉搓着斗篷的一角,百思不得其解。听凤渊说完后,我非但没有明白,反而觉得越来越糊涂。 “呵,你说我庆幸什么?”两人你来我往间,一边说,一边很快就到了房门外的走廊上。 凤渊揽着我,单手往前一推。房门便“吱呀”一声,缓缓朝两边打开来。抬脚进门的时候,身旁的人脚步故意一滞,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便满是狭促的落在了我的脸上:“当然是庆幸……我家的小鱼儿。反应足够迟钝。” 反应足够迟钝?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这和我们刚才说的问题,有半毛钱关系吗?” “没有。”对方干脆利落的送了我两个字,话落,随意的朝烛台方向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原本晦暗的屋子,顿时笼罩在了一片淡橙色的柔光中。 我被这个蛇精病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对方已经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在喝茶了。 “混蛋!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反应迟钝了?”我解下斗篷。咬牙切齿的冲到了凤渊面前,“你……” 话没说完,就见某人慢悠悠的放下杯盏,抬起头,眼帘压得低低的。漫不经心的朝我看了过来。如刀刻一般的薄唇,笑意深的叫人心里打颤。 “喂,有话好好……”我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在逼近,想要逃,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觉得身形一晃,后腰被某人稳稳托着,人就已经整个压在了桌子上。 “唔!”紧跟眼前一暗,嘴巴便被一张冰凉的唇给牢牢噙住了。 “老婆,这不是反应迟钝,又是什么?”气息交替间,一句充满恶趣味的调侃,不紧不慢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至于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咳咳!人家是壁咚,床咚,地咚……而我,呵呵,则是桌咚!是不是够赶时髦的? 不过话说回来,管他是什么“咚”,既然这个蛇精病有兴致戏弄我,起码有一点,他没有说谎。那就是,他真的没有因为看到我和沈白鳞,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幕,而感到生气。 尽管会觉得有点反常,但总体上来说,貌似这货正常的时候也不多。所以现在他不追究的话。我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揭过去得了。于是乎,风波不断的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在之后的婚礼前夕两天,相对而言可以说风平浪静。除了吃过饭。每天的早中晚时间段,我都会去暮姐姐的房里。也正是因为有她把灵力源源不断的渡给我,所以我的身体在极度亏虚的情况下,才不至于垮掉,反而气色变得越来越好。 这期间,暮姐姐也经常会跟我提及婚礼上的安排。比如问我喜欢中式的多一点,还是西式的多一点;礼服的款式和颜色更倾向于哪种类型;以及仪式举行的地点是在场外还是室内……事无巨细,只要暮姐姐觉得重要的,她都会仔仔细细的征求我的意见。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只要新郎官是凤渊。其余的咋整都成,没有那么多要求。所以每次暮姐姐问起来,我一律回答:“妈,您看着办就好,我没意见。” “你这孩子。自己的婚事都不上心,到底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而每次听到我这样说,暮姐姐都会拿同样的一句话来应付我。从某些方面来说,两人还真是半斤八两。 抛开准备婚礼的事情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凤渊的灵力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恢复。到了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已经完全达到了以前的鼎盛状态。不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在当时凤渊喝下的那碗灵药中。兑入了暮姐姐的鲜血。这就好比回炉重造了一番,将体内原本受到重创的部位,全都逐一给修复了。若要说因祸得福,也不是不可以。 除去这些必须交代的要紧事之外,这三天里,还发生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值得一提。 这天……具体的来说,应该是我和沈白鳞在林子里碰面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好不容易挣脱某人的魔爪,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刚走到屋檐下,就看到小白带着阿贪。还有暮姐姐的雪兔,远远的走了过来。 “小红叶,你起得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说话间,小白已经弯下腰,松开了阿贪脖子上的链子。 阿贪看到我亲热,直接扑上来,照着我的脸上狂舔了两口。也幸好它现在是只二哈,不然的话别说是我,这么个庞然大物,估计连凤渊都够呛。 “睡够了,就起来了。”我用力的揉了几下阿贪的脑袋,被它撒欢似的一闹腾,睡意全无,“再说都快八点了。和你这个劳动模范比起来,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吧?” “嘿嘿,还行。”小白挠挠了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要真比谁起得早的话。我们这里的人,恐怕谁都比不上沈老板。” “沈白鳞?”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在来西北极寒之地以前,小白是非常不待见这个大海怪的。不过自从出了上次的内奸事件后,小白对沈白鳞可谓是刮目相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说,有时候趁着休息的空当,还会特特意意拿着小酒去沈白鳞的房间里喝上几杯。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易主,直接把凤渊给换了,做沈白鳞的小跟班。 不好意思,有点扯远了。我拉回思绪,狐疑的问小白:“你怎么知道他起得早,他出门的时候你看见了?” “这个倒没有。”小白怀里抱着雪兔,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但我早上带着阿贪去遛弯的时候,正好碰到沈老板从林子里出来。一看样子就知道,他是很早出的门。都绕完一圈开始往回走了。” “你说,沈白鳞他是一大早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我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隐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小白肯定的点点头,“当时看他衣服上都结着冰渣子,我还开玩笑说:沈老板,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大清早的一身寒气?可别告诉我,您一晚上没回家?” “那他是怎么说的?”听到这里,我完全可以确定,这个脑袋有坑的大海怪。还真的如他昨天所说,在林子里呆了一整晚!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我确实挺想打开他的脑壳,看看这货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别的也没多说,只说睡不着,所以起得比较早,去林子里散散步。”小白如实回答。隔了片刻,见我不吱声,又一脸八卦的凑到我的耳朵根旁,小声的问:“小红叶,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沈老板一直都怪怪的?” 得!连小白这样单蠢的孩子都看出问题来了,沈白鳞最近是该有多不正常? “我哪知道,我又没天天盯着他看。”出于好心,为了保全沈白鳞的颜面,我打了个马虎眼,随便把小白给搪塞过去了。表面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等吃过早饭,我一定要好好去问问沈白鳞,看看这货到底哪里不对劲,整日里神经兮兮的! 别的不说,要真有困难,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和凤渊也应该施以援手。更何况,这次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我们还欠着他那么大的一份人情债没还。 然而,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自己想。就好比我现在想着吃过早饭去找沈白鳞,但谁也不知道吃过早饭之后会发生什么…… 三百四十二、玩失踪 “咦?”很快就到了早饭时间,我坐到位子上,左右打量了一眼,奇怪的问,“沈白鳞呢,都这个点了,他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要不我现在去看看吧?”小白放下筷子,直起身。 我思忖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你去看看吧。” “嗯,马上回来!”小白话落,就飞快的朝沈白鳞的房间跑去。 我收回目光,和凤渊对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大概就像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上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实在闷的厉害。 凤渊垂着眼帘。指骨分明的手捏着瓷白的酒杯,随意的把玩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察觉到我的不安,冰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坏东西。你在担心什么?” “我……” “凤王大人,小红叶!”我刚要开口,结果这时小白又急匆匆的折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信封,脸色不佳。“沈老板,沈老板他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我一听这话,顿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别喘,慢慢把话说清楚。” “是这样的!”小白将手中的牛皮信封递到我们面前。努力稳住气息,放慢语速说道:“我刚刚去找沈老板的时候,发现他房间的门开着,人却并不在里面。我喊了半天也不见他应声,觉得很奇怪,就打算再去别处找找。” “不料经过书桌,恰好看到上面用纸镇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小辣椒’亲启。我一看情况不对劲,就赶紧拿着信回来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信封,确实写着“小辣椒”亲启三个字。狂狷潦草,龙飞凤舞,这字迹一看便知是出自谁人之手。 我手指收紧,用力攥着信封,目光却略带征求意见的看向凤渊--我不知道这个大海怪到底是怎么了?这几天言行举止的反常,是否会和这封信里面的内容有关?但无论有关与否,我也不想因为一封信,而在我和凤渊之间造成嫌隙。 “老婆,既然是写给你的,当然应该由你来看。”领会我的意思,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嘴角,璀然若星辰的双眸微眯着,里面满是宠溺的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俯身凑到了我的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我……又凭什么留在你身边呢?” “凤渊?”话音刚落。我错愕的望着近在咫尺,笑容淡然的男人,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说实话,这一刻在心里,我很没出息的狠狠感动了一把。 原来那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一段好的感情。可以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我和凤渊,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前,我和凤渊虽然也互相信任,但彼此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和纷扰,而选择闭口不谈。一味固执的以为对方能理解,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解决,结果却往往事与愿违。如今,自从凤渊醒来,一切真的全都改变了。 虽然相处模式没有变,依旧打打闹闹。但我真的能感觉到,我们两个人的心,挨得更近了。是完全没有任何负担,真正将对方视作今后风雨共济的另一半的那种近。很安心,很……美好。 “呵!”洞悉我的想法。某人施施然的挑了一下眼角,用比之前更轻的声音,在我耳畔戏谑:“我的小鱼儿,现在先别急着感动。” “你可以留到结婚那天晚上,再来好好报答我。” “……”果然。别人是帅不过三秒,这货是正经不过三秒! 我横了一眼,佯装生气的一把将他推开。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这封,沈白鳞特意写给我的信。 信上的内容不多。用和封面上一样的字迹,潦草狂狷的写着两句话。没错,就两句:小辣椒,猜猜我去干什么了?猜中有奖,猜不中。就勉为其难,把奖品当作礼物送给你。 底下署名:你萌萌哒小海怪。 呵呵,还萌萌哒小海怪?我看是脑袋有坑的深海神经病才对! 看完这封有跟没有压根没什么两样的信,我短暂的沉默了两秒。紧跟着森冷的眯了一下眼睛,毫不犹豫的把信给撕了个稀巴烂--沈白鳞,你他妈留封信,好歹把“起因经过结果”给我交代清楚不是?既不说去干什么,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让我猜猜猜,猜你个大头鬼!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写! “信上写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见我一脸恨不得把某人“千刀万剐”的表情,身旁的蛇精病双手抱臂,好笑的询问了一句。 “他说他要去死了!”我磨了磨牙,难免把余怒发泄到了蛇精病身上,“那现在怎么办?我还想着婚礼上让他当证婚人,给我们两个致辞呢!” “这会儿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也不说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公德心?!”我就知道这货不靠谱,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婆,你放心。”和我的气急败坏相比,凤渊则淡定的出奇,“我保证,我们的婚礼,他一定会准时出现。” 笃定的语气,了然的神色。说话间,已经提着酒壶,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你确定?”我看着一地的碎纸屑,对这个大海怪狂放不羁的脾性,表示非常怀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凤渊不答反问。这么说着。看似不经意的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他的身旁坐下。 尼玛,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你也好意思说?想到曾经无数次,在这个蛇精病身上吃过的亏,对于沈白鳞到底能不能在婚礼当天赶回来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好了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时暮姐姐开口了,“我相信大白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大家别担心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暮姐姐口中的大白,指的自然是沈白鳞。别问我为什么不叫小白,这个问题太蠢,拒绝回答。 “嗯。吃饭。”我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片土豆--暮姐姐说的对,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再去纠结有的没的,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静观其变,到时候再做打算。这么一想,心里就觉得舒坦多了。 时间眨眼又过去一天。正如我对沈白鳞一贯的了解,不出所料,一直到了婚礼即将举行的前一天晚上,他都没有出现。 这货到底去哪里。干什么去了?我坐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夜空中,如银盘一般的圆月,不禁纳闷的想。 倒不是因为别的,让我对沈白鳞这么上心。而是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过来,历经生死,我已经完全把他当做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朋友来看待了。虽然因为他的德性,平日里依旧会看不惯,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喜欢。当然,此喜欢,非彼喜欢,你们懂得。 所以现在他突然玩失踪,搞离家出走,我会担心,也在所难免。毕竟我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到无动于衷。 “急什么,兴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呢?”身后冷不丁响起了凤渊的说话声。与此同时,“扑啦”一声,一件厚实的斗篷跟着被披到了我身上。 凤渊这么说着。冰凉的手掌扣住我的胳膊,将我从走廊的围栏上拉了起来:“坏东西,别不高兴,带你去一个地方。” “地方?什么地……啊!”我话未说完,只来得及低呼一声,人已经双脚离地,整个被凤渊打横抱在了怀里。 三百四十三、一辈子做个坏人 “凤渊,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双手紧紧攥着凤渊身前的衣襟,耳边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砰砰”有力的心跳声,感觉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的相识之初,恍如一场不真切的梦。 “去了,不就知道了?”某人眼帘一垂,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隐隐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话落,不等我再开口问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景物便急速的飞快往后退去。一时间,猎猎的疾风刮得我脸上一阵生疼,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在猛灌了几口寒风,胃都开始有些痉挛的时候。我索性扣紧牙关,把脑袋整个埋进了蛇精病的胳肢窝里--尼玛,总算好多了!即便姐姐知道有瞬间转移这么一回事,你好歹也得跟我提前打一声招呼不是? 正在暗自腹诽间,不过半分钟左右的功夫。耳边的风声就逐渐小了下来。直到最后,待凤渊双脚落地,一切全都趋于宁静。 “老婆,我们到了。”也许觉得此刻我埋着头,缩着脖子的样子很好笑,某人这么说着,声音里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听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这是什么地方?凤渊说完,我缓缓的抬起头,狐疑的朝四下里看去。 视线所及,皆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凭借月光下,树木郁郁葱葱的轮廓,和远处山峰层峦叠嶂的影像,依稀判断出,两人现在这是在山上。至于到底是哪座山。在山的什么位置,我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野炊,还是露营?”在山间的冷风中,我瑟瑟的打了个寒颤。实在搞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个蛇精病又在捣鼓什么名堂。 “啧!”听我这么说,某人颇有些好笑的反问了一句,“坏东西,你真的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这么黑,我……诶?”就在我冻得发抖,没好气的抱怨间,眼角突然猛的瞥到晦暗的光线下,有一个小土包正静静的,孤独的伫立在寒风中。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顿时硬生生打住了。 这一刻,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等到再度回过神,说话都开始有些不利索了:“奶奶……凤渊,你带我来见奶奶?” 没错,这不是哪里,正是我的老家,奶奶死去长眠的地方! “难得。总算看出来了。”我话落,凤渊不由的低笑了一声,震得胸膛微微发颤。他一边说,一边抱着我,一步一步朝奶奶的坟头走去:“这几日时常想起。在明天结婚这么重要的场合里,我的小鱼儿身边,却连一个娘家的亲人也没有。看上去,貌似怪可怜的。” “当然,我宁愿你看上去可怜一点,也不会动恻隐之心,去将那两个人请来。”我知道,凤渊说的那两个人,具体指的是谁。 自从上次被骗回老家,险些命丧钱家大宅的时候。我早已在心里跟他们断绝了一切关系。哪怕凤渊想请,我也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退而求其次,不如提前先带你回来看看奶奶。”说完,凤渊双手力道一松。把我稳稳放了下来,“也好让她老人家知道,她孙女多能耐,找了个这么贴心的好老公。” 这后半句话,不知道究竟是自夸多一点。还是挪揄我多一点,说的格外狭促。不过同样,也是大实话。 “奶奶……”沉浸在错愕中的我,用力的眨了几下干涩眼睛,顺着晦暗的光线。走到了奶奶简陋的墓碑前。双膝一弯,慢慢的跪了下来:“奶奶,小鱼回来看您了。” “隔了这么久才来,您别生我的气。”说话间,我伸手抚了抚冰凉的墓碑。尽管脸上淌满了泪水。但心里却觉得异常踏实,心境和上一次截然不同:“刚刚在您面前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人,上次和我一起来的时候,您也见过。” “他的名字叫凤渊。是我的男朋友。”不知怎么的,说到这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奶奶,过了今晚,小鱼明天就要和他结婚了。” “您别担心。虽然他看着不靠谱,对许多人来说也未必是一个好人。但他对小鱼是真心的,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 “奶奶,托您的福,小鱼儿可从来没有这么真心诚意的夸过我。”我话音刚落,身旁跟着响起了凤渊的声音。低迷的语调,略带调侃,却说的极为认真:“正如小鱼儿所说,我未必是一个好人。” “不过奶奶,我之所以会变成坏人,可能您的孙女,需要承担很大的一部分责任。”我正在一旁听得专心,蓦地感觉手上一冰,一同跪下来的人,冷的毫无温度的手已经和我十指紧扣:“因为她的存在,掠取了我所有的好,自然再没有多余的去分给其他人。” “……”尼玛,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这个蛇精病,在趁机跟奶奶告我的状? 我忿忿的转过头,目光带有威胁性的横了一眼凤渊。刚想警告他。在奶奶面前小心点说话,否则回去有他好看的。 结果嘴巴才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又听他无比淡然的说了一句:“但是,我心甘情愿。” “如果这是留住小鱼儿唯一的条件。我心甘情愿,一辈子,做一个坏人。” “凤渊……”该死的,这个蛇精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泪水好不容易才停歇,此刻眼眶里又逐渐漫上来一层水汽。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也越发模糊起来。可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下意识的,用力收紧了和凤渊相扣的手指,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扬起了一抹弧度。 和奶奶说完话。两人默契的对望了一眼,最后双双在奶奶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其实以凤渊的身份,理应不该这么屈尊降贵。但我心里也清楚,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凤王大人看待。同理,在奶奶面前,他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爱着女孙的孙女婿,仅此而已。 “现在,我们要回去了吗?”和奶奶作别后,站在寒风戚戚的山间小路上,我仰头问凤渊。 “怎么,舍不得走了?”一旦脱离长辈的约束,某人的嘴皮子又开始发痒了。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跟这货一般计较。随后带有征求意味的说了自己的想法:“自从你昏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夜宵城。” “虽然老板周扒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也知道,老板娘她是个好人。这些年,要不是有她在明里暗里的帮助我,恐怕我早就辍学了。” “等明天我们结了婚,今后要见面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由于风太大,此刻的我,人差不多整个钻进了凤渊的怀里,引得他一阵好笑:“所以,反正今天都出来了,不如顺道去跟老板娘道个别,好让她放心。” “嗯,不错。”听我说完,凤渊略做沉思,“虽然不能请她明天过去喝喜酒,但我们可以提前给她送喜糖。” 话落,俯下身,双臂紧紧揽住我,故技重施又打横将我抱了起来:“顺便,也好叫某些个不自量力的人,死心。” 说的这个不自量力的人,除了周扒皮,还能是谁? “咳咳!”想到和凤渊第一次见面,在餐馆里发生的那一幕,我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爱上了一个睚眦必报,又斤斤计较的蛇精病呢? 三百四十四、算账 “老板娘,你别送了,快回去吧!”因为是晚上,加上年关将近,我和凤渊来的这个点,正好是夜宵城生意最好的时候。看着店里的服务员忙进忙出的,我把路上买的喜糖送给老板娘,也不想影响她生意,稍稍寒暄了几句,就打算原路返回。 “好好!”或许是最近太辛苦。老板娘神情看上去十分憔悴,“小鱼小凤,你俩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老板娘我没什么好送的,这个你们就拿着,千万别客气!”老板娘这么说着,就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分量不轻。 “老板娘,这个我不能收!”我这才想起,之前老板娘说厨房有事,中途离开了一会儿,原来是偷偷去包红包了,“我和凤渊是来送喜糖的,顺便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的照顾。所以这钱,我们真的不能收!” “诶,你这孩子!”老板娘不由分说,直接将红包塞进了我斗篷的口袋里,“我也算是看着你们两过来的,虽然不能去喝喜酒,但难为你们还记得来看我。”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要还把我当老板娘,就别见外了。” “小鱼儿,收下吧。”原本我还想推却,不料站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凤渊开口了,“你不收,反倒驳了老板娘的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太敏感,总觉得自从进了夜宵城之后,凤渊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有些怪怪的。虽然面上依旧风平浪静,瞧不出丝毫异样。但如今对他太过熟悉的我,还是隐隐能够察觉到,这货在不高兴。先前从山上下来时的那份愉悦,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至于具体因为什么事,或者因为什么人,而感到不高兴,那我便无从得知了。 “那就……谢谢老板娘了!”凤渊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我用手揉搓着斗篷的一角,难为情的对老板娘笑笑:“我们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行,快回吧,路上注意安全!”老板娘挥了挥手,目送我们离开。 和老板娘道别后,我被凤渊牵着手,两人一路往前走。直到拐过街角,老板娘看不见了,凤渊才停下脚步,回头朝夜宵城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我见凤渊此刻面色完全冷了下来,心里觉得纳闷。狐疑的问了一句,“不是要回家了吗,还是你有什么事情忘了做?” “老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听我这样问,身旁的人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不经意间眯了起来。深沉如水的眸光中,蓦地闪过一丝危险的讯号:“现在正是餐馆里生意最忙的时候,周扒皮却还有时间偷懒?” “你是说……”被凤渊这么一提醒,我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刚才只顾着和老板娘说话,却一直没注意到。周扒皮居然没在餐馆里帮忙。往常,不要说餐馆生意好,即便是淡季,周扒皮怕员工偷懒,都会天天像摄像头一样紧盯着每个人不放。今天不在,确实反常。 或者说……想起刚才老板娘憔悴的模样,和红肿的眼睛--这个周扒皮极有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餐馆里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徒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说,老板娘她,遇到困难了?” “极有可能。”凤渊收回目光,语气森冷的说。 “那不行,我们得帮帮她!”今天是赶巧碰上了,而且有困难的不是别人,是老板娘。更何况,她刚刚还给我塞了一个大红包,这忙必须得帮!咳咳,当然,不给红包也要帮! 于是乎,经过两人的一致商讨,最后决定晚点回去,先帮老板娘把问题解决再说。 就这样,两人在夜宵城旁边的奶茶店里,一边喝奶茶避寒,一边等着餐馆打烊。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二点,再度返回夜宵城的时候,却意想不到的,看到了餐馆门口发生的这样一幕: “银行卡呢,还有家里的存折,都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扒皮。只见他一手抓着老板娘的头发,一手在抢她手中的钥匙,满脸通红,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的酒。骂骂咧咧间,试图将老板娘拖进餐馆里去:“你这只不下蛋的老母鸡,还好意思跟我讲伦理道德?” “我呸!我告诉你,女人不会生孩子,就是最没天理最不道德的事!你他妈就是想让我们周家断子绝孙,你这个毒妇!” “周……唔!”我刚要冲上去,却被凤渊扣住手腕,一把捂住了嘴巴。 “稍安勿躁。”正愤懑难平之际,凤渊俯下身,低低的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相信他有他的道理。所以即便心里焦急,也只能竭力克制住胸腔里的怒火,耐着性子和凤渊躲到了夜宵城外的一排香樟树后面。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加上是冬天,马路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而夜宵城的里面,也早已过了打样时间。冷风中,除了不断响起的,周扒皮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别的动静了。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紧紧攥着凤渊的手心,上面布满了指甲印。直到眼睁睁看着周扒皮把老板娘拖进了餐馆,凤渊才手臂一揽,将我抱在怀里:“老婆,年底了。” “是应该抽个空,好好把账算清楚了。” 这句话分明是笑着说的,可我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存折到底在哪里?你说不说,不说我今天打死你!”凤渊带着我刚瞬移到餐馆厨房,就听到大厅里清晰的传来一阵周扒皮的破骂声,“你这个贱人。自己生不了孩子,还不许别人给我生!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泼妇!” “姓周的,你死了这条心!”老板娘被周扒皮踹倒在地上,头发已经全散了,脸上也是一块红一块紫的,看上去触目惊心,“我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十几年,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 “是,我是不能生孩子,可这是我愿意的吗?哪个女人不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能怎么办?”老板娘哭得撕心裂肺,“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会才对你心怀愧疚。结婚这么多年,对你对这个家,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是,谁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在外年找女人,是我无能,看不住你,我自认倒霉!房子,前几天已经转到你名下。这个我辛辛苦苦支撑起来的餐馆,等过完年以后,也是你的。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不知足吗?非要把存折里,那些留着给我爸妈养老送终的钱。都挖空不可吗?!我当初怎么瞎了眼会看上你这个畜生!” 岂止是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以前只知道周扒皮好色,险些吃了他的亏,却不知道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配做人! 我在厨房听到老板娘这一番话,前后一联系。立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拿着菜刀上去结果了这个畜生。 “哟!”就在我低头找菜刀之际,凤渊已经双手抱臂,倚着门框,先我一步开口了:“老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他妈的,哪来的臭小……你是小凤?”周扒皮脚抬得高高的,正要朝老板娘的肚子踢去,冷不丁听到凤渊的声音,不可避免的错愕了一下。等到看清楚我们的时候,火气更大了:“你们两个不是辞职了吗,怎么会在餐馆厨房里!” “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这个贱人找来的帮手!” 三百四十五、贵人多忘事 “死贱人,我就知道你背后还藏了这么一手!” “想跟我玩阴的是吧,我先弄死你!”在看到我和凤渊之后,周扒皮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骂越嚣张。之前因为凤渊的说话声而停下来的脚,再度狠狠朝老板娘的肚子踹去:“就算要找人帮忙,你他妈也找几个有能耐的来。” “让两个不成气候的大学生过来捣乱,亏你想的出……啊!” 结果周扒皮的脚还没碰到老板娘分毫,空荡荡的大厅里瞬间就响起了一声犹如杀猪般,歇斯底里的惨叫:“脚。我的脚!” 下一秒,只见周扒皮面色骤然大变,一边惨叫着,一边抱着自己的右脚,跌跌撞撞的摔倒在了地上。在恍如白昼的灯光下,他的额头沁出了一层亮晶晶的冷汗,看样子酒应该也醒的差不多了。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刚找到的一把菜刀,又看了看神色淡然,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的凤渊,果断把菜刀丢回到了砧板上--我真是被气糊涂了。有这个蛇精病在,比什么牌子的菜刀都好使,简直杀人不见血,哪还轮得到我瞎操心! “啊!我的脚,你……你说!”由于事出突然。我们又和他离得远,周扒皮本能的以为是老板娘在暗中对他下手,二话不说就直冲她而去:“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老板娘也不例外,看着周扒皮好端端的突然倒地不起,跟着错愕了几秒钟。等到她回过神,我已经从厨房里出来,跑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小鱼,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可能之前被周扒皮伤到了哪里。老板娘疼的脸色发白,模样看着叫人十分心疼。饶是这样,她还在为我和凤渊着想:“趁着他起不来,你们赶快离开。” “这人就是个不讲理的疯子,别被我拖累了,不值当!” “老板娘,没事的,你别担心!”我这么说着,扶老板娘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轻声宽慰,“好好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可是,你和小凤……”老板娘话没说完,眼皮就开始往下坠,最后脑袋一歪,毫无征兆沉沉的睡了过去。要不是我及时伸手扶住她,这会儿估计头朝下,脑袋已经直接磕在地上了。 尼玛,出手之前,不会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么?我郁闷的斜了一眼凤渊,随后把老板娘的双手搭在餐桌上,决定让她先趴着睡一会再说。 “你们……叶小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见此一幕,周扒皮总算看出一点门道来了。抱着他残废的右脚。也不再惨叫,神色警惕的看向我们,整个人充满了戒备。 “老板,你放心。”听周扒皮这么说,走到我身侧的凤渊噙着笑。薄唇一张,低低的吐出一句话来,“我保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明明是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包括我一起,却都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冷,冷的五脏六腑都在打颤。 “臭小子,我警告你,别过来!”周扒皮就算再蠢,也能察觉到空气中危险在逼近。那双绿豆眼,紧紧的盯着凤渊,惊恐之余,闪过一抹豁出去的阴厉。这么说着,从身旁的啤酒箱里,飞快的抄起一瓶啤酒,恶狠狠的威胁道:“否则的话,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哦?”凤渊拉长语调,漫不经心的睨了一眼,“怎么个不留情?”话落,人已经到了周扒皮的跟前,居高临下,似笑而非的看着对方。 “是你逼我的,臭小子!”周扒皮被挑衅,恼羞成怒,抡起啤酒瓶,照着凤渊的门面恶狠狠的甩了过去。 阿弥陀佛,只可惜……他惹错了人。 我有恃无恐的在一边冷眼旁观。只见厚厚的啤酒瓶,夹杂着簌簌的风声,在距离凤渊鼻尖不到几公分处,突然像被踩了急刹车,猛的悬空定住了。 “砰--”还没等人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沉闷的空气中,随即炸响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墨绿色的玻璃渣子,如天女散花一般。劈头盖脸的朝周扒皮扎去:“啊,我的眼睛,我的脸!” 一时之间,碎玻璃落地的噼里啪啦声,和周扒皮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密密的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无人问津的餐馆里,汇聚成了一首大快人心的午夜哀歌。 “你,你会妖术!”周扒皮捂着脸,声音都开始发颤了,“你到底是谁,是人还是鬼?!”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说话声,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来,溅落到大理石地板上。整个画面,在明晃晃的白炽灯下。森冷异常。 “啧啧!”凤渊微微侧了一下头,佯装无奈的叹气,“看来老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对于周扒皮来说,今天无疑是世界末日。看着某人唇角边,冷酷到令人心惊的玩味儿,我不由的暗暗咋了一下舌。 几乎是同时,凤渊话一说完,空气里瞬间便弥漫开来一股森森的冷腥味。既熟悉,又陌生。 难道……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仅仅只是这么愣神的片刻功夫,凤渊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如水桶般粗细,鳞片泛着幽蓝色冷光的骇人巨蛇--凤渊,这个蛇精病,居然当着周扒皮的面露出了真身! “啊!你是那条大蛇,你是蛇妖!”餐馆内的空气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之后骤然迸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蛇妖啊,蛇妖!” “嘶嘶--”在周扒皮的惨叫声中,凤渊不退反进,故意伸出猩红的蛇信子,在对方的脸颊周围,慢悠悠的来回试探了几下。仿佛在无声的调侃:“老板,真是难为你了。还记得我。” “哈哈……你就是那条蛇妖!”在匪夷所思的超自然面前,周扒皮早已忘却了身上的痛楚,“呜呜,求你不要吃我,不要吃我!”瞳孔涣散无神。双手攥住自己的头发,十指深深的陷进了头皮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状若癫狂。看样子,这个人基本上是废了。 别问我为什么凤渊什么都还没有做。只是变回原形而已,就把周扒皮给吓成了这副德行?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在餐馆发生的一幕,连我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更何况是差点一命呜呼的周扒皮。现在场景重现。而且这条蛇妖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自己饭店打工的服务员。碰上这种事,试问有哪一个人可以做到心理不崩溃的? “老婆,我们回家吧。”再度回过神,凤渊已经变回了原样。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三分钟,我看的一愣一愣:“可是,老板娘她……” “没关系,明天一早,谁都不会记得这件事。”察觉我的顾虑,某人淡淡的勾了一下薄唇。说话间,狭长的眼角一挑,冰冷的视线又一次落到了如今神志不清的周扒皮身上:“至于他,貌似还忘了一件事。” 凤渊话落,原本表情痴呆的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五官瞬间痛苦的纠结到了一起。我正觉得狐疑,便看见一股殷红的鲜血,缓缓的从周扒皮的裤裆里渗了出来。顿时明白,这个蛇精病到底做了什么。 “如此一来,不就公平了。”凤渊伸手揽住我,神情狭促的坏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手捂裤裆的周扒皮,我莫名觉得一阵蛋疼。 三百四十六、婚礼在即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这样一走,万一明天有人报警,老板娘她怎么办?”在回去的路上,我不无担忧的问了一句。 “没事。”到了家门口,凤渊松手放我下来,“餐馆门口有摄像头,即便有人报警,老板娘也是正当防卫。” “更何况……”说到这里,语气一滞。慢悠悠的勾起了一抹笑,“如今的周扒皮,你认为,还有谁会相信他的话?” “哦。”我表情讷讷的点了一下头,随后想起来,为什么之前凤渊让我“稍安勿躁”,别急着冲上去救人。原来是为了让摄像头拍下那一幕,即便警方干涉,也好让大家知道,老板娘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小红叶,凤王大人,你们总算回来了!”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刚到房间门口,黑暗中冷不丁就蹿出来一个人影:“你们这是上哪去了,我都等你们老半天了?”这个点,除了小白还能是谁? “去外面兜兜风而已,怎么了?”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推门进了房间。 “哦,也没什么要紧事。”小白跟着我和凤渊走进来,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拎了一个精致的丝绒布袋,“老夫人差人给你们定制的结婚礼服送来了,让我拿来给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身。” “如果哪里不好的话,现在回去修改还来得及。”小白说着,就把袋子递到了我手中。分量不轻,拎着还怪沉的。 我没有说话,先打开袋子,往里面粗粗看了一眼--是传统的中式龙凤褂,大红色绣金丝边的对襟衣裙。无论是盘扣上的细节,还是衣服上的用料,都是上等的精品。只是好看归好看,却谈不上有多大的新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毫无征兆的浮现出了另一套礼服的模样。这么想着,已经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声:“对了小白,沈白鳞他回来了吗?” “沈老板他……还没有消息。”小白看看我,又看看凤渊,表情略微有些失落,“明天就是小红叶和凤王大人的婚礼了,沈老板他该不会不来了吧?” “来,或不来,等到了明天,不就知道了?”凤渊说的轻巧,话落,顺手接过了我手中的袋子,“坏东西,不去试试礼服么?” “不用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尺寸都是事先量好的,加上这样的做工绝对不可能出差错,所以不试也没什么要紧。 听我这样说。凤渊但笑不语。直觉告诉我,他一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那样的婚纱,全世界仅此一套,就算和我们之间渊源颇深,也没理由特意让沈白鳞去影楼拿来送给我们。更何况。他现在人都不在这里。 “小白,你回去告诉母亲,说礼服很满意,替我们谢谢她。”凤渊了然的眯了一下眼睛,伸手揽过我。“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回去也早点休息,到时候不要误了正事。” “我知道了,凤王大人。”小白原本还想再逗留一会儿,听凤渊这么说,只能吐吐舌头,转身朝房门走去。不过没走几步又停下了:“对了小红叶,老夫人说了,明天一早会有人来给你梳洗打扮,你只要在房间里等着就行。” “另外,老夫人还说,为了保持神秘感,凤王大人要和小红叶分开。等到了婚礼开始的时候,才能由凤王大人来接小红叶去喜堂。” “行,没问题。”我想了想,在这些小事上,倒没必要较真,于是点头答应。 等小白走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话,不多久也躺下休息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借着窗外的月光,我悄悄打量了一眼睡在身旁的人:纤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刀刻的薄唇。即便光线不甚清晰,但还是能够大概看出五官精致的轮廓。 好一个妖孽的美男子。哈哈!我咂巴了一下嘴,往凤渊的肩窝上蹭了蹭,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叶小鱼,只要过了今晚,这个妖孽的美男子。以后就是你名正言顺的男人了。你就偷着乐吧! “快,把首饰全都放到梳妆台上,千万别落下。”早上我是被一阵急促的说话声给吵醒的,“还有你们几个,等会新娘子化完妆不能吃正餐,去准备一些简单可口的糕点来。” 隔着卧房的串珠门帘,隐约可以看到客厅里人影绰绰,一派繁忙的景象。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发现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凤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起床离开了。真是的。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哟!新娘子起床了!”看到我从卧房出来,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妈,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外头忙,把你吵醒了吧?” “没有没有,是我睡晚了。”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你们可以早点把我叫起来的。” 就睡了个觉的功夫,门窗已经一扇不落的贴上了大红色的“囍”字。案几上摆满了各色的吉祥果盘。什么桂圆红枣花生,应有尽有。在一旁的茶桌上,还放着扎了大红花的如意算盘,金剪刀,暖手壶……林林总总。眼花缭乱。 原本我觉得自己跟凤渊都是老夫老妻了,所以结婚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但如今看到这些摆设之后,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好像胸腔里有一种叫“雀跃”的情绪,在不断发酵,兴奋的指尖都开始有些发颤了。 “不晚不晚!”中年大妈一听我这么说,乐呵呵的摆摆手,“凤王大人在离开前,特意叮嘱过我们。” “说时间还早,让你再多睡一会。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叫你起床也不迟。” 原来是这样!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确实还早,不过才六点半不到。那这个蛇精病是几点出的门? “不过新娘子既然已经起床了,那我们就开始梳洗打扮吧!”大妈牵过我的手。把我拉到了梳妆台前,“距离吉时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现在刚刚好。” “那谢谢……”想必这就是昨晚小白说的,暮姐姐派来给我打扮的人。我看着镜子中,富态可掬。生的一脸慈眉善目的女人,琢磨着该怎么称呼。 “叫我林婶就可以了。”大妈及时解围,“这里的人都这么叫。” “好的,林婶。”我礼貌的应了一声。 在两人说话的过程中,林婶又叫来一个帮手给我洗脸。自己则麻溜的放下了我的头发。从盘头,到戴发簪,进行的有条不紊。不过短短半个小时,一个传统的中国古典新娘盘发就搞定了。 之后是擦粉,描眉,画口红。别看林婶年纪有些大,但手法纯属的很。我猜想这里的姑娘出嫁,多半妆容都是出自她的手。 “好了,新娘子,快看看满不满意?”林婶拍了拍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我。指着镜子里的人,语气和善的征求我的意见。 我应声抬起头,朝镜子方向看去。下一秒,等看清楚里面的景象之后,不可避免的小小错愕了一下:这个人。真的是我? 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没有做过多的修饰,只是简单的花了眼线,搭配修剪的整齐干净的双眉,显得眉清目秀,眸光灵动。原本颜色稍淡的双唇,被点了朱红的颜色,虽然颇为浓重,倒不觉得妖冶。反而更衬得脸庞白皙无瑕,增添了婚礼的喜庆。 而梳的干干净净的盘头,则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虽然发饰厚重,繁杂,却不显得累赘。整体看上去,端庄得体中,又透着几分小家碧玉的秀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太喜欢了! 三百四十七、坏东西,来 “怎么样,喜欢吗?”林婶见我没说话,又笑眯眯的问了一遍。 “谢谢林婶,我很喜欢!”只要一想到凤渊看到我时,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睛里满满全是宠溺的表情,我的脸颊跟着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林婶看在眼里,笑得更开心了,转身对其他两个候在一旁的妹子说道,“阿丽,阿珍,去把礼服拿来,我们帮新娘子换衣服。” “好的,林婶!”两个妹子机灵。听林婶吩咐,立马调头朝放着礼服的衣柜走去。 结果才不到半分钟,又一脸焦急的折了回来:“不好了,林婶!” “礼服,礼服不见了!”其中一个叫阿珍的妹子。手指着衣柜方向,不无惶恐的说道,“我们早上过来的时候,明明把东西全都分开整理好了。怕礼服贵重,会弄脏,还特意收起来放进了衣柜。可是现在居然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你是说,早上才放进衣柜的?”一听礼服不见了,我心里也难免有些着急。不过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房间拢共就这么大。而且礼服早上才经手过,应该不会丢到哪里去,肯定还在屋子里。 “是的,当时凤王大人也在场。”仿佛是怕我会责备,妹子将凤渊拉出来作证。“在我们把礼服放进衣柜后,无常大人还拿走了凤王大人的那一套。说等到婚礼开始的时候,再过来接新娘子,现在把需要用的都先带走,免得等会儿来回跑,反而麻烦。” “这样吧,时间还宽裕,我在这里等着。”听妹子说完,我低头思忖了一下,把几种比较可能的情况想了一遍,随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和你朋友去凤王大人那里一趟,看看我的礼服是不是被混在一起带走了。” “至于林婶,我们几个在房间里再仔细找找,或许是有人无意中放错地方了也没数。” “诶,好!”林婶不住的点头,“还是新娘子想的周到!” “阿丽,阿珍,你们快去快回!”林婶话落,就带着其他几个人和我一起,在屋子的各个房间找起来。 但前后找了两遍,把可能放衣服的地方,都翻过了,依然没有礼服的踪影。我和林婶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坐回到椅子上。等其他两个人的好消息。期间因为出了汗,林婶又不得不给我重新补妆。 “林婶,林婶!”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门口响起了两妹子的说话声,“找着了。找着了!” “正如新娘子说的,被无常大人不小心给一块儿带走了。” “……”果然,这个不靠谱的小白! 我看着被妹子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丝绒布袋,就是昨晚上见过的那一个,心里随之暗暗松了口气。找到就好。谁的婚礼上没个小意外呢? “来来,时间也不多了,咱们赶快给新娘子换上!”林婶拍了拍胸口,一脸万幸的表情,伸手接过妹子手中的布袋。这么说着,动作麻利的将里面的礼服拿了出来。 “诶……这是?!”原本不怎么在意的我,等看清楚林婶从袋子里取出来的礼服之后,瞬间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惊呆了--精致的对襟盘扣中领,含蓄而不失女性的秀美。玫瑰色的锦缎上,交错的藤蔓花纹,是难得一见的镂空绣花工艺。看似简约的造型,却无一不散发着江南水乡的烟雨韵味。而恰到好处的腰际线,又让绛红色的轻纱及地裙摆,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轻盈中竟难得的不显累赘。 这不正是……在前世的时候,沈白鳞亲手为我和凤渊设计的,我一直心心念念念的那一套礼服吗?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哇!”足足呆愣了好几秒钟,直到妹子她们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声,才让我从错愕中回过神,“老天爷,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 “是啊,要是我结婚的时候也有这么漂亮的裙子穿,我死都无憾了!” “呸呸呸!今天是什么日子。说什么丧气话,不吉利!”林婶不客气的咒骂了一句。 “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礼服是谁给你的?”我无暇顾及她们在说什么,猛的攥住那个叫阿珍的妹子。迫不及待的问,“他给你礼服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这礼服是无常大人给我的,只说是不小心拿错了,并没有别的什么话。”估计是我手上力道有些重。把她给抓疼了,那妹子如实说着,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新娘子,是礼服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这个答案颇让我有些意外。我怔怔的松开手,对妹子说了声,“不好意思,刚才抓疼你了。” “不要紧,不要紧!”妹子连连摆手。 “那新娘子。我们去换衣服吧?”可能看我脸色有些不大对,林婶小声的征求我的意见。 “嗯,好!”我脸上重新露出了一枚灿烂的笑。就在刚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里,我差不多已经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定是沈白鳞这个大海怪回来了!而且我现在百分之一百可以断定,他这次闷声不吭的玩失踪。肯定是回影楼去给我和凤渊拿这套礼服了! 不仅如此,从凤渊和小白的配合程度来看,这两货应该早就知道了!就算不是,那也绝对比我知道的要早! 看着手中心心念念的礼服,想到沈白鳞的一番好心好意。连日来因为他的不辞而别,所有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了。等婚礼结束后,一定要和凤渊一起,好好谢谢他!被林婶她们拥簇着走进卧房,我在心里暗想。 “天呐。真的太美了!”等我换好裙子,站在身旁的两个妹子不约而同的赞叹,“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漂亮的新娘子,没有之一!” “臭丫头,你们现在才多大,还这辈子?”林婶埋汰了一句,转头乐呵呵的赞美,“不过说的都是大实话,新娘子真正是美极了!” “谢谢!”这条裙子。我前世今生穿了两次,自己心里自然有数,她们不是在恭维我。所以面对夸赞,我不客气一一收下来。 “小红叶,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来了!”就在林婶她们最后帮我整理裙子的时候。房门外蓦地响起了小白兴冲冲的高呼声,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好了的话,我们就进来啦!” “哎,好了好了!”我玩心起来,刚想捉弄一下凤渊,不料林婶先我一步开口说道,“新郎官可以进屋来接新娘子啦!” “呵呵……”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好作罢。 “好嘞!”小白立马应道。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阵纷而不杂的脚步声慢慢朝卧房传来。即便早有准备。这一刻我的心,还是跟着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虽然没有捧花,没有婚车,没有伴郎伴娘,和许许多多婚礼上本该拥有的,那些热闹的既定习俗。但是嫁给这个男人,我愿意!在卧房的串珠门帘,被某人指骨分明的手,慢慢挑起的一瞬间,我心满意足的想。 尽管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凤渊穿这套衣服,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看到,我还是没有一点悬念的,惊呆了: 一袭绛红色,和我身上的衣裙遥相辉映的礼服,将笔挺的脊梁和忻长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分纤弱,又不似一般男人的魁梧。 而一头黑色的及腰长发,则被一只墨绿色的玉冠高高竖起,发尾部分随意的披散在肩头。露出了干净整洁面庞,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同时,又莫名带着几分出尘的诗意。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被略微挑了一下眼线,原本冷厉的气势少了,却凭空增添了一丝慵懒的柔和。 此刻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朝我扫过来,我只觉得胸口一个淬不及防,蓦地中了一箭。心跳徒然加快了,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坏东西,来……”见我如此,凤渊好笑的朝我伸出手。声音低迷的像一首歌,在耳边轻轻吟诵。 就像中了蛊一般,我一瞬不瞬的看着凤渊的眼睛,双脚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等到再度回过神来,手已经放在了他冰凉的掌心上。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小白,和……一双桃花眼笑的亮晶晶的,沈白鳞。 三百四十八、夫妻对拜 “天呐!凤王大人他……好美啊!” “是啊是啊!我以后要是也有这么好看的一个老公,做梦都能笑出来!” 一点也不意外,身旁的两个妹子,自从凤渊进门的一刻开始,就不住的在我耳边惊呼。冒着粉红心心的眼睛,黏在凤渊的脸上,抠都抠不下来。 是啊,真的好美!可惜,没有你们的份,哈哈!我咧着嘴角,喜滋滋的看着凤渊,忍不住在心里偷乐。 “啧啧,新郎官和新娘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比起两个妹子,林婶说话老练多了,眉开眼笑的提醒我们,“吉时差不多也该到了,我们这会儿出发去礼堂。刚刚好。” 听林婶说完,我和凤渊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凤渊的手力道不轻不重的牵着我的手,一起转身朝门外走去。 “嘿嘿,真好!”小白和沈白鳞见状,各自朝身后退了两步,给我们让路。小白嘴上乐呵呵的说着,眼眶却有些泛红:“咱们凤王大人和小红叶,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和凤渊一路走来,小白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目睹全程的见证者。当中的坎坷,心酸,求而不得的无奈,他全都看在眼里。此刻终于见我和凤渊要修成正果,心中感慨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我冲小白弯了下眼睛,报以感激的笑。 一路从房门走到回廊,再从回廊走到大门口,除了时不时传来两个年轻妹子兴奋的交头接耳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太敏感,在高兴之余,总感觉身后有一束目光,在紧紧的追随自己。即便是这样背对着,都能够明显的察觉到,包含在目光中的那一份隐忍和深沉。 会是谁呢?几次不经意间的回头,却只看到笑得一脸不正经的沈白鳞,还有乐得合不拢嘴的小白。要么就是林婶和另外两个年轻妹子,其余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坏东西,在看什么?”我的所有小动作,自然全逃不过某人的眼睛。凤渊面向前方,目不斜视,好笑的低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随口打马虎眼。搪塞了一句,“就是有一点点小紧张而已。” “呵……”听我这么说,也不知这个蛇精病想到哪里去了,双眸狡黠的微眯了一下,狭促之意溢于言表,“老婆,现在便开始紧张了,那到了晚上,可怎么办?” “……”呵呵,凉拌! 面对某人暗示性极强的调戏,我默默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可脸颊却不听使唤,烧的跟烙铁似的,又红又烫。 “砰--啪--”才推开院子大门,天空中就毫无征兆的,骤然炸响了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礼炮声。 我表情呆滞的望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系着丝绸红花的高头大马,精神奕奕;缀着流苏结着彩灯的大红花轿,喜气洋洋;载歌载舞犹如长龙的仪仗队,声势荡荡…… 眼前所有的一切,既让我意外,又让我感动。不知不觉中,竟湿润了眼眶。 “你要不要求,是一回事,我给不给得起,又是一回事。”凤渊牵着我的手,慢慢收紧了几分。 这么说着,俯身凑近我的耳边,动作极其自然的揩去了我眼角的泪水:“我的小鱼儿,于你,我凤渊只想将此生最好的,悉数捧到你的手心里。” “不怕我做不到,只怕你不开口。” “凤渊……”我神情有些恍惚的望着近在咫尺,如幽潭一般深邃的双眸,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印象中,这个蛇精病正儿八经深情告白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即便以前有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甘心情愿的放下身段,将主动权交到我的手中。 “恭请新娘上花轿!”然而不等我开口说什么,仪仗队中的领头人,声音悠扬的吆喝了一声。紧跟着便从旁上来两个喜娘打扮的中年妇女,左右搀住我,眉开眼笑的说:“新娘子,咱们走吧。” 我回头泪眼汪汪的瞅着凤渊,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不料反被他伸手托住后背,轻轻送了出去:“去吧,上花轿。”凤渊话落,两个喜娘得令,不再迟疑,带着我一步一步朝大红花轿走去。 “新娘子,今天是个大喜日子,莫哭莫哭!”其中一个一边走。还一边说:“这么漂亮的人儿,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是是是,莫要哭,莫要哭。”另一个也跟着附和,“笑口常开,大吉大利!”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我泪眼婆娑的被喜娘扶进了花轿。随后又听领头人大声吆喝道:“起轿!” 话音一落,轿子四平八稳被抬了起来。敲锣打鼓声和鞭炮礼花声,同时彻响天际。犹如长龙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朝事先约定好的礼堂进发。 “快看快看,新郎官和新娘子来了!”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迎亲队伍便到达了目的地。人还没走下花轿,耳边已经充斥了各种或兴奋,或好奇,但无一不例外都透着满满善意的喧闹声。虽然有些吵耳朵,可不知怎么的。却觉得格外动听。 “落轿!”按着领头人的吩咐,接下来从射轿门到跨火盆,再是走红毯,祭先祖……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后,我和凤渊才终于站在了布置的格外喜庆的礼堂中央。 礼堂里,高高的案几上,龙凤呈祥的大红花烛点的亮堂;寓意吉祥的五色果盘,摆放的错落有致;大红色的描金双喜字,端端正正的贴在大堂正上方。而就在案几的右手边,则坐着同样打扮喜庆的暮姐姐。此刻目含笑意,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和凤渊两个人。 “新人到,行叩拜大礼!”既然整个婚礼走的完全是中式古典风,那么自然少不了拜堂的重头戏。不过这一回,不再劳烦领头人,等他吆喝完,很快另一个人便上场了。 只见沈白鳞手中拿着一本大红色的册子,身穿一袭腊梅红绣金丝边的长袍,慢悠悠的朝我和凤渊踱步走来:“感谢凤王大人,给了沈某这么好一个抛头露脸的机会。” “不必客气,应该的。”凤渊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如果不是对他们的相处模式早就司空见惯,我都怀疑这两货会在礼堂上直接掐起来。 “一拜天地!”正在暗自腹诽间,和凤渊斗完嘴的沈白鳞,已经施施然的开口了。 我和凤渊应声,双手合十,神情肃穆的向着大堂外,规规矩矩的俯身一拜。 “二拜高堂!” 沈白鳞话落,我和凤渊齐齐转过身,恭恭敬敬的对着暮姐姐叩首。 “夫妻对拜!” 到这里,我和凤渊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俯身,缓缓弯下腰。 “礼成!”沈白鳞泛着冷意的手一抬,示意众人,拜堂礼毕。 “好啊,真是好福气!”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登对的孩子,果真不错!”随着沈白鳞最后一声话落,四下请来的宾客都不住的交头接耳起来。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那接下来,是不是该送新人入洞房了?”这时,底下不知道谁起哄喊了一句,立马得到了众人的热烈反响:“哈哈,没错没错,赶紧送入洞房!” “慢着!”不料,面对众人善意的哄闹,凤渊没有出声,反倒沈白鳞先开口了。他拿着手中的大红册子。上前两步,朗声说道:“今天,在这礼堂之上,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在座的各位当个见证人,不知可否?” 非常重要的事,是什么事?我狐疑的看了一眼沈白鳞,又用目光询问小白。皆未果,最后视线落在了凤渊的脸上--很明显,没有这个蛇精病的同意,沈白鳞不可能会这么说。只是不知道,这货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可以可以!”沈白鳞话说到这份上,谁会不识趣,纷纷附和道,“你说你说,我们大家伙儿都愿意作证!” “那我就代凤王大人,谢谢各位了!”沈白鳞话虽是对着众人说的,但那双睫毛浓密而多情的桃花眼。却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我。 深邃的眸光,不似平日里的轻挑,显得十分深沉。尽管嘴角始终都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可我总感觉这双眼睛的背后,莫名隐忍着悲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 “卖身契。”就在我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纳闷时,那头的沈白鳞早已转身面向众人,手捧红册子,不紧不慢的念了起来:“今,甲方凤渊,自愿卖身于乙方叶小鱼。” “从此,言行,自由,身体,一切所属权利皆归乙方支配,甲方不得提出任何异议。如有违抗,狡辩,抵赖等行为出现。任由乙方处置。备注:乙方有权随时添写附加条款,甲方不得干涉。” 卖身契……当沈白鳞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便如同被惊涛巨浪狠狠拍中一般,整个人都蒙圈了。随着耳边传来的时远时近的说话声,脑海中不断掠过当初凤渊威逼利诱,耍尽手段诓我签下卖身契的一幕。只是和第一次截然不同的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如今的甲方乙方,却完全调了个各。 我想过凤渊会为我做出适当的改变。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能为我改变这么多。让骄傲的他,不可一世的他,高高在上的他,心甘情愿的主动写下“卖身契”,除了“倾尽所有”,我还能够说什么呢? “两位新人,要没有什么异议的话,请在这里签字按手印。”沈白鳞的话。在打断我思绪的同时,也让气氛被凤王大人的一纸“卖身契”,暂时陷入凝滞的礼堂,再度沸腾了起来。 “卖身契?凤王大人对自己媳妇儿,还真是好的没话说!” “是啊是啊,换做我们这些普通人,也未必做得到!” “不过这些其实都是相互的,看凤王大人这样,就不难知道,新娘子有多爱他!” 我听着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最终抿了抿嘴角,把各色沸腾在胸腔里的情绪,悉数咽回到了肚子里。 随后,抬起头,定定的看向凤渊。也不说话,伸手接过小白递过来的笔,低头在乙方姓名一栏里。一笔一划无比郑重的写下了两个字--互勉! “啧!”沈白鳞看着我在红册子上写下的两个字,颇有些意外的咋了一下舌。但仅仅是半秒钟的功夫,一双桃花眼里,便蓦地露出了轻挑的笑:“恭喜凤王大人,终于抱得……如花美眷!” 调侃的语气,听不出太多的祝福,反而无端带着几分酸溜溜的挪揄。我无语的斜了一眼沈白鳞,看来这辈子要让这个大海怪和蛇精病和平共处,只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承白鳞兄吉言!”凤渊了然的眯了一下双眸,也不介意,接过沈白鳞处的红册子,视线落在我写的两个字上面,唇角边的笑意更深了。像是怕我日后会懊悔,还特意俯身在我耳边强调了一句:“老婆,你确定?” “那还有假?”难道在你眼里,我叶小鱼就是个出尔反尔的伪女子吗? “既然如此,在这里……”仿佛一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一般,凤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语调低迷的呵出一口气来:“我就先多谢老婆大人,手下留情了。” “……”看着某人笑得格外灿烂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感觉一阵不踏实。可仔细想想,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作罢,不再深究。 “好了,我的任务到此结束。”在我和凤渊你来我往间,沈白鳞吊儿郎当的打了个响指,不无捣乱的说道:“在新郎新娘入洞房前,难道不先给大家伙儿发个福利么?” “没错没错,发福利,发福利!”众人被挑唆,立马跟着起哄。 到最后,场面难以控制,全都异口同声的喊起来:“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那啥,要不等会儿我给大家每人一份……唔!”我可不想当着一众男女老少的面,上演不和谐画面。可结果话说到一半,“礼物”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只觉得眼前一暗,后脑勺冷不丁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托住,嘴巴就被某人给牢牢噙住了。 我错愕的瞪着眼睛,被这个蛇精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可要推开,已经为时过晚。只能乖乖回应。 “欧,欧,欧!”耳边是喧闹的起哄声,眼前是一双被无限放大的,如星辰一般璀然的美眸。真是美好而难忘的一天,我暗想。 就在这一枚吻即将结束之际,视线掠过绰绰的人影,落到了正对面不远处的礼堂门口:诶,沈白鳞。他要去哪里? 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似的,背对着我朝外面走的人,漫不经心的抬起一只手臂,举得高高的,随意的晃动了两下。仿佛在对我无声的调侃:“小辣椒,祝你新婚快乐!”随后脚步一顿,仰头看了看天,继续往外走去。 这个大海怪,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头莫名涌上来一股寂寥的萧瑟感。想到那晚在雪地里的一幕,隐约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 三百四十九、糟糕的洞房花烛夜 好不容易招呼完宾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我和凤渊又被一众人给哄闹着,涌进了事先布置好的新房里。 接下来什么交杯酒,咬苹果,大冒险,但凡能想到的,全都被捉弄了个遍。也是赶上这个蛇精病今天心情好,否则谁敢跟这货开这样的玩笑。 可能是一开始把好运全花光了吧,在后来的半个小时里,大冒险我竟然一连输了五局,被连罚了八杯白酒。到最后基本上已经醉的不认人了,脸颊烫的像有火在烧,走路摇摇晃晃跟划船似的,怎么站也站不稳。 可恨某人从头到尾一局没有输也就算了。甚至在小白他们哄闹中给我灌酒时,都不出面阻止,还一脸戏谑的在旁看笑话。看你妹的笑话!我大着舌头,指着凤渊的鼻子尖,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当心一会儿。姐姐让你丫变成笑话!” “乐意之至。”被我埋汰,凤渊也不恼。一边说,一边再度将空了的酒杯倒满:“老婆,刚刚你好像,又输了。” “是吗?”我翻了一下眼睛。完全想不起来,刚才玩的是什么游戏了。不等别人来灌,这回已经迷迷糊糊的拿起酒杯,自己给喝完了:“继续继续……我就偏不信,不能赢你一次!”说话间。还揪住凤渊的衣领,直接冲着他的脸重重的打了一个响嗝,酒气冲天。 “呃……凤王大人,小红叶她没事吧?”小白从我手中拿走酒杯,看着胡言乱语的我。不无担忧的问了一句,“要不,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嗯,退下吧。”凤渊伸手揽过在桌子上不断找骰子的我,低低睨了一眼,颇有些好笑的吩咐小白:“记得把门锁上。” “是!”得到示意,小白不敢怠慢。带着刚才还吵吵嚷嚷,现在全都安静下来的众人,井然有序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临关上门之际,小白还捂着嘴,一脸狭促的朝我瞄了一眼。那副猥琐的模样,简直深得他家主子的真传。 “哦,我吉岛了!”我大吼一声,舌头都打结了。 虽然被酒精荼毒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但大脑的意识还是非常清晰的。迷迷糊糊中听到凤渊和小白的对话,再看众人前后不一的表现,我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在小白把房门关上之际,借着酒劲,我的拳头也随之狠狠砸到了凤渊精致的侧脸上:“你这个色精病,居南敢骗老娘,不想活了?” “啪--”的一声响,这一拳打出去,我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倒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是前面说了,醉酒的身体不受控制。力道用的实在太大,连着自己也一块儿给打疼了。 “所以呢,坏东西,你打算怎么惩罚我?”被我闷脸打了一拳,某人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还厚脸皮的凑了过来。冰凉的气息一点一点,若有似无的喷在我因为酒精而变得愈发炙热的脖颈上,声音妖魅的不像话:“如果要惩罚,那你是想在床上呢,还是在床上?” “在床上?”我恶狠狠的咬着牙。这么说着,拳头再一次举了起来,“做你的村秋大梦去吧,坟蛋……诶!” 然而这一次,手还没来得及挨近分毫,浑浑噩噩间感觉身体猛的一轻,人已经双脚离地,被对方打横抱了起来。一边不紧不慢的朝床边走去,一边厚颜无耻的贴着我的耳朵根,无比狭促的笑说道:“在床上做春秋大梦?” “不错,果然还是老婆想的更周到。” “……”尼玛,好像哪里不对劲? 短短几秒钟的错愕,两人就到了被布置的分外喜庆的雕花大木床边。红红绿绿的锦缎绸被,绣着成双成对鸳鸯的枕套,还有洒满红枣桂圆花生的床单…… 我眯缝着眼睛吃力的往床上瞅了一眼,脑子一抽,随即说了一句:“脑公,床上这么乱,等会儿我们怎么睡啊?” “呵!”几乎是同时,我话音刚落。抱着我的人便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看来,以后家里免不了要多存几坛子酒,以备不时之需。” “不四之需。什么不四之需?”这个时候,我差不多已经酒精上头,脑袋昏昏沉沉的厉害。听到凤渊这么说,更加云里雾里,不知天南地北。 “所谓不时之需。就是在某些特定的关键时刻,需要某些必不可少的东西……”说到这里,某人狭长的眼角朝床上一扫,顷刻间,所有的瓜果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怕我还没有领会一般。又别有深意的兀自往下说道:“比如今天,比如这酒,便是不时之需。” “哦……”我茫然的点点头,似懂非懂。在酒精的作用下,困意上来。眼皮不住的往下坠,随时都可能睡过去。 “老婆,困了么?”朦胧中,感觉身体被人四平八稳的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一个低迷中透着几分狭促的声音,好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轻轻在耳边回荡:“如果困了的话,那不如我们现在……睡觉吧。” “嗯。”将滚烫的脸颊往柔软的床单上蹭了蹭,此刻的我,对外界一切信号作出判断的正确率几乎为零。这么说着,还特大方的把自己的身体往里侧挪了挪,伸手在空出来的位置上一拍:“快点,这地儿姐姐偶给你留着,过四不候!” “多谢姐姐美意,不过,我可能用不上。” 我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毫无焦距的看着双手撑在我脖颈两侧,俯身在我上方,同样一瞬不瞬在看着我的人,语气充满狐疑的问:“为色么,会用不上?难不曾是你嫌弃姐姐?” “并不是。而是因为……”不知为何,混沌中,觉得上方的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今晚我和姐姐……只需要睡同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话落,还没来得及明白其中的意思,两颗光芒熠熠,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的星星。便骤然从夜空中坠落下来,蓦地欺近了我跟前。近的甚至可以让我清晰的看到,那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里面,有两个脸颊通红,双目微眯的自己。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好端端的。我就跑到两颗星星里面去了呢? 与此同时,被酒精浇灌的身体也在逐渐发生变化--明明烫的难受,可心却冷的发紧。很想要一个人,或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来温暖自己。 “坏东西,你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有多美。”凤渊的声音,变得愈发不真切。好像离得很近,又很远,仿佛永远都触摸不到似的。听得我不由一阵惊慌。 “凤渊,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不等他再开口说什么,我猛的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凤渊的脖子。不料。由于力道失控,又来的突然,两个人的唇毫无意外的狠狠撞在了一起:“啊--坟蛋!” 一瞬间,口腔里漫上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我被撞得眼泪横流,整个人随之像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顿时清醒过来:“凤渊,你个混蛋,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说话时,连舌头都不打结了。 “啧,老婆冤枉。”见我嘴角沁出血丝,某人非但没有丝毫内疚,反而冰凉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不无调侃的说道:“我的好事,貌似还没干,就已经被破坏了。” “滚犊子!”被他这么一提醒,之前发生的一幕,瞬间又飞快的从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妈游戏耍赖也就算了,合起伙来把我灌醉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趁着我喝醉酒,趁人之危! 凤渊,我他妈杀了你! 这挨千刀的洞房花烛夜,简直糟糕透顶! 三百五十、花好月圆 “老婆,你看,时间不早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两三分钟,最后还是凤渊先开的口,“不如,我们睡觉吧?”这么说着,口吻明显带有一点讨好意味的,又往我跟前凑近了几分。 “睡你麻痹!”我忿忿的回了一句,毫不留情的拂开他捏住我下巴的手。气鼓鼓的翻了个身,面朝床的里侧,懒得再搭理这个蛇精病。 “你确定?”估计是觉得理亏,面对我的冷言冷语,此刻的某人脾气温驯的不像话。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背对着他,不假思索的竖了个中指--原本白天还因为某人的种种付出,而感动的痛哭流涕,同时也对晚上的洞房花烛夜,隐隐充满了期待。可结果呢,上帝总有一千零一种办法,让你知道什么叫“打脸”! 正如现在的我,除了饮酒过度的头痛欲裂,和被牙齿磕破的,嘴唇上火辣辣的疼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仅如此,某个造成这一切不良后果的始作俑者,非但拒不认错,还几度厚颜无耻的对我死缠烂打,想要上下其手。他这种恶劣透顶的行为,简直是对我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我要代表全人类,对他进行强烈的谴责! “所以说,老婆,你是忘了我们为何要结婚的目的了么?”吃了个鳖,某人也不恼,反倒好心的提醒。 结婚的目的?听凤渊说完,还依然混沌的大脑,反应迟钝的凝滞了两秒。随即想起了三天前暮姐姐说过的话:“找一个灵力在你之上,足以帮助你调息气血的男子,圆房。” “否则的话,一旦陷入昏迷,失去意识,回天乏术。” 说的这个男子,除了眼前这个现成的蛇精病,还能是谁?之前因为酒精上头,又被气的不轻,他不说,我还真把这档子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可即便如今想起来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就这样轻而易举,不痛不痒的原谅他了?那我刚才那些亏,不都白吃了吗?不行,绝对不行!哪怕要冒风险,为了捍卫我叶小鱼的尊严,今儿个晚上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碰我。没错,就是让他知道,我叶小鱼不是好惹的! “我没忘。”想到这里,我神情鄙夷的侧头瞥了他一眼,“但是,没忘也不关你的事!”现在知道说好话了,当初撺掇着小白给我下套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后悔了。晚了! “可是老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关心,倒不如说是在诱哄。果不出所料,见我不吱声。某人以为我松口,冰凉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脸上表情关切,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眸光里的戏谑。 “现在,立刻。马上,打地铺!”我不领情,偏了一下脑袋躲开,想到一招杀手锏,“否则,我即刻在你的卖身契里加一条--永远不准和我在同一张床睡觉!” “呵……”结果我话落,对方却笑了,“老婆,你貌似好像忘了什么?” “……”被凤渊一提醒,我脑海里蓦地闪过卖身契上自己亲手写下的两个字,互勉!于是,大好的复仇机会,就这样被自己平白无故给浪费了吗? 等等!想到婚礼上他几次强调我是否确定,和那副笑得意味深长的狐狸样,再联系到晚上种种有恃无恐的言行举止。一瞬间我全明白过来了--感情这货还在这里给我摆了一道! 他就是吃透了我的脾气,知道我会被感动,不会真的在卖身契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会假情假意的主动写下卖身契来诓我!可怜我当时还感动的一塌糊涂,到头来却又被这个蛇精病的小伎俩给耍的团团转。 凤渊,我告诉你,这次你真的玩儿大发了!我“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指着凤渊的鼻子尖威胁:“好,算你狠!” “既然你这么能,就一个人留着睡床,我去妈那里睡!”新婚第一夜分房,看你今后这面子往哪里搁! 我说完,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下去,试图穿好鞋子就走人。不料手才碰到床沿上,手腕上冷不丁一冰,就被某人牢牢扣住了。 “你放开我!”想求饶?想认错?不觉得已经太晚了么? 我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我数三声,你要……诶?” 然而话没说完,自己反倒先愣住了。一枚幽蓝色的。里面仿佛藏了一汪大海的圆珠戒指,被凤渊不偏不倚的套进了我的无名指。我看着上面莹莹发光的珠子,想到了从前的那串手链,顾不得置气,表情困惑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呢,坏东西?”凤渊看似不经意的拨弄了一下戒指,脸上轻挑的神情有所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藏在戏谑中的专注:“这是我身上,最后的一片逆鳞,同时,也是我唯一的死穴。” “死穴?”我心里一惊,本能的想伸手去摘戒指。 “不过,只是曾经。”看出我的意图,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薄唇,伸手轻轻按住了我的手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现在,易主了。” 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说:“我的小鱼儿。如今除了你,再没有谁,能奈我何。” “可是……” “既然连命都在你的手上,你觉得,还有签卖身契的必要么?”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打断了,“至于你说的捉弄……” 说到这里,语气故意一滞,又染上了几分笑意:“不过是调解气氛的即兴节目罢了,你敢说,你没有紧张么,坏东西?” 这一次,不等我回答,凤渊指骨分明的手再度捏住我的下巴,附身在我磕破的嘴唇上印下了一枚不带丝毫情欲的吻:“更何况。花好月圆夜,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你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去?” “呃……”所以说,到头来,反倒是我冤枉他了? 说来也奇怪,被他这么一亲,原先头痛欲裂的饮酒后遗症,和嘴唇上火辣辣的疼,全都一块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与此同时,想到刚才他说的话,脸上不可避免的烧了起来--还真被这货给猜中了,其中在众人哄闹着挤进洞房的一刻,我心里确实紧张的不得了。跟擂鼓似的,七上八下的完全没个底。 不过现在经某人这么一闹腾,呵呵…… “紧张你妹啊!”我怨嗔一句。猛的直起身,双手毫无征兆的勾住了上方正似笑非笑睨着我的人。也不迟疑,瞅准他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大无畏的狠狠亲了上去:“居然敢瞧不起人,看姐姐我怎么收拾你,混蛋!” “求之不得。”某人双眸一眯,勾起了一抹狭促的笑。 咳咳!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想不说也明白。反正是我主动的,没错。居然是我主动地!天呐,我怀疑,很可能连这一步,都是这个蛇精病事先算计好的! 尤其是在彼此坦诚相见,他问我“老婆。准备好了么?”,听到我回答“废什么话,赶紧的!”时候,那眸光里流转的狡黠之色,毫不掩饰的在向我传递他猥琐的心声--没错,要的就是这效果! 所谓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势必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势必还会有第三次……这一晚上到底是几次,别问我,反正我不知道。 倒不是因为某人不给力,只怪我自己不争气。是的,到后来实在太累,我特么居然那啥那啥给睡过去了。呵呵!别笑,要脸。 三百五十一、树欲静,风不止 “坏东西,睡得可好?”等到再度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视线就对上了某人笑得格外狭促的双眸。也不知道这货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或者说,很有可能压根一晚上没睡,一直这么看着我。 “呃……还行!”说到晚上,脑海里不可不免的想起了令人不堪回首的“春宵一刻”,脸颊两侧紧跟着像烙铁一般,火烧火燎起来。 为了避免尴尬癌发作,我故作慢腾腾的伸了个懒腰,随后扯开话题,用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对了,凤渊,现在几点了?” “还早。过会就可以吃晚饭了。”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神情餍足的某人了然的眯了一下眼眸,居然好脾气的没有趁机戏弄我,“老婆,如果觉得累的话。你可以再睡一会。” “……”尼玛,都要吃晚饭了,这还叫早?我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还是你原本想把我累到直接起来吃明天的早饭? “但要是不累的话……”正在暗自腹诽间,上方的人这么说着,又冷不丁凑近了几分。眸光里的猥琐之意,满的都快淌下来了:“我不介意,把小鱼儿昨晚上睡着的部分,再仔仔细细的,全都补回来。” 呵呵。看来还是我太高看他了。这个“一分钟不损我就会死”星人,怎么可能会转性! “补回来你妹,你干脆直接把我恁死得了!”我龇牙咧嘴的冲对方低喝一句:“起开,别挡道!” 倒不是我真的不想赖床,而是新婚第二天,一觉睡到大晚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还是赶紧的起床,去跟暮姐姐赔个不是吧。 “啊--我去!”然而,刚直起身,便忍不住一声痛呼,又跟咸鱼一样直挺挺的摔回到了床上,“腰,我的腰断了!” “没关系,等以后习惯了,自然会好。”见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某人非但不表示同情,还没事人似的在一旁说风凉话。不对,他当然是个没事人,受累的是我,又不是他! “叩叩叩!”正当两人衣衫不整,不计形象的窝在床上拌嘴时,外面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敲门声。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小白的说话声:“凤王大人,小红叶,你们起床了吗?” “嗯,什么事?”凤渊一手撑在我的枕边,一手不轻不重的帮我揉着腰,侧过头漫不经心的问。 “那个……老夫人让我过来问问,凤王大人和小红叶,是想跟我们一块儿过去吃晚饭。还是单独盛过来在房间里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白的话很正常,一点毛病也没有,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深意。 或许。想多的可能不止我一个人。在对上凤渊似笑而非的视线,我就知道这货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不必了,我们等会便过去。” “好的,我马上去和老夫人说。”凤渊话落,小白兴冲冲的应道。脚步声由近及远。 考虑到不能让其他人久等,两人之后又在床上腻歪了片刻,就心照不宣的起来穿衣服。凤渊倒是动作利索,加上衣服简单,不消半分钟就穿好了。可怜我就惨了,内衣在床头,裤子在床尾,外套在床下…… 还有我见不得人的粉红色罩罩,居然被某人挂到了床顶帷帐旁的吊钩上,此刻随着床板的颤动,正一晃一晃的向我sayholle! “笑你妹!”我浑身光溜溜的缩在被窝里,冲竭力忍着笑的人怒吼了一句,“还不快帮我拿下来!” “遵命,老婆大人。”凤渊拿手低着唇角,表情严肃的替我拿下罩罩。一双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光芒熠熠。 算了!接过罩罩,我在心里宽慰--自己找的猥琐老公,含着泪也要过下去,大不了以后好好调教,让他成服于姐姐的石榴裙下! 好不容易收拾完,结果到最后,我还是被凤渊抱着去的餐桌。别问我为什么,那啥一晚上,谁的腿能不打颤?当然,压根不是人的家伙除外! “来!小鱼儿,多吃点这个,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暮姐姐一看到我和凤渊进门,脸上笑得就跟朵花似的。一边我往我碗里盛桂圆莲子羹,一边别有深意的拿眼神偷偷询问我--怎么样小鱼儿。昨天晚上,凤儿的表现,还让你满意不? 果然,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咳咳!”我毫无悬念的被呛了一口,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红着脸装作什么都不懂,埋头吃自己的饭。 “白鳞兄,关于礼服的事……”这头我和暮姐姐在“眉目传情”,那头蛇精病和大海怪又较上劲了。“昨天太过匆忙,没来得及说声谢谢,还望见谅。”话落,端起酒杯,自己先一饮而尽。 “没关系。我和小辣椒不是外人。”沈白鳞不阴不阳的回答,也跟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我的小鱼儿自然不是外人。”凤渊笑得邪魅,说话间,亲自拿酒壶给沈白鳞斟上,“这一杯,权当我们夫妻二人敬白鳞兄,多谢往日照拂,感激不尽。” 尼玛。你两说归说,明里暗里的老是拖我下水干什么?我在一旁听得郁闷,又不敢开口,怕引来更多的注意,到时候反而下不来台。 “对了。小红叶!”然而,小白这个没眼力界的,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既然你已经跟凤王大人圆房了,那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还会不会晕倒,能不能使用灵力了?” “噗--”我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面对小白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我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莲子羹,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呢?” “呃!”小白明显被吓到了,惊悚的瞪着眼睛。仿佛在为自己无声的辩白:“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可我真的只是关心小红叶而已啊!” “不好了,族长不好了!”就在餐桌上的氛围几近诡异,无人说话之际,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影慌里慌张的冲到了我们跟前。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帮我梳妆打扮的林婶。 只见她脸色刷白,嘴唇不住的发抖,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族长,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林婶,你别慌,慢慢说。”暮姐姐放下筷子,神色从容。 “入口,我们的入口,被人破坏了!” “什么?”饶是淡定如暮姐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免大吃了一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那块屹立在雪山顶上的巨石,如此隐蔽的入口都能遭到破坏。显然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且居心不良!意识到这一点,我心头一沉,不动声色的朝凤渊处瞥了一眼,想征询他的意见。 凤渊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不紧不慢的在我手背上摩挲了几下。这意思很明显,无非是在告诉我:“老婆,凡事有我,稍安勿躁。” 得!他都这么说了,我还瞎操哪门子心? “是这样的,族长大人!”暮姐姐话落,林婶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这才惊魂未定的道明原委:“今天一早,我家老大外出打猎,可是这天都黑了,也不见他回来。” “于是我就让老二去找,结果就在刚才没多久,老二回来了,老大却没回来。老二哭着跟我说,老大受了重伤,人倒在入口不远处,让我们赶紧找人去救。还说入口的地方破了个一米多高的大洞,咱们族的位置完全给暴露了。” 三百五十二、冥界来信 说到这里,林婶缓了口气。 我让小白去给林婶倒了杯茶,她喝了两口,又急急忙忙的往下说道:“我家老二还说,在老大的身旁被人放着一封信。我不识字,他只管叫我赶快拿来给族长和凤王大人看,说很要紧。” “呐,就是这封!”林婶努努嘴,指着桌子上的信,“我没敢怠慢,孩子一把信给我,我马上就过来找族长了,您快看看吧!” “老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暮姐姐拿起信封,没急着打开,反而关切的问林婶。“严不严重,有没有找人去救?” “族长放心,孩子他爹已经带着人去了,这会儿估计应该快到了。”林婶拿袖子擦了下眼角,神色担忧。“至于具体情况,还得等人救回来才知道。” “林婶你别急。”暮姐姐走到林婶旁边,拍了拍她的肩,郑重的承诺,“有我在,不会让孩子出事的。” “谢谢族长,谢谢族长!”林婶抓着暮姐姐的手,眼眶红的厉害。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快先回家吧。”暮姐姐低头思忖了一下,随后又叮嘱道。“等孩子到家,你及时过来找我,我过去看看!” “好好!”林婶抹了一把眼泪,感激的连连点头。 等到林婶离开,暮姐姐这才眉头一蹙,脸色沉了下来:“凤儿,这信……是冥界的人留下的。” 凤渊没有说话,伸手接过暮姐姐手中的信,仿佛早就料到了似的,表情淡定的不像话。 我好奇心重,凑过去一起看,只见信封上面简单明了的写着“凤王大人亲启”六个字。字迹普通,略微潦草,也无从判断是出自谁人之手。不过暮姐姐说的没错,照如今这个形式来看,除了冥界的人,不会有谁会特意给凤渊“送”信。 毕竟,狐族那边,半月已经劫持了伍吟儿。并且约定让我们一个月之后去狐族救人,绝对不会再多此一举,特意跑来西北极寒之地挑衅。而要说是哪个朋友送来的,那就更不可能了。你想,朋友送信会偷偷摸摸的?完了还把你家大门给踹坏了? 既然不是狐族,对方又不是朋友,而且知道我们来了西北极寒之地,那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闫重烈,他又按捺不住,要整幺蛾子了! 此刻,屋子里所有的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凤渊手中的信上。结果他刚一撕开信封开口处,就见一个绿油油的东西,冷不丁从里面掉了下来,“叮--”的一声摔在了餐桌上。 “这是?”等看清楚掉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凤渊,这不是当初你离开冥界的时候,特意留给冥王的那半块玉佩吗?” 没错,犹记得那时从幽冥死地出来,凤渊就是凭借暮姐姐留下的这半块玉佩。才最终打动了冥王,让他给我们放的行。如今玉佩被重新送回来,是不是表示,冥王他…… “茗莱……”在玉佩掉出来的一刻,暮姐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般,隔了好一会功夫,才指尖微微发颤,小心翼翼的将玉佩从桌上捡了起来。 茗莱?我想,这应该就是凤渊老爹的名字了,凤茗莱。 我心里暗自思忖着,其他人估计也各怀心事。如此一来,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屏气凝神看着暮姐姐。 只见她拿着玉佩,神色复杂的端详了片刻,最后取下了一直挂在自己腰间的另外半块。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暮姐姐左右手拿着两块玉佩,犹豫不决。 “母亲?”眼下除了凤渊,应该没人更能懂暮姐姐的心思。 “别担心,我没事。”还没等凤渊开口说什么,暮姐姐沉沉的叹了口气。话落,指尖一动,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两块残缺不全的玉佩,终于严丝合缝的并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块完整无缺,晶莹剔透的圆形玉牌。 “这块玉佩,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叫做莱雪。”见我们全都看着她,目光里透着担忧,又各自带着好奇。暮姐姐了然的笑了笑。手拂着玉佩,目视前方,开始慢悠悠的说起来:“这是在我和茗莱,也就是凤渊的父亲,冥王。刚刚相识的那会儿,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因为玉佩本身没有名字,我又喜欢的很,他就取了我们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并在一起做了玉佩的名字。”暮姐姐脸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思绪仿佛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和冥王刚刚相识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说……我们两个就像这块玉佩一样,圆圆满满。永不分离。” “可往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呢?”这么说着,像是终究不敌现实的残酷,暮姐姐收回视线,重新落到了手中的玉佩上,“相聚不过短短数年,最后人也散了,玉佩也残了。” “弹指间,原来已经错过了两百年。” 暮姐姐话落,房间里沉闷的空气。仿佛也跟着一块儿停滞了。除了墙上的挂钟,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四下里寂静的可怕。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在别人的感情世界里。我们谁都做不到感同身受。伤有多痛,有多深,不是本人,非任何一个人可以想象。一如当初,和凤渊分别的三个多月里,活的如同行尸走肉的我一样。能流眼泪还是好事,可怕的是,到后来连流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我是多么庆幸啊,能和这个蛇精病一起走到今天。毕竟。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这般幸运,不是么? “好了好了,不说了。”暮姐姐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的玉佩,神情有点淡淡的失落,“让你们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几个摇摇头,默契的没有吱声。 “凤儿,快看看信里面,都说了些什么?”醒过神来的暮姐姐,这时才想起来还有信这么一回事,赶紧催促凤渊给她念。 同时,重新缓和下来的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阴郁。不知道究竟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独自承受这两百年的孤独,而不对另一半产生任何怨怼之心。想到刚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暮姐姐在屋外对凤渊说的那一番话,或许,这就是她常人所不能企及的胸怀吧。 凤渊眼帘压得低低的。眸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暮姐姐,确定她没事,这才将信打开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念道:“我亲爱的好弟弟……” 果不出所料,听了个开头,我就知道前面猜测分毫不差。 “许久未见,近来可好?想必和母亲团聚的这段日子,一定过得很舒心吧?只是你倒舒心了,却将我们可怜的父亲大人给忘到脑后了。” “还是说,白无常大人在离开冥界之后,没有将父亲的近况告诉你?若没有,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疏忽了。不过无妨,我这次专程派人来给你送信,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咱们父亲如今的情况。” 也不知道信的后面写了些什么,念到这里,凤渊原本神色淡淡的脸上,蓦地蒙上了一层冰霜。狭长的眼角一挑,不着痕迹的往暮姐姐处瞟了一眼,才复又往下念道:“怎么说呢,如果你脚程快,能在三天之内赶回来的话,兴许还可以见上父亲一面。” “否则的话……日后可别怪哥哥我今天没有把话送到。” 三百五十三、同进退 “闫王的意思是,冥王大人他,他……”凤渊把信念完,隔了很久,小白才不置信的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问,“冥王大人他要死了?” “啧啧!无常大人,这信上不是说的很清楚么,何必多次一问?”回答小白的是沈白鳞。或者说,在这个屋子里。还有闲情逸致冷嘲热讽的,除了沈白鳞也没谁了。 “不对,这一定又是红毛鬼的阴谋!”我稍一沉思,接过凤渊手中的信,不无担忧的看了一眼暮姐姐。见她脸色还算平静,这才重新将信仔细读了一遍,随后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以我对闫重烈的了解,这个人特特意意写信过来,绝对不会这么好心是为了告知凤渊冥王大人他病重,让他去见最后一面。” “最直接。最可能,也是唯一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故意诓骗凤渊回冥界自投罗网,他好来个瓮中捉鳖!” “呵……”谁料,我分析的头头是道,那头沈白鳞又来捣乱。听我说完,嘴角一咧,也不顾及暮姐姐是否在场,笑的一脸狭促:“小辣椒,你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你家废物男人的本质了。” “本质,什么本质?”我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随即明白过来这个大海怪的弦外之音,立马炸了,“你特么才是鳖,你全家都是鳖,长在水里的活王八!” “不不不!虽然我也是生在水里的不错,但我只是活王八的邻居,仅此而已。”这么说着,还别有深意的朝凤渊处瞥了一眼。那副阴阳怪气的德行,别提有多让人牙根痒痒。 “沈老板,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再说风凉话了!”这回连小白都看不下去了,面色一沉,直接打断了这个没营养的争论,“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把冥王大人给救回来吧!” 小白话落,我没好气的横了一眼沈白鳞,懒得再搭理他。 “小鱼儿分析的不无道理,这封信,很有可能是一个圈套。”对我和沈白鳞刚才的拌嘴置若罔闻,从凤渊念完信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的暮姐姐说话了:“但是,即便明知道摆在眼前的是陷阱,我们也不能够拿凤儿父亲的性命去冒险。” “母亲说的是。”凤渊淡淡的阖了一下眼帘,显然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也是,别看凤渊这个人面上冷冰冰的,遇事又残暴冷虐不近人情。但只要是他在意的人。他比谁都看的重。哪怕因为暮姐姐的事,从小就对冥王心有隔阂,可好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怎么可能做到见死不救? 而闫重烈也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不管冥王是不是病重。是不是有性命之堪,凤渊势必要重返冥界一趟! “那凤王大人,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既可以避开闫王的诡计,又可以平安把冥王大人给救回来?”小白双眉紧蹙。忧心忡忡的看着凤渊,征求他的意见。 “你们只需要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好小鱼儿。”这句话说的极为果断,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凤渊毋庸置疑的对小白吩咐道:“我会快去快回,这期间,若小鱼儿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可是,凤王大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要一个人去冥界?”短暂的错愕过后,反应过来的我,不等小白把话说完,就猛的转过身,一把揪住了凤渊的衣襟。“混蛋!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的说,以后要甘苦与共,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撇下我一个人离开!” “怎么,难道你说的承诺,都是放P,风一吹就散了,可以不作数?”我越说越生气,最后脾气上来,干脆扑到凤渊的肩膀上,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口:“我不管。要么一起去,要么一个都别去!你自己选!” 我当然知道凤渊不可能不去,既然他必须去,那么唯一的选择便是带上我一块儿去! “对,小红叶说的没错!我们要齐心协力。绝对不会让凤王大人一个人去冥界冒险!”小白赞同的点点头,“而且如今的冥界,闫王掌权,佞臣当道,谁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光景。” “就算凤王大人恢复了灵力,我们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凤儿,大家有大家的想法,你不能凭借一个人的意愿,来帮每个人做决定。”最后连暮姐姐都开口了,“再者。你离开冥界这么久,很多形势早已发生了变化,若贸贸然前去,难保不会有差地。”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这一次,我和你们一块儿去!”暮姐姐话落,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那个,妈……您还是留在家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我低头思忖了一下,先其他人一步开口,“我们不是因为不相信您的本事,而是对方狡猾多端,不得不防。” “您想,如果我们都去了冥界救冥王大人,那这极寒之地是不是成了一座空城,无人守护?如果这个时候,敌人再趁机来个迂回战术,挟持了所有的百姓,您是救还是不救?” “我知道您心里惦记冥王大人的安危,但是您留下,也是为了凤渊免除后顾之忧。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将冥王大人平平安安带回来的!” 其实我说这话,虽然大部分原因是为了稳住暮姐姐,不让她跟着我们去冒险。但还有一个更私心的目的,那就是先斩后奏!从凤渊的角度出发,把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都跟暮姐姐说一遍,让这个蛇精病退无可退,最终答应让我们其他人一块儿同行。 “母亲,听小鱼儿的,您留在家里就好。”果然。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凤渊想无视也不行。如此一来,总算是把这个蛇精病搞定了! 见我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某人了然的挑了一下眉梢,仿佛在无声的告诫:“坏东西,我只是答应你一起去,却没说你可以胡来。” “如果到时候惹出什么事端,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明白,会有什么下场。”暗示到了这里。整个眼神里的意味全都变了。狭促的跟打了一辈子光棍的怪蜀黍一样,猥琐至极。 “既然如此,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听我们说完,暮姐姐也确实有所顾虑,好在略微犹豫了片刻。没有做过多的坚持。 “嗯,放心吧!”我和小白连连点头,一口应下。 “看样子,大家好像忘了一件事。”就在尘埃落定,我们打算商量什么时候动身之际,从刚才被我呛了几句,便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沈白鳞再度开口了:“在我们来极寒之地以前,狐王挟持了伍吟儿姑娘,约定一个月后由小辣椒前去人。” “你们该不会天真到,真的想到了时间,再前去救人吧?” “呃……”我犯难的咬了一下嘴唇--好险!沈白鳞不提醒,我刚才确实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当初我说过,狐王半月之所以要帮助闫重烈谋反,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想打压凤渊,让凤渊无法在冥界立足。但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垂涎于冥界的生魂,好供他吸食精魄,早日达到九重修为,主宰三界! 虽然目前看来,没有切实的依据,种种都还只是猜测,但此人生性狡诈阴险,不得不防! 等等!想到这里,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另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冒了上来,不禁细思恐极。 三百五十四、兵分两路 是的,从一开始,我们就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致命性错误。 总以为半月他劫持了伍吟儿,料定我们会去狐族救人,所以不会再多此一举来,来故意挑衅。但是,他没有主动出面挑衅不假,可谁又能保证他不在背地里使阴招呢?而且,这不都是他一直以来惯用的伎俩么? 在他带走伍吟儿的时候,我还想着救回凤渊之后。赶在一月之期到来前,先去把伍吟儿救出来。同时,也好阻止半月继续作恶多端,趁着他的修为还没有到达第九重境界,联合众人的力量及时把灾难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如今看来,显然是我们太低估了这只狐狸精的能耐--连我们都可以想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既然想到了,那么他势必已经做好了相对应的防范措施。 比如最直接的,便是抛给我们一个烟雾弹。嘴上说着一个月,实际上,其实早就暗中加快速度,帮助自己提前到达第九重修为。或许是半个月,或许是十天,或许还要快,总之目前的形势,绝非我们当初想象的这般乐观! 再比如这封信,百分之九十九,是半月在背后撺掇闫重烈写的。好让我们为此乱了方寸,全都赶去冥界救冥王!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继续拿闫重烈当抢使,削去我们的一部分战斗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无形之中又为他的修为,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所以,不怕敌人使诡计,就怕敌人有智慧!像闫重烈这样的,来一打也不足为惧。可要是半月这样的,一个都够我们伤脑筋。 “怎么,被吓到了?”沈白鳞见我脸色阴晴不定,自然明白我在顾虑什么。而这些,想必在他刚才开口之前,早已经心中有数了。 “吓到了又能怎么样?”说得好像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了似的。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表情悻悻的回了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来个鱼死网破,也总比当缩头乌龟等死强!” “更何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到这里,我眼中露出了精光,“现在我们大概也摸透了那个狐狸精的脾性,要对付起来,可比从前容易多了。” 确实,要换做原来的我,绝对不会想到这么多,考虑的这么周全。但如今不同,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重重磨难,即便是个傻子也该长进了,自不必说我。 “哦?”我话刚说完,这回,轮到紧挨着我站在身侧的蛇精病开口了:“老婆。那你倒是说说,此番,我们该作何安排?” “简单!”我胸有成竹的打了个响指,不无得意的说道:“兵分两路,同时出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错,果然有所长进。”某人难得赞许的点点头,但很快,话锋一转,接着又问道:“可是老婆。万一你这一招兵分两路,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呢,那又该如何打算?” “呃……”我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被凤渊一提醒,顿时犯难了:“那你倒是说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结果,这货风轻云淡的甩给我两个字,悠的一下笑了。 “混蛋,你耍我呢?”我气结,挥手要打,却被他扣住了手腕。 “坏东西,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凤渊压低眼帘,目光似笑而非的落在我的脸上。慢悠悠的往下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给大家提个醒。让你们知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至于有什么应对的良策……” 说到这里,语调故意拉长了几分。把视线从我脸上挪开,颇有深意的扫视了一眼众人:“没有被我料中,最好。如果不幸,真的被我猜对了,那么……自求多福。” 凤渊话落,一时间,所有人都噤了声。 他的意思我明白,这次行动,是肯定要兵分两路无疑。只是,这中途变数太多。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即便我们能够想到许许多多的可能,到时候也一定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所以,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做决定之前,首先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做好,可能会一去无回的心理准备! “现在,是去是留,都考虑清楚了么?”凤渊话虽是对着众人说的,但那双忽闪忽闪,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却始终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仿佛前面的一番话,是特意为了说给我听的,只等我知难而退,自己放弃前往。 “我跟你去!”呵呵,可惜我叶小鱼不是吓大的!想丢下我自己走,门儿都没有! “我也去!”小白紧随而后,神色坚定,一看就知道完全没把凤渊刚才的话放在眼里,“凤王大人和小红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而且,这次去救的不是别人,是冥王大人和吟儿,怎么可以少的了我白无常!” 面对小白的忠勇,凤渊眯着眼睛,报以一枚浅浅的笑。也不多说什么。紧跟着将视线转到了沈白鳞处:“白鳞兄,这是我的家事,且你本来就是局外人,这一次,便更没有理由连累你蹚这一趟浑水。不如,你留下陪我母亲守在这里,如何?” “当然,若你预备离开,我也绝不拦你,一切由你自己定夺。” 凤渊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简直无懈可击。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觉得他是在为自己考虑,感激不尽。然而,我对这个蛇精病实在太了解。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眼睁睁放任沈白鳞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得力帮手,平白无故的离开? 若此刻,沈白鳞真得听凤渊的话,留在极寒之地,或者袖手旁观选择走人。那么不就正好坐实了贪生怕死,冷血无情的罪名?说的简单明了一点,这一招,根本就是被糖衣精心包装过的激将法罢了。 除非沈白鳞听不懂,否则。势必会上当。不过这个可能性,几乎约等于零。别问为什么,你们觉得,沈白鳞会比我蠢么?我能听出来,他就听不出来? “多谢凤王大人美意。但是抱歉,沈某更喜欢冒险。”看吧,某人的奸计得逞了。 我瘪瘪嘴,正打算说点什么,又听沈白鳞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接着补充了一句:“只是有一点,我得提前申明。” “我选择去,并且心甘情愿的上当,不是因为怕丢面子,而是为了一个人。至于为了谁,凤王大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多谢白鳞兄相助!”沈白鳞话落,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嘴角,没有再对这个问题多做深究。 为了一个人,为了谁?难道是伍吟儿?那两货倒是较量完了,可怜在一旁听得认真的我,突然一个不小心就懵逼了--怎么好端端的,打起哑谜来了? “既然确定下来,全都要去救人,那么我们做一下简单的分配工作。”就在我暗自纳闷之际,一旁的蛇精病又开腔了,“我们兵分两路,两人一组。” “冥界,有我和小鱼儿前往,狐族那边,拜托白鳞兄带着小白去救伍吟儿。两边无论哪一方先救出人,都不要逗留,即刻回极寒之地等候消息。时间就以信上所说,三天为限。若三天后,其中一方仍迟迟不回,再另做打算。这样安排,可有异议?” “无所谓。” “我没问题!” 沈白鳞和小白听了,纷纷表态。 三百五十五、一定,平安回来! 我原本也想点头答应,但随即想到一个问题,立马顿住了:“等一下,那个半月不是说,一定要我一同前去救吟儿吗?” “如果看到我不在,他能让你们把吟儿救出来?” “啧啧!”结果我话落,沈白鳞略带好笑的咋了两下舌,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小辣椒,你的愚蠢,难道是一种间歇性发作的疾病么?” “之前还在夸你聪明。眨眼间,尾巴翘上天,合着把智商一块儿给丢了?” “……”尼玛,到底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我忿忿的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说错了,惹得这个毒舌的大海怪这样埋汰我! “首先,我们是去偷袭,不是遵守约定,去和那个阴险的狐王做谈判交易,OK?”见我一脸茫然,又不甘心承认自己“愚蠢”的德行,沈白鳞实在看不下去,耐着性子给我解释:“其次,即便被发现,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说完,由不得我反应,原本坐在我正对面的沈白鳞,便痞痞的勾了一下嘴角。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那张生的漂亮的脸蛋。就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变成了我的模样--无论是从头发的颜色,还是到眼角的细纹,甚至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隐隐露出来的一点小虎牙。角度都恰到好处。 “哦!”我像照镜子一样,一愣一愣的看着沈白鳞,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还真是被他说对了,果然蠢得无可救药!犹记得上次在山洞遇险的时候,他还变成过我的样子,怎么才几天时间,自己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样,现在心服口服了么?”像是觉得我此刻想发作,又不好发作的表情很好笑,沈白鳞又故意打趣道:“还是你担心,我的技术不够牢靠?” “放心,即便晚上我和你家废物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他也绝对看不出任何破绽。”这么说着,还眼神特猥琐的朝凤渊抛了个眉眼,“你说呢,我亲爱的老公?”娇滴滴的声音,妩媚的能掐出水来。 “呕--”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变成那个样子,我一定会亲手把自己给掐死,绝不带眨一下眼睛! “那啥,沈老板,您能不能……”小白的脸色也不大对劲,但碍于沈白鳞的面子,不好直说,只能委婉的央求,“我都快分不清您和小红叶谁是谁了。您还是快变回来吧!” “好好,人家这就变回来嘛,讨厌!” “……”老天爷,行行好,赶紧收了这个妖孽吧! “呵!”反倒是身旁的蛇精病。不仅没觉得反感,还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变成我的沈白鳞,笑的一脸玩味儿:“我不介意和你同床共枕,只要白鳞兄……你敢。” “说正事!”尼玛,这个世界是要疯了吗?为什么本来这么严肃的救人话题。好端端的,一下子画风全变了? “既然小鱼儿担心的问题不存在,那么事情,便这样定下了。”估计看我真的快发飙了,凤渊好笑的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将话题硬生生从歧路上扯了回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各自回房收拾一下。” “二十分钟后到这里集合,今晚就准备出发。” “好!”凤渊话落,几人同时点头。也不敢怠慢,立马朝各自的房间走去。 我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斜挎的小布包,想着路上万一需要什么东西,也好方便携带。又粗粗扫视了一眼房间,发现除了自己随身藏在腰间的枫棱之外,还真没有别的要带的。最后实在找不出来。加上担心外面冷,只好用剩余的时间,往自己身上多加了两件毛衣。 连我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凤渊了。这货自从踏进房门开始,就一刻不离的黏在我身边。哪像是正经收拾东西的模样?我甚至怀疑,他特意留出的这二十分钟时间,根本是为了方便他吃豆腐,故意这样说的! “这四个手机,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二十分钟一到,四个人再度回到原来的房间集合。刚坐下,沈白鳞便给我们每人分了一只手机:“它们的电子芯片,可以接收不同磁场空间里的不同信号。” “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是在冥界,还是在狐族。都可以用这部手机,随时保持联络。尽最大可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酷!”我不客气的收下,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下--看外观,和我们平常使用的智能手机没什么多大的区别。金属质感。纯黑色,只是略小了一点,大约成人手掌的一半。唯一的不同是,在手机的背面镶嵌着一块水晶质地的物体,正在发出一闪一闪微弱的白光,好像在时刻准备待命。 “每部手机,只要按上面的数字键,就可以联系到其它手机。”沈白鳞简单的示范了一下,“从一到四,红色按键是你自己的手机。绿色按键是其他三人的手机,明白?” “嗯,知道了!”小白积极的尝试了一下,很快拨通了我的手机。 “一切准备就绪,那我们。出发吧!”可能是因为这一次和凤渊同行,而且使用灵力完全不再有后顾之忧,所以即便明知前方危险重重,但我心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害怕和担忧,反而充满了信心。我将手机妥善的放进挎包里,直起身,精神抖擞的喊了一句:“为顺利救回冥王大人和吟儿,咱们,加油!” “对,加油!”小白斗志满满的附和一句。看得出来。为了能早日救出伍吟儿,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我最后再提醒一句。”临出门前,凤渊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叮嘱,“如果遇上棘手的问题。一时难以解决,不要硬闯,电话联系。” “另外,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一定平安回来!” 这一回,谁都没有笑,全都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我送送你们!”正打算出发,折回自己房间拿东西的暮姐姐,快步追了上来。随后往我们每人手里各塞了一样东西,我凑到眼前一看,发现是一个类似于平安符的挂件:“这上面加注了我的灵力,虽然谈不上作用有多大,但可以预料三次吉凶。” “万一有危险靠近,它会向你们发出警示,好及时提高防备。” “谢谢妈!”以防丢失,我把平安符一同挂到了挎包上。 就这样,该准备的也准备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一行人从山上下来,很快就到了极寒之地的出口。果不出所料,当初我们进来时的那块巨石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大洞,完全将极寒之地的位置暴露无遗。 “这个,要怎么办?”我有些不放心,指着巨石上面的破洞问暮姐姐。 “没事,我自有办法。”暮姐姐送我们出了洞口,挥挥手,“早去早回,我等你们好消息!” “嗯。您快回去吧!”我也朝暮姐姐挥挥手,信誓旦旦的保证,“别担心,我们一定把冥王大人平安救回来!” “嗷呜--”然而,就在四人即将动身,准备分头行动之际,空旷寂寥,寒风瑟瑟的山顶上,突然彻响一声悠远的长啸。是阿贪,它居然偷偷跟着我们过来了! 我瞪着眼睛,有些不置信的看着从山洞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阿贪,心里五味杂陈:“你也要跟我们一块儿去么,阿贪?” 三百五十六、防不胜防 我走到阿贪身边,慢慢蹲下来,将手放在它的额头上,就听阿贪沉着声音对我说道:“是的!主人,我想跟你们一块儿去。” “可是阿贪,这次和以往不一样。我们需要同时对付狐王和红毛鬼,情况不容乐观,谁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其实,我打心底里,还是不愿意阿贪陪我们去冒险的。 可是它也有选择的自由,如果它执意要跟着,我也拦不住,所以只能耐着性子从旁劝导:“而且,你不是和小兔玩的很好吗?如果你和我们一起离开,这几天不就见不到它了?” “主人。可能我不够强大,未必能保护你周全,但是,我也想为你尽一份自己的力。”然而,说了这么多。阿贪还是不为所动。见我仍然犹豫不决,阿贪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之后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永远无法忘怀的话:“主人,和活着相比。我更后悔当初没能为了你,做最后的奋力一搏。” “阿贪……”说实话,这一刻,我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我知道它指的“当初”是什么时候,我也知道被留下来。饱受孤独的等待有多痛苦。但从始至终,在我眼里,只能看到凤渊一个。如今回过头来仔细想想,阿贪何尝不是为了我,一直在幽冥死地苦苦等待? 但凡它对我稍稍有一点异心,转世轮回过去这么多年,也绝对不可能再认出我来。可是,它没有。 “主人,你就让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吧?”阿贪浑圆的眼珠,在雪地里发出幽暗的光,一瞬不瞬,无比坚定的看着我。 “嗯,好!”我咬了一下嘴唇,点头答应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谢谢主人!”阿贪一时高兴,扑上来对着我的脸就是一顿猛舔。 然而出发的时候,又犯难了--我和凤渊去冥界,是用他的瞬移,片刻时间就能到。但如果带上阿贪,反倒误了功夫。加上沈白鳞他们去狐族,路途遥远,而且小白脚程不行。最后合计了一下,只能让阿贪跟着小白他们一起去狐族,双方在速度上,才能稍稍有所平衡。 “没关系,主人!”听到我们商讨,阿贪主动对我说。“我愿意跟小白爸爸去狐族,只要能帮到你们,怎么样安排我都接受。” “嗯,乖!”我揉了揉它的脑袋,“那你要听小白爸爸的话。还有,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咱们机灵着呢!”阿贪信心十足。 一切商量妥当,我取下枫棱,刺破自己的指尖。给阿贪饮了两滴鲜血。转瞬间,阿贪就由一只蠢萌的二哈,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噬魂兽。 “各自小心!”凤渊俯身,将我打横抱起,最后神色肃穆的对小白他们叮嘱了一句:“平安回来。” “嗯!”小白他们已经坐到了阿贪的背上,转身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话落,不再停留,我们各自分头离开。 我双手紧紧搂着凤渊的脖子,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望着四周不断倒退的景物,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觉得斗志满满的心,这一刻突然变得不踏实起来。好像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悄悄逼近。即将要发生。 果然,所有事情都一样,说得再豪言壮志,临到头,总会心生胆怯。我闭上眼睛。沉沉的叹了口气--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老婆,我们到了。”这次时间略久,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我们才从西北极寒之地。到达冥界地盘。 “咦,这是哪里?”我睁开眼睛,望着被迷雾笼罩,白茫茫一片的四下,不禁有些狐疑的问。眼前的景象,和自己以前来过两次的冥界,模样截然不同。不要说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么大的雾,连身在何处都难以正确判断。稍微不留神,便很有可能迷失方向。 “这是冥界的城门入口处,四周被人设下了强大的结界。”凤渊目视前方,双眉微蹙,说话间,已经伸出手,牢牢扣住了我的手腕:“倒不是不能进去。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惊动对方,反而让他们有所察觉。” “那我们怎么办?”没想到,这一次闫重烈的防范工作,做的这么严谨。同时也不难看出。他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故意刁难,好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将落在迷雾中的视线收回,带有征求性的看向凤渊:“如果一进去,就会被他们发现,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呵!”听我说完,凤渊双眸一眯,好笑的勾了一下薄唇,“坏东西,只是不能使用瞬移罢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还得靠我们自己用走的。”凤渊这么说着,目光定定的落在我的脸上。虽然竭力掩藏,但太过熟悉,那眸光里隐隐闪动的忧虑,还是被我悉数捕捉在眼底:“我的小鱼儿,等会一旦走进迷雾里,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答应。” “你只要记住,我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能让凤渊如此小心。可见这迷雾里不简单。尽管他怕我担心,只说了寥寥几句,但我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隐藏在迷雾中,悄然将我们包抄的危险。正在蠢蠢欲动。 “嗯,我知道了!”面对凤渊的叮嘱,我不敢大意,郑重的应声点头。随后和凤渊相视一望,两人便十指紧扣。一步一步朝迷雾中走去。双脚刚一踏进迷雾中,整个人感觉就都不对了。 好像浑身浸泡在冰凉的河水中一般,寒意嗖嗖的不断从脚底往上蹿,整个脊梁骨都跟着僵直了。仅仅不到四五分钟的时间,我的双脚便完全没有了知觉,只能凭借大脑本能的驱使,一步一步机械的往前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真的太冷,冷到冻麻木了。 幸好,凤渊就在身边。我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手心--无论前方多么艰难险阻。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小鱼儿?”就在我咬牙坚持,暗自揣测还有多久能够达到目的地时,冷不丁听身旁的凤渊喊了我一声。 “嗯,怎么了?”我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扭头向他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瞬间,凤渊被迷雾笼罩,朦胧中显得分外不真切的脸庞,突然不甚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就好像平静的水面被投下了一枚石子一般。微微泛起了涟漪。 我心里纳闷,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可再等仔细去看,又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凤渊依然好端端的走在自己身侧,根本什么变化都没有。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要当心。”听到我询问,凤渊回过头,缓缓的勾起了唇角。 我弯了一下眼睛,同样报以微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这样,被凤渊一路牵着往前走,约莫又过了十几分钟左右,前方的迷雾终于隐隐退散,四下里的景物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太好了,总算走到头了!我心中暗喜,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可与此同时,心里也不禁纳闷--怎么雾气都要散了,为什么我的身体却反而感觉越来越冷了呢? 之前只是觉得双脚冻得麻木,现在连手臂和腰身,都快冷的感觉不到存在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刚想抬头问凤渊,就在这时,眼角不经意的一瞥。猛的看到出发前,被自己挂在挎包上的那道平安符,在一闪一闪发出幽暗的红光。 有危险!我心蓦地一沉,警惕的看向了四周。 三百五十七、后知后觉 “老婆,怎么了?”见我顿时定在原地不走了,一旁的凤渊察觉异样,回头询问我。 我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自己挎包上,正在一闪一闪发出红光的护身符,一脸紧张。 “这是……”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在看到护身符的一瞬间,凤渊脸上最先表现出来的,不是凝重,而是困惑。就仿佛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一道护身符,也不知道它的具体用途一样,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丝迷茫。 但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凤渊便了然的勾了一下薄唇。轻声宽慰道:“没关系,这是雾气中的结界在作祟。” “你是不是还感觉手脚冰凉发麻,好像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失去知觉?”像是怕我不能理解,凤渊准确无误的说出了我身体的变化,看似不经意的补充了一句。“等我们穿过前方的城门,走出结界的包围,一切自然会恢复正常,不用太过在意。” “哦!”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经凤渊这么一说,我不由的吁了一口气,心里的警惕也随之松懈不少。当下集中精神,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不消片刻,迷雾便完全消散了。原本朦朦胧胧的四下,变得清晰可见--四五层楼高的城墙,屹立在冷风中,苍凉巍峨。洞开的城门中央,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砖的宽阔马路,笔直延伸,不知通向何处。在城门的两旁。坐落着两尊高大威猛的石兽。面目狰狞,看不出是什么动物,更叫不上它们的名字。只觉得稍稍看上两眼,就好似要活过来一样,栩栩如生到骇人可怖。 我暗暗压低呼吸,不动声色的朝两旁搜索了一眼,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奇怪,这城门,怎么跟上次我独自一人来冥界救凤渊的样子,有所不同了? 大的变化说不上,只是感觉更高了,也更阴森了。最主要的一点是,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在城门的正前方竖立着一块厚重的石碑。石碑的上面,遒劲有力的刻着两个字:幽冥。 可是我刚才扫视了一圈,却压根没看到石碑的踪影。难不成,才短短不到一个月,刚当上新冥王的闫重烈看不惯城门的设计,给擅自修改了?为了这么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貌似没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吧? “坏东西,你在看什么?”凤渊顺着我的视线,往原先有石碑的地方瞟了一眼,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一块石碑,怎么现在不见了?”我如实回答。 “因为是两扇不同的城门。自然会略有不同。”凤渊好笑的抬手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眸子里星光熠熠,“你以前走的,是东城门,而这一扇。是西城门。” “你说,能一样么?” 凤渊话落,我情不自禁的晃了一下神。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感觉自从到了冥界之后……不对,确切的说,是自从进了迷雾开始。凤渊就变得怪怪的!可要我说到底哪里奇怪,我又完全说不上来。 “我们进去吧,进了这城门,很快就能看到冥王府了。”凤渊冰凉的指尖,轻轻的拂过我的发梢,动作轻柔的不像话。 “嗯,好!”尽管心里不免感到困惑,但也没往深处想。我顺从的应了一声,手指下意识的收紧几分,和他一起朝城门方向走去。 等等!然而。就在我的脚步即将踏进城门的一瞬间,我再次顿住了身形--不对,叶小鱼,好好想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的视线落在挎包上,那枚红光越来越强盛,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护身符上,浑身上下的寒毛骨,都在抑制不住的战栗。 凤渊刚刚不是说,只要我们走出结界的范围,护身符就会恢复正常吗?即便他没有和我说现在是否已经走出了结界的范围,但毫无疑问,在正常情况下,我们肯定是在慢慢远离结界的包围。 所以,照此推断,这个时候哪怕护身符上的红光没有熄灭,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变得越来越亮。不仅如此,就连我的身体,也没有如凤渊所说。在一点一点的好起来。反而从脚底蔓延到腰部,如今感觉胸腔都有些发紧,好似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攥住,闷的喘不过气来了。 “小鱼儿,怎么不走了?”凤渊见我又一次驻足不前,双眉微蹙,深沉的眸光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竭力克制的不耐烦。 我眯了一下眼睛,压低视线,不动声色的看向他:“凤渊,昨天晚上你说,等救出冥王大人之后,我们全家都要从西北极寒之地搬走,去我的城市生活,是真的么?” “当然。这还能有假?”凤渊神情颇为愉悦的挑了一下眉梢,“老婆,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等我们救出了父亲,就永远不用再分开了。” “呵呵……是么?”我想,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凤渊那句“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答应”的真正含义了!原来所谓的“不论”,不仅指其他的声音,同时,还包括了凤渊的! 我森森的扯了一下嘴角,定定的迎上对方的目光,冷笑:“可是凤渊,难道你忘了,你昨天晚上,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啧!”凤渊,哦,不对!应该说,是眼前这个和凤渊长得一模一样,但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凤渊,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的鬼东西,见行迹败露,还想掩饰:“可能是最近几天事情太多,一时疏忽,给记错了吧。” “没关系,忘了就忘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句,与此同时,双脚不着痕迹的往后撤了两步,和对方拉开一段距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记得也罢!” 说时迟,那时快!话落,我飞快的俯身,从腰间抽出枫棱,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瞅准他的心窝,猛的刺了过去。 “咯咯!”谁料,正当我的枫棱挨近对方胸口不过几公分处,眼前长得和凤渊一模一样的人,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消失不见了! “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有些小伎俩。”紧跟着,冰冷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飘忽不定的嬉笑声。时而像男人。时而又像女人,时而近在耳边,时而又远在天际,完全分辨不出对方是谁,又在哪里。 “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就出来一决高下,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咬着牙,身体仿佛是一张弓,脑海里一根弦绷得紧紧的。警惕的搜寻着目标所在,不敢有丝毫放松。 然而这一次,回答我的,除了空旷的风声外,却只有自己耐心耗尽,在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看穿我的激将法,好似非常享受我脸上严阵以待的紧张表情一般,对方有意隐藏行踪不让我发现,只等我自己精神崩溃,再伺机给我致命一击。 叶小鱼,稳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如今不知道凤渊身在何处,是否安全,我只能极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沉着的面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 视线所及,迷雾散去的四下,早已变得一片澄明。此刻非但没让人觉得松口气,反而在无形之中充满了紧锣密鼓的紧迫感。那种刀子就悬在你头顶上,却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恐惧,让我握着枫棱的指尖都忍不住在微微发颤。 “咯咯!”也不知道这样究竟过了有多久,那个之前消失了很久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居然到现在,还沉得住气,不简单!只可惜,也仅仅只是如此。“ “因为知道的太晚,或太多,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三百五十八、临终遗言 “是么?”我一边故作轻松的反问了一句,企图拖延时间,一边暗暗观察,仔细留心周围的一切,“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有没有这个本事……”原本忽远忽近的声音,蓦地一下逼近了眼前,“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不过几千分之一秒的功夫,根本由不得我反应,紧贴我脚底的地面,突然蹿上来五六根颜色黝黑,模样可怖的藤蔓。好似章鱼的触手一般,挥舞着刺刀一样锋利的尖端。极快的朝我门面袭来。 我去,好快的速度!我倒抽一口凉气,脸色也跟着变了。在藤蔓即将剖开我天灵盖的一瞬间,身体往后一偏,顺势就地一滚,总算险险避开。 然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诡异莫辩的藤蔓转眼又到了跟前。我心说不好,也不敢迟疑,手腕一转。在和袭向自己胸腔的藤蔓错开之际,一刀狠狠切了下去。只听“吧嗒”几声连响,被拦腰斩断的藤蔓断枝,便先后掉落到了我的脚边。紧跟着苟延残喘的扭动了几下,化成一滩漆黑的污水。最后慢慢渗进了冰冷刺骨的泥土中,消失不见了。 我喘了口粗气,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用手背擦了一下之前被蹭破皮,往脸颊上淌下来的鲜血。也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提着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分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胸腔里如雷的心跳,一切风平浪静。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事情这么简单,就顺利解决了?那也太雷声大雨点小了吧?我狐疑的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枫棱。还是说,自从灵力被身体吸收以后,威力势不可挡,所以一招制敌,根本没有给对方留下一丝卷土重来的机会?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厉害的不要不要的? “喂,出来!别躲了,我看到你了!”为防万一,我不敢轻易松懈,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又自言自语的威吓了几声,“识相的现在滚出来,说不定姐姐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的话……” “哈哈!饶我一命?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着实不小。”不料,我话没说完,空旷寂寥的四下。猛的又响起了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声,“怎么样,开胃菜,味道还不错吧?” 像是觉得不过瘾似的,对方这么说着。又得意的恐吓道:“进了我的地盘,居然还想全身而退,也未免太异想天开!” 糟糕!几乎是同时,听对方说完,我心顿时一沉。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在靠近。下意识的握紧枫棱,想要后撤,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只觉得脚底一松,两根手腕粗细的黑色藤蔓,势如破竹,直接朝我迎面袭来。我有心要躲,谁知这时,耳边紧跟着传来一阵簌簌的疾风。根本来不及多想,眨眼间,已经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夹心饼干。 真是日了狗了。我还偏不信这个邪! 或许是濒临死亡前,人体潜能大爆发,又或许是不甘心这样死去,强烈的求生欲望刺激肾上腺素飙升。总之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就要被左右对穿,变成正月里的挂腊肠。我飞快的仰头一矮,来了个高难度的反身下腰,外加标准一字马。终于和尖刀似的藤蔓擦肩而过,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致命一击。 “小丫头。果然有些能耐。”然而,不等我起身,四根藤蔓仿佛有意识一般,又齐刷刷的调头折了回来。我错愕的瞪大眼睛,耳边传来对方轻蔑的嗤笑声:“呵呵……只可惜。还是太年轻。” 下一秒,眼前蓦地一黑,脚踝和手腕处同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人就以一个非常作死的拧巴造型,被藤蔓牢牢束缚在地上动弹不得。 至于究竟有多拧巴,请大家自行想象--双手撑地,下腰,两腿一字马,脑袋着地,表情狰狞。那画面实在太美,我不敢看。 “怎么样,小丫头?事到如今,你不服不行!”我头顶死死的磕在地上,血直往脑子里冲。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可对方却毫发无伤,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正悠哉悠哉的看着自己出洋相:“念在你如此天真无邪的份上,我大发慈悲。” “送你上路之前,留你一分钟时间,交代临终遗言。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临终遗言你妹!其实这个时候,我大可以趁他放松戒备,运用枫棱割断这四根困住自己双手双脚的藤蔓。但在即将动手之前,又鬼使神差的改变了注意。 没错,我这样做,确实可以让自己脱险,暂时逃离对方的控制。可治标不治本,只要一分钟没有找到幕后真凶,无疑就多一分钟危险。既然眼前放着一个现成的好机会,我为什么不加以利用。要平白无故浪费呢? 想罢,语气一缓,不再硬碰硬。对着空无一人的四下,故作心灰意冷的说道:“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也怨不得别人。” “不过说到临终遗言,我还真有一个心愿未了。那就是……”我一边期期艾艾的说着,借以拖延时间,一边争分夺秒,在视线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快速搜索,企图找出对方的藏身之所。只是天不遂人愿。匆匆忙忙一圈下来,眼看一分钟马上就要过去,却依然什么收获也没有。 甚至到目前为止,连对方的具体方位都无从判断,更不要说将其准确无误的揪出来,一招毙命了! “那就是……”我不死心,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还想做最后的尝试。 “那就是什么?”终于,对方不耐烦了。沉声打断我的话,毫不留情的威胁道:“小丫头。别怪我心狠手辣,你要再不说,我现在便将你五马分尸!” 找到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对方话音落地之前,我猛的睁开眼睛。循声望去--距离自己不过三米远,深褐色的泥土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正一拱一拱的轻微发颤。要不是此刻脑袋顶着地面,加上对方刚好在说话。换做之前的情况,我根本无从发现这一细致末梢的变化。说不定眼下,早已成了冥界众多枉死鬼中的一个,嗝屁着凉了。 “别!我说,我马上说!”我在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佯装非常害怕的样子,畏畏缩缩的继续往下说道:“我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可以由你来帮我达成。” “那就是,在临死之前,请你……”说到这里。我故意语气一滞,最后一次确定对方的位置。随后握着枫棱的手稍稍一松,集中精神,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枚浅浅的笑:“请你,先到前面探探路!” 说话间。由意念操控的枫棱,已然一声尖锐的铮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下笔直飞了出去。还来不及眨眼,紧跟着不偏不倚,准确无误的刺中了三米开外的地面,整个没入其中。 “啊--”果不出所料,几分之一秒后,一声歇斯底里到五脏六腑都在打颤的尖叫,瞬间彻响整片灰蒙蒙的天空。叫人心悸之余,后背簌簌下了一层白毛汗。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在背地里使阴招,暗算老子?” “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随着枫棱被我操控破土而出之际,一个状如皮球,浑身长满触须,根本看不清长相的恶心怪物,一同被连根拔了起来。 它身上被枫棱刺中的伤口,在不断往外喷薄着墨一样黑的汁液,一路尖声厉叫,气急败坏的朝我猛扑过来。 “死无葬身之地?”真身已现,何足畏惧? 我不慌不忙的回了一句,森森的勾起了嘴角:“下辈子,我等着。” “我不会放过……你,啊!”话落,只听“噗嗤”一下,枫棱刺穿皮肉的毛骨悚然声过后,束住我双手双脚的藤蔓,也终于和之前一样,应声落地。最后幻化成了一滩漆黑的污水,慢慢的深入脚下的泥土中,消失不见了。 三百五十九、事后诸葛 “啊……咳咳!”藤蔓的突然消失,让原本凹着奇葩造型的我,跟着失去了力道的支撑。一个不小心脸朝下,“吧唧”一声,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我“咝咝”倒抽了几口凉气,腰酸背痛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生疼的下巴,一边暗暗在心里盘算--既然敌人已经被解决了,那么下一步应该要上哪里,才能重新和凤渊汇合呢? 正想着。结果冷不丁一抬眼,视线就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双犹如星辰一般璀然的眼眸。 “凤渊?”我呆愕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置信的伸出手,在一瞬不瞬看着我的人脸颊上掐了一把,随后用特无辜的语气向他问道:“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了,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话落,下意识的低头瞅了一眼。发现之前明明早已从地上爬起来的自己,此刻却脑袋枕着某人的胳膊,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正四平八稳的躺在他的怀里。仿佛刚刚睡醒似的,那动作,那姿势,看上去要有多舒坦就有多舒坦,哪里还有半点死里逃生的狼狈模样? 难不成,原先真的是我睡着了?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全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噩梦? “啧,你说我能去哪里,坏东西?”被我没轻没重的掐了一把脸,凤渊也不恼。反倒见我表情傻愣愣的。颇为好笑的勾起了薄唇:“不过,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确实做梦了。” “诶?”见凤渊说的如此笃定,我越发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不对!听你的口气,倒像是知道我做了什么梦似的?”我目光定定的看向凤渊,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端倪。然而,并没有。 “你是不是梦到,有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企图骗你进城?”看穿我的心思,凤渊不答反问。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抬手顺势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不仅如此,你还险些吃了亏,死在他的手里?” “你……”凤渊话落,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蛇精病该不会是跑到我的梦里去了吧?否则,他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 但等到回过神来,第二反应却是:一定是这货在故意耍我!什么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什么长着触角的怪物,什么几次死里逃生,全都是他在背后使坏,想要存心吓唬我! “假如我想存心吓唬你,我有一千种更简单快捷的办法,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不等我开口说什么,凤渊抢先一步打断了我无妄的猜测,“还有,老婆,在你眼里,难道我一直是个不知轻重缓急的糊涂虫么?” 某人笃定的语气。了然的神色,足以证明他的清白。刚才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一幕,确实和他无关。而且正如凤渊所说,即便他玩心重,想要故意吓唬我。也绝对不会挑在眼下这种非常时期。如此一来,反倒是我错怪他了。 我心虚的瘪瘪嘴,又苦于拉不下脸来,于是没好气的反驳了一句:“既然和你无关,那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呵!”面对我的倒打一耙,凤渊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纵容的轻笑,便不紧不慢的往下说道:“你看到的雾,名叫迷心惑阵,是被人专门设在城外的结界。” “至于那个长着触角,让你觉得恶心的怪物,则是这迷心惑阵中的罪魁祸首。它们通常喜欢找意志力薄弱的人下手,往往会幻化成猎物喜欢的,或者向往的人和事,好让对方疏于戒备。再伺机趁虚而入。” “然后呢?”也是,要不是那鬼东西利用凤渊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着了它的道? “一旦被它得逞,它便会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人的意识,通过各种幻境。引诱猎物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陷阱。简单的来说,就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将你杀死。”说到这里,某人语气故意一顿,随后淡淡的睨了我一眼。“明白了么,我的小鱼儿?” 那充满狭促的眼神,分明是在取笑我的无知和强词夺理。奈何我理亏,除了默默的接受之外,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 “等等!”一开始,我也在为自己犯下小儿科的错,感到无地自容。但等凤渊说完,隔了短暂的几秒钟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既然你全都知道,又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混蛋!姐姐我差一点点就嗝屁着凉翘辫子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居然还有心思当事后诸葛亮,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简直没人性! “老婆,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我也不知道。”然而,我理直气壮又满是愤懑的质问,到了这个蛇精病那里,不过是一只拳头砸进了棉花堆里。轻飘飘的压根起不了丝毫作用。凤渊这么说着,再度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而且,不吃些苦头,又怎么能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坏东西,长记性呢?” “……”所以说。这货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上当,故意看我出糗,故意袖手旁观外加见死不救! “不过,和从前相比,如今的小鱼儿,确实精进不少。”正当我憋着一肚子火,即将要爆发之际,某人突然俯下身,冷不丁在我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不愧是我凤渊的老婆,前途不可限量。” 这德行。典型的打一棍子赏一颗枣子,偏偏自己没出息,还觉得受用的很。被凤渊这么一亲,瞬间啥脾气也没有了,我脸红到耳朵根,恶狠狠的怨嗔了一句:“滚犊子,谁他妈是你老婆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如此一来,之前所有的不痛快,全都让这个蛇精病四两拨千斤,赶得烟消云散。再加上那个什么迷心惑阵已经被我破解。大雾散去,两人差不多斗了几句嘴,又开始重新赶路。 “对了,也不知道小白他们现在有没有到狐族?”走出去没多远,我脚步一滞,又停了下来。想到分开有一段时间了,彼此还没有联系过,有些不大放心,我抬头征询凤渊的意见:“要不,我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 “也好。”凤渊目视前方,漫不经心的点了一下头。 见凤渊答应,我不做迟疑,赶紧从挎包里取出手机,拨出了小白的号码。才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喂!小红叶。怎么了?” 电话那头风声很大,“呼呼”直响,让小白的声音显得有几分不真切。但同时也不难听出,他们那边的情况还算不错。我握着电话,顿时觉得心里宽松不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到狐族了没有?” “哦,快了!”小白还以为我们这边出了状况,听我这样说,语气也跟着放松了:“沈老板说了。最多不过五分钟,我们就可以进入狐族的地界了。” “嗯,那就好!”在挂电话之前,我又忍不住叮嘱,“那个半月诡计多端,到了狐族,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轻敌!” “尤其是沈白鳞,你跟他说,哪怕在灵力上他和半月不相上下。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小心谨慎点总不会吃亏!” “好,我会把小红叶的话转达给沈老板的。”小白一口应下,“小红叶,你和凤王大人也要加倍小心,别上了闫王的当!” “没事,不用担心我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一番简单的交代之后,收起电话,一抬头才发现,不过打了个电话的功夫,自己和凤渊已经站在了城门口。 看着高高的城门旁边竖立的一块石碑,上面用遒劲有力的笔法刻着两个大字:幽冥。这一回,是绝对不会有错了。几经波折,我和凤渊总算到冥界入口了! 三百六十、无能为力的事 我打量了一眼高高的城门,和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印象中,那两个长得无比磕碜的守门人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分配到了哪里。又或许,是被新上任的冥王大人,给拿去孝敬半月这只狐狸精了也难说。 “老婆……”在进城门之前,凤渊侧身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眼帘一翻,就给急吼吼的打断了。“这次我一定会十二分的小心,不会再拿你的话当耳旁风,轻易上敌人的当了!” “但愿如此。”某人双眸一眯,似笑非笑的勾了一下唇角。那德行,分明是红果果的嘲笑,对我一百个不信任。 也罢,谁叫咱有前科呢?想要挣回面子的话,也只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好好表现了! 两人在你来我往的说话间,很快穿过城门。来到了围墙里面。 “啊!”刚一进去,无意中回头望了一眼,我瞬间低呼一声,目瞪口呆的定在了原地。只觉得脊梁骨发僵,脚底蹿上来一股凉气,顿时发了一身的白毛汗。 之前很早的时候我就说过,冥界也和我们阳间一样,在跟着时代的变化与时俱进,早已不是前世记忆中的那副模样了。一排排的商铺,鳞次栉比的楼房。除了永不见天日的阴森感,其实和我们上面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然,这个“区别”,仅仅局限于今天我来冥界以前的看法。此刻,要问我心里什么感受,除了惊悚,还是惊悚,完全找不出第二个更贴切的形容词--只见在里侧城墙的最顶端,像挂腊肠一般,绑着一溜排的……呃,我该如何形容?姑且就叫他们“死鬼”吧,因为是冥界中人,而且看上去,明显是活不成了。 眼下,这一溜排的“死鬼”正随着四下里阵阵的阴风,在不断的晃荡着。既可怜,又可怖。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残忍的斩断了手脚,或是挖去了眼鼻,有的甚至直接被腰斩。 刺目的鲜血不断从这些残破的肢体上渗出来,顺着城墙石砖之间的缝隙,一缕一缕的往下淌。整个画面异常血腥残暴,叫人难以忍视。 “凤渊,这些人,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稳住心绪,赶紧收回视线,脸色阴晴不定的看向凤渊。与此同时,抓住他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面对我的询问,凤渊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目光定定的看向了城墙上方的某一处。原本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深沉的可怕。 “这不是……”我心里困惑,眉头紧蹙,再次跟着凤渊的视线往城墙方向看去。下一秒,等看清楚其中一个被绑在上面的人之后。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这不是孟婆婆吗?!” 我不置信的眨了一下眼睛,那个膝盖以下完全被切断,双眼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颤的老人。确定是孟婆婆无疑! 其实关于孟婆婆那一点零星的记忆,我只停留在当自己还是小红叶的时候。虽然两人见面次数寥寥无几,但无论过去多少年,我一直对这个慈祥善良的老人心存感激。如今看她落到这副光景,不免怒从中来,恨不得立马揪出幕后黑手,将其大卸八块。 就在我准备登上城墙,把孟婆婆救下来之际,身旁一道身影极快的闪过,凤渊已经先我一步。抱着孟婆婆折了回来。 “孟婆婆……”我看着双目紧闭,形同枯槁的老人,伸出去的手颤抖了几下。担心会弄疼她一般,最终还是没敢碰触,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来。随后强忍住漫上眼眶的泪水。看向凤渊:“孟婆婆她,还有救么?” “咳咳!”就在凤渊要开口回答我的时候,躺在他怀里的孟婆婆闷咳几声,便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太好了,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孟奶奶,你觉得怎么样?”我用曾经小红叶对她的称呼,着急忙慌的喊道,“你别怕,我和凤渊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呃……唔,咳咳!”结果,我话音刚落,孟婆婆突然直起身,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眶,死死的攥紧了我的手。尽管看不见,但直觉告诉我,她已经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了我是谁。 “孟奶奶,你别急,我们不会走。”看着孟婆婆一副惊吓过度,又无比恐慌的表情,我鼻尖酸的厉害,“有话慢慢说,有我们在,谁都不会再伤害你。” “唔……呀呀……啊……”然而,回答我们的。依然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咿呀声。孟婆婆攥住我的手,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我的掌心,一边急切的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说话声,一边拼命的冲我和凤渊摇头,表示她想说的不是这些。可她越是着急。便越是说不清楚,到最后甚至急得从眼眶里淌下了两行血泪,我们还是没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见孟婆婆这样,我和凤渊不禁对视一眼,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凤渊沉声不语,指骨分明的手稳稳扣住孟婆婆的下颚骨,轻轻掰开,朝里看了一眼。这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凤渊身上起了一股萧瑟的杀意。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跟着往孟婆婆的嘴里看去。紧跟着和凤渊一样,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孟婆婆的舌头,闫重烈这个挨千刀的死变态,居然把孟婆婆的舌头给割了! “我要杀了他们!”我恨得牙根痒痒,不料听我这样说,孟婆婆抓住我的手,立马又收紧了几分。 她只剩下眼眶的双目,空洞无神的望着我的方向,再度用力摇了摇头:“啊……不……不要!” 不过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我总算零星听懂了几个字眼。只是听懂归听懂,我还是没能领会孟婆婆“不要”这两个字背后,具体想要表达的意思。 难道说,是在劝诫我们,不要为了她而去得罪闫重烈?还是因为太过痛苦,不堪忍受,所以孟婆婆在央求那些对她下死手的人,求他们不要再继续伤害她了?可是,如果孟婆婆真的会求饶的话,如今她也不至于会落到这副田地了。 不难想象,城墙上的这些骇人“杰作”,一定是闫重烈看不惯那些不服从他执政的人,故意杀一儆百,从而搞出来的血腥暴力镇压。 既然可以确定,孟婆婆不是在求饶。那么她到底想对我和凤渊传达什么呢? “孟婆婆,现在很安全,你慢慢说,我听着!”我拍了拍孟婆婆的手背,宽慰她别着急。 “呃……不,不要……咳咳!”孟婆婆扣紧牙关,脸上的表情狰狞异常,“不……要,进……咳咳!” “孟婆婆!”可谁知就在这时,孟婆婆突然连声闷咳几下。猛的咯出了一口鲜血。不等我反应,下一秒,便脖子一歪,脑袋毫无生气的倒向了一边。同时,之前死死攥住我的手,也随之无力的松开,软趴趴的垂了下去。 “孟婆婆,孟婆婆!”我见状暗呼不好,赶紧拿眼神寻求凤渊的帮助。自己则继续大声呼喊,试图能够将孟婆婆唤醒:“孟婆婆。你别睡!孟婆婆,快醒醒!” 然而,面对我的情绪失控,凤渊只是平静的松开手,把孟婆婆稳稳的放到了地面上,冷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庞,叫人不寒而栗。 “孟婆婆真的走了么,救不回来了么?”我怔怔的望向凤渊,见他这样,心里大概也知道是没希望了。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曾经对自己有过恩情的人,以这种痛苦的姿态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别哭,小鱼儿……”隔了片刻,凤渊才口吻森冷的低语了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话落,手掌一抬,便轻轻覆在了孟婆婆的身体上。 紧跟着,在他指骨分明的手掌中,升起了一道柔和的白光,将孟婆婆的身体逐渐包裹。犹如尘世间的万物一般,孟婆婆最终幻化成了一缕青烟,消散在了我们眼前。 三百六十一、事出反常 “孟奶奶,一路走好……”我望着青烟飘散的方向,在心里默念道,“如果有来世,请给我机会,以报答你当年的一水之恩。” “走吧。”凤渊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收回冰冷的视线,重新牵过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对于孟婆婆的离开。其实凤渊不比我好受。这人虽然面上看着冷冰冰的,有些不近人情,但那些真心待他好的人,他比谁都在乎。 曾经在前世的时候,除了小白之外,愿意冒着风险,真正对我们好的人,貌似也只有孟婆婆一个。所以凤渊会这样,着实情有可原。 只是虽然接受了孟婆婆已经离开的事实,但之后我却一直纠结于“不要”两个字。实在想不通,孟婆婆最后要对我和凤渊传达什么?或者说……难道这是孟婆婆对我们的一种忠告?让我们千万“不要”去做某一件事,否则的话,很有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可要真的是忠告,具体指的又是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揣测中,只顾一味跟着凤渊往前走。直到这货停下脚步,脑门撞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我才猛的抬起头,发现此刻已经站在了冥王府邸的大门口。 说来奇怪。整个冥界都早已与时俱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冥王府却依旧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迁。甚至连朱红色的大门两旁,蹲着的两只石雕狻猊,也一如既往的栩栩如生,威风凛凛。仿佛随时都可能活过来一般,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凤渊,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从孟婆婆临终前的话里回过神,我眉头紧锁,目光沉沉的朝四下搜索了一番,总感觉这个地方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太安静了。”洞穿我的想法,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眸光里极快的闪过一丝冷意,看似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话。 没错!我蓦地击了一下手掌,就是这种感觉! 试问有哪一个人,在知道死对头即将找上门来的时候,不是严防死守,恨不得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其一招毙命的?尤其是这一次,还是闫重烈主动写信对凤渊发出的挑衅,怎么可能会连一点防范措施都没有? 可眼下,整个冥王府看上去死一般的寂静,好似八百年没有活物了一般,萧条冷清的厉害。怎么看,都不像是重兵把守的样子。而且放眼望去,宽阔笔直的大马路上空荡荡的,跟进过悍匪遭洗劫了一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埋伏和陷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提高警觉,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放到了腰间的枫棱上。但同时我也不免觉得纳闷,如果真有什么问题,那为什么暮姐姐给我们的护身符。没有发光呢?既然没有发光,又是不是代表,这个冥王府里,暂时没有危险? 唉!算了,谁知道这个闫重烈又在耍什么花招!反正不管怎么样。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行事,一定不会有错! “哐当--”就在我沉思的这会儿功夫,凤渊盯着大门口的两尊狻猊,看了半晌。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右手一抬,隔空推开了紧闭在一起的朱红色大门。只听一声死气沉沉的闷响,大门便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了院子里面一方灰蒙蒙的天空。犹如某种不知名的巨兽的食道,只等待鲜美的猎物自投罗网。再将其消化的尸骨无存。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的心底里突然升起一股非常强烈的不安感。仿佛一旦进去,便会再也出不来似的。望着洞开的大门,不得不承认,面对未知的危险。此刻的我产生了一丝丝在所难免的畏惧心理。 “坏东西,不如你留在外面,如何?”凤渊回过头,目光定定的看向我。 我清楚的知道,这一次。这个蛇精病没有故意挪揄我,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不想让我进去涉险。只是碍于之前答应过我的话,所以没有像以往那样专断独行,而是耐着性子征求我的意见。只要我一个点头。他便立马会将我安顿好,然后义无反顾的闯进冥王府,只身去将冥王救出来。 “不行!”然而,也正因为是知道前方凶险,我才更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觉得不吉利,把那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话,硬是给吞回到了肚子里,随后毫不退让的迎上凤渊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过。从今往后,我们夫妻二人甘苦与共,这才几天功夫,不会这么快就想反悔吧?” “那……”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似的,某人了然的睨了一下眼睛,故意拖长语调,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我们进去吧,老婆?” “嗯!”我用力点了一下头,心想: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识相! 就这样。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我跟着凤渊的脚步,小心谨慎的踏进了冥王府的大门。刚一进去,便迎面扑来一阵阴森森的寒风,冷的牙根都在打颤。 而布置华丽阔气的大堂里。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四下里静的好似一座巨大的坟冢,处处透着古怪。我不由得握紧枫棱,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边牢牢跟在凤渊的身侧,一边时不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以防敌人会突然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搞偷袭。 “凤渊,你说这冥王府的人,他们都去哪儿了?”一路从大堂到内厅,不说闫重烈,哪怕是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也没碰上一个。我终于忍不住,压低嗓子,凑到凤渊的耳边问了一句:“该不会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何以见得?”凤渊牵着我的手,目不斜视。径直朝冥王的寝殿方向走去。 “不然呢?这红毛鬼的伏击战,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吧?可别告诉我,他是想等我们救出冥王大人之后再伺机动手?难道他就不担心,我们还留有后手,会趁乱逃之夭夭?”对于闫重烈的尿性,我不敢说十分了解,但好歹也清楚七八分。哪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开头轰轰烈烈,结束窝窝囊囊,到最后却还是沦落到为他人做嫁衣? 没错,我才不会蠢到以为冥王府的人,因为听说凤王大人要来,所以全都吓得屁滚尿流卷铺盖走人了。我真正担心的是,半月会在背后暗中使诈,那才叫一个防不胜防! “以哥哥的脾性。难保不是受了狐王的蛊惑。”果然,我和凤渊想到一处去了。但这么说着,凤渊又话锋一转,轻笑道:“不过,眼下的情况还不够明朗,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坏东西,你也不要太过杞人忧天,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嗯。我知道了。”我咧了一下嘴角,笑得有几分傻气--所谓的爱人和另一半,不就是在你心卯不定的时候,给予你强有力的臂弯和支撑么? 在两人说话的当口,我们已经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冥王的寝殿。 和之前来的路上一样,这座装饰华丽却显得格外空旷的寝殿,依然死寂一片,冷清的厉害。被厚重的帷帐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大木床,就这样静静的摆放在靠近里侧的墙边,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真实情况。 三百六十二、可怕的猜测 冥王他,真的会在床上么? “凤……”我心里暗想,嘴上不觉喊出了声。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凤渊按住肩膀,给不动声色的打断了。他伸出食指,不着力道的在自己的唇上一点,示意我稍安勿躁。随后抬脚,先我一步朝冥王的床边走了过去。 我定在原地,随着凤渊越来越靠近,心也跟着慢慢提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时疏忽,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意外。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过后,帷帐终于被凤渊撩起来,挂到了一旁的吊钩上。与此同时,我也看清楚了床上的情况。下一秒,便毫无悬念的瞪大了眼睛--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心里就早有准备,冥王他很有可能不在床上。但我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冥王是不在床上没错。可这张精致豪华的大木床上,特么也不是空的!此刻一个双目微瞌,面容绝美的人,正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酣然大睡。他平放在胸前的右手,中指还微微竖起,仿佛是在对我和凤渊,发出无声的嘲弄。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一直小心提防,时刻担心他会在背后使坏的……狐王半月! 我看看床上的半月,又看看床边的凤渊。是彻底晕迷糊了--这个诡计多端的狐狸精,他不在狐族好好呆着,怎么无缘无故跑到冥界来了?无缘无故跑到冥界来也就算了,怎么还堂而皇之的睡到冥王的床上去了? 可千万别告诉我,他是外出游玩路经冥界,觉得困乏,刚好看到冥王府上没有人,所以进来小憩一会?鬼信! 既然没有这种弱智的可能性,而冥王也不在这里,加上一路过来种种不寻常的状况,前后一联系,便不难断定我们之前的猜测:闫重烈果然和半月勾结了! “凤渊……”我伸手指了指还在床上酣睡的半月,用口型悄悄的征询凤渊的意见,“我们现在,怎么办?” 凤渊会意,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随后微微侧过身,视线落在了半月那张充满风情又蛊人心智的脸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办法更可行一般,凤渊眼帘压得低低的,眸光里清冷一片,深不见底。 这样约莫过了两三秒,突然之间,凤渊猛的挥手一掌,不由分说,直接朝半月的门面飞速袭了过去。 我没料到凤渊会说动手就动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忍不住惊的倒抽了口凉气。好不容易醒过味来,赶紧提着自己手中的枫棱,几个大步,跟着朝床边冲了过去。 “咦?”然而,还没来得及等我靠近。匪夷所思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正当凤渊的掌风即将逼近半月的天灵盖之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酣睡的人,居然在我和凤渊的眼皮子底下,蓦地化成一缕银白的雾气,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空荡荡的床铺上。没有一丝生气,仿佛之前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幻象,只是自己一时眼花了而已。 “这……又是什么情况?”完了,这回我是彻底凌乱了。 “小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结果我话音刚落,清冷的寝殿里,冷不丁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说话声。波澜不惊,淡的像远山上的云。回答我的不是凤渊,正是半月无疑:“想不到,你会选择和凤王一起来冥界。” “千算万算,终究错漏一步。” “你什么意思?”听半月说完,我心猛的一沉,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有种把话说清楚,别拐弯抹角,跟个娘们似的!” “不过没关系,来了便来了……”谁知,面对我几近羞辱的挑衅。盘踞在寝殿上方的声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听上去心情很不错,随后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一份大礼。” “只是到时候,还希望你别嫌弃。” 大礼?呵呵。这个狐狸精主动送礼上门,简直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当然,我不是说自己是鸡…… “好意心领了,礼物你就自个儿留着吧。我不稀罕!”我想也不想,一口拒绝。话落,随即想到此行的目的,立马追问:“还有,你把冥王大人藏到哪里去了?是个男人的话,就出来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好歹也是堂堂狐族之王,总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日后传出去,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不不,小鱼。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半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由近及远,开始变得飘忽起来,“这游戏本身,便是我定的,规则,自然也由我说了算。” “至于礼物,抱歉。”说到这里,半月的声音轻的几乎快要听不清了,“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那么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权利。” 这话外之音,分明是红果果的威胁--叶小鱼,你看清楚,现在的你不过是我砧板上的一条鱼。我高兴便让你多活几天。我不高兴,只要动动手指,随时都可以捏死你!懂? “你……”我忿忿的咬了一下牙齿,恨不得直接把这只狐狸精打回原形。 “哦,对了!”正觉得气结,想要破口大骂,又被对方漫不经心的语调给打断了,“凤王,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祝你……好运。” “喂,你回来!把话说清楚!”这时,原本彻响在房梁上方半月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只有一丝余音,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中,不甘心的飘荡着。 我试图顺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出去。不料被凤渊一把扣住了手腕:“小鱼儿,别追。” “这不是狐王本人,不过是他设下的幻境罢了。” 幻境吗,只是幻境吗?仅仅是一个幻境,就让我瞬间失了方寸,那要是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我岂不是……等等!怎么感觉半月会出现在这里,是专门为了等待我们的到来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两耳嗡嗡作响,一时间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感官一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我们,上当了?! 是空城计,还是调虎离山计,抑或干脆是连环计? 我脑袋一阵晕眩,手心早已因为自己可怕的猜测而变得冰凉一片--也许。在当初收到闫重烈的那封信,我们最终决定兵分两路的时候,这一局,便早已踏进了半月精心部署的圈套: 信上说,冥王重病,请凤渊回来见最后一面是假。其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故意遣开凤渊,好让我们一行人失去主心骨,再前去狐族救伍吟儿才是真! 因为从一开始,就如凤渊所担心的那样,半月已经完全料定我们会兵分两路。同时行动。 如此一来,之前所有的一切……全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只有城门外象征性的设了一下结界,而整座城池却犹如一片废墟,连一个陷阱和埋伏都没有?为什么半月会如此笃定凤渊会为了冥王前来,特特意意留下幻境。堂而皇之的躺在冥王的卧榻上酣然大睡?又为什么即便被割去舌头,孟婆婆在离世之前,还是拼命向我们反复强调“不要”两个字? 因为这“不要”两个字,不是其他别的意思,根本就是“不要”让我们进城! 至于冥界为什么是座空城,半月的目的只是为了绊住凤渊,自然不必浪费太多的精力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而眼下,重病生死未卜的冥王,勾结外族是非不分的闫重烈,以及整个冥界的老百姓……如果所料不假的话,应该在我们赶来之前,已经全部被秘密转移到狐族的地界去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半月料定我们会兵分两路,那么他势必早已做好了应对措施。且冥界本来就不是他的重心所在,依半月的手段,可想而知,如今的狐族被布置成了一番怎样恐怖的光景。绝对是叫人有去无回! 不对!想到这里,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瞬间冒了出来--以半月的脾性,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是不是代表他的修为,自上次一别之后,在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已经达到九层境界,衍生出了第九尾?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小白他们…… 三百六十三、游戏的难度 想到半月口中“精心准备的大礼”,和他之前所说的那一句“想不到,你会选择和凤王一起来冥界,千算万算,终究错漏一步。” 我的心脏便像被人狠狠一把用力拽住了似的,胸腔里闷得喘不过气来--半月……打从一开始,半月的目标就是我! 他算到凤渊放心不下冥王,哪怕知道可能是陷阱,也一定会来冥界一探究竟。但他却怎么也没有算到,我已经和凤渊达成约定。说好要共进退。所以他本能的以为,此番我会和小白他们一起行动,提前向狐族偷袭,以便救出伍吟儿。 只是阴差阳错,如今去狐族救伍吟儿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变成我的沈白鳞!那么,在没有看到我的前提下,计划落空,又极有可能已经达到第九层修为的半月,会不会直接迁怒于小白他们,而对他们痛下杀手? 不,不是这样的,千万不能是这样! 我猛的打断自己的猜测,再这样下去,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自己就先给逼疯了!我勉强镇定下来,转过身一把拽住凤渊的袖子,不无担忧的问道:“凤渊,你说。是我想多了对不对?小白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别急,先给他们打电话。”凤渊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面对我失魂落魄的询问,冷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深沉的可怕。 “对,打电话!我们有电话,打一个问问不就知道了!”被凤渊一提醒,我顿时找到了方向。着急忙慌的从挎包里取出了手机,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拨通了联接小白手机的数字号码。 “嘟--嘟--”经过短暂的停滞以后,电话里很快传来了熟悉的讯号声。 快接,快接,快接啊!我攥着电话的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眼下,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一部小小的手机上。我简直无法想象,假如自己的猜测全部变成了可怕的事实,我究竟还有没有活着去面对的勇气。 然而,仿佛是刻意和我作对一般,我越是着急,电话就越是无人接听。到最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嘟嘟”声干脆直接变成了一阵急促的忙音,给彻底无情的挂断了。 “凤渊,怎么办?电话打不通!”使劲的晃了几下手机,濒临崩盘的心理防线,几乎快让我哭出来了,“小白他们……他们会不会已经,已经……” 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再说下去的勇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完全超出了我们一开始的计划。甚至可以毫不违心的说,早知道会是这样结果,我宁愿真正去狐族救伍吟儿的人是我,也不愿意小白他们去涉险! 可是,晚了。一切都知道的太晚了! “铃铃铃,铃铃铃!”绝望如滔天巨浪,汹涌叫嚣着向我袭来。就在我即将支撑不住,眼泪快要决堤之际,手中原本沉寂下来的电话。蓦地一下突然响了起来。小白,是小白给我回电话了! 在今天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这种原始的铃声有多么动听。但在今天之后,这一定会是我听过最美妙的音乐,没有之一! “喂,小白!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事?”电话一接通,我便什么也顾不得,含着眼泪急急忙忙的催促:“听我说,现在的狐族非常危险。你们赶快回来!” “救吟儿的事不着急,我们以后再从长计议!”说到这里,我猛的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劲,“喂,小白。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小白,你听到了吗?”面对电话另一头不寻常的沉默,我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目光不安的看向了凤渊。尽管如此,嘴上却还是不甘心。仍旧在执着的喊着:“小白,快说话,别吓我!” “小鱼……”沉默半晌之后,电话里终于传来了一个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半月,你这个疯子,你他妈把我朋友们怎么样了!”假如愤怒可以穿透电话置人于死地的话,我相信,此时此刻拿着小白手机和我打电话的狐狸精。早已人鬼畜三界轮回成百上千次了! “嘘,先别着急。”面对我近乎失控的怒吼,好似在安抚炸毛的小猫咪一般,半月只是低低的从喉咙发出一声轻笑,完全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小鱼,聪明如你,一定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回你的朋友。” “行,我会来狐族见你!”虽然不知道这个狐狸精要我去狐族见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但为了小白他们,无论如何,这一趟我是去定了。答应半月之后,担心他会使诈,我随即又警告道:“但是,在我来之前。如果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的话,我跟你拼命!” “动不动他们,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得取决于你的速度。”然而,我自认为充满威胁性的话语,到了半月那里不过是挠痒痒,还是隔着靴子的那种:“所以,具体应该怎么做,你明白了么,小鱼?” 明白你妹!我多么想自己是个什么都听不懂的傻子! “半月!我是我。我朋友是我朋友!”我算是彻底看透了,对于这种毫无道义可言的人,同样没有道理可讲,“你这样龌龊的手段,难道不怕落人笑柄,叫自己后人耻笑吗?” “无所谓,我高兴就好。”电话那头,半月厚颜无耻的回了一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略微停顿之后,又懒洋洋的补充了一句:“哦。对了!” “我刚才好像忘了告诉你,为了体现你们朋友之间深厚的友谊,同时也为了让你感受到时间的紧迫,我稍稍给这个游戏增加了一点点的难度。”在半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咒骂。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一下子听出那是小白的声音。如此一来,便足以证明,小白他们真的落到了这个狐狸精的手里。 “什么难度?”事已至此,除了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外,我别无选择。 “很简单。”仿佛一早料到我会这么问。半月了然的轻笑一声,“一炷香时间为限……” “你晚来一炷香,我便送你一位朋友上路。仔细算算,包括你家的小宠物,你拢共有四位朋友在我的手上。也就是说。从挂断电话的这一刻开始,你还有四柱香的时间可以磨蹭,说的够清楚了么?” 四位朋友……沈白鳞,小白,伍吟儿。阿贪! 他妈以前只以为闫重烈手段暴虐残忍,但和这个狐狸精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弱爆了!用“暴虐残忍”来形容半月,根本不及千分之一!简直是宇宙无敌超级冷血大变态! “半月,你这个神经病!我警告你……”我攥着手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来人,把香点上。”然而,不等我把话说完,电话那头,半月看似不经意的对旁人吩咐了一句,我瞬间就噤声了。 “小鱼,你有这个闲情逸致骂我,不如让你家凤王大人快些,送你到狐族救你的朋友。来的更实际一点。” “……”看来,是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了! “好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先在这里祝你和你家凤王大人,goodluck!”见我不吱声,半月最后略带戏谑的嘲弄道,“千万别让我失望哦,想想你那些可怜的朋友们。” 话落,便不由分说,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三百六十四、意外横生 “凤渊……”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我木然的垂下手,感觉整个人精神都被抽空了一般,失魂落魄,“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小白他们!” “坏东西,不过是打了个电话,就被吓傻了么?”刚才电话里半月对我说的一番话,凤渊全都一字不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见我这样。他虽然嘴上依旧不忘调侃,但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里,却满是隐忍的内疚与疼惜,看得我心里愈发难受:“小白他们是你的朋友,同样,也是我的朋友。” “你去救他们,不等于也是我去救他们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更可况,当初是谁说的。不论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共进退?怎么,一旦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便犯糊涂了?” “再说,区区一个狐族。来回都无须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可能难得倒你家手眼可通天的凤王大人呢?” “哎,我去!有你这么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吗?”不可否认,虽然这个蛇精病哄人的伎俩差强人意,但和之前相比,我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确实有着落不少。 凤渊说的没错,所谓的自乱阵脚,大概指的就是我这种人。小白他们还没被怎么招,自己倒先没了主意--且不说这个半月的修为究竟有没有到达第九层,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衍生出了第九尾?反正该面对的。还是必须要勇敢去面对!像现在这样心卯不定,除了自己吓自己之外,完全于事无补。 所以,叶小鱼!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气馁和自责,而是带着你家蛇精病,赶紧上狐族救人去! 想罢,我不再犹豫,将手机揣进包里,一把拽住凤渊的手:“喂,不是你说要陪我去救人的吗,那还傻愣着干什么?” “呵!”破天荒的,面对我刁蛮不讲理的倒打一耙,凤渊第一次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只是略带戏谑的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笑,便任由我拉着,快步朝寝殿门口走去。 “诶,不对啊?”结果才走没几步,顿时又给停住了。刚才还说自己冷静下来,脑袋瓜开窍了,却不想这么快又犯糊涂了。明明身旁这个“手眼可通天”的蛇精病瞬移了得,我又何必多费这个功夫走这几步路? 意识到这一点,我随即调头朝身后的人看去,想让他像以往一样,抱着我去狐族。谁知一回头,不偏不倚。恰好对上某人笑得狭促的双眸。瞬间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看够了笑话! “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笑!”摊上这么个主人。真不知道是小白的幸运还是不幸,显然完全没将他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放在眼里。否则,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都说结了婚的女人,一天一个样。我看这话说的不真。”凤渊一边说,一边挨近我,“起码,我家小鱼儿,是一分钟一个样。” “你……哎!”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挪揄了的时候。人已经被凤渊伸手一揽,冷不丁打横抱在了怀里。 “本来没事,但如果再这么聊下去,小白他们兴许就有事了。”凤渊凑在我的耳边,似笑而非的叮嘱道,“坏东西,抓紧了。” “哦,我知道了。”凤渊说的没错,我顺从的点点头,不再斗嘴。 “嗯?”结果,两人话落,耳边并没有像以往的几次瞬移一样,传来预想中“呼呼”的疾风。只听凤渊狐疑的低哼一声,便站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凤渊,怎么不走了?”我心觉纳闷,睁开眼睛不解的看向他,“小白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这房子,有古怪。”凤渊答非所问,眼帘一抬,透着几许冷意的视线,看似漫不经心的朝我们身处的冥王寝殿,慢悠悠的扫了一圈。随后刀刻一般的薄唇,缓缓的勾起了一丝弧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原来如此?我被他抱在怀里,听得一头雾水。正要发问,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寝殿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节奏紧凑,又震耳欲聋的“砰砰”声。声音之大,就好像开山修路一般,炸得我耳膜都在“嗡嗡”作响,脑壳生疼。 “凤渊,那是什么声音?”我盯着放置在案桌上,几乎快摇摇欲坠的烛台,心跟着提了起来。不无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两只不成气候的大猫罢了。”凤渊这么说着,森冷的眸光里,不经意间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杀意。 大猫,什么鬼?难不成是老虎?可我还真没见过走路这么……惊世骇俗的大老虎!不过很快,不等凤渊再细说,我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大猫”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就在凤渊说完后没多久,我正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门外好似惊雷一般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犹如风箱一样“呼哧呼哧”,既让人惊恐,又毛骨悚然的呼吸声。 “……”随着如此可怖的呼吸声逐渐逼近,我不受控制,跟着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可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门口慢悠悠探进来的,一个硕大如斗得脑袋之后,还是没忍住,硬生生倒抽了口凉气。同时。攥着凤渊衣襟的手,也条件反射的掐进了他的肉里:“这,这不是……” 我呆愕的瞪大眼睛,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出现门口的两尊巨兽,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铜铃一样骇人的招子。在光线不是非常充足的寝殿外,散发着幽暗的绿光,同样在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们,仿佛在试探猎物的可口程度;如秋日草原上忻长的茅草一般,蓬松而金黄的鬃毛根根倒竖,和阿贪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巨大的利爪,好似磨得无比锋利的钢刀,即便隐藏在厚实的肉垫之下,只露出了一点点尖锐的顶端。却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没错,是狻猊。”见我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凤渊目视前方,好心帮我补充道。 “它们,它们怎么活了?!”一直到凤渊开口说话前。我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尼玛!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在进冥王府之前,这两只狻猊再威风,也只是两尊看守大门的石雕而已。虽然栩栩如生,确实富有威慑力。可怎么能说活过来,就活过来了呢?简直匪夷所思至极! “这还用说么,老婆?”听我这样问,凤渊了然的眯了一下双眸,收回冰冷的视线。淡淡的落到了我的脸上,“当然是你口中的狐狸精,送给我们的餐前小点心。” 漫不经心的语调,波澜不兴的表情,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叫他有所动容一般。和我面对意外情况的一惊一乍相比,眼前这个蛇精病淡定的叫人蛋疼。 真是日了狗了,又是半月捣的鬼!凤渊说完,我忿忿的咬了一下唇:“那现在怎么办?” “好端端的,为什么你的瞬移就不灵光呢?还是说,是因为这两尊狻猊复活的缘故?”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凤渊一边说,一边双手一松,将我稳稳放落到地上,“半月在离开冥界之前,故意改变了寝殿中的五行,并用结界加固。” “若不是因为使用瞬移,这样偏门的灵力放在平日里,置身其中的人绝对察觉不到分毫。” “所以,他既不想让你使用瞬移,又存心将这两尊狻猊复活,目的就是为了要阻止我们离开冥界?” 三百六十五、半月的如意算盘 趁着门口两尊刚刚被复活没多久的狻猊,还处在思维迟钝期,只是目光警惕的审视着我们,不敢贸然下手之际,我总算在凤渊的话里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可是不对啊,他不是让我尽快赶到狐族去救小白他们吗?” “为此,还刻意限制了时间!现在回头又整这么一出,岂不是自相矛盾?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拿我寻开心,实际上……” 等等!话说到这里。一道白光突然从脑海里闪过,我猛的一下顿住了--这个变态的狐狸精,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么!在对上凤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目光时,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 呵呵……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还是被这个狐狸精给绕进来了。 也难怪,他明知道凤渊的手段,却还要规定什么一炷香一个人的“游戏规则”。而我,其实也应该一早要想到了:以半月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会好心给我留出这么多空余的时间?从始至终,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罢了! 那就是,存心拖延我们的脚步,让我和凤渊无法赶在第一炷香烧完之前,到达狐族! 先是偷偷改变冥王府中五行的秩序。用结界加固,不让凤渊使用瞬移。接着故意复活门口的两尊石雕狻猊,好借机让我们在短时间内,无法从屋子里出去。等到我们错过规定时间,如此一来。他便师出有名,顺理成章的可以对小白他们下手。 而中途,一旦我和凤渊稍有偏差,没有及时将狻猊解决,那么之后还会有第二炷香,第三炷香……直到最后一炷香点完,所有的人死去,他就彻底称心如意了! 到那个时候,我甚至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他随随便便一句:“不怨我无情,只怪你们自己无用罢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将一切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不!想到这里,我怒从中来,不由分说,抽出枫棱便要朝狻猊冲过去:“凤渊,我们没时间了。” “第一炷香,在电话挂断时已经点上了!”是的,这会儿耽搁的功夫,起码已经烧了四分之一。我们……真的没时间了! “嗷呜--”结果话音刚落,还没等我有所行动,徘徊在寝殿门口迟迟不敢进来的两尊狻猊,感受到我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反而仰头一声长啸,抢先一步朝我们方向猛扑了过来。 极致的速度,带动四下里的空气,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猎猎作响。我不敢掉以轻心,当两尊狻猊先后扑过来的同时,和凤渊默契的对望一眼,双双朝两旁后撤了几步,及时避开了狻猊的第一轮攻击。 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避”,而是“杀”,再不济便是“冲出去”!所以,在稳住身形的第一时间,我已经不做任何迟疑。提着枫棱划飞快的划破了自己的指尖--叶小鱼,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狐族! 然而,正当我打算集中精神。试图用意念控制枫棱,尽快了结距离我最近的一尊狻猊时,脚下原本坚实无比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的颤动了一下。虽然不似地震般夸张,但幅度之大。足以叫一个成年人失去平衡,摔个狗吃屎。 当然,我并没有。在狻猊挥舞着利爪,再度飞扑过来之际,我已经脚尖点地,灵活的跃到了冥王的床榻上。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没有造成多大的后果,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困惑--好端端的,地面怎么自己动起来了?千万别告诉我,和狻猊一样,这地面也要活过来了?他妈如果真是这样,那还叫不叫人活了! “嗷呜!”就在我稍一走神的瞬间,屡次袭击未果的狻猊,终于恼羞成怒。 它压低足有两米多高的身躯,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白茫茫的热气。下一秒,便夹杂着腥臭的口水,从血盆大口中飞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灼热的火光,带着簌簌的风声,速度之快,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见鬼!即便如今的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躲开这一击,但火球本身如岩浆一般的温度,绝对不是盖的。还没挨近分毫,床榻上的帷帐已经先烧起来了。为了避免殃及鱼池,不让火势烧到自己。我只能咬牙往床榻里侧一滚,再想办法从火势还没有蔓延过来的地方下去。也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刚才选择在床榻上落脚,是个多么愚蠢的行为。 只是事与愿违,火势比我想象中蔓延的还要快!我刚直起身。压根还没来得及迈开脚,热情的火舌便紧随而来,气势汹汹的舔到了我的脚丫子上。这下倒好,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两个选择了--要么牺牲头发和眉毛,冲出去;要么再等等。等火势小了,再冲出去…… 好吧,开个玩笑!眼下除了第一个选择之外,已经找不出第二个选择来了。 “呵!”不料,正当我即将要为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发沉痛默哀时,耳边冷不丁响起了某人狭促的轻笑:“坏东西,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白天的,还想着床笫之事,果然不学好。”凤渊这么说着,已经顺势一把揽住我,抬手在烈火中一挥,不着力道的抹去了其中一侧快烧到我的火苗。接着用大袍子将我一裹,从随时都有可能被大火侵吞的床榻中,飞身跃到了对面高高的案几上。这期间,还不忘笑得一脸猥琐,凑在耳边调侃我:“不过没关系,老婆,我喜欢。” “……”喜欢你妹啊!还床笫之事,你这个蛇精病脑子里整天除了和菠萝香蕉一样的颜色之外,还能不能有点其他阳光灿烂的颜色?我下意识的攥紧凤渊胸前的衣襟,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嗷呜--”岂料,我们两人的脚尖刚挨到案几上,两尊屡次攻击不成的狻猊,彻底抓狂了。齐齐仰天一声长啸,各自从口中喷出一团猎猎燃烧的火球。再度飞速朝我们袭来。 我抬手要掷出枫棱,反被凤渊扣住了手腕。在被火球击中之前,两人趁着狻猊攻击的间隙,飞身落到了寝殿右侧方的一个拐角上。随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前一秒两人刚落脚过的案几。后一秒早已变成了一堆冒着火光的废墟渣渣。 “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然,那畜生早被我解决了!”站稳脚跟后,我不无埋怨的说道。 “为什么?莫非,你想变成第二张案几?”凤渊嘴上说的轻松,视线却落在两头暴怒的狻猊上。压得低低的眼帘中。眸光深不见底:“这两尊狻猊石雕,是曾经父亲还没有成为冥王的时候,爷爷特意在府邸落成之前,差人去天山之渊凿来的两块山魂雕琢而成。” “且不说山魂独具的灵性,单是狻猊本身。就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你这个莽撞的坏东西,以为凭借一把小小的树魂枫棱,便能置它于死地么?” “我又不知道这破石头的来历,我能怎么办?”听凤渊说完,我不免着急上火。“小白他们还等着我们去救,现在一炷香起码过了大半,我们要再不想办法离开,谁知道半月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其实关于狻猊的来历和传说,我是略有耳闻的。心里也明白凤渊所说不假。 相传,龙生九子,狻猊就是龙的儿子,排行老五。因为长得有点像狮子,模样轩昂,佛祖见了喜欢,便收了它当坐骑。试想,能做佛祖坐骑的,岂是一般的凡物?虽然眼前这两尊不是狻猊的真身,可它们身上有山魂的灵性。要对付起来,实属不易。 三百六十六、灵光乍现 “啧,老婆……”面对我气急败坏的质问,凤渊原本还想再说什么。 “噗、噗、噗!”可刚一开口,脚底下骤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闷响,顿时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这声音来的蹊跷,我从未听到过。好似什么东西被煮沸了,又像是有人在吹泡泡,可仔细一听,又觉得什么都不像。总之听了浑身不舒坦,叫人寒毛倒竖。 “你听到了吗?”我竖着耳朵。警惕的朝脚下看了一眼,本能的察觉危险在逼近。 “你觉得呢?”凤渊不答反问,说话间,带着我再次避开了狻猊的攻击。 也是,连我都听到了,这个蛇精病没道理会听不到。我刚想罢,就见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飞速朝我们袭来:“当心!” 话落,人已经有惊无险,被凤渊带着来到了对面的墙角上。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才站定不多久,之前发出怪响的地面,好像底下被人掏空了一般,突然“咔嚓”一声,瞬间陷下去一个半米宽的大坑。要不是反应及时。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此刻两人恐怕早已双双掉进坑里去了。 我去,那是什么玩意儿?!在凤渊飞身带我离开之际,无意间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个赫然出现的大坑。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就傻眼了。只见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深坑中。不断有一种绿油油的液体在满上来。很粘稠,跟放了绿色素的米糊似的,不住翻腾着气泡,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酸腐味。 别问我那是什么,我不知道。甚至连它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冥王的寝殿里,具体有些什么用处,我也完全一概不知。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刚才从脚底下传来的,那个让我听了极度不舒服的声音,就是这种液体发出来的。当然还有一点,也值得肯定。那就是,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才这么想着,不多久,很快我便闹明白这黏糊糊,绿油油,恶心吧唧的液体,到底有什么作用了。 “嗷呜--”屡屡没有击中我们的狻猊,近乎到了暴怒的状态。它们一只蹲守在寝殿大门中央,一只立于早已烧成灰烬的床榻旁边,不断喷着火球,试图将我和凤渊置于死地。 就在其中一团火球没有击中我们,射偏到了放置在墙侧的木架上时,破碎的木片应声飞溅,掉落进了绿油油的深坑中。 紧跟着,只听“扑哧扑哧”两声响,不过几分之一秒的功夫,那几段比我胳膊还粗的木块,眨眼间便化作了浓稠的液体。和那一汪冒着气泡的绿水,迅速融为了一体。永不分离。 这玩意儿,跟硫酸一个样,是强腐蚀性的!看到那一幕,我暗暗咋舌,不免有些后怕--方才只要我和凤渊反应稍稍慢一点。这会儿,我两的小腿跟估计也像那几段木块一样,和它融为一体了。 结果刚庆幸完,只觉得脚下猛的一沉,地面上赫然又出现了一个深坑。和之前第一个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粗粗估算,半径足有两米多。也不知道在这座空旷冷清的寝殿底下,像这样恶心人,又渗得慌的绿水坑。究竟隐藏了多少个。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倒霉透顶! “我们这样躲来躲去的也不是办法,第一炷香都快烧完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心情也变得愈发急躁不安,“再这么下去,不说第一炷香,估计等第四炷香烧完,我们也去不了狐族!” 其实我心里明白,这怨不得凤渊。可人一旦到了这种时候,真的克制不住负面情绪的爆发,这种感觉,相信很多人曾经都经历过。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出出不去,杀杀不了,进退两难。关键是,小白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去救命!我宁可死的是自己,也绝对不可以让他们出事。否则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坏东西,小不忍则乱大谋。”知道我心里急,被我抱怨凤渊也不恼。一边不慌不忙的应对狻猊越发凶狠的攻击,一边语气淡淡的说道:“如果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你觉得小白他们,还有活着回来的希望么?” 在我和凤渊说话的当口,整个寝殿里又先后多出了两个大坑。长此以往。不消多时,很快就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凤渊这么说着,抬起左手,五指成爪,用力往旁边狠狠一扯。“呜--”。空旷的寝殿中瞬间彻响一声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其中一尊狻猊,巨大的身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大理石建构的墙壁上,一下子凹进去一个深坑。 不过这一幕,只是看上去大快人心罢了。实际上,对于用山魂雕琢而成的狻猊来说。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正如此刻,吼也吼完了,疼也疼完了,一旦重新站起来,换回的只是它加倍疯狂的报复而已。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打破僵局,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突破口! 我死死的咬着嘴唇,视线不断在两尊狻猊和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的寝殿中,来回搜寻,企图能够找到些什么,可以用来对付这两尊难缠的石雕。但结果只是徒劳,除了一地坑坑洼洼,碍手碍脚,又无比危险的绿水池子外,我什么都看不进去。 “砰--”又是接连几声巨响,顶上两盏绝美的水晶琉璃油灯应声坠地,先后摔进了冒着气泡的绿水池子里。眨眼间,便“扑哧扑哧”化得尸骨无存了。 这掉进去的如果是个人,又能坚持多久呢?面对皮糙肉厚的狻猊,我手提着一无是处的枫棱,双眉拧成了一个疙瘩。身体被凤渊紧紧揽着,在这混乱的场面里,思绪也开始不受控制,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等一下!就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间,一个大胆冒险的念头。突然毫无防备的闯进了我即将面临崩溃的脑袋中--狻猊,绿水池子…… 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凤渊,快。放我下去!”想罢,不再迟疑,我赶紧去掰凤渊的手,着急忙慌的想要下地,“没时间了。快!” “……”刚带着我避开狻猊攻击的凤渊,听我这样说,还以为我又在耍性子,自然不予理会。 “唉!”我急的不行,眼泪都快出来了。“传说,狻猊的传说!” 没错!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们要如何摆脱狻猊的纠缠,而是利用狻猊的传说,让它们自己走向覆灭! 这个时候,我不免又要庆幸自己曾经在学校时。闲来无事泡在图书馆里的那段时光了。因为看书很杂,也很乱,什么都想接触,所以知道旁门杂类的东西也相对比较多。虽然已经完全不记得是在哪一本书上看到的了,但其中写的内容。即便过去这么久,却依然记忆犹新。 那是一本类似于山海经一样的传记,上面有过一小段关于狻猊的描述。前面我也简单对狻猊做过介绍,但这本书上写的,却更为详细。而其中一点,更是带给了我最关键的启示--传说中,狻猊是佛祖的坐骑,通灵性,有悟性,喜烟好雾。但世人很少知道的是。狻猊通常成双成对,一雌一雄,而且非常忠于另一半。 说到这一点,可能会让很多人自惭形秽。当然,有点扯远了,我们回过头来继续往下说。因为成双成对,又非常忠于配偶,所以这也成了狻猊一个比较好的寓意。 三百六十七、可惜,还是慢了 只是这个寓意,同时也葬送了许多狻猊的性命--因为一对成年狻猊中,无论是雌的一只死去,还是雄的一只死去,另一只活着的,绝对不会苟延残喘。很快也会紧随其后,一同死去。 所以,大家也可以把狻猊这种难能可贵的秉性,简单的理解成是悲壮的“殉情”。不过现在的我,可没工夫对它们歌功颂德!想必听我说完,大家也差不多猜到我想干什么了。没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一旦我心软,没人会为我的朋友们买单! “啧!老婆,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长进许多。”对于凤渊这种年纪的老妖怪来说,自然是知道狻猊这一特性的。所以根本不需要细说,经我一提醒,便完全明了了。他脚尖轻轻往大理石的墙壁上一点,将我送到房梁最高处放下。随后笑说道:“老婆,你出妙计我出力,咱们分工合作。” 话落,飞快的在我脸上蜻蜓点水的一琢,还不等我开口说什么,便双手一松,稳稳坠落到了两尊庞然大物的狻猊正中央。 “嗷呜--”一直苦于无法击中我们的狻猊,本来脾气已经极度暴躁,现在蓦地看凤渊出现在它们跟前,顿时来了精神。不约而同的从硕大的鼻孔里喷出两团热气。抖动着一身蓬松的鬃毛,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我居高临下看着寝殿中正在发生的一幕,不禁攥紧拳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距离实在过近,狻猊不敢轻易用火球攻击。所以相对而言,也给凤渊带来了更多的安全保障。 面对步步紧逼的狻猊,凤渊双手负背而立。坚挺的脊梁,修长的身形,远远望去,风姿卓卓,遗世独立。虽然绝对相信他的能耐,但这毕竟是我叶小鱼的男人,我他妈要是一点都不担心,那才叫一个见鬼! “嗷呜--”或许觉得此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凤渊,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可言。在一番小心翼翼的试探过后,两尊狻猊齐齐发出一声高昂的长啸,便猛的飞身朝凤渊方向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狻猊咆哮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凤渊整个吞没之际,凤渊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尊狻猊额头正中央,看似不着力道的点了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只被点中额头的狻猊,顿时刹住脚步,傻傻的呆愣住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很快又恢复了之前凶猛的气势,但对于凤渊来说,足够了! 也就是在狻猊发愣的那么几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凤渊还没有收回的手掌。突然狠狠一下,结结实实的击中在了那尊狻猊的左侧脖颈上。 “嗷呜--”紧跟着,只听被击中的狻猊发出一声凄烈的嘶吼,随即身形不稳,连连倒退几步。下一秒。便不出我所料,“扑通”一声巨响,不偏不倚掉进了它自己身后正在“噗噗”冒着气泡的绿水坑中。 “嗷呜--”几乎是同时,原本咆哮着朝凤渊猛扑过去的另一尊狻猊,在看到同伴落水之后。利爪距离凤渊的脸颊不过只有几公分远,竟还是硬生生的给收了回去。随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义无反顾的,在前一只狻猊落水的同一个地方。飞身跃进了绿水池中。又是“扑通”一声巨响,连挣扎都没有一下,便整个没入不见了。 一时间,空旷寂寥,面目全非的寝殿中,除了皮肉被腐蚀不断发出的“噗嗤”声,和其中夹杂的,既酸又臭的血腥味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我坐在横梁上,淡淡的瞥了一眼逐渐趋于平静的绿水池子,说不上心里具体什么感觉。只是面无表情的伸手一撑,纵身跃下,落到了凤渊的身旁。 是的,我出于我的立场,不能和它们和平共处。但之于它们对另一半的忠贞,我不得不佩服。想到自己和凤渊,这最后的胜利,多少带有一丝苦涩的味道。 “走吧。”凤渊太了解我的脾性,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收回落在绿水池子上的目光,冰凉的手掌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小白他们还等着。” “嗯。走!”我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冲凤渊扯了一下嘴角,“救小白他们去!” 两人话落,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被半月打乱五行的冥王府邸,来到了森冷寂寥,没有一丝生气的大街上。 “铃铃铃,铃铃铃!”就在凤渊将我打横抱起,两人准备瞬移去狐族之际,放在我挎包中的手机,突然冷不丁响了起来。 我脸色一沉,惊疑不定的看向凤渊--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会是谁!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直觉告诉我,这个电话非接不可。最后,经过短暂的犹豫。我还是从凤渊怀里下来,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我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不等对方开口,我抢先一步冷冷的说道。 “不错,小鱼。”果然不出所料。电话那头传来了半月一如既往,淡的跟远山一样波澜不惊的说话声,“你的速度,比我预想中,要来的快多了。” “多谢夸奖!”我冷笑。“假如不是某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专在背地里用下三滥的手段使绊子,我可以来的更快。” “呵,这不过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狐狸精居然还能做到充耳不闻,我实在佩服他的脸皮,简直堪比地壳!面对我极尽讽刺的挖苦,电话那头的半月报以轻笑,完全不放在眼里。 “哦?那照你的意思,我反过来倒还要跟你说声谢谢咯,狐王大人?”我咬着牙,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 “不必了。”结果别人还当了真,颇为认真的婉拒了。然而紧跟着,不等我再说什么,半月蓦地话锋一转,又笑了:“只是可惜了,小鱼……” “可惜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后半句话半月还没说,我的手心却先冒出了冷汗。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整个人慌乱的厉害。 “你的速度。虽然远比我预想中要快的许多,但是抱歉,第一炷香还是烧完了。”半月的声音,隔着电话慢悠悠的传到我的耳边,听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切,“我打这个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特意告诉你一声,不必太过感动。” “还有,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因为我知道,你尽力了。”半月佯装贴心的宽慰,“毕竟一开始,我给你的预算,是两炷香的时间。” “你已经给了我一个额外的惊喜,也多挽救了自己的一位朋友。难道不是么?” “半月……”我死死握着电话,极致的愤怒,让我忘了此刻自己身在何处,“我草你妈!” 嘶声力竭的一声怒吼,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失魂落魄的踉跄了几步,在即将摔倒之际,后背抵到了一个冰凉而坚实的胸膛。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何种表情,我只知道,映入眼帘凤渊的脸庞,是从未有过的模糊。 电话中。面对我的怒吼,半月依旧在轻笑:“至于你的四位朋友中,到底要送谁上路,我这里就先不做透露了。” “说过要给你一份大礼,即便从两位变成一位。必要的保密工作,还是需要的。” “反正到时候,只要你进了城门,第一眼便能看到,不急。” “半月,你他妈住手!”我想我是疯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喂,喂,喂!”然而,接下来回答我的,只是一阵急促而冰冷的忙音,“啊--!!!” 寂静如坟冢的街道上空,瞬间彻响一声绝望的怒吼。 在我攥着手机,眼泪还未倾泻而下的一刻,人已经先一步,被凤渊打横抱在了怀里:“我的小鱼儿,别怕。” 凤渊说完,紧随而来的,是耳边“簌簌”的疾风。 这一次的瞬移,速度是从未有过的快。我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溢出眼眶,早已被风声带走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太慢。太慢,太慢…… 三百六十八、假的! 其实,在客观上来说,凤渊使用瞬移从冥界到达狐族,前后也不过十分钟。可在主观上,这十分钟对于我而言,却是此生最漫长的十分钟。用一个世纪,或者一百个世纪,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漫长。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我和凤渊,还是站在了属于狐族地界的。巍峨而森冷的城门口。 “凤渊,你看到小白他们了吗?”一到目的地,我便惊慌失措的从凤渊怀中跳下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视线不住的在城门上方搜寻。不过惊魂未定的扫视一圈之后,除了停驻在城墙顶端,几只聒噪的乌鸦之外,并没有其他别的发现。 但还是不放心,在踏进狐族城门后的一刻,我又攥着凤渊的手问道:“没有对不对,没有看到小白他们,是不是?” “嗯,没有。”凤渊走出几步,微微仰着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不紧不慢的从城墙这头,缓缓扫到了城墙那头。终于,薄唇一张,说出了这一路上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小白他们,不在上面。” “哈。太好了!”我失声笑起来,眼泪却压抑的太久,忍不住掉下来,“半月说,只要我一进城门。就会看见他们。现在没有,起码说明小白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尽管多少对半月的做法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喜悦占据上风,让我无暇去顾及其他。同时也在心里宽慰自己--兴许,是半月这个变态的狐狸精,为了让我能够快点来狐族,所以故意在撒谎吓唬我呢?又或许,其实小白他们压根没有被半月抓住呢?很有可能,这个狐狸精只是捡到了小白不小心掉落在狐族的手机,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骗局罢了! 这么一想,心情比之前离开冥界的时候,要平复不少。也是到了此刻,我才有心思打量这个屡屡从别人口中听说,却一次也没有来过的地方,狐族--刚才我和凤渊是直接进的城门,没有任何人看守,同样也没有任何人阻拦。而我们现在到达的位置,距离城门不过百米远,是一个类似于露天广场一样的地方。 不比大城市的繁华,这个广场四面环水,三座青石拱桥相连,正中央是一块由鹅卵石铺成,少说也有几百平的圆形空地。在空地上还伫立着五根雕花石柱,一人合抱大小,直耸入云霄。气势巍峨。 至于广场的四周,则栽种着一圈不知名的绿色矮木丛,开着鲜红如血的花。看着虽漂亮,却并不讨人欢喜。总体来说,整个广场的设计风格。都比较偏向于宁静小镇。有水有桥,有花有木,简单干净不累赘。 视线离开广场,我望向城中空无一人,显得异常清冷寂寥的四下。不知不觉压低了眼帘。除了头顶上方湛蓝的天空,和街道两旁白墙黑瓦的楼房,这一副莺莺翠翠的美景,实质上和死气沉沉的冥界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一个善于迷惑人的眼睛,懂得隐藏自己致命的毒针。而一个则把所有不美好的一面全都展现的淋漓尽致,让人无法对其视而不见罢了。 两者相较,我反倒更喜欢呆在冥界。 “凤渊,你说这个半月又在搞什么鬼,这里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之前刚到狐族,我还在暗自庆幸,或许情况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我收回目光,不无担忧的看向凤渊:“如果半月迟迟不来怎么办,我们要去上哪里救小白他们?” “……”结果话落,隔了半晌,也不见凤渊开口回答。 “凤渊,你怎么了?”我这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身旁的这个蛇精病早已变了脸色。狭长的双眸微眯着。也不看我,冰冷的目光投向正前方白墙黑瓦房子中的一间,脸色阴沉的可怕。 见凤渊这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愈发没有底。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顺着凤渊视线看过去的那间房子,二楼阳台的窗户“砰”的一声,突然被人从里往外打开了。 我狐疑的蹙了一下眉,等看清楚窗户里面站着的人是谁之后,瞬间不淡定了:“小白?!” “小白,你还好吗?”我嘴里激动地喊着,抬脚就要往那间房子跑去。 “别去!”不料,才跑了两步,手腕一冰,就被身后的凤渊给牢牢扣住了,“他不是小白。” 短短一句话,寥寥数个字,让刚刚看到一线希望的我,顿时又再度打回到了地狱。我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凤渊,依然不死心的问:“那个人,和小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是小白?” “他是狐王,半月。”凤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五指一收。将我重新拉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间房子里的人,不是小白,而是半月?我知道凤渊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而且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小白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确实有诸多可疑。 但出于人的本能,我还是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失望。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又一次被半月戏弄的愤怒。这个无论何时何地,总能够轻而易举挑战我忍耐底线的狐狸精。他就是吃准了我在意什么,还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往软肋上攻击!简直变态至极! “小鱼……”果不出凤渊所料,站在窗户里面,幻化成小白模样的人,淡淡的勾起了嘴角,“欢迎来我的狐族参观,请问,需要导游么?” 参观你妹!我忿忿的咬了一下牙,但还是竭力克制住怒火,沉声质问:“半月,我已经来了,你把我的朋友们,都带到哪里去了?” “别急,你很快就能看到他们。”说话间,站在对面窗户里的人,模样开始一点一点的发生改变。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秒钟功夫,变回自己本来模样的半月,抬手拢了一下掉落到额前的头发。也不知道是在对我们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慢悠悠的轻笑了一声:“啧啧!居然没有上当,貌似有点小失落。” “……”我不由得和凤渊对视了一眼--这人,怕是从精神病医院里跑出来的吧? “小鱼,老实说。”估计是玩够了,半月睨了一下他那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终于开始切入正题,“在你进城的时候,没有看到你的任何一个朋友,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很庆幸?” “你什么意思?”听半月这样问,我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无视我的敌意,半月站在窗户中央,居高临下看着广场上的我和凤渊,“正如你一向知道我的手段,从来……说一不二。” “所以现在。才是你真正的,收礼物时间。”根本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半月话落,便似笑非笑的轻轻击掌两下,“因为礼物是随机选送。还希望小鱼你能满意。” “不,你骗人!”短暂的错愕过后,我终于反应过来半月话里的意思,抑制不住的怒吼道:“半月,你信不信,你要敢对我朋友动一根毫毛,我现在就杀了你!” “咔哒--”然而,这一次回答我的,并不是半月。 几乎是同时,我声音刚落,脚底下的鹅卵石地面,突然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察觉异样的我,瞬间噤了声,蹙着双眉,目光惊疑不定的朝脚下看去。 紧跟着,像是打开了某个隐秘的机关一般,我很快看到距离我们不过三米远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圆形大坑。 难道,小白他们此刻就在这个地下暗洞里?!我心急如焚,暗暗猜测着。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人已经抢先一步,跌跌撞撞的跑了上去。 “啊--”结果,脚步还没来得及挨近,便看到从漆黑的圆形大坑中,有东西被缓缓的送了上来。等看清楚是什么之后,我是真的崩溃了。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下一秒,双腿一软,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面的鹅卵石上。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望着前方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感觉整个人仿佛被拎到了九万英尺的高空,跟着又被狠狠的抛回到了地面上,摔得支离破碎,“假的,一定是假的!” “骗人的,绝对不会这样!” 三百六十九、睡着了,就不痛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几乎是连爬带跪着走完的。 看着就在几秒钟之前,被升降机缓缓送上来的阿贪,我嘴里反反复复无意识的念叨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直到最后踉跄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猛的扑在它被蓬松的鬃毛覆盖的身躯上,我才方如大梦初醒一般,傻傻的怔住了--是冰的……阿贪的身体,是冰的? 呵呵!怎么会这样呢?我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 “阿贪。阿贪?”短暂的呆滞过后,我终于伸手捧住了阿贪的脑袋。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揉了揉它额头上的鬃毛,压低声音,轻轻唤了几声:“主人回来了,咱们不睡了,好不好?”“……”然而,回答我的,只有耳边“呜呜”的风声。仿佛在唱着一首永不知疲倦的挽歌,萦萦无绝。 “阿贪,我是主人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用力的晃了晃阿贪的脑袋,它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眼帘微瞌着,透露出一丝了无生气的光。仿佛是在看我,又仿佛不是在看我,一瞬不瞬。面对我的低唤,早已凉透僵直的身躯,再也给不了,哪怕一点点的反应。 “阿贪!”面对阿贪的“无动于衷”,我彻底失去了耐心。用力揪了一把它后背上,如今好似茅草一般毫无光泽的鬃毛,声音由低到高,甚至隐隐还夹杂着一丝怒意:“起来!”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起来!” 当然,得到的回应,依然是没有回应。 “你出息了,啊?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我想我是真的疯了。 一边悲愤的低吼着,一边居然拎住阿贪的爪子,试想图将它从地上拽起来。结果没有成功,视线却落在了它曾经锋利无比,现在却连皮带肉,根根倒翻的利爪上。 “啊--”这一刻,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搂着阿贪的脖子,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阿贪,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同意让你来狐族!”我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我永远都无法感受到,阿贪在临死之前,究竟忍受了怎样的痛苦。我唯一知道,且能确定的是,假如当初阿贪在要求一起来的时候,但凡我态度稍微能够强硬一点。那么阿贪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以这种淬不及防的方式离开我了! 想到在西北极寒之地,阿贪最后对我说的话:“主人,和活着相比。我更后悔当初没能为了你,做最后的奋力一搏。”我就心如刀绞--阿贪,你知不知道?比起你的勇敢,我宁愿你永远做一只“懦弱”的噬魂兽,也不要你离开我呀! “阿贪。你不乖……”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你不是答应过我吗,说一定会平安回来?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 其实哪怕现在这样。抱着浑身是血,早已冰冷僵直不动的阿贪,在我心里,我也没有真正将“死亡”这个遥不可及的字眼,和阿贪联系在一起。 我以为,我总以为,经历了前世今生那么多考验,每一次我们都可以逃出生天,这一次也不会例外。而阿贪,它也会一如既往的,一直一直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哪怕情况再糟糕,受伤再严重,强大如它,最后也一定可以渡过难关,化险为夷。因为我清楚的知道。阿贪绝对不放心留我这个惹事精的主人,一个人在世上。 可我以为,往往是我错了。当事实的真相,以如此血淋淋的模样,不争的摆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我太天真。 “阿贪,乖……睡着了,就不痛了。”真正的分离,千篇一律。总是来不及道别,叫人不知所措。 我想象着阿贪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眼睛望向上方一片湛蓝的天空,缓缓的倒下去。它的心里,一定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我说吧?不过没关系,我都知道的,阿贪,我都知道,你要对我说的话…… 我怔怔的抬起手。无意识的帮阿贪合上了迟迟不肯瞑目的双眼:“如果有下辈子,别再做我的宠物了。” “这两世,我欠你太多,还不完。所以,来做我的孩子吧!” “缠着我,对我撒娇,让我对你……加倍的好。”这么说着,脑海里,不断闪过曾经和阿贪相处的点点滴滴--奄奄一息,差点快要病死的它;上茅房迷路。闯进凤渊房间害我出糗的它;稍微长大一点,会帮我叼菜篮子的它;危急时刻,总会义无反顾挡在我前面的它;为了保护我而被冥王惩罚,去看守幽冥死地的它…… 太多太多,我该怎么还你。阿贪? “小鱼儿。”绝望中,一双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却无比强有力的手,慢慢穿过了我的后腰,将我牢牢揽住,从地上带了起来。 “凤渊……”我回过头,视线朦胧的看向他,“还有救么?阿贪,还能救回来吗?” “呵呵!”见凤渊不说话,只一味目光沉沉的看着我。我凄凄的一笑:“没希望了,是么?” 凤渊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揽住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往日里好似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此刻如陨落的流星,深沉的可怕。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这样的凤渊,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我扯着嘴角,木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宽慰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还是在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不必害怕。 “半月!”然而才这么说着,下一秒,不等凤渊阻止,我已经飞快的抽出了枫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立在窗户边上笑盈盈看热闹的人,狠狠掷了出去:“我他妈要你偿命!” 但可惜,事与愿违。 只听“铮”的一声利响,被我使尽全力掷出去的枫棱,连窗框子都没有挨近,便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似的,瞬间向我自己方向笔直飞速折了回来。眼看着距离不到几公分,即将刺穿我天灵盖之际,凤渊及时伸手一拨,硬生生把失控的枫棱截了下来。 “没用的,小鱼,别白费力气了。”立在窗户中的人,天生媚骨的柳叶眼一抬,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如今不说是你,即便是你家凤王大人,抑或是这天地间的任何一个,都不再是我的对手。” “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抵抗了。” 半月这话,无疑是一种变相的威胁。同时,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正如我一早猜测,最不愿意发生,也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终于还是变成现实了--这个狐狸精的修为,已然到达了第九重境界!如今,再想要将他除之后快,显然成了痴然说梦。 “啊!”意识到这一点,我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泪水顷刻从眼角迸出来:我不是绝望,我是恨啊! 恨自己无能无力,恨自己明白太晚,恨自己动作太慢……为什么不早一点识破这个狐狸精的诡计,为什么不快一点解决那两只难缠的狻猊,为什么不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一点?! “你知道么,小鱼?其实我原本是想让你一进城,就看到这份大礼的。”无视我的愤怒,半月垂着眼帘,用杯盖轻轻拨弄了一下茶水,“不过后来,我又改变主意了。” “现在看起来,效果反而来的更好,不是么?” “从害怕,到希望,再到伤心,最后才是绝望……多么刻骨铭心的体验啊,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享受的。” 三百七十、五雷鼎 “享受你麻痹!”极度的愤怒之下,我手肘一抬,又要掷出枫棱。 结果这一次,才有所动作,就被凤渊牢牢扣住了手腕。他俯在我的耳边,声音很冷,脸色很沉,低声叮嘱:“坏东西,见机行事,别轻举妄动。” “啧!小鱼。莫非你家凤王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女孩子不能爆粗口么?”见我和凤渊两人立在广场上僵持不下,半月悠哉悠哉的呷了一口茶,轻笑道:“否则的话,很容易让人觉得你没有家教哦。” “哈哈!爆粗口怎么了,没家教又怎么了?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冷血变态的狐狸精强!”我现在岂止要爆粗口,简直恨不得吃你的肉,饮你的血! 我用力甩了几下手臂,试图挣脱凤渊的钳制:“不要拦着我!” “你知不知道,阿贪它死了,死了!难道连为它报仇的机会,你都不给我吗?!” “老婆,这不是报仇,是送死。”凤渊这么说着,冷不丁抬手,力道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我的脖子。最后望着立在窗户中的人,森森的压低了眼帘:“阿贪的仇,固然要报,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知道为什么,被凤渊这么一捏,我突然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不少。看着如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已没有了生气的阿贪。尽管心里悲怮,但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阿贪已经死了,回天乏术。如果我再让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又怎么能帮它报仇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为了阿贪,我也要振作起来! “小鱼,这份大礼,你还满意么?”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见我不再一味叫嚷着要杀他,半月淡淡的睨了一下眼睛,居高临下望着我和凤渊,“当然,仅仅只是这样,还远不足以表达,我欢迎你和凤王来咱们狐族的诚心。” “想必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其他几位朋友,你心里一定记挂的很吧?” “半月!”我说过,这个狐狸精总能够有办法,轻而易举的打破我的底线,挑战我的忍耐力。听他说完,我刚刚有些平复下来的心,立马又揪了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让你和你的朋友们。见上一面罢了。”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一滞,又笑了:“别急着拒绝,兴许。还有不一样的惊喜也难说。” 呵呵,不一样的惊喜?我看分明是惊吓才对! 会主动提出来让我见小白他们,这个狐狸精能这么好心?我暗暗沉住气,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凤渊,实在琢磨不透。半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咔哒--”正在惊疑不定间,脚底下的鹅卵石地面,突然毫无征兆的再次传来了和之前一样的声响。我心里一沉,蓦地朝前方看去。只见伫立在自己不远处,那五根雕花大石柱旁。伴随着怪响声,赫然出现了五个黑乎乎的深坑。和送阿贪上来的时候一样,不多久,我便看到小白第一个被升降机缓缓带到了地面上。 “小白!”我心里一急,赶忙冲上前去,“啊!” 然而,还没来得及靠近,毫无防备之下,踩在鹅卵石上的脚底,骤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让我瞬间倒抽了口凉气,额头跟着沁出了一层冷汗。 “凤渊,那是什么?”我看着地面上,鹅卵石与鹅卵石之间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闪烁着一层好似闪电一般的网状荧光,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刚才要不是凤渊发现不妥。及时把我拉回到身边,这会儿估计我的两条腿已经完全报废了。 “这是五雷鼎,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不等凤渊回答,听到我说话的半月。不急不缓的接过了话茬,“看到广场中央的那五根雕花石柱了么?” “这叫天心石,可引风雨雷电。只要将它们按照阵法排列布置,不仅能将九霄云雷集齐在这一方小小的广场,还能由我随心掌控。无论是这地面,还是这地面之上的空气,只要我想,谁都不能接近分毫。” “当然,不怕死的例外。” “你……”我发誓,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刻的半月,早已经被千刀万剐,和他祖宗十八代团聚去了! “凤王大人,小红叶!”就在我咬牙切齿,苦于没有对策之际,被升降机送上来的小白看到我们,心急如焚的大喊道:“你们快走,这里危险,狐王他……咳咳!” 小白话说到一半,明朗的四下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紧跟着便毫无防备的击中了小白的右侧肩膀。一时间,沉闷的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皮肉开绽的焦炭味。 “小白!”我看的心惊肉颤,忍不住大喊一声。 于此同时。凤渊扣住我的手,也跟着收紧了几分。好像生怕我会失去理智,冲过去救小白似的,挣都挣不开。 “小鱼,别紧张。”远处,半月还在说风凉话,“我只是让你们见识一下,五雷鼎的威力而已。至于无常大人,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死不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转头大吼。很快又朝小白看去,“小白,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咳咳!我没事,别担心。”小白身上结结实实的绑着黑色的玄铁链,怕我们看着难受,明明脸色白的渗人,还要佯装无所谓的反过来宽慰:“跟蜂蛰了一下似的,一点都不疼。” 怎么可能会不疼?我之前只是不小心脚踩到了地面,都差点没疼出声来。可想而知小白刚才这一下有多厉害。 “小白,你再坚持一下,我和凤渊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了!”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心里都没有底。但要不这么说,我又怕自己真的会绝望。 “小红叶,凤王大人……”小白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愧疚和自责。一双清澈的猫儿眼,视线落在阿贪的身上,眼眶红的厉害:“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阿贪!” “它和我来狐族。我非但没有照顾好它,反而还,还……”说到后面,已经哽咽的发不出声了。 “小白,不怪你!”我同样哽咽着摇摇头。“是半月,是半月杀了阿贪!” “我们要振作起来,杀了半月,一起为阿贪报仇!” “嗯!”小白强忍着眼泪,应声点头。 “叮叮当当!”也不知道半月这个狐狸精到底是怎么设计的?在我们说话间,绑住小白的那条黑色玄铁链,竟像是活了一般,自己飞出去,牢牢的缠到了最右侧的一根雕花大石柱上。强大的拖拽力,带动着原本就身受重伤的小白,一同被绑到了石柱上,动弹不得。 “咔哒--”我刚要开口说话,另一个深坑中,又一个人被升降机缓缓的送了上来。这一次,是伍吟儿。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被半月抓回到狐族。究竟受了多少苦,如今的伍吟儿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憔悴的脸庞,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头发凌乱不堪的披散在肩头上,实在无法和从前那个举手投足都带着风情的漂亮姑娘相提并论。 “小鱼,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伍吟儿一看到我和凤渊,眼泪立马就下来了,“要不是为了我,大家也不必来狐族冒险。” “都是我的错,我不仅背叛了你和凤渊,还害的你们失去了阿贪,我才是真正的罪人!” 三百七十一、少一个? “吟儿,你别这么说!”平心而论,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伍吟儿。她当初选择“背板”,也是被逼无奈。试问家人和朋友两者选其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谁能比她处理的更好?面对伍吟儿的忏悔,我赶紧打住,不让她再胡思乱想:“这次的事,完全错不在你。” “你的苦衷,我们也都明白。大家谁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希望你自己可以放下,不要再自责了。” “而且……”说到这里,我语气一滞,忿忿的朝半月方向瞥了一眼,“我们现在算是彻底被某只疯狗给盯上了,即便不是你,他也一样会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来跟我们作对。” “如此一来,从某种程度上说,反而还是我和凤渊连累了你。所以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中间隔着半月布下的五雷鼎,我过不去,只能离得远远的望着伍吟儿。但我相信,她一定能感受到我话里的诚意。 “小鱼,谢谢你!”伍吟儿泪眼婆娑,却弯着嘴角。使劲点了一下头,“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以后再也不会相信我了,真的没有想到……啊!” 伍吟儿话没说完,便和小白一样。被黑色的玄铁链硬生生拖拽到了雕花石柱上。紧挨着小白,被绑得结结实实,一动也不能动弹。 “半月,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着被绑在石柱上的小白和伍吟儿,还是没忍住,沉声质问,“如果是因为我和凤渊曾经得罪过你,你觉得不解气,行,你尽管冲我们来!” “但他们都是无辜的,你身为堂堂狐族之王,这样做,有意思吗?” “嘘--”然而,我话音刚落,半月就伸手在自己鲜艳欲滴的薄唇上点了一下。一脸淡定到蛋疼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压根没将我刚才一番近乎咆哮的斥责放在眼里:“小鱼,你这样毛毛躁躁的可不行,要有点耐心。” “哪怕是发脾气,也得等人全都到齐了再说,难道不是么?”这么说着,他好整以暇的抬起手臂,朝石柱方向指了一下,示意我继续往下看。 真是日了狗了!憋了一肚子的火,却碍于小白他们在他手上,偏偏什么也不能做。哪怕是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也绝对比现在这样来的强!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下意识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旁的人--奇怪!明明从前比我还受不得威胁的人,今天面对半月几近羞辱的连番挑衅,这个蛇精病却表现的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可不是叫人想不明白? “咳咳!”正当我侧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看着凤渊之际,石柱方向突然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凤渊原本睫毛纤长,眼帘压得低低的双眸。瞬间泛起了一层森森的杀意,叫人不寒而栗。 我看的心里莫名一慌,赶紧回头看去。下一秒,等看清楚升降机送上来的两个人之后,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冥王和闫重烈?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冥王是因为半月想用来牵制凤渊,给一块儿带到了这里,那还情有可原。但闫重烈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和半月,不是穿同一条裤子,狼狈为奸的好兄弟,好搭档吗?怎么如今也被五花大绑,落到这副田地了? 哦,我知道了!一阵短暂的错愕过后,我恍然大悟的点了一下头。一定是半月修为达到第九重,成功衍生出九尾,所以闫重烈对他的利用价值,也就跟着变得一文不名了。 失去利用价值的闫重烈,对于半月而言,自然成了一个累赘。更何况,半月的野心是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而闫重烈如今又是冥界名义上的王。半月怎么可能会大发慈悲留下这块绊脚石,好让他日和成为自己心腹大患呢? 呵呵!看着被绑在石柱上,风光不再,灰头土脸的闫重烈,我幽幽的扯了一下嘴角。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到时候,如果凤渊或冥王不开口要救他,便让这个吃里扒外的害群之马,自生自灭去吧!也好让他尝尝与人为恶的下场! “父亲。”比起我的大惊小怪,凤渊倒显得淡定十足。很明显,他一早就料到闫重烈跟着半月,迟早会落到这个地步。所以连最起码的,一个惊讶的眼神,都懒于表现。只是视线淡淡的落到了冥王处。低低喊了一句。尽管声音不重,但依然可以听出其中的担忧。 “凤儿……咳咳!我没有什么大碍,不必太过担心。”知子莫若父,冥王怎么会不清楚凤渊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知道归知道,对于他明显是用来骗三岁小孩的话,我却不敢苟同--因为如今的冥王,看上去实在是糟糕透顶! 犹记得上次小白从冥界逃出来的时候,就对我们说过,冥王身染重病,可见那封送去西北极寒之地的信。并不是在故意诓骗我们的。除了冥王并不在冥界以外,其他的,估计也差不离。并不是我有意咒冥王死,而是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确实跟快死了差不多。 一头银色的长发。跟枯竭的稻草一样,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完全没有任何光泽可言。曾经美的雌雄莫辩的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是因为被半月苛待的缘故,抑或两种情况都有,反正此刻看着消瘦的厉害。连颧骨都高高的凸出来了,比起从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而那双被凤渊完美继承的凤眼,如果不是眼底的流光还依稀可辨。我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被五花大绑的人,就是曾经那个呼风唤雨,风华绝代的冥界堂堂冥王。 “好了,人终于全都到齐了。”不再给我们更多说话的时间,半月轻笑一声,对着一众人慢悠悠的说道,“那么现在,新一轮的游戏。也是时候开始了。” “等等!”不等他继续往下说,我看着第五根空荡荡的雕花大石柱,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半月,我还有一位朋友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是的,如果说冥王和闫重烈的出现,让我始料不及,那么另一个本该出现,现在却没有出现的人。反而让我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所有人都到齐了,可我并没有看到沈白鳞的身影,他会去了哪里? 难道……想到死去的阿贪,我忍不住指尖发颤,猛的朝半月大吼:“你他妈言而无信!明明说过一炷香一个人。可现在呢,你又作何解释?” “人呢,我朋友人呢?!” “呵……”谁知,我的气急败坏,换来的却是半月满不在乎的轻笑,“小鱼,你指的那位朋友,是那只大蛤蜊吗?” “真的很抱歉,因为前两天特别想吃海鲜,所以……” “小红叶,别听他胡说!”就在我信以为真,几乎快要陷入绝望之际,小白冷不丁打断了半月的话,“沈老板他没事!” “在狐王抓住我们的时候,沈老板及时逃走了!”说到这里。小白像是怕我会误会沈白鳞一般,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小红叶,因为沈老板能力有限,没办法把我们一块儿带走,所以他先一步离开,去冥界找你们了。” “可能正好不凑巧,在路上错开了,没碰上你们。不过我相信,沈老板他一定会回来的!” 三百七十二、《凤渊》 看来,这个大海怪是真的把小白给征服了!否则,他人都不在这里,小白干嘛要急于为他开脱呢? 呃……当然,此征服非彼征服,我暗暗咋舌于自己的用词,实在叫人想入非非。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沈白鳞真的一去不回,自己逃之夭夭了,我也不会记恨他--只要人没事。比什么都强!毕竟,他本来就是个局外人,没必要陪着我们蹚这趟浑水。 “看来,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小白话落,半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小鱼,难道你真的不想因为冤枉我,而诚心诚意的表达一下歉意吗?” 呵呵!歉意?我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按照你的意思,如果你今天心情好。开恩不杀我,那我是不是还得回过头来对你磕个响头,尊称你一声救命恩人?”这都什么奇葩逻辑?我严重怀疑这人的脑回路有问题,极有可能是火星外来物种,侵略地球时留下的余孽分子! “没关系。既然小鱼不想道歉,我也不强人所难。”面对我的冷嘲热讽,半月充耳不闻,表现的十分大肚。一边这么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施施然的朝窗户的右侧方向招了一下手,似乎是在叫人端走他手中的茶杯。 我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只想叫他说得利索点。反正横竖都是一刀,不管是生是死,总比这样僵持不下要来的痛快。可结果催促的话还没说出口,在看到从窗户里侧出来的人是谁之后,彻底懵逼了--宁小雪,她怎么也在这里?不对,现在应该叫她青雪才更合适!她不是和闫重烈一块儿的吗,怎么现在调过头来跑到半月那里去了? 我看着青雪毕恭毕敬,低眉顺眼的样子从半月手中接过茶杯,又回头看看被五花大绑,困在石柱上动弹不得的闫重烈,即便是在这样严肃紧迫的氛围下,还是忍不住惊掉了下巴:特么谁能告诉我,这乱七八糟,演的又是哪一出?“叶小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这头我正云里雾里,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那头接过茶杯的青雪,不等我发问,反倒自己先开口了,“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背弃闫王大人,反过来追随狐王大人?” “……”我没有吱声,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耐心等待下文。 “理由很简单,因为狐王大人可以给我,闫王大人给不了的东西。”见我不说话,青雪也无所谓。那张生的天真无邪的脸上,表情无辜的惹人生怜,“至于到底是什么,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这话倒不假。我还真的能猜中一二。 无非是半月答应过她,只要她肯为半月效力,到时候事成之后,就一定会帮助她追到凤渊,让她永远和凤渊在一起。如此看来。闫重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这中间绝对少不了半月的撺掇,好让青雪在暗中下黑手。既能兵不血刃的除掉闫重烈,又多了一个可以当抢杆子使的替罪羊,一箭双雕。还真是这个狐狸精一贯的行事风格。 只可惜,青雪还是太天真。她根本想不到,半月安排今天这一出的真正目的--不是为冥界的冥王之位,不是为了故意让我下不来台,也不是为了让我们见识他如今修成九尾有多么厉害…… 而是为了,置凤渊于死地!以报当年,凤渊破坏了他和闫重烈之间的交易,让他修为朝夕毁于一旦的一箭之仇! 试问,一个一心想要杀死凤渊的人,最后又怎么可能兑现承诺。让青雪和凤渊在一起呢?只恐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青雪一个无名小卒的下场,会比闫重烈还要不如吧?“希望能如你所愿。”我目光定定的迎上青雪的视线,并不打算说破其中的利害关系。 就让她像现在这样,继续沉浸在虚妄的美梦中,构建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蓝图吧。一旦梦境破灭,不用等我们出手,她自己就会从内部瓦解,第一个面临崩溃。而且,面对这样致命的打击,这一辈子,青雪恐怕都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当然,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我们今天真的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我也相信凤渊。即便是死,他也绝对不会舍弃我,为了活命而和青雪在一起。 “小鱼,我知道你们故人见面,还有许多话要说。”半月居高临下,适时打断我和青雪的对话,“不过叙旧多的是时间,我们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不是一心想要救你的朋友们吗,难道不想问问我,究竟怎样才肯放了他们?” “怎样才肯放了他们?”我依言,顺着他的话反问道。 “这个嘛,很简单。”谁知我耐着性子和他周旋,他反倒调过头来卖关子,“你问问你家凤王大人,自然明了。”  他让我问凤渊?不在逗我的吧!我家蛇精病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更何况,谁能比得上你这个狐狸精变态,尽想出些常人所不能及的下三滥手段。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凤渊也不比他纯良到哪里去。但最起码。我家这位从来不会滥杀无辜。 等等!想到这里,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我蓦地脸色大变,迅速扭头朝凤渊看去:“半月他是想让我,让我……” “呵!”看着凤渊脸上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见我神色惶惶不定,凤渊低低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犹如朱砂浸染过的薄唇,恰到好处的勾着一枚漂亮的弧度:“我的小鱼儿,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的一句话么?”这么说着,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仿佛要将我深深的刻印进他的心底。 我摇摇头,同样一瞬不瞬的回望他:“认识至今我对你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可能会记得清楚?”眼前这个薄唇微抿,神色淡然的男人,深邃如幽潭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一个不知所措的我。 “你曾经问我,在这个世上,有没有遇到过令我感到无可奈何的事。”见我实在想不起来,凤渊也不介意。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抬手将额前挡住我眼睛的碎发,拨弄到了耳朵后面:“就是明明不想,却不得不这么做的事。” 我想起来了!在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好在我老家,奶奶的坟前。 当时凤渊迟迟没有作声,我还自嘲自己问了一个什么白痴问题。像他这样无所不能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无可奈何的事呢?直到最后,好像怕我会不乐意。凤渊才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是这样,但,又或许不是这样。” 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时隔这么久,好端端的,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紧要关头。凤渊怎么又莫名其妙的旧事重提? “坏东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看出我的困惑,凤渊伸出指骨分明的手,像从前一样。用已经很久没有对我做过的动作,在我的鼻子尖上轻轻点了一下,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关键是,看你怎样选择。” “但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凤渊……”他话落,我怔怔的眨了一下眼睛。 如果说人的一生,只够时间去了解一个人,那么我想,这辈子我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读完一本叫《凤渊》的书。 没错,这一次半月放人的条件,依旧秉承了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让我亲手,杀了凤渊! 三百七十三、攻其不备 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我目光定定的望着凤渊,心里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丝毫放松。 一边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边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其中还包括他的生身父亲和手足兄弟。无论是进,还是退,全都两难全! “怎么样,小鱼,你想好了么?”正当我左右为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之际,立在窗户中的半月,再度发话了,“请你告诉我,你的决定。” “……”假如可以的话。我第一个想杀得人,就是你!我忿忿的瞪着半月,没有出声。 “也是,让你做这样的选择,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半月话虽这么说。但那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却丝毫不见半点怜悯之意,“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尽点绵薄之力,帮你一把。” “你想干什么?”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无比警惕的看向半月。每次这个狐狸精这么说,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你看这样好不好?”无视我的愤怒,半月双手抱臂,悠哉悠哉的说道,“五雷鼎广场的天心石柱上。一共有四个人,我给你四次机会。” “每一个人,你都有十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十分钟之后,你依然下不了手,我便帮你送一位朋友上路。” “直到你最终做出选择。或者……等到四个人全都上路,这一轮游戏才算终止,你觉得如何?”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半月故作体贴的补充了一句,“为了聊表地主之谊,也不想让小鱼压力过大,这四个人当中,我可以选择先从我们狐族的子民开始。” 第一个人,是伍吟儿吗?只要十分钟之后,我没有如他所愿杀死凤渊,半月就会先行一步,杀了伍吟儿! 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亲手杀了凤渊吗?还是为了凤渊,眼睁睁看着伍吟儿被半月杀死? 想到从半月口中,被如此轻松一笔带过的“游戏”两个字,我就忍不住一阵颤悸。很明显,此刻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从一开始便在半月的设计之中。 哪怕我现在为了凤渊,而舍弃广场上的四个人,后面,半月一定还准备了更多的“游戏”,在等待着我和凤渊。 所以,眼下唯一能够终止这场变态杀戮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凤渊死;要么……半月死! 既然凤渊不能死。那么显而易见,答案只有一个。也对,反正横竖逃不过,不如豁出去拼了这一次! “小鱼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半月哪里知道我在想什么。见我闷声不响的不说话,只以为我左右为难,正苦于无法抉择。 他自以为是的眯起眼睛,目光了然的在我和凤渊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眼,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青雪。第一个十分钟,开始计时。” “是,主人!”青雪嘴上这么说着,阴恻恻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我的脸上。一瞬不瞬。 生的天真无辜的大眼睛,冷冷的向上挑起,仿佛在无声的嗤笑:“叶小鱼,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呵呵……她当然不必担心我会真的杀了凤渊。或者说,她宁可选择让我亲手杀死凤渊,也不愿意看着我们两个成双成对在她跟前招摇。 正所谓,得不到,就毁了他!青雪对凤渊的爱,从前世到今生。已经完全扭曲,走向了可怕的极端扭曲,无可挽回。 无视青雪红果果的挑衅,我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暗暗告诫,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何种意外情况,我都要沉着去面对。是生是死,成败在此一举!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握紧枫棱的手,指尖跟着有些微微发颤起来。因为实在太过紧张,后背不知不觉中沁出了一层冷汗。 担心被半月看出破绽,我不敢和凤渊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同样也无瑕去顾及广场那边伍吟儿的动静。我只一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同时在心里默默估算着十分钟的时间,还所剩多久。 “看来。在伟大的爱情面前,友情终究略逊一筹。”半月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窗户方向瞟过来,“小鱼,再过十秒,你即将失去,在狐族唯一的朋友。” “十,九,八……”立在他身边的青雪,开始尽职的倒计时。 “小鱼,没关系,不要因为我让自己为难!”听到半月说话的伍吟儿,远远的朝我大喊,“也不要因为我伤害凤渊,只要你们好好的,我死而无憾!” 吟儿,谢谢你!失去阿贪,已经是不能够承受之重,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闪失! 耳边青雪倒计时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变得越来越清晰。这一刻,脑海里面的一根弦,几乎绷到了极致。我攥紧拳头,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 “三,二,一……”终于,十分钟如期而至。 就是现在!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青雪话落。半月还没出手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瞅准时机,猛的提起枫棱,便狠狠朝半月方向掷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在我掷出枫棱的电光火石间。一只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掌,就毫无征兆的贴近了我的后背。一时间,我只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力,飞快的从手掌处传递过,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我的身体里。 “凤渊?”完全没料到凤渊会这么做。我忍不住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想要回头去看他。 “小鱼儿,专心!”不料才有所动作,便被他沉声喝住了。不同于以往的戏谑和调侃,此刻的凤渊。声音冷的吓人。 “嗯!”连凤渊都尚且如此,我更加不敢大意。赶紧点头应道,稳住心绪,集中十二分精神去掌控枫棱。 由此也不难看出,打从一开始,这个蛇精病就知道我会这么做。前面之所以对我说:“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选择,站在你这一边。”不过是为了断绝我的后顾之忧,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引起半月的怀疑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想通这一点之后。一颗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也对,身边自始至终都有这么一个“料事如神”的老公陪着自己,又有何事可惧,何事可畏? 说完了我和凤渊,再调过头去看半月那边的情况。 因为太过自信,根本没料到我会有此一出。看着飞速朝自己心窝刺过来的枫棱,半月始料不及。即便及时后撤几步,侧身避开了致命一击,但还是被枫棱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右手臂。鲜血顺着他洁白的绸缎长袍,一点一点的渗出来,很快染红了一大片。 只是,胜利的果实,也仅仅到此为止。 “小鱼,真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大意了。”很快反应过来的半月,低低的睨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一般,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游戏反而更有趣了。” “有趣你麻痹!”我才没心思和这只狐狸精多费口舌,只想尽快将他解决,好救出伍吟儿他们。话落,借着凤渊不断往我身体里输入的灵力,我两指并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控枫棱再度朝半月的天灵盖刺去。 然而这一次,却远没有上一次来的顺利。早有防备的半月,怎么可能再给我机会得逞?枫棱还没来得及挨近他半米远,便已经被硬生生逼停,悬在了半空上。 三百七十四、受制于人 “啧啧,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么?”半月居高临下,望着我和凤渊。那张生的无比魅惑的脸孔,隐约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凤王,换做从前,你我二人勉强打个平手。” “但今非昔比,连你的父亲冥王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和我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说话间,半月原本受伤的手臂,不知何时早已痊愈。就连袖口上沾染的鲜血,也悉数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似的,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面对半月极具压倒性的气势,凤渊冷冷的嗤笑一声。 虽然看不见他脸上此刻的表情,但即使闭着眼睛,我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想象,那是一副怎样傲然的姿态。是的。除非这个男人愿意,否则,谁都不能叫他低头,哪怕是天王老子! 只是话又说回来,尽管凤渊表现的淡定。但不可否认,如今半月的实力,确实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人神共惧的地步。哪怕我的灵力一般,可依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刚才的那一番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试试,也不是不可以。”面对凤渊的公然挑衅,半月报以悠然的微笑,“只怕代价太大。你承受不来。” 这么说着,根本不等我反应。下一秒,只见他抬起手臂,伸出骨瓷一般的食指,便看似漫不经心的往悬在半空中的枫棱处,轻轻点了一下。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操控枫棱的手臂蓦地一麻,一股强大的拉扯力顿时让我不受控制的脱手,把枫棱狠狠甩了出去。要不是身后有凤渊及时将我稳住,恐怕这时的我,也跟枫棱一起飞出去,被甩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都不知道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须臾间,被甩出去的枫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又急速朝我们自己的方向飞刺了过来。 “啊!”看着极速而来的枫棱,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低呼出声。 因为太过突然,加上速度实在太快,一时间,大脑居然不合时宜的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整个人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咒一般,瞪着眼睛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着脑门即将要被刺出个血窟窿,一命呜呼之际,冷不丁觉得手臂上一紧。也不等我反应,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凤渊打横抱起,跃到了广场外围的其中一座拱桥上。 至于反过来被半月操控的枫棱,因为没有刺中目标,还不肯放弃。急急的在半空中转了个圆圈,再次找准目标。向我们疾驰而来。 “呵!”好在这次早有防备,只听凤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在枫棱逼近我们之前,顺势将它往左侧方向引出去一段距离。又赶在它速度有所减弱之际,五指一张。及时把它稳稳收了回来。 “老婆,完璧归赵。”凤渊摊开指骨分明的手,一闪一闪发着红光的枫棱,正有些不安的躺在他的掌心中,发出咝咝铮鸣。 即便是像现在这样的生死存亡关头。某人还不忘了调侃。一双星光熠熠的眼眸,狭促的微眯着,完全看不出一丝忧虑。 我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吃里扒外”的枫棱,心里沉甸甸的,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如此一来,枫棱是彻底不能用了。否则的话,保不齐今天就交代在自己手上了。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其实凤渊的苦心,我何尝不明白?他不过是不想表现的太严肃。增加我无谓的害怕而已。可眼下的局势,哪怕是个三岁的黄口小儿,也能看得出来迫在眉睫,更何况我还不是一个三岁黄口小儿。 “怎么样,小鱼?”对于刚才的一幕,最喜闻乐见的,自然是半月和青雪。看着我和凤渊落败,退居到拱桥上,半月佯装好意的询问:“如果你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只要你肯动手。杀了你家凤王大人,这里余下的人,包括你自己,都可以平安离开。”说到这里,逐渐失去耐心的半月,突然话锋一转,“否则的话,依照之前约定好的,我只能送你的好朋友,伍吟儿先上路了。” 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跟着又补充道:“最后奉劝一句,不要再试图耍花招,不然,你会为此后悔一辈子。” “半月,拿我朋友做威胁,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我忿忿瞪着立在窗户中的狐狸精,脸上表情义愤填膺,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如何杀死半月。而是要尽快想办法,救出被困在五雷鼎中的小白他们! 论实力,如今凤渊虽然远不能及他,但只要方法得当,还是有机会奋力一搏的。只是考虑到小白他们在半月手中。不敢轻举妄动,才会处处受制于人。 所以,只要救出小白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们才能真真正正的施展拳脚。再加上联合众人的力量,我就不信,这么多人会打不过一只九尾狐妖。 “小鱼,你放心,我杀了谁,都不会杀你的。”听我这样说,半月施施然的眯了一下柳叶眼,抬手从青雪那里接过续满的茶杯,慢悠悠的呷了一口,“否则的话,漫漫人生。该是多么了无生趣?” “……”尼玛,这算什么?口头免死金牌吗?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何言以对。 “最后再问一次,告诉我,你的答案。”见我不吱声。半月又跟着问了一遍。这么说着,好似骨瓷一般的手,已经对着窗外的天空,缓缓张开了五指:“伍吟儿的命,就在你的手中。” “她是生是死。全凭你一句话。” 我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就在半月说话间,身后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再度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闪电荧光。连同原本湛蓝无云的天际,也开始乌压压的阴沉起来,俨然一副暴风雨将至,山雨欲来的模样。 见此情景,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退无可退了。伍吟儿的命,就像半月所说。此刻就在我的手中。只要稍一偏差,半月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立马将她处以极刑,五雷轰顶。 “好了,你的犹豫,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然而,正当我苦于没有计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半月不等我答话,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伍吟儿。作为我狐族曾经的子民,我为你的误入歧途,深感痛心。” “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没有给过你活命的机会,只是你所谓的好朋友。根本没有将你的性命放在眼里罢了。”即便是杀人,也要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除了这个狐狸精,这世上还能再找出第二个这么变态的人来?“不过,在临死之前,能看清人心丑恶,也不算没有一点收获。” “狐王大人,我不后悔。”伍吟儿的憔悴的脸上,绽放着一抹浅浅的笑,一如我当初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美的惊心动魄。 “等等!”看着这样的伍吟儿,我心里莫名一痛,本能的想要阻止半月。 “轰隆隆--”与此同时,天际猛的彻响一道闷雷,瞬间震得人心惊肉跳。 “晚了,小鱼。”半月冷冷的勾着唇,好似骨瓷的手指尖,凝聚着一团蓝莹莹的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把你的觉悟,留给你的下一位好朋友吧。” “不,不要!”我想要阻止,却心有余而力不从。 “啧!”然而就在这时,半月突然眉头一蹙,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五雷鼎天心石柱方向,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咋舌声。 三百七十五、太不靠谱 见半月目视前方,突然不说话了,我心中不免疑虑,跟着他的视线,扭头朝五雷鼎天心石柱方向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着实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五根天心石柱的四周,竟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一片白茫茫的迷雾。浓的伸手不见五指,早已瞧不见小白他们的踪影了。而且,仅仅只是这么愣神的片刻功夫,大雾已然弥漫到了我们这边。 以这种速度下去,要不了几秒钟时间,半月就会彻底失去我们的确切位置。如此一来,他要想再下手,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辙。 看着犹如神兵天降的迷雾。我心里忍不住大喜过望。不仅是因为天无绝人之路,让一直陷入被动的局势,终于开始有所扭转;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沈白鳞终究没有让我失望,他回来了! 没错,这一场迷雾的制造者,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逃出半月陷阱,去冥界找我和凤渊的大海怪沈白鳞!一定是他没有在冥界找到我们,又看到了冥王府上的打斗痕迹。所以顺着线索找回到狐族来支援我们了! “呵,不过是又来一个送死的。”半月望着迅速在四下弥漫开来的大雾,也不着急,淡定自若的收回手臂,冷笑道。“自己送上门来也好,省的我日后再费工夫去找。” 几乎是同时,他话音刚落,我们的四周围,便彻底被一片浓雾给包裹住了。半月无法看见我们,而我们,也同样看不见半月。 为防这个狐狸精会突然偷袭,大雾一过来,凤渊就抱着我,不着痕迹的转移了阵地。考虑到方便救人,我们也没有走远。不仅没有走远,反而还凭着记忆中的印象,悄悄越过拱桥,朝天心石柱方向靠拢过去。 “凤渊,你说,沈白鳞他会在哪里?”两人站定后,我没有出声。骨碌骨碌转动着眼珠子,暗暗用眼神询问凤渊的意思。 “别急,他自有分寸,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凤渊神色淡然的摇了一下头,同样拿眼神回答我。仿佛觉得我此刻这副小心翼翼挤眉弄眼的样子,非常好笑似的,犹如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中,隐隐泛着一丝狭促的光。 说的也是,沈白鳞虽然表面上看着像个街头小混混,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但在关键时刻,从来没有掉过链子,总能够出其不意的先发制敌。所以对他,我是放一百个心。完全不担心他会捅出什么篓子。 然而刚这么想着,我突然看到紧贴凤渊后背的浓雾中,极快的闪过了一道黑影。难道是半月他跟过来了? 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凤渊,却冷不丁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在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我的脊梁骨,一寸一寸的往上爬。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又真真实实存在的毛骨悚然感,让我忍不住心里一阵发憷。 尼玛,这大雾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趁乱混进来了?! 我僵着脖子,暗暗揣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直到感觉那股凉意停留在我的左侧肩膀上不动了,我才大着胆子冲凤渊努了努嘴巴,示意他往我肩膀上瞅瞅。看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结果面对我提心吊胆的求助,这货并不理会。视线落在我的肩膀处,只是笑而不语的勾起了嘴角,连个关切的眼神都不肯施舍。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我心里既好奇又害怕,最后实在按捺不住,扭头朝自己的左侧肩膀看过去。我勒个擦!下一秒,等看清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是个什么东西之后,我差点没失声尖叫--居然是一只手!不不不,确切的说。真的只是一只手!没有手腕,没有手臂,也不知道是谁的一只断手! “凤……”我吓得脸色都变了,条件反射的喊了一声凤渊的名字,想向他求助。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又一只泛着冷意的手,从我脑袋后方伸过来,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剩余想说的话,悉数堵回到了肚子里。 “……”就在我措手不及,惊恐万分之际。一股若有似无的,带着海风淡淡咸腥味的气息,慢悠悠的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尼玛!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 我嘴巴被捂得结结实实,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眼珠子吃力的朝两旁瞄了一下,但除了两只断手以外,再没有别的发现。行,还在跟我装是吧?我火气上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在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背上,使尽吃奶的力气,狠狠掐了一把。 “啧!”果不出所料,几乎是同时,捂着自己的断手一松开。耳边紧跟着就响起了沈白鳞吊儿郎当的调侃声,“小辣椒的欢迎方式,永远热情的叫人有流泪的冲动。” 流泪你妹,冲动你妹!下次要再敢这么吓唬人,信不信我叫你欲哭无泪!随着沈白鳞话音落地,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中,那只搭在我肩膀上的断手,便跟着像隐形药水失效了一般,逐渐延伸出了手腕,手臂。随后是肩膀和脖子……直到过去十几秒钟以后,一个无比熟悉而又非常欠扁的身影,终于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我的跟前。 “怎么,看到我回来,感动的说不出话了吗?”对上我愤怒的想杀人的眼神,沈白鳞视而不见的朝阻碍他视线的迷雾,满不在乎的吹了口气,“还是说,你终于发现我的好,打算抛弃你家废物男人,决定和我在一起了?” 呵呵……我决定,在打死你之前,先收回刚才自己所有说过的话。 什么只是“看上去有点不靠谱”,分明就是彻头彻尾的不靠谱!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种节骨眼上。不小心应付着也就算了,他妈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恶作剧,这能是一个正常人会干出来的事吗? “小辣椒,你放心。”仿佛一眼看穿了我的顾虑,沈白鳞抬手拢了一下那头紫银色的短发,不无得意的说道:“除非我想,否则……在这大雾中,任凭是谁,都无法听到我们的说话声。同样,随着风向的改变,大雾也在跟着瞬息万变。” “不论是半月那个狐狸精,抑或是其他什么人,绝对发现不了我们的具体位置的。”说话间,还不忘了向凤渊发出挑衅。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凤渊,仿佛在无声的嘲弄--啧啧!凤王大人,看看您今天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您是不是预备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将小辣椒拱手让人了呢? “所以说,只要我们呆在迷雾中不出去,半月就会拿我们彻底没辙咯?”我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岔开话题--毕竟是非常时期,在家里,这两货想怎么闹腾都无所谓。但现在不行,必须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坏东西,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结果这一次,回答我的却是凤渊,“我想。目前白鳞兄应该还做不到,让大雾经久不散。” “什么意思?”我隐约好像有点听明白了,但又不太确定。 “小辣椒,你家废物男人说的没错。”被凤渊看穿,沈白鳞表情不禁有些悻悻的。“我这迷雾虽然厉害,但由于太过损耗灵力,因此不敢使用无度。” 三百七十六、成! “否则的话,不必等狐王出手,我自己便已经耗尽灵力,先行一步了。”说到这里,沈白鳞无谓的耸了耸肩,一脸“就是这样,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挑衅的看着凤渊。 “所以,按照目前的情况,你还能再坚持多久?”对于这两货的看不对眼。我早已司空见惯,也懒得再理会。听沈白鳞说完后,我自顾沉思了片刻,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不无担忧的问了一句。 “不算刚才,我最多还能够坚持……”被我这么一问,沈白鳞垂下眼帘,颇为认真的估算了一下,“大概十分钟左右吧。”话落,像是非常值得炫耀一般,嘴角一咧,悠的一下笑了。 “十分钟!”他妈居然还有脸笑?! 沈白鳞话落,我蹭的一下从凤渊怀里跳下来,顿时炸毛了:“只剩下十分钟了,你刚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 “啧,你问我了么?”一句话当即把我给噎死了,“既然没问,我又为何要说?” “沈白鳞……” “哦,现在还有九分钟。”面对我几乎快要杀人的眼神,沈白鳞满不在乎的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笑得一脸欠扁,“小辣椒,假如你想继续留在这里开批斗大会的话。我不介意洗耳恭听。” “她不介意,等把人救出来之后,再继续开批斗大会。”这一回不等我开口,凤渊迎上沈白鳞的视线,似笑而非的抿了一下薄唇,抢先一步说道:“更何况,即便只剩下九分钟,只要我们动作够快,用来救人也绰绰有余。” “那还愣着干嘛,快去救人!”也对,省下斗嘴皮子的时间,早就已经把人给救出来了。 我一边心急火燎的说着,一边伸手拽住凤渊的袖子,匆匆忙忙的往前赶。但没走出多远,立马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沈白鳞埋汰:“杵在这儿当电线杆呢,你不带路,咱们怎么走?” “就这么走呗,反正也没人拦着你。”沈白鳞装聋作哑的回答。 见他眯着一双桃花眼,脸上表情似笑而非的看着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我随即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调头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爷,咱要发神经,也得等回家再说。成不?” “成!”不知道又是哪根弦搭错了,听我说完,沈白鳞原本带着调侃的眼神,蓦地一下弯了起来。可能是雾太大,我眼花看错了吧。这一瞬间。竟觉得他那双睫毛浓密而多情的桃花眼里,莫名泛着一丝脆弱的希翼,叫人看了无端觉得心疼。 见我大刺刺的拖着沈白鳞走过来,凤渊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我抓住沈白鳞的手,并没有做过多的计较。不仅没有做计较。反而还颇为大度的往旁边让了一下,示意沈白鳞带路。 “咳咳!”不过,这一切仅仅只是表象而已。即便这个蛇精病隐藏的再好,那双深沉如水的眼眸里,还是掩盖不住浓浓的醋意在发酵。假如我真的当他无所谓的话。那么回家以后只能自求多福。 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想象,一定会“死的”非常惨,惨到下不了床的那种。别问我为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歹我也在他身边混了这么久了,这点眼力介还是有的。 意识到自己和沈白鳞言行有些过密,我干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佯装无所谓的松开手,故作轻松的蹦到了凤渊的身旁。冲沈白鳞指使道:“赶紧的,时间不多,带路!” “遵命,女王陛下。”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沈白鳞狭促的瞄了一眼被我抓过的手腕,笑得一脸猥琐。说话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特懒洋洋的抬起那只胳膊,当着凤渊的面,向后拢了一下头发。 “……”面对两个生来就对不上眼的男人。我无疑是其中最大的牺牲品--你们要吵架,要拌嘴,甚至是打的死去活来,我都懒得搭理。但请能不能不要把我拖下水,拜托! 好在这次凤渊没有接话。稍稍放慢脚步,带着我跟到了沈白鳞的身后。 就这样,三人由沈白鳞带路,在重重浓雾的掩护下,朝广场正中央的五根天心石柱方向走去。 每走出一段路。沈白鳞都会看似不经意的抬手,拨弄一下前方挡住视线的浓雾。说来也奇怪,经他这么一挥,四下里白茫茫的雾气,仿佛跟活了似的。全都有意识的开始往两旁倒退。给我们让出半米来宽的过道。一旦等我们走过,身后的迷雾便会立马重新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堵白色的雾墙,难以穿透。 “凤王大人,小红叶!”如此约莫过了三四分钟,在沈白鳞的带领下,我们很快找到了小白他们的所在。看到我们摆脱半月的要挟,小白表现的最为激动:“看,我说的没错吧,沈老板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是,那你以后跟着你家沈老板混吧!”这货在狐族的这段时间,该不会是被半月给折磨傻了吧?居然当着自家主子的面,胳膊肘公然向外拐,胆儿确实肥了。 “呃……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小白不是这个意思,他以为我和凤渊误会了,赶紧解释,“我是想说,沈老板他不是背信弃义的人,绝对不会丢下我们自己离开的。” “行了行了,别越描越黑,我不过是逗你玩儿,这么紧张干嘛?”我没好气的斜了一眼小白,嘴里这么埋汰着,伸手去拽了一下黑色玄铁链。 结果使出了吃奶的劲。链子依然纹丝不动,只得调头求助凤渊:“这个铁链子,要怎么解开?” 听到我询问,站在身后的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冷冽的视线落到天心石柱上。自上而下扫了一眼。也不开口说话,上前几步,绕着石柱子走了一圈,随后才伸出指骨分明的手,在黑色玄铁链的某个环扣上轻轻抹了一下。 下一秒。只听“吧嗒”一声脆响,困住小白的铁链子便“叮零哐啷”的掉了下来,像一条黑色的蟒蛇似的,盘踞到了脚下的鹅卵石地面上。 “快,快去救吟儿!”刚一解放。小白就拉着我,迫不及待的朝伍吟儿方向走去。 “等等!”因为五根天心石柱之间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加上时间紧迫,所以我们只能分头行动,才能赶在迷雾散开之前,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这么一想,我随即拉住小白,将他推到了沈白鳞面前:“如不这样,你们两个去救吟儿,我和凤渊去救冥王大人。” “现在还有五分钟时间左右。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应该来得及趁雾气散开之前,安全撤离狐族。” “嗯,行!”小白一心想着救出伍吟儿,我说什么是什么,哪里会有其他意见。 倒是沈白鳞,听我说完后,又跟着补充了一句:“人全都救出来之后,大家还在这里汇合。否则的话,雾气没有散去,容易迷路。” “好!”交代清楚之后,不再迟疑,我们立马兵分两路,各自朝反方向去救人。 因为雾气实在太大,即便每根天心石柱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十来步,但我和凤渊依然走的很小心,生怕给走岔了又绕回到半月那里去。好在凤渊的方向感顶呱呱,最后还是如愿找到了冥王。 一看到冥王,我便几步上前,不无担忧的宽慰道:“冥王大人,您再坚持一下。” 三百七十七、轻如鹅毛的道歉 “咳咳……”听到我的声音,冥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楚我的脸之后,他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对于几次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我居然还会调过头来救他。 “冥王大人,您没事吧?”按辈分排,怎么算,如今的冥王也是我名正言顺的公公,我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呢?看着眼前气息奄奄,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晕过去的冥王,我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因为他的脸色看上去,实在叫人不敢恭维。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告诉我,冥王他命不久矣,我也绝对不会有丝毫怀疑。 “凤儿……咳咳!”冥王吃力的眯着眼睛。在将我打量完以后,视线越过我,最终落在了凤渊的身上,“你们此刻还能想到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初在冥界的时候。我不小心中了狐族的毒。如今的我,灵力尽失,已然是个十足的废人。眼下情况紧急,你们也不必管我,快些离开吧。” “父亲。您休息一下,其余的全权交给儿子来处理。”对于冥王的话,凤渊自然不予理会。 你想啊,咱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因为冥王的三言两语。而真的不管他?更何况,此行历经千难万险,本来就是为了救冥王而来。现在他一句让我们别管他,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凤儿,为父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因为当初我的阻止,让你没能跟叶小鱼在一起。这件事,是为父做的欠考虑,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冥王说话间,凤渊已经故技重施,顺利的解开了困住冥王的那根黑色玄铁链。 与此同时,见凤渊不说话,形容枯槁的冥王还在下意识的放低姿态,企图因为当初做过的事,重新得到凤渊的谅解:“但是凤儿,为父也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苦心,我做的所有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儿子明白,父亲不必再说了。”凤渊既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在困住冥王的玄铁链被解开之后,眼帘压得低低的,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去扶斜靠在天心石柱上的冥王。 “凤儿,你误会为父的意思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为父现在也看开了,以后再也不会阻止你跟叶小鱼在一起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曾经不可一世,掌握生杀大权的冥王,如今沦落到这个凄凄可怜的地步。我心头不免觉得一阵悲凉。 就在我暗自感慨命运无常之际,耳边随后又传来了冥王的说话声:“而且前几天……咳咳!闫儿告诉我,他被青雪这丫头背叛,知道了当初发生在冥界那件事背后的真相。” 说到这里,冥王闷咳了几声。可不顾我的阻止。依然要继续往下说:“是我错怪你们了,杀死冥后的,不是叶小鱼,而是青雪。” “当时因为这件事情,害得你们两人没有办成婚礼。如今想来,我这心里也十分的愧疚。如果凤儿还有……小鱼,你们不记恨我的话,咳咳!就让为父为你们两个操办婚礼,权当做一点微薄的补偿吧。” “父亲言重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儿子并没有放在心上,您也无需自责。”凤渊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明白,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冥王,其实一直都是有怨言的。 否则的话,要真如他所说,全都过去了。那为什么我们两人重逢至今,他都从来没有跟我提及过。我离开冥界转世轮回之后的那一百年里,他所经历的一切? 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但同样,即使不问,我也清楚的知道。凤渊在等待我重新出现的这一百年里,一定过得非常不好!至少,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 更何况,当初前世的那件事,太过刻骨铭心。不说是凤渊,即便是我,也依旧对冥王心怀芥蒂。毕竟,两人为此吃了那么的多苦,耽误的几百年光阴,岂是一句“对不去”和“补偿”可以一笔勾销的? 只是,怨恨也好,芥蒂也罢,余后的时光,总是要朝前看的。正如冥王所说,他作为一个父亲,虽然在处理事情上方法欠妥,可他本意并非是想害凤渊。而且说到底,他终究是凤渊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想断就能够断的。 “多谢父亲美意。”听到冥王想为我们重新操办婚事,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凤渊,终于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只是,那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感激或者释然的笑,而是略显得有些森冷,当中还夹杂着一丝讥讽的笑:“我和小鱼儿,在来狐族之前,已经在母亲的见证下,共结连理。” “所以,不必再劳烦父亲操心。” “共结连理。你母亲……咳咳!”冥王显然没有料到凤渊会这么说,或者,真正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凤渊和暮姐姐的重逢。 “父亲,时间紧迫,您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也不迟。”冥王还想再问什么,被凤渊不着痕迹的给打断了。 “没错没错,此地不宜久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这里。”我赶忙附和。心里暗想--甭管我们之间的恩怨要如何解决,在此之前,首先得保证有命活着出去才是王道! “凤儿,小鱼……咳咳!”结果,我和凤渊一人一边。扶着冥王走出去没多远,冥王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朝被浓雾掩盖的另一根天心石柱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用带着商量的口吻对凤渊说道:“你哥哥,闫儿他……” “儿子明白。”仿佛早有所料一般,没等冥王说完。凤渊眼帘一垂,便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转过头,有些不放心的叮嘱我:“小鱼儿,你先带着父亲过去,和白鳞兄在约定好的地方等我。” “如果一分钟之后。我还没有出现,你们先带着所有的人离开。” “可是……”凤渊又不是不知道,半月这个狐狸精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要他因为救闫重烈而涉险留在狐族,我实在做不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闫重烈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凤渊呢?到时候,我他妈找谁哭去! “老婆,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然而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凤渊轻声宽慰着打断了,“你们先行一步,我会另想办法离开,很快便会追上你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步的! “坏东西,如果你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争执上。我可不保证,自己还能够安然脱身。”像是为了彻底打消我的顾虑,凤渊最后使出一招杀手锏,凑在我的耳边,无比狭促的保证。“老婆,如果我有半句食言,从今往后,便叫我永远都……不给力。” 不给力你妹啊!明白过来这个蛇精病话里的意思,我“轰”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也不顾冥王是否在,顿时气急败坏的咒骂:“你给不给力,关我P事,快去快回!” “记住,你要敢食言,即便给力,我也叫你变成不给力!”话落,终于不做过多的争执,我佯装厌烦的摆摆手,头也不回的扶着冥王,朝原来的方向往回走去。 因为我担心动作稍微慢一点,自己就会舍不得放手叫凤渊去救人--没有人能够明白,此刻我心里究竟有多害怕,害怕到不敢回头看凤渊一眼。同样,也没有人能够体会,我心里有多无奈。无奈到清楚的知道,凤渊要救得那个人,是他的手足亲兄弟。而开口叫他去救人的人,又是他的生身父亲,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三百七十八、别这样看我 “小辣椒,你家废物男人呢?”沈白鳞和小白他们,早就在约定的地方等我们了。看到我独自扶着冥王过来,沈白鳞不禁眉头一蹙,狐疑的问:“难道他不知道,大雾已经快要散了?” “还有多久?”小白看到冥王,不等我开口,已经抢先一步伸手扶了过去。面对沈白鳞的询问,我不答反问:“你最多,还能够坚持多久?” “三分钟。极限。”沈白鳞见我脸色不佳,倒没有像往常一样调侃,无比严肃的回答。 “两分钟之后,如果凤渊还没有回来,我们就先行一步离开,他会想办法追上来。”几乎是同时,我话落,冥王便蓦地抬眼朝我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对不起大家,请允许我,小小的自私一回。假如真的遇上什么不测,我叶小鱼来生,做牛做马,以报今日亏欠你们的恩情! “你确定?”沈白鳞怎么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话落。反而还颇为关切的问了一句,“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如果你家废物男人落到狐王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我确定。”其实哪里是我确定,分明是形势所迫而已。 “既然小辣椒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听我这样说,沈白鳞懒洋洋的吹了声口哨,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不靠谱的德行,“只要到时候。你自己别后悔就行。” 后悔么?如果凤渊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当然要后悔!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朝身后浓雾的方向看了一眼。面对沈白鳞意味不明的笑,只当做视而不见,低头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不再开口说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钟很快过去。还有一分钟,只剩下一分钟!我眼睛死死的盯着手表上的指针,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你们显显灵,保佑这个蛇精病平安回来,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轰--隆隆!”然而,我的祈祷没能感动上苍,却引来了意外的灭顶之灾。 就在我盯着手表,万分焦急的时候,浓雾上方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彻响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犹如猛虎出笼一般,巨大的声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瑟瑟发颤。 “啧!”雷声一落,沈白鳞蓦地咋了一下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狐王知道我们要离开,他按捺不住了。” “他想把我们,都杀死?”说话间。我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手表,“你不是说,他听不见我们说话,也无法获取我们的具体位置吗,那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恼羞成怒。”沈白鳞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眯起来,眸光中泛起一层森冷的危险讯号,“他无法获取我们的具体位置不假,但我们终究还在他布下的这一方五雷鼎中。而此刻,他应该是感觉到我们即将逃出他的掌控。” “所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想现在就将我们全都置于死地。”沈白鳞一边难得正经的说着,一边抬起手,慢慢的往前方挡住视线的迷雾中。张开五指抹了一下。 与此同时,顺着他拨开的迷雾,我清晰的看到立在窗户中央的半月,飞身跃了下来。在青雪的陪同下,急速朝迷雾方向逼近。 “怎么办?”时间还剩下半分钟不到,哪怕再自私,我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沈白鳞他们陪我去送死,“你们带着冥王大人先走,我去找凤渊!” “小辣椒!”谁料,我刚转身要走。就被沈白鳞一把扣住了手腕,“你们留在这里,等你家废物男人一回来,赶紧离开,不要回头。” “那你呢?”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会拖住狐王,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沈白鳞话落,扣住我手腕的手,莫名收紧了几分。但只是短短一瞬间,便五指一松,又骤然放开了。 “沈白鳞……”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不置信的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他,“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其实我问了一句废话,依照半月的脾性,一旦沈白鳞落入他的手中,还能活命? “啧啧!”结果,对上我担忧的眼神,沈白鳞悠的一下咧嘴笑了。那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里,像落入了漫天的繁星一般,亮晶晶的蜇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双眼睛,我心里却难受的厉害,仿佛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的直往里面倒灌。 正在为自己有这样道不清的感触而觉得奇怪时,耳边再度传来了沈白鳞低低的,好似调侃,又像是叹息的呓语声:“小辣椒,拜托。别这样看着我。” “否则……我会反悔的。” “轰!隆隆--咔!”沈白鳞话音刚落,就在距离我们不过半米远的地方,突然炸响一声惊雷。强大的闪电冲击,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足足有一人多高的深坑。此刻正咝咝往上冒着黑烟,像投进水池的墨汁一般。一缕一缕和白茫茫的浓雾融为一体。可想而知,这一下要是击中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将会发生怎样可怕的后果。 “乖乖留在这里,等你家废物男人。”这头我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回过神,那头沈白鳞早已转过身,冲我潇洒的摆了一下手,“小辣椒,如果我不幸没能回来,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烧点纸钱。” “沈白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沈白鳞桀骜不羁的身影,便很快隐没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 怎么办?两分钟已经过去,还有最后一分钟,凤渊却依然没有要出现的样子。 我目光沉沉的扫视了一下众人,看着如今灵力尽失,形同枯槁的冥王;脸色憔悴,弱不禁风的伍吟儿;和明显受伤不轻,却还在强撑的小白……最终咬牙狠狠跺了一下脚,心里疼的跟刀在绞似的:“小白,我们走!” 只要把余下的人,全部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便立马折回来支援沈白鳞和凤渊。无论如何,我说什么也不会丢下他们! “可是,凤王大人和沈老板……”小白他们明显不放心。 “没有可是!”我铁下心肠,毋庸置疑的说道,“走!” “轰隆隆!”与此同时,又一个闷雷炸响。而这一次,雷声却是从广场前方的边缘处传来的。 沈白鳞!我死死的咬住嘴唇,狠心带着所有人朝反方向离开,心里却在不住祈祷--你这个惹人厌的大海怪,一定要坚持住!如果敢死在我前面,当心我扒了你祖坟! “小鱼儿。”谁料,就在我们要抽身离开之际,浓雾中蓦地传来了凤渊一如既往冷冽的声音,“你们怎么还没走?” “凤渊!”我看着凤渊背着闫重烈,步履稳健的从浓雾中走出来,不禁大喜过望。也无暇理会他的话,径直扑了上去:“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凤王大人!”见凤渊没事,小白扶着冥王一起走了过来,“为了帮我们争取时间,沈老板他,他去拖住狐王周旋了,您快想想办法救救他!” “嗯?”凤渊一听小白这么说,顿时明白过来其中的原委,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一抬,了然的朝我看来。 “对不起……”我不敢看凤渊的眼睛,心里明白事已至此,瞒不住,索性全承认了,“凤渊只让我们等他一分钟,可我却让大家多等了两分钟。” “是我太自私,你们要怪就怪我吧,不管凤渊的事!” 三百七十九、过来人 “小鱼,你说什么呢?”我话落,伍吟儿第一个开口,“就算你不说等,我们也一定会等!” “更何况,你和凤渊本来就是为了救我们而来,哪有什么自私不自私的说法?再说了,你要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自私,试问今天你们还会来狐族吗?” “是啊,要不是小红叶你执意要走。我可不想丢下凤王大人和沈老板!”小白连连点头,表示对伍吟儿的话一万个赞同,“大敌当前,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伍吟儿跟着信誓旦旦的强调,“无论牺牲谁而活下去,我们这一辈子,都会过的良心不安。与其如此,不如图个痛快,豁出去和狐王好好打一场!” “如果成功,便是一世无忧,如果失败,也死得其所!” “老婆,你怎么看?”仿佛一早就料到小白他们会这么说,凤渊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似笑而非的看向我。 “跟那个狐狸精,拼了!”我攥紧拳头,一字一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其实从一开始,如果不是考虑到要对其他人负责,我根本不会选择离开。现在大家统一意见,一致对外,我自然求之不得。毕竟就像伍吟儿说的,无论牺牲谁而活下去,这一辈子都会过的良心不安。 “咳咳……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正当我们准备往回走,去接应沈白鳞的时候,靠倚着凤渊才能勉强支撑的闫重烈开口了。 我不动声色的睨了他一眼,说实话,就他现在这副尊荣,除了比冥王看上去年轻一点,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能照顾好自己不叫别人担心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他可以帮上什么忙?果不出所料,有这样想法的,不止我一个人。闫重烈说完,我和小白,包括伍吟儿全都噤了声,谁都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反倒是凤渊,眼帘一抬,施施然的说道:“哥哥,倒不是我们有意小瞧你,而是如今你和父亲一样,全都没有了灵力,在一行人当中,反倒最容易成为狐王的目标。” “你也无需为此愧疚,不如就在一旁远远的观战,替我照顾好父亲,如何?” “……”听凤渊说完,闫重烈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不得不接受“失去灵力”这个残酷的现实,点头答应下来:“嗯,我会照顾好父亲的。” “弟弟你也……当心!”最后一句话,几乎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从闫重烈的嘴里轻如蚊蝇的哼出来的。 对此。凤渊只是报以淡淡一笑,表示知道了,并没有接话。 这么一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凤渊。抓紧时间对小白说道:“小白,你和吟儿先带着冥王大人,还有闫重烈一起离开五雷鼎。找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把他们安顿好,然后再来找我们。” “至于我和凤渊。沈白鳞他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先行一步过去接应他。”我用力拍了一下小白的肩,“大家,各自小心!” “轰隆隆!”就在我说完没多久,前方的广场边缘,冷不丁又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 几乎是同时,雷声一落地,四下将我们团团包裹住的浓雾,顿时飘散不少。原先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甚至依稀可以分辨出广场上的五根天心石柱的轮廓来。 糟糕。一定是沈白鳞出事了! “小白,吟儿,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和凤渊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径直冲进了浓雾中。凭借周围影影绰绰的轮廓,飞快的朝五雷鼎的广场外面跑去。 “沈白鳞,你这又是何苦呢?”刚到拱桥上,就听见半月压得低低的嗤笑声,随着四下阴冷的风。被一丝丝的送进我耳朵,“即便是牺牲,也需要有个名头,你算什么?” “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是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暗恋者?你不觉得,你混得很窝囊,很可怜么?” “咳咳!”沈白鳞的身影,远远的背对着我,摇摇欲坠。尽管如此,声音里却充满了不屑的嘲讽。一如平日里经常挖苦我的德行,叫人无可奈何:“狐王,和我相比,更可怜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当你撕开伪善的面具,将你本来的面目暴露在她面前之后,你应该时时刻刻都想重新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以便继续留在她的身边吧?”沈白鳞躬着身,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会摔倒的模样。叫人堪忧,“只可惜,你除了像现在这样,将她越推越远,叫她越来越厌恶你之外,还真别无他法。” “是么,何以见得?”不知道沈白鳞的话,究竟戳中了半月的什么痛处,让他原本气定神闲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 “不必否认。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自己自然会给出最好的答案。”说到这里,沈白鳞吊儿郎当的嬉笑了两声,“因为……我是过来人,比你明白。” “明不明白都无所谓,反正我只知道,你于这一切而言,马上都不重要了。”这么说着,半月嘴角一松,复又好整以暇的笑了。如骨瓷一般白皙的指尖。随着他的说话声,瞬间凝聚起了一团幽蓝色的荧光。映照得他的脸,森冷可怖,叫人不寒而栗。 不好,这个狐狸精,他要下杀手! 意识到这一点,我血往脑子里冲,想也不想的大喝一声:“半月,住手!” 当然,我说话的速度再快,也永远赶不上某人的实际行动。在我大喊出声的时候,身旁的蛇精病早已脚尖点地,纵身一跃,挡到了沈白鳞的跟前。 “沈白鳞,怎么样,你还好吧?”与此同时,我也随后赶到,伸手一把扶住了即将往后栽倒的沈白鳞。 说话间,视线已经条件反射的落到了他胸前,一处被烧的皮开肉绽的骇人伤口上。想到之前的那一声闷雷,和骤然变得稀薄的迷雾,不难猜测,沈白鳞就是在那时受的伤。 我看在眼里,愧疚的厉害,嘴上却不依不饶的埋汰:“你特么平时不是挺得瑟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就发戆,难道都不知道要躲一下吗,疼死你个白痴得了!” “哈哈哈!”谁知,我话音刚落,沈白鳞就一边疼的抽嘴角,一边仰头大笑起来:“狐王,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完了完了!见沈白鳞笑得疯癫,我忍不住揣测,莫非是被打坏脑子了? “我不是让你们走么。怎么又回来了?”结果我刚这么想着,某个大海怪的智商又重新上线了。 “在你眼里,难道我们像是那种,会丢下朋友独自苟活的人吗?” “像。” 好吧,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全都到齐了?也好,一并解决了,等会也省心不少。”在这个紧要关头,面对我们唠嗑一般的日常交流,半月置若罔闻。 他天生媚骨的柳叶眼向上一挑,视线从凤渊处落到我和沈白鳞处,接着眯起眼睛,看向了我们的身后。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发现安顿好冥王他们的小白和伍吟儿,也跟着回来了。 呵呵……这下倒好。光从气势上来看,我们这里五个人,对打半月和青雪两个人,反而成了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了。不过,也仅仅只是从气势上来说而已。实际上,我们五个人全都加在一块儿,如今也未必是半月的对手。 三百八十、手下败将 “凤渊,小白,你们专心对付半月。”我将沈白鳞从地上扶起来,拜托伍吟儿照顾,自己则看向青雪,压低视线,冷冷的说道:“至于她,交给我。” “你行?”沈白鳞表示质疑。 “不行你来!”尼玛,自己都这副德行了,还好意思说我? “行行。小辣椒最行了!”沈白鳞冲我竖起一个大拇指,嘴上这么应付着,人被伍吟儿扶着朝一旁的花坛边走去:“你们先顶上一阵子,等我养精蓄锐,很快就来搭把手。” “……”也是现在形势有所好转,这个大海怪才会这么说。要换做之前,我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 而与此同时,在我叮嘱伍吟儿照顾沈白鳞期间,凤渊和小白那边,已经和半月卯上了。两人左右夹击,对半月展开了连番攻势。我不敢太过分心,生怕青雪会偷袭,只用眼角的余光匆匆瞄了一眼,反正形势严峻,情况不容乐观。 “叶小鱼,真没想到,我们今天还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打一场。”青雪本来还在担心,我会联手伍吟儿共同对付她。现在看伍吟儿病恹恹的,加上沈白鳞身受重伤。余下我一人,顿时脸色放松不少:“不过,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等会打起来,可千万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呵!我劝你,还真的别手下留情。”想到前世,我和凤渊之间的阴差阳错,种种苦痛全都因她而起,我心里便抑制不住的升起一股怒火。什么自小相识的朋友,什么亲如孪生的姐妹,在她的眼里不过都是一文不名,我又何必再拘于曾经那点可怜的情分,处处忍让呢?说到这里,我已经抬手抽出了腰间的枫棱,冷笑道:“因为,如果你没有及时把我打倒,那么很抱歉,我将会杀了你。” “杀了我?”听我这样说,青雪蓦地咧开了嘴角,脸上的轻蔑之意,溢于言表,“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落,眼神中徒然闪过一道极快的杀意,也不等我反应,身形一闪,便径直抬手朝我门面劈来。 好快的速度!我心中暗呼,不敢大意。在青雪的掌风劈中我得天灵盖之际,左脚迅速往后一撤,算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紧随其后。在青雪双脚落地站稳之前,我手腕一转,飞快的打了个刀花。也不客气,无比利落的向她胸口刺去,打算来个速战速决。 不料。就在我的枫棱距离她心窝不过几公分远,眼看着胜利在望之际,青雪突然抬头一仰,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但正当她后背着地,马上要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又单手一撑,给稳稳支住了。紧跟着,趁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青雪右手猛的一挥,甩出一条漆黑如墨。拇指一般粗细的长鞭来。 卧槽!我看着疾速朝自己袭来的长鞭,忍不住大吃一惊。赶忙偏了一下脑袋,侧身躲开。但由于距离实在太近,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还是晚了一步。左侧手臂被长鞭顶端的刀片,狠狠刮了一道口子,血瞬间顺着指尖淌下来,一滴一滴的溅落到地上,生疼。 “不错,确实精进不少。”青雪顺势就地一滚。收回鞭子从地上直起身。视线落在我受伤的胳膊上,不无得意的说道:“只可惜,想杀了我,貌似还差了一点。” “是么?”我强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满不在乎的回敬。“不笑到最后,又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王者?”说话间,视线落到正顺着手指不断往下淌的鲜血,眼帘一垂。不动声色的勾起了嘴角。 “好!拿出你的真本事,证明给我看,你打算怎么笑到最后!”或许,在青雪眼里,我依然只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一无是处的叶小鱼。也对,她根本不知道,我早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像是逐渐失去了耐心一般,青雪嘴上这么说着,手中的鞭子用力一挥。再度狠狠甩了过来。 这一次,我早有防备。不等鞭子挨近分毫,脑袋往旁一偏,就不费吹灰之力的躲开了。随后,趁着青雪收回鞭子。还来不及发起下一轮攻击时,顺速抬手,蘸着血的指尖在枫棱的刀刃上飞快一抹。几乎是同时,在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青雪带刀的鞭子。再度逼近眼前。 我一边沉着应对,丝毫也不敢轻敌,一边暗暗留心,时刻注意着青雪攻势上的破绽。 就在三四个回合之后,青雪见我一味只顾闪躲。而她却仍旧丝毫占不到便宜的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了。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直向我胸口袭来。又求胜心切,还不等鞭子挨近,人已经欺身上前,瞄准我的太阳穴抬起就是一脚。 就是现在!说时迟,那时快,趁着青雪下盘不稳,又疏于防范之际,我赶紧提手掷出枫棱。直接用意念操控狠狠向青雪的胸口刺去。 下一秒,只听“噗嗤”一声,因为沾染了我的鲜血,而在不断发出诡异红光的枫棱,如同活了一般灵巧的避开一旁的长鞭。准确无误的刺进了青雪的胸腔。 “咳咳……怎么会这样?”等到青雪意识到不对劲,早已为时过晚。 她捂着鲜血迅速喷薄而出的伤口,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连连后撤几步:“不可能,叶小鱼,你不是小红叶,你不可能打败我!” “是,我确实不是小红叶。”我五指一张,稳稳收回枫棱。面对此刻身受重伤,又一脸惊慌失措的青雪,心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因为真正的小红叶,已经被你害死了。” “而且,在她临死之前,你还在暗牢中用蚀心水毁了她的脸,又利用凤渊。破灭了她最后一点点活下去的信念,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么?” “不,不是这样的!”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青雪的脸色也跟着白的吓人,“是小红叶她咎由自取,谁让她横刀夺爱,一切都是她死有余辜,怨不得旁人!” “是么?”我冷笑,一步步逼近青雪,“如果她是横刀夺爱,死有余辜……那你,又算什么?” “真情流露,替天行道?还是打着真爱的幌子,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干着泯灭良心的恶事?”说到这里,我语气故意一滞,随后眯着眼睛,一字一顿无比缓慢的说道:“但是抱歉,即便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可还是未能得偿所愿。” “因为凤渊他。最后还是属于小红叶的。” “而我,虽然不是小红叶,但不可否认,我是她生命的延续。没有她,便没有我叶小鱼。所以说到底,你终究还是小红叶的……手下败将!” “不,不可能,我不会输!”青雪捂着胸口,气急败坏的踉跄几步,拽着长鞭再度向我袭来,“只要你死了,凤渊就是我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永远!” “永远……都不可能,别再痴心妄想了。”我眼睛都没眨一下,轻而易举的偏头躲开朝自己挥来的长鞭。不管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是今世的宁小雪也好,前世的青雪也罢,我都不会再对她抱有任何怜悯,“美梦该醒了,乖乖的,受死吧!” “呵呵,杀我?你确定么,叶小鱼?”我提着枫棱,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就在抬起手臂,打算一刀结果她,一了百了的时候,青雪仰头望着我,阴恻恻的笑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的宝贝宠物,阿贪是怎么死的?” 三百八十一、阿贪之死 一听青雪提到阿贪,我瞬间停住了脚步。但仔细一想,不过是她为了拖延时间,好趁机想办法反击的小伎俩罢了。 随后眼帘一压,森冷的勾起了嘴角:“我不想知道,我只想……为阿贪报仇。”话落,再度提起了枫棱。 “是啊,你当然要为它报仇。”青雪脸色煞白,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不省人事。 可即便如此,我心里也清楚很,这种人绝非是这么轻易会翘辫子的。一旦逃脱,等她哪天缓过劲来,下一次等待我的,便毫无疑问是一场更大的狂风暴雨。 所以。斩草除根,现在趁她虚,要她命! 见我不为所动,青雪捂着不断往下渗血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后撤了几步。接着头一抬。无所畏惧的迎上我手中的枫棱,咧嘴笑了:“毕竟,被打得魂飞魄散,连我这个旁人都看了于心不忍……咳咳!” “你这个做主人的,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 “你说什么?”刺向青雪的枫棱。在距离她脖颈大动脉不过几公分处,猛的顿住了。尽管脸上装的一派平静,但不可否认,在听到青雪这么说的时候,我心尖上狠狠颤悸了一下。 随后握着枫棱的手。向外一转,将刀尖撤走,沉声问道:“刚才你说的魂飞魄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仿佛一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青雪闷咳了两声。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直起身,有恃无恐的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咯……诶,对了!” “你不是说,你不想知道么?那你现在,又何必表现的这么紧张?” “说!”我眼睛红的要杀人,刚撤走的枫棱,再度抵到了青雪的脖颈上,沁出丝丝鲜血,“把话说清楚,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咳咳!”也许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的杀意,青雪又圆又大的眼睛里,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怯意,“叶小鱼,你先把刀拿开,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要么说,要么死……”我毋庸置疑的命令,“你自己选。” “好好,你冷静点。”见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青雪垂了一下眼帘,压低声音,终于看似顺从的往下说道:“叶小鱼,你不是还盼望着你家小宠物可以投胎转世,将来变成你的孩子么?” “老实说,你恐怕要失望了。” “因为在它死之前。狐王大人已经用剔灵术,抽出了它的魂魄,灭了它的神形。” “啧啧!听说,那可是一种惨绝人寰的酷刑--三魂七魄,受七七四十九次五雷轰顶之苦。直至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和它相比,死,可真是来的轻松太多了。” “不,你在撒谎!”我握着枫棱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青雪被迫仰头看着我,眼睛里却满是笑意:“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由你。” “哦!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青雪故作恍然大悟的张了一下嘴巴,“之前看到你家小宠物死了,你一定只顾忙着伤心。没有见过它的嘴巴里面,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吧?” “煮沸的石灰水,被狐王大人命人硬生生的往里灌……当时整个地牢里,只听见五脏六腑被烫熟的‘嗞嗞’声响,那叫一个惨呦!”青雪咋了几下舌,佯装不忍心的摇摇头,叹息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作为它的主人,不仅没保护好它,反而让它落到这个下场,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所以没看到,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一定是你在骗人,这不是真的。”在泪水即将漫上眼眶的一刻,硬是被我逼退回去,可握着枫棱的手,指尖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始发颤。 我下意识的反驳青雪的话,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闪现出阿贪受刑的种种画面--被人用铁链拴住四肢,脑袋固定在地面上,装着沸腾石灰水的大缸就放在它的身边,不断往上翻腾着浑浊的气泡。阿贪一声不响,目光沉沉的望着前方虚无的一个点,淡定从容的表情,仿佛在等待我去接它回家。 当滚烫的石灰水。被一勺一勺灌进阿贪被迫张开的口中时,面对半月的要挟,它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死死嵌进地面的利爪,因为实在太过痛苦,而被硬生生的掀起,一只只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整个过程,断断续续,将近几个小时,阿贪终于奄奄一息。原本炯炯有神的瞳孔。逐渐变得灰败。好似两颗沾满尘埃的玻璃球,却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前方。 但即便如此,半月仍旧不肯放过它。在阿贪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弥留之际,抽走了它的魂魄,处以极刑,将阿贪打的魂飞魄散。纵然是到了那一刻,阿贪的眼睛,也不曾合上。 它应该是在等我吧?等我这个不顶用的主人出现,想最后再蹭蹭我的脸。跟我说一声再见的话…… 想到这里,心窝上仿佛被人用剪刀狠狠戳了两个血窟窿,疼的几乎快要窒息了。 “咳咳……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有骗你的必要么?”见我不相信,青雪抬手,朝阿贪躺着的方向指了一下,“你家宠物就在那里,你要不信,自己可以过去看看,不全都清楚了?” “阿贪?”我闻言。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下意识的回过头,朝阿贪看去。 “当心!”然而,就在我回头的一瞬间,耳边蓦地传来一阵急速的风声。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过后,人已经被牢牢护在了一个略带海风咸腥味的怀抱里。而青雪手中那根如灵蛇一般的黑色长鞭,锋利的刀片则紧贴着我的耳朵根,险险的擦了过去。假如当时速度稍微慢一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白鳞,你没事吧?”短暂的错愕过后,我终于回过神,赶紧伸手扶住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让你去一边歇着吗,你他妈跑来凑什么热闹?” “啧啧,小辣椒,我要不来凑热闹,你现在还有闲情逸致站在这里教训我?”这次的沈白鳞,着实受伤不轻。往日神采奕奕的脸庞,白的跟新粉刷过的墙面似的,没有一丝血色。但即便是这样,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依旧笑得亮晶晶的,轻挑猥琐的不行:“更何况,打着救人的名头,还可以趁机吃点豆腐,这个热闹凑得也算是值了。” “滚犊子!”我顺着沈白鳞的视线慢慢往下看,最后落在了自己穿着V字领长裙的胸口上,表情顿时黑了下来,“吟儿,把这个变态带走!” “小鱼,你别跟沈先生计较,他开玩笑呢。”一起跟过来的伍吟儿顺势扶住沈白鳞,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颇为诧异的在我和沈白鳞之间来回打量。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有些意外,脸上表情怪怪的。 “吟儿,你先带他回去,这里危险。”我狐疑的蹙了一下眉,无暇顾及其他。 “嗯,你自己当心!”伍吟儿知道他们在,我反而施展不开手脚。也不多说,一边匆匆忙忙的叮嘱了几句,一边扶着沈白鳞往回走。 然而,就在刚才耽搁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里,身受重伤又偷袭不成的青雪,早已经乘机逃离我的攻击范围,跑到了半月的保护伞下。 三百八十二、弱肉强食 迎上我冰冷的视线,青雪无比得意的勾了一下嘴角,用口型无声的冲我挑衅:“有本事,你现在就过来杀我呀?” 别以为我不敢……我压低眼帘,森森的收回目光,提着枫棱,朝凤渊和小白方向走去。 “小红叶,你怎么过来了?”看到我过去,小白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沁出的血丝,不禁有些着急,“这里太危险,交给我们就行,你快去沈老板那里!” “没事,我来帮你们。”我这么说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凤渊和小白--好在因为两人防守合理,配合默契,虽然身上挂了彩,看上去有几许狼狈,但都不是致命的伤,没有什么大碍。 当然,半月那边的情况就不必说了。小白和凤渊没有受到重创已经实属不易。还奢望可以撂倒那个,如今修为达到第九重境界的狐狸精?别做梦了! 若换做平时,加上沈白鳞和伍吟儿,还有阿贪,我们一众人强强联手,倒有几分胜算。但现在,冥王和闫重烈失去灵力。等同于两个“废人”。说句不好听的,自保都尚且有困难,不拖累已经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而且沈白鳞和伍吟儿都身受重伤,小白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形势岌岌可危。凭借我们剩下三人孤军奋战,此刻放在眼前,唯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智取,要么……鱼死网破! “小鱼……”和凤渊小白的狼狈相比,半月身上干净的像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一样,纤尘不染。看到我过去,他停下攻势,似笑非笑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双手负背伫立在一片火光弥漫的浓烟中,实力高深的叫人不寒而栗。 说话间。半月的视线随即落在青雪胸前,被鲜血浸透的伤口上,表情难辨喜怒:“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下得了手伤害你昔日的好姐妹呢?” “狐王您说笑了,论起狠心,我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呢?”想到阿贪的死,我攥紧拳头。抑制不住气的浑身发颤。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笑得一脸风华绝代,却蛇蝎心肠的男人碎尸万段。 “那只是对你不守时的小小惩戒,游戏规则如此,无关其他。”知道我意有所指,半月风轻云淡的眯了一下眼睛,“更何况,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死,仅仅只能证明你技不如人,同样,‘心狠手辣’,也只是另一类人的代名词--强者。” 呵呵,强者你麻痹!什么弱肉强食,不过是你自我开脱的歪门邪说罢了! 难不成,女孩子夏天出门被流氓非礼,不去指责流氓,反过来还要怪女孩子穿着太暴露?别说我这个比喻不靠谱,这两者之间的本质,是完全一样的!他半月滥杀无辜,不仅不反省,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诬赖别人“技不如人”,不就是无耻的“流氓杀人”行径么? 只可怜我的阿贪,神形俱灭,成了他不耻的牺牲品! “所以,小鱼儿,不要怨天尤人。”见我不说话,只一味死死的瞪着他,半月张开双臂面向我,仿佛是在发出某种虔诚的邀请,“我就站在这里,如果你觉得命运不公,那么过来。” “凭你的真本事,杀了我……为你的阿贪,报仇雪恨。” “你以为我不敢吗!”想到阿贪的死状,我牙齿咬得咯咯响。加上被半月这么一挑衅。血往脑子里冲,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枫棱便径直冲了上去。 “小鱼儿!”一旁的凤渊想拦我,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身形一闪,紧随我的脚步,一同朝半月冲过去。 “去死吧!”逼近半月数步,我眼眶通红,嘶声力竭的怒吼道。枫棱已经迅速脱手。好似一道坠落天际的流星,沾染我鲜血的枫棱拖着长长的红光,瞄准半月的心窝狠狠刺去。 “狐王大人,小心!”青雪见我来势凶猛,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冲向半月身旁。一边心急火燎的低喝。一边挥着鞭子向我门面袭来,企图帮助半月分散我的注意力。 “不自量力!”我脑袋一偏,轻松躲过青雪这一击。 又想到我两积怨已深,阿贪的死,她肯定没少在半月身边撺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解决了这个碍手碍脚的贱人再说!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飞快的一闪而过,下一秒。趁着青雪收回鞭子,半月以为我的目标就是他,全都没有察觉我早已改变主意之际,蓦地两指并剑,将原本朝半月刺去的枫棱硬生生调了个头。 “啊,狐王大人救我!”等到青雪意识到不对劲,早已为时过晚。 她捂着胸口。从嗓子眼里迸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叫,瞪大眼睛看着枫棱笔直向她的喉咙口刺去,整个人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唔!”然而,正当青雪即将死于枫棱之下,命丧当场的时候,我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胸口一阵犯恶心。下一秒,完全不受控制,身体往前倾,猛的弯腰吐起了酸水:“呕……咳咳!” 因为沿途跋涉,一路上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即便一个劲的往上呕酸水,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呕得眼角迸出泪水,心里却不住犯疑--难不成是吃坏东西了?怎么可能!吃坏东西的前提,也得有东西可吃不是?还是说,因为天气太冷,寒气侵体,导致胃部受凉引起的呕吐? 不对!我之前胃部没有感觉一点不适,就算要难受,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才对。难不成……我眉头一蹙,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蓦地闯进了脑海:卧槽,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么巧,反正眼下是错过了解决青雪的绝佳好时机。 就在刚才这么冷不丁耽误一下的功夫,手指一偏,枫棱跟着不受控制,避开青雪的要害,紧贴她脖颈上的皮肤“唰”的一下擦了过去。青雪吓得面如死灰,在枫棱划过她脖子的一瞬间,紧跟着脚步踉跄了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这副明显惊魂未定。几欲吓尿的德行,叫人不忍直视。同时也不难看出,她方才在我面前表露出来的,为了半月赴汤蹈火的“大无畏”精神,究竟有几分真心。 “小鱼儿。”担心我出事,一直护在我身旁的凤渊见状,当即手臂一伸,直接将我揽进了他冰凉的胸膛:“你……” 结果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不远处的小白一声惊呼:“凤王大人,小红叶,当心身后!” “呕--”我拽着凤渊胸前的衣襟,躬身呕着酸水,正恶心的厉害。听到小白的声音。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去,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凤渊,快闪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掷出枫棱的举动,激恼了这个变态的狐狸精,只见半月一脸阴沉的盯着我们的方向,张开双臂,白的如骨瓷一般的指尖积蓄着一团幽蓝的荧光。映照得他天生阴柔妖冶的脸。忽明忽暗,分外可怖骇人。 而与此同时,随着他手中的灵力不断凝聚,在他的身体四周,也跟着迅速刮起了一道强劲的飓风。夹杂着刀片一样锋利的树叶,来势汹汹的朝我和凤渊袭来。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我话一出口。须臾之间,飓风已经逼近跟前。 “凤渊!”可比飓风动作还要快的,是我身旁这个正紧紧将我揽在怀里的男人。 就在飓风夹带着好似刀片一般的树叶,即将把我剐成一碗刀削面的时候,凤渊猛的转身,双臂一收,把我整个包裹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力道之大,不留一丝缝隙。 “呜呼呼--”几乎是同时,凤渊刚做完这一切,如猛虎出笼的飓风便紧随而至。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好似世界末日。 而被凤渊保护周全的我,却完全被隔离在危险之外。只能闻到专属于他身上独有的。冰凉的气息,在一丝丝的往鼻子里钻。除此之外,便是紧贴耳朵,从他胸腔里传来的,一阵“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两分钟,又或许是五分钟。十分钟……说不清究竟过去多久,直到感觉凤渊揽住我的手臂,稍稍有了松懈的迹象,我才得以挣扎着朝上方的人看去。 “坏东西……”刚一抬起头,就不偏不倚的对上了一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一闪一闪,亮的蜇人眼睛。见我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某人狭长的眼角一挑,明知故问:“你在害怕什么?” “凤渊,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我,无视他的调侃,赶紧伸手在他身上慌慌张张的摸索了一遍。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被锋利的树叶割破了后背的衣衫,这一场看似骇人的飓风,并没有对这个蛇精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你他妈疯了吗?”再三确定身前的人没有受伤,我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地了。与此同时,不管四下里的飓风是否已经完全消停,这么说着,我猛的一把揪住凤渊胸前的衣襟。怒吼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不等我把话说完,凤渊便了然的勾了一下唇角,露出几分许久没有再出现过的,略带顽劣的笑,“我的小鱼儿,你对自家男人,也未免太没有信心了吧?” “更何况……”说到这里,某人故意语气一顿,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我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怎么忍心舍得,丢下你们母子俩独自留在这世间呢?” “你……咳咳!”凤渊话落,我瞬间难为情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结果我话刚一出口,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阵簌簌的风声。察觉到危险在逼近,凤渊但笑不语,脚尖点地,随即揽着我跃到了几米开外的一棵松柏上。视线居高临下,只看到一团幽蓝色的火光,从我们刚才落脚的地方,飞速冲了过去。 “凤王,真没想到,你还留有这一手。”见我和凤渊安然无恙的躲过这一击,始终表现的风轻云淡的半月,脸上终于隐隐泛起了一丝愠怒,“若不是因为你身上有一道灵力极强的符咒护体。此刻,你恐怕早已被我的飓风撕成碎片了。” “那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卿卿我我?” 三百八十三、众志成城 灵力极强的符咒护体?难道是…… 听半月说完,我下意识的朝凤渊腰间,当初挂着暮姐姐赠送平安符的地方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原本规规整整叠成三角形,颜色金黄画有朱砂的平安符,不知何时烧了起来,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灰烬的骨架,勉强维持形状。风一吹,便化作一缕青烟完全散了,只留下一根挂平安符的红绳,在孤零零的飘荡着。 不用说,凤渊的平安符尚且如此,我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眼角一瞥,被我系在挎包上的平安符,早已化成灰烬被风吹散了。真没想到,暮姐姐远在千里之外,却还能够及时救我们一命,不得不佩服她的深谋远虑。 “凤王大人,您看……”小白手中的平安符,也同样化成了灰烬。只是灵力不足以抵挡飓风。即便有平安符护体,小白的脸上和胳膊上,还是被划出了数道血痕。 “啧啧,现在可怎么办呢?”半月看在眼里,嘴角森冷的勾了起来,“你们的护身符,都没了。还有谁可以来救你们呢?” “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来救?”半月话落,不等我和凤渊开口,不远处蓦地传来了一个无比轻挑的说话声,“我倒不相信,凭我们这么多人,会杀不了你这只满身骚气的狐狸精。”这么说着,还满不在乎的吹了声口哨。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沈白鳞,你没事了?”一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调侃声,我心里一动,居高临下,当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沈白鳞双手抱臂,脸上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一晃一荡倍儿不正经的朝我们这边走来。虽然气色看上去还有些蜡白,但和之前相比,可要精神多了。 “小辣椒,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么?”听到我询问,沈白鳞颇为得意的眨了下眼睛。 既然有力气斗嘴,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也对。怎么说都是只成了精的上古大海怪,即便无法和半月的九重境界相提并论,不过愈合能力,应该还是不容小觑的。 而在沈白鳞的身后,则亦步亦趋跟着伍吟儿。看到我向她投去担忧的眼神,伍吟儿宽慰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碍事:“凤渊,小鱼,虽然我是狐族中人没有错。” “可好歹分得清孰是孰非,我也知道谁真心对我好,谁一心只想利用我。” “尽管我的能力有限,或许帮不上多大的忙,但我也想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起码这样,问心无愧。”伍吟儿对我和凤渊说完,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一般,面露难色的看向半月:“狐王大人,对不起!” “如果您生气,请责罚我一人,不要迁怒于我的家人。” “伍吟儿,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那么想必,同样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半月的视线从我和凤渊这里,不动声色的转移到了沈白鳞处,最后沉沉的落在了伍吟儿身上,“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背叛我的下场。” “吟儿明白。”伍吟儿咬了一下唇,目光却不闪躲,无比坚定的迎上了半月的眼睛:“所以,还请狐王大人您,息怒!” “很好!”伍吟儿话落,半月薄唇一张,淡淡的吐出一句话,“今天,便送你们一块儿上路吧。到时候也好有个伴儿。” “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我和凤渊从树上飞身跃下,看着众志成城的景象,心里底气顿时足了,“不过和我们相比,一个人上路,你恐怕要孤单多了。” “我不会的。小鱼。”听我这样说,半月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另有所指的口吻,不禁让人心里渗得慌。 “等等,还有我们!”就在双方气氛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之际,身后又冷不丁响起了两个低沉的说话声。 我们其他几人一听。表情皆是一怔,纷纷回头看过去--冥王和闫重烈,他们两人居然互相搀扶着,也一瘸一拐的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父亲?”饶是淡定如凤渊,见此情景,不免也有些懵逼了。他眉头微蹙了一下,目光不解的看向冥王:“您和哥哥。怎么过来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告诉他们这里危险,让他们赶紧离开。 “无妨。”听出凤渊话里的意思,在闫重烈的搀扶下,冥王淡然的摆摆手:“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我和闫儿也没道理躲起来,不闻不问。” “哪怕帮不上忙。鼓鼓士气也好。”说到这里,冥王语气一顿,“再说了,大家伙儿在一块儿,心里安生。” “父亲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的闫重烈,早已今非昔比。褪去了曾经的狠厉之色,经过这一次的劫难,反而更多了几分看淡一切的祥和,如同出世的老僧一般,叫人不再觉得生厌:“弟弟,你们只管专心对付狐王。有我照顾父亲,不会有事的。” “嗯,那就有劳哥哥了。”见此情景,凤渊知道多说无益,索性由得冥王和闫重烈一起留下。只是说话间,又不动声色的对小白使了个眼色,让他暗中照看着。 小白亦不说话,会意的点点头,朝冥王和闫重烈方向靠近了几步。 “呵……好一幅众志成城,兄友弟恭。君臣一心的感人景象。”半月丝毫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抬手叫青雪靠边:“别说我欺负你们,也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趁着现在我心情不错,你们一起上,省力。” “这还用你提醒?”沈白鳞吊儿郎当的轻笑一声,话落。指尖蓄起灵力,笑意徒然森冷起来:“只怕谁送谁上路,还不一定呢!” 话落,侧过头,一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瞟向凤渊,仿佛是在发出某种无声的挑衅:“小辣椒的废物男人,怎么样?” “一块儿上,解决了他,你怕了么?” “呵!”几乎是同时,迎上沈白鳞的目光,近在咫尺的蛇精病跟着勾起了嘴角。也不说话,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指骨分明的手一抬。一团幽暗的蓝色火光便蓦地升腾起来。映照着他原本略带戏谑的脸庞,莫名多了几分杀意,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尼玛,都什么时候了!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这两货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较劲?一定是出门时忘吃药了,就是这样! 结果我刚这么想着,凤渊和沈白鳞跟一早商量好了似的。互相对视一眼,便抬脚齐齐朝半月方向冲了上去。他们手中实体化的灵力,随着越来越接近半月,光芒也在变得越来越强盛,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小鱼?”伍吟儿见状,看向我。 “上!”我会意,冲她用力点了一下头。 随后一提枫棱。紧跟凤渊他们的脚步,和伍吟儿一起冲上去。 “别忘了还有我!”小白紧随而来。 “凤渊不是让你保护冥王大人吗?”我侧头,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是冥王大人让我来的。”在急速奔跑中,小白手中细长的玄铁链跟着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 是么?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冥王和闫重烈,却发现他们同样也在看着我。像是知道我在顾虑什么一般,冥王宽慰的挥了挥手,脸上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也好!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们全力以赴吧! 短短几秒钟时间的交流,一众人先后逼近半月。凤渊和沈白鳞率先出手,左右夹击,将各自掌心的灵力,不遗余力的掷像半月。 这个狐狸精当然不是吃素的!在凤渊和沈白鳞还未靠近之前,早已调动灵力,严阵以待。就在凤渊和沈白鳞联合出手之际,半月也手臂一抬,五指成爪,将手中的灵力分别向凤渊和沈白鳞狠狠掷了过来。 只听“砰--”的一声惊天巨响,三束灵力极强的光一经碰撞,威力简直不亚于火星撞地球。一时间,天地飞沙走石,还未来得及靠近的我们,只觉得眼前骤然闪过一片极盛的白光,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凤渊,沈白鳞!”这样约莫过了两三秒,终于适应光线的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幕之后,我不禁大呼出声:“当心!” 只见半月双手分开两边,掌心积聚的灵力,各自抵挡住凤渊和沈白鳞的猛烈攻势。虽然较之前相比,气焰有所减弱,但和凤渊、沈白鳞的竭尽所能不同。看得出来,半月还有所保留,实力上要远胜于凤渊他们一大截。那副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不仅如此,为求速战速决,在双方僵持之间,半月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九条如火焰一般赤红的狐狸尾巴。在一片强盛的白光中,分外妖娆的摆动着。明知道当中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却依然不妨碍它摄人心魄的美丽,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而此刻,就在我提醒凤渊他们要当心时,这九条火红的狐狸尾巴的其中两条。正飞速摆动着,尾部形成一个尖锐的倒钩,夹杂着簌簌的风声,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齐刷刷的朝凤渊和沈白鳞的胸口袭去。 “小鱼儿(小辣椒),别过来!”凤渊和沈白鳞见状,头也不回,异口同声的喝道。 由于距离实在过近,加上双方之间的灵力互相僵持不下,稍一分心就很有可能万劫不复。所以即便知道危险近在眼前,凤渊和沈白鳞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成功脱身。如此一来,当真是进退两难,生死存于一线! “小白!”我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凤渊和沈白鳞送命,而什么都不做,无动于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和小白迅速对望一眼,在伍吟儿的掩护下,不顾凤渊和沈白鳞的反对,急速冲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半月形成倒钩的狐狸尾巴,即将挨近凤渊和沈白鳞的胸口前。两人飞身一跃,猛的挡到他们前面,及时截住了半月凌厉的攻势。我暗暗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在小白默契的配合下,两人分头行动。一个用枫棱,一个用玄铁链。各自分散了两条尾巴的注意力,让半月无法再趁机偷袭。 经过几个回合,顺利挡住半月的攻势后,趁着这个狐狸精双手被凤渊和沈白鳞牵制,无法分心之际,我狠狠掷出枫棱,向他胸口刺了过去。 三百八十四、死穴 “小鱼,没用的。”不料还没接近他分毫,就听半月淡淡一笑,视线落在急速朝他飞去的枫棱上,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来,“我对你最大的容忍,就是允许你在我头上撒野。” “可你要不知珍惜,我同样不会吝惜对你的管教。”话落,不等我反应,他身后其中一条火红的狐狸尾巴就甩了过来,瞬间跟拍蚊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将我的枫棱扫开了。 “实在抱歉,你的容忍在我眼里,分文不名!” 呵呵。开玩笑呢?谁他妈稀罕你的容忍! 眼看着枫棱脱手,我赶紧稳住心绪。一边毫不留情的反驳半月,一边重新集中精神,用灵力调动枫棱,和小白联手,再度对半月发起进攻。 “想伤害狐王大人,先过我这一关!”正当我和小白连番对半月展开攻势的时候,反观伍吟儿那边,由于还有一个之前被我用枫棱刺伤的青雪没有解决,现在反倒真的被我当初料中,成了一块碍眼的绊脚石。 虽然青雪身受重伤不假,但伍吟儿的情况也不乐观。所以两人一旦交上手,便打的难分难解,伍吟儿一时半会想要脱身。还真的不太容易。 “吟儿,你自己当心!”我匆匆瞥了一眼,尽管心里着急,可实在无法抽身去帮她。只能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叮嘱她,不要大意,以免和我之前一样,着了青雪的道。 “别担心,我能应付!”伍吟儿侧了一下脑袋,躲开青雪的鞭子。说话间,飞身跃起,一脚踢在了青雪胸前的伤口上。青雪吃痛,脸色大变,踉跄了几步,退出去老远。 好样的!见此一幕,我稍稍松了口气。遂不敢分心,趁着凤渊和沈白鳞还能抵挡一阵子,赶紧和小白抓紧时间,寻找半月攻势上的突破口,好一招制敌。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接下来的几个回合厮杀中,不要说找到这只狐狸精的破绽,即便是他的身体,都不能接近分毫,还找个毛线突破口?! 等等!难道他的死穴……在后背?我用手背匆匆擦了一下嘴角沁出的血丝,看着不断在眼前翻飞的,半月那九根美丽而致命的狐狸尾巴,忍不住在心里暗想--假如我能够顺利避开半月的视线,联合凤渊沈白鳞之手,从背后攻击半月,是否有可能将这只可恶的狐狸精一招毙命? 不管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行!反正无论如何,再糟糕的情况,都比我们现在这样干耗时间来得强。 打定主意,在打斗的间隙,我悄悄对小白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为我打掩护。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小白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躲开半月朝他袭去的尾巴,同样不动声色的对我点了一下头。随后手中的玄铁链一甩,不按常理出牌的瞄准半月的天灵盖,狠狠甩了出去。 “雕虫小技。”半月看着急速朝他飞去的玄铁链,面不改色。一边神色淡然的吐出四个字,一边摆动距离小白最近的一条尾巴,轻而易举的拂开了玄铁链。 就是现在!趁着半月的注意力完全被小白吸引,我连忙调动枫棱,避开半月狐狸尾巴的攻击,迅速就地一滚,试图绕到他的身后。 然而眼看着马上要成功了,却在起身之际,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便硬生生被两条同时朝我门面袭来的尾巴截住了去路。 “小鱼,我是该认为你太过自信,还是觉得你太不将我放在眼里?”原来从一开始,这个狐狸精就早早看穿了我和小白的意图,也难怪他此刻表现的一点惊讶都没有。 “你可以认为两者都有,我不介意。”险些被半月尾巴上尖锐的倒钩刺中眼睛,我一连后退数步。总算有惊无险的避开。然而不等站稳脚跟,他便再度发起了进攻。 赤红如火焰的尾巴,夹带着簌簌的风声而来。也不再一味的袭击我的要害,而是走迂回路线,企图把我整个给牢牢缠住,带离地面不让我再有机会翻身。 “小鱼儿!”眼见着躲不过,身后蓦地传来凤渊的一声低呼。 下一秒。不等我反应,人已经被一股冰凉的气息包裹,腾空飞了起来。我狐疑的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凤渊一面伸手抵挡半月极强的灵力攻势,一面还要调度灵力,分心来保护我。 “凤渊,别管我。你自己……”我心里着急,竭力想阻止凤渊。 “咳咳!”结果话没说完,就见凤渊身形一晃,闷咳几声,顿时从口中咯出了一口鲜血。饶是落到这副狼狈的模样,这个挨千刀的蛇精病还在调过头来宽慰我:“坏东西,我没事。” 话落。担心半月依然会对我不利,凤渊抬手一收,硬是拼尽全力,用所剩不多的灵力,飞速将我往他身边带。 “凤王,如今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思顾得了别人?”见此一幕,半月怎么可能会平白浪费如此天赐良机? 在凤渊还没来得及将我带到他身旁之际,半月一边森森的咧着嘴角,看似漫不经心的嘲弄着,一边极快的甩动自己身后的尾巴,瞅准凤渊的胸口狠狠刺了过去。 “不要!”我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 原本被凤渊的灵力包裹,整个悬在半空中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情急之下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导致体内潜能大爆发;还是因为凤渊真的灵力耗尽,而最终再无力支撑。总之一声大吼过后,在半月的狐狸尾巴击中凤渊之前,我猛的腾空坠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了凤渊和半月之间。 “去死吧!”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半月也不免稍稍错愕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半月没缓过神来,我瞅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两指并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调动枫棱发出了这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击。 “叮--”然而,只听得一声枫棱坠地的脆响,这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击。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就在我的枫棱即将要刺中半月喉咙的时候,失去了凤渊灵力的牵制,半月有更多的精力得以保留,要避开我的枫棱自然更是不在话下。随随便便的甩甩尾巴,连根毫毛都伤不到,我便再一次被他的实力碾压的体无完肤。 也对,如今因为我。凤渊差不多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了。而仅凭原本就有伤在身的沈白鳞一人,又怎么可能压制得了这只变态的狐狸精? 我看着灵力几乎耗尽的凤渊还在苦苦支撑,沈白鳞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脸色刷白,嘴角沁出鲜血。两人的情况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我是心急如焚的不行。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叶小鱼,一定要赶快想想办法!否则的话,今天我们每一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只可惜,现实不是童话。转角没有奇迹,有的,只是比绝望更深的绝望…… “小鱼。看看你家凤王大人。”半月以胜利者的姿态,悠哉悠哉的扫视了一眼仍在苦苦支撑的凤渊和沈白鳞。这么说着,用尾巴将不断在朝他发起攻击的小白,狠狠甩了出去:“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有能力来保护你呢?” “与其在这样一个不中用的男人身边,耗费青春,不如到我的身边来。” “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委屈。” “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回到像学校里的那段时光……你依然可以当我是你的学长莫劭城,像从前一样信任我,依赖我,我会不遗余力的,为你提供所有的帮助。” “呵……”听半月说完,我笑了。 同时,也再一次确定,这人的脑回路,绝对不是这个星球应有的生物--像从前一样信任他,依赖他?他当信任和依赖是橡皮泥?被打破,还可以重新用手轻而易举的捏回去?即便是橡皮泥,再一次捏回去,也不可能和从前一模一样。既然如此。又谈何说起回到从前? 我抑制不住的冷笑几声,随即握紧手中的枫棱,一步一步朝半月走去:“抛弃凤渊,到你的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半月不紧不慢的问。 “很简单。”说到这里,距离半月不过四五米远的我。慢慢抬起了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要你……死!” “小鱼儿!” “小红叶!” 话落,只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疾呼,我已经脚尖点地,飞身跃起,提着枫棱笔直朝半月的心窝刺了过去--要么生,要么死。无非是两条路。 若为了自己生,是苟且,但若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死,便是重于泰山。 我叶小鱼自知能力不足,无法全身而退,但我可以凭一己之力,重创对方。给其他人创造生的可能。 “小鱼,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下不了手杀你么?”逼近半月跟前,枫棱距离他的心窝不过几公分,耳边蓦地传来他低低的轻笑,“因为你身上……” “有我半月灵犀,一辈子,都渴望想得到的东西。” “……”我抬头。诧异的看向半月。 下一秒,只听“噗嗤”一声,枫棱刺破皮肉的毛骨悚然声,顿时将我惊醒。 “但是,我允许你伤害我,同样有一个前提。”半月居然没有躲开这一击,硬生生接下了我的枫棱。我看着鲜血迅速蔓延他的胸口。一时间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只有对方似笑非笑,风轻云淡的声音,还在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那就是,要你男人……死!” 几乎是同时,半月话音刚落,他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赤色尾巴,便毫无征兆的瞄准我手中的无名指,急速飞了过来。 原本还处在震惊中的我,条件反射的顺着他尾巴袭来的方向,朝自己手上看去--一枚幽蓝色的,里面好似藏着一汪大海的圆珠戒指,正在正午的阳光底下,冲我发出莹莹的亮光。美的叫人沉醉。 “小鱼,对你,你家凤王大人,可真是不遗余力的倾尽所有……”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此,他将永远失去,守护在你身边的资格。”半月森冷的声音忽远忽近。飘渺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我的耳边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声音:“坏东西,这是我身上,最后一片逆鳞。” “同时,也是我唯一的死穴。” “不过。只是曾经。” “现在,易主了。” 我的小鱼儿,除了你,如今再也没有谁,能奈我何…… “不!”在意识到半月想做什么之后,我从喉咙里,歇斯底里的迸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三百八十五、天真如我 就在我歇斯底里的大喊着,低头朝手上看去的一瞬间,无名指上蓦地传来了一阵针扎一样的刺痛。下一秒,那枚凤渊在洞房花烛夜,亲手为我戴上的戒指,便被半月用尾巴上尖锐的倒钩,给飞快的顺走了。 “你……”我脸色大变,整个心脏仿佛被用力揪住了一般,胸腔又闷又疼喘不过气来。看着此刻被半月捏在手中的戒指,我原本想破口大骂。但话刚一冲出口,我就戛然而止了--不行,叶小鱼!凤渊的命如今在他手上,你不能……千万不能激怒他! “半月,还给我。”我竭力克制情绪,声音都在一丝丝的发颤,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小心翼翼的说道:“请你,把戒指……还给我,求你了!” “小鱼……”听我这么说,半月淡淡的笑了。一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不经意的微眯着,一瞬不瞬的落在我的脸上,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你终于开口,求我了。” “虽然到最后,还是因为你的凤王大人。”半月一边说,视线一边慢慢的,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他自己胸前正不断往下渗着血的伤口上:“小鱼,你看到了么?” “只要再一点点,你的枫棱几乎就可以。将我杀死了。” “但即便如此,你的眼睛里好像也没有丝毫的愧疚。相反很高兴,为能够杀死我,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我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被半月漫不经心捏在指尖的戒指上。哪里管得了他具体在说些什么。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拿回戒指! “只可惜,你杀不死我。”见我不吱声,半月生的分外妖娆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一抹胜利者的高傲,表情随即森冷起来:“就如同,你救不了他,一样。” “半月,求……”我一听语气不对,心猛的往下一沉,却还在试图妄想打动这只冷血的狐狸精。 但几乎是同时,不等我把话说完,半月捏着戒指的指尖,瞬间就升腾起了一股赤红的火焰。下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凤渊送我的幽蓝色圆珠戒指,整个吞没了。 “不--”我看着须臾间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戒指,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也跟着一起飞走了,“半月,我杀了你!” “是么?”面对我嘶声力竭的怒吼,半月朝之前捏着戒指的手风轻云淡的吹了口气,“小鱼,你有时间在这里做白日梦,不如回头好好看看。你家凤王大人……最后一眼。” 他话落,只听“叮”的一声铮鸣,原本没入半月心窝三分的枫棱,顿时如一颗急速坠落的流星,一下飞出去。狠狠钉进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松柏中。紧接着,他胸前不断渗着血,恐怖骇人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起来。 “凤渊,凤渊……”经半月一提醒。处于极度愤怒中的我,终于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恍如大梦初醒。也无暇再去顾及被半月掷出去的枫棱,我怔怔的呢喃着,一点一点绝望的回头往身后看去。 很多时候。当真正毁灭性的灾难降临,人的反应往往都是相当平静的,就比如此刻的我。眼睁睁看着凤渊,好似一片凋零的树叶毫无生气的往下坠,我却连要怎么流眼泪都忘记了。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而是因为,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明明几天前才说过从此以后要和我甘苦与共,同进退的男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背弃自己的承诺。同样,我也不相信,刚新婚没多久,连蜜月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补偿我却即将马上要当父亲的男人,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撒手撂担子。 我是真的不相信。所以当凤渊微睁着越来越黯淡的星眸,看向我倒地的一瞬间。我反而侧头咧了一下嘴角,下意识的朝他伸出了手--是的,我相信,假如凤渊爱我……他一定不舍得丢下我,和我们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然而…… 我说过,现实中没有童话。 有的,只是比绝望更深的绝望。 “凤儿!” “凤王大人,你醒醒!” 耳边不断传来的,是像海浪一样令人窒息的惊呼。我讷讷的看着冥王。闫重烈,小白,沈白鳞,还有伍吟儿,各自神色惊恐的先后涌向凤渊处。整个人仿佛被海浪高高抛起,又狠狠跌落,最后被卷进了暗无天日的太平洋最深处。 “啊!”一直到片刻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抬起头,眼神复杂的向我看过来,我才死死的揪紧自己的头发,从胸腔里迸发出了一声连自己都觉得骇然陌生的嘶吼:“假的,都是骗人的!”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凤渊他不会死!” “小辣椒,你过来……”身受重伤的沈白鳞。摇摇欲坠的直起身,向我伸出手,“过来,看看他。” “不,我不信。”我失魂落魄的摇摇头,嘴上这么说着,双脚却不受控制,开始一步一步的向被众人围绕的某人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凤渊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但同时,也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终于。还是到了逃无可逃的地步。 “呵呵……混蛋,你起来啊!”我居高临下,望着双眸紧闭,倒地不起的蛇精病,凄凄的低笑了两声。“你要不起来……信不信,我红杏出墙给你看?” 话落,某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往日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双眸,如一艘同时承载着希望和绝望的船,无情的将我拒之门外。多一眼都不曾动容。 “很好啊,长能耐了。”我缓缓的跪坐下来,眼眶胀的生疼,可眼泪却偏偏怎么也流不下来,“你不怕我跟别人跑了。那你怕不怕……我带着孩子,一块儿下来陪你?” “小红叶,你……”小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脸上泪痕斑斑。 “你闭嘴!”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猛的扭头。冲他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我在跟你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 可也就是在这时,我冰凉的指尖,在无意识中,碰到了另一只同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这只手,曾经因为我的“不服管教”,而对我百般作弄;这只手,曾经无数次及时出现,救我于危难中;同样也是这只手,曾经紧紧的拥我入怀。告诉我:“坏东西,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的。” 我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只能”是你的我,你怎么能狠心丢下不要呢? “凤渊……”这一刻,积蓄已久的眼泪,最终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倾刷而下。“你醒醒,好不好?” “只要你肯醒过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再也不会跟你吵架,再也不会无理取闹,再也不会故意跟你怄气……” “你就当是可怜我。可怜我肚子里,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醒过来,好不好?” 呵呵……叶小鱼,看看你,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明知道那枚戒指如此重要,却还是要坚持戴在身边呢?当初,对!当初凤渊给你的时候,你就根本不应该收下! 视线落在被自己死死揽在怀里,早已失去心跳的男人脸上,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天真的以为,永远都不会失去这个男人。是的,在我眼里,他太强大了,强大到无所不能。总以为,无论历经多少艰难险阻,最后他总会回到我的身边。 继续保护我,宠着我,纵容我……和我一起,生十个八个的孩子,再慢慢陪着我变老,直至我闭上眼睛。然后,又是一次新的相遇。 可是我想了这么多,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强大的男人,有一天也会离开我。 不是像曾经那样失去所有的灵力,不是被打入幽冥死地,也不是陷入命悬一线的昏迷,而是真正的,死亡。是再也无法被拥有,永远的失去,就像把心脏从胸腔里活生生的挖出来一样的,真真切切的死亡! 三百八十六、抱歉了 “小鱼,道别的话,应该都已经说完了吧?”我神情木讷的抱着凤渊,被泪水浸湿,冰凉一片的脸,无意识的在凤渊同样冰凉的脸颊上,来回蹭了蹭。也不知道这样究竟过了有多久,耳边再度传来了某只狐狸精颇为愉悦的询问声。 “我杀了你!”我依旧木然的抱着凤渊,感觉好像连着自己也一块儿跟着凤渊死去了一样,闷声不吭。反倒是身旁的小白。听到半月这样说,猛的从地上跳起来,甩着玄铁链怒吼着冲了上去。 “小白,当心!”伍吟儿一声惊呼,伸手去拦。 “呵,不自量力。”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不等小白靠近,半月神色轻蔑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那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中,便不期然的闪过了一道杀意:“白无常,送你去和你家主子团聚,可好?” 话落,右手一抬,那白的好似骨瓷一般的指尖,顿时飞出一团赤色的火球,径直朝小白的门面袭去。 “啊--”耳边是伍吟儿一声骇然的惊呼。 但事实上却是,在火球还未来得及挨近小白之际。一直立在我身旁没有说话的沈白鳞,抢先一步出手了。他用几乎快要耗尽的灵力,艰难的在小白面前筑起了一道透明的保护盾,硬生生截住了半月的攻势。 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毫无技巧可言的正面冲突,同样将沈白鳞的伤势推向了不可逆转的悬崖峭壁。 “咳咳!”沈白鳞踉跄了几步,想要稳住身形,结果还是失败了。 他闷咳几声,从喉咙里喷溅出一口鲜血,便如同被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摇摇晃晃的摔了下来,侧身单膝跪倒在地上。 “别担心,我没事。”看到我在看他,沈白鳞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视线跟着落到了我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的笑意,一点点的宽慰,一点点的失落。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想要表达什么,见我只一味神情木然的睁着眼睛,也不说话,沈白鳞抬起近在咫尺的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我的额头。略微犹豫了几秒钟,最后才低低的叹了口气:“小辣椒,别怕……” “我也一样会,保护你的。”和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口吻截然不同,此刻沈白鳞低迷内敛的语调,听上去竟和凤渊的有几分相似。 “沈老板!”回过神来的小白,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滞。随后低呼一声,调头往回跑:“沈老板,你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说话间,已经双膝一弯,将沈白鳞从地上扶了起来。而整个过程,我都只是怔怔的抱着凤渊,一言不发。好像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和自己有关联。 “咳咳……一点小伤。不碍事。”面对小白焦急的关切,沈白鳞佯装轻松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看来还是不够彻底。”见此一幕,半月幽幽的轻笑一声,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小鱼,只有让你身边亲近的,重要的,在乎的人,一个个离你远去。你才会重新选择,找另一棵强大的大树依靠。” 依靠?呵呵! 我叶小鱼这辈子,不是为了去依靠任何一个人,而得以活下去的。我只不过是想找到一个,让自己愿意共度余生的人罢了。很庆幸。我找到了。很不幸,我又失去了…… 想到这里,盈满的眼泪,不知不觉中又顺着眼眶躺下来,坠到下颚上。随着泪水自身的重量。一滴一滴的落到脖颈间,那串暮姐姐因为打赌输给凤渊,而送给我当聘礼的犄角项链上。 仿佛与我感同身受一般,被泪水浸湿的项链,在午后的阳光下发出莹莹的水光,好似也在因为凤渊的离去,绝望的哭泣。最终不堪重负,饱含苦涩的泪水又顺着光洁的犄角顶端,慢慢的往下坠。落到凤渊美的不可方物的脸颊上,鼻梁上。眼眸上,和那张犹如被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上,湿润一片。 “冥王大人。”见我自始至终抱着凤渊没有说话,半月也不恼。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我们一行人中来回打量,最后落在了冥王和闫重烈身上:“凤王是您最喜爱的一个儿子。他一个人冷清上路,想必您一定于心不忍。” “不如趁着今天,我送您一起上路。”这是一句简单的陈述,而不是体贴的询问。 尽管身心俱疲,连多做一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在听到半月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不可不免的颤悸了一下,猛的抬头朝半月方向看去。 可仅仅只是耽误了这么几分之一秒的功夫,说完这句话的半月,不等在场所有人反应,已经甩着自己身后其中一条狐狸尾巴,冲冥王的胸口急速刺了过去。速度之迅猛,叫人不寒而栗。 “父亲!”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人始料不及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眼看着好似尖刀一般锋利的钩子。即将刺穿如今毫无灵力可言的冥王胸口时,距离他最近的闫重烈,突然二话不说,伸手一把将冥王推了出去。而闫重烈自己,则因为闪躲不及,直接被半月尾巴上的尖钩洞穿了心窝。 “唔--咳咳!”多一秒钟的停留也没有,在半月飞速收回尾巴的当口,闫重烈身体向后仰,猛的从喉咙里喷薄出了一口粘稠的鲜血。刺目的红,星星点点坠落到他胸前白色的衣襟上,如渲染了一大片杜鹃花,触目惊心。 “闫儿,闫儿!”短暂的错愕过后,死里逃生的冥王跟疯了似的,颤颤巍巍把奄奄一息的闫重烈从地上抱了起来。揽进自己的怀里,“闫儿,你怎么这么傻,闫儿!” “父亲……”闫重烈吃力的抬起头,气若游丝的动了动嘴巴。目光逐渐开始变得涣散起来,“对不起。”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可是我停不下来……咳咳!我总想向您证明,弟弟能做到的。我同样也能做到。”这么说着,闫重烈五指一张,用力揪紧了冥王的袖子,“但我输了,我真的输了。” “我样样不如弟弟,处处叫您不省心,就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说到这里,闫重烈已然黯淡下去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了我,“呵呵,也一直都不知道,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闫儿,不说了,不说了!”眨眼间的功夫,两个儿子先后都没了,换做寻常任何一个人,都是难以承受之重。更何况,其中一个儿子,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冥王一边搂紧闫重烈,一边下意识的不断安抚着:“别怕,别怕,为父在这里。” “很快就不疼了,闫儿一定会好起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宽慰闫重烈,还是在宽慰他自己,那双曾经掌握生杀大权的手,好似寒风中的树叶,在瑟瑟发颤。 “父亲……我对不起弟弟。”闫重烈的声音,愈来愈轻,轻的几乎快要听不见了。而沾染在他嘴唇上的鲜血,却愈来愈红。红的刺痛人眼睛:“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可以当面,跟他说声对不起了。” “为了当年,母亲的事……咳咳!” “跟他和小红叶,说一声……”话到这里,闫重烈原本死死攥着冥王袖子的手,蓦地一下坠落到了地上。只有那双望着我的眼睛,依然略带不甘心的微睁着,随着最后从他口中飘出的三个字,光芒瞬间跟着涣散了下去:“……抱歉了。” 三百八十七、偷袭 “闫儿,闫儿!”曾经美的雌雄莫辩的冥王,这一刻,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他颤抖着双手,将闫重烈紧紧搂在怀里,脸上的表情哀莫大于心死:“闫儿,你睁开眼睛看看。” “为父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不容易,你一心想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是我,不该因为你的母亲。而将罪责迁怒于你,对你不闻不问。” 冥王老泪纵横,一会看看怀里的闫重烈,一会又看看双眸紧闭的凤渊,只要能换回两个儿子,恨不得立马替他们去死。 “啧啧!冥王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难为你了。”闫重烈和凤渊的离开,让四下冰冷的空气中充满了绝望的悲怮。但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里,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半月阴魂不散的声音再度响起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今天你们这里,除了小鱼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说到这里,语气一滞。半月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笑了,“所以,谁也不必为谁难过,因为下一个死的很有可能,就是你自己。” “去你妈的,老子跟你拼了!”几乎是同时,半月话落,不等其他人阻止,愤怒到极致的小白歇斯底里的咆哮一声,飞快的冲了上去。看那架势,俨然是准备和半月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小白!”我终于意识到,命运现实的推手,究竟有多残酷。 看着小白急速朝半月冲去的背影,身受重伤的沈白鳞,心有余而力不从。可怜稍稍有一线希望能拦住小白的伍吟儿,此时又被青雪半道上截住了。事情的发展,似乎再一次的,被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稀奇!这世上,还当真有不怕死的。”随着小白的迅速逼近,半月身后美的致命的狐狸尾巴,也跟着慢慢的竖了起来,蠢蠢欲动。 “回来!”泪眼朦胧中,抱着凤渊跪坐在地上的我,只听到自己嘶声力竭的哭喊:“小白,你快给我回来!”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我们不愿意看到,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方向发展。当半月森冷的狞笑着,挥动身后其中一根火红的尾巴,急速向小白的胸口袭去时,明明正午的太阳亮的晃人眼睛,可我却感觉自己正置身于北冰洋的深海中,冷的透彻四肢百骸。 “狐王大人。求您不要!”伍吟儿猛的一脚踢开青雪,飞身一跃,冲到小白跟前,试图帮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吟儿!”小白大骇,完全没料到伍吟儿会冲出来。 就在半月尾巴上的尖钩。距离伍吟儿和小白不过几公分远,千钧一发,悲剧即将再度重演之际,匪夷所思的一幕,毫无征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人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一般,所有的一切,瞬息间全都凝滞了--从我眼眶里滚落的泪珠,悬在半空中;飞身去救小白的伍吟儿,脚尖离地。维持着腾空的姿势;就连分分钟能够洞穿胸口,半月尾巴上的尖钩,也在蓄势待发的一刻硬生生顿住了。 可即便如此,众人的意识,却又完全都是清晰的--我们看得到。听得到,感知得到,除了不能动和不能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呆愕的望着前方,整条脊梁骨都在发颤。视线被迫落在前方,半月那条火红的狐狸尾巴上,感觉身体里的各个感官,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那么敏锐过。 正当所有人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能动。一个个脸上表情迥异,但眼神复杂难测的时候。头顶原本明晃晃的太阳,就仿佛遭遇到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天狗食日似的,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暗了下来。不出三五秒的功夫。我们的四周围,便彻底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不过,这样的情况,同样只持续了短短的三五秒时间--在众人的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光线之际,漆黑一片的四下,徒然又迸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色强光。在刺得人眼睛发懵的同时,也重新将光明还给了大地。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紧跟着,当光芒逐渐减弱的时候,所有人再一次恍如大梦初醒般。行动恢复了自如。最先反应过来的伍吟儿,茫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喃喃自语的问了一句。完全忘了要去躲避近在咫尺的,半月尾巴上锋利如刀刃的尖刺。 “都是要死的人了,又何必知道的那么多?”下一秒。跟着反应过来的半月,便阴恻恻的咧开了嘴角,“伍吟儿,背叛我的下场,你已经算是轻的了。” 半月话落,原本顿在半空中的狐狸尾巴,再一次高高悬了起来。 “吟儿,快躲开!”耳边,是小白濒临崩溃的大吼。 伍吟儿愣愣的仰着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朝自己急速飞来的尖刺,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害怕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点,又或许,两者都有。 “咳咳……唔!”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心生绝望的一刻,接下来眼前发生的戏剧性一幕,却又一次让我们彻底懵逼了。 只见半月尾巴上的尖钩,还未来得及挨近伍吟儿分毫,他却自己脚步一个踉跄,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及时稳住身形,这会儿恐怕已经倒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摔个狗吃屎了。 更离谱的是,我们当中明明没有一个人对他出手,他却一下脸色变得刷白。痛苦的捂住胸口,连声闷咳几下,便蓦地从喉咙里喷溅出了一口鲜血。能让如今修为达到第九重境界的半月,落到这副狼狈的地步,显然是真的受伤不轻。 “……”我看着这样的半月,忍不住眉头一蹙,暗想--难不成,是这只狐狸精太过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预备降下天劫收了他? “吟儿。你没事吧?”趁着半月攻势有所减弱,及时反应过来的小白,飞身将伍吟儿扑到。两人顺势就地一滚,逃离半月的攻击范围,总算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这次致命的一击。 “咳咳!”受到重创的半月。一边竭力调理内息,一边目光阴沉沉的扫向我们,这一群伤的伤,死的死,几乎已经到了不堪一击的老弱病残。最后眼帘一压,口吻森冷的问道:“出来吧,出来光明正大的,和我较量一场。不要偷偷摸摸的,躲在暗地里偷袭……” “否则的话。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沈老板,这个狐王,莫非是生魂吃多了,吃坏脑子了?”听半月这样说,重新带着伍吟儿回到我们身边的小白,一脸不解的看向沈白鳞,“不然,他让我们谁出去?” “除了他自己,经常偷偷摸摸的耍些下三滥的手段,我们这里,谁会偷袭他?” 小白说的没错,我也非常怀疑,这个半月是走火入魔了。更何况,不说我们这里压根没人偷袭他,即便是真的要偷袭,眼下以我们这一群人的身体状况,也完全不切实际。 “怎么,没人敢承认?”见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稳住心绪的半月,淡淡的收回目光,嘴角一咧,复又笑了:“没关系,既然还有人不死心,想和我玩儿游戏……” “那么,我乐意奉陪到底。” “只怕你到时候,不要求饶才好。” “哦,是么?”几乎是同时,半月话音刚落,我的耳边瞬间就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冷冽中又略带一丝戏谑的声音:“那我倒真想见识见识,狐王大人的本事。” “也只怕到时候,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三百八十八、死而复生 这个声音是…… 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包括狐王半月,全都齐刷刷的朝我怀里的凤渊看过来。 我是距离凤渊最近,也是最能发现情况异常的一个。但饶是如此,在看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还是不免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倒抽了口凉气--凤渊他,醒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凤渊他,又重新活过来了! 只见他一如最初被我抱在怀里的姿势。脑袋斜倚在我的胸前,仰面朝上。与原来唯一不同的是,那双仿佛有星光坠落在里面,早已轻轻合上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眸,此刻正流光溢彩,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而在这双失而复得的眼眸中,我同样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神情木讷,嘴巴大张,眼眶却红的厉害的另一个自己。 万分震惊之余。呆若木鸡的我,眼角同时瞥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暮姐姐赠送给我当聘礼的犄角项链,正在发出莹白色的亮光。因为之前被我泪水浸湿的缘故,在这一片柔和的白光中,还隐隐闪动着一丝粼粼的水波。 但伴随着光芒的缓缓减弱,我很快发现这条象牙白的犄角项链,竟然也在跟着逐渐消失。一点一点,从原本小拇指二分之一的大小,变成了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直到最后完全化成了一束淡淡的星光,融汇进了凤渊的额头里,彻底看不见了。 难道,正是这条烛九阴一族的传世至宝。犄角项链救了凤渊一命? “怎么,坏东西,你看起来反倒有些不高兴?”像是觉得我此刻一愣一愣的表情很好笑似的,不等我闹明白其中的缘由,刚醒过来不多久的凤渊唇角一勾,眸光里闪过一丝无比熟悉的狭促,便抬手在我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 “凤……凤渊?”我吃痛,终于醒过神来。 将视线从如今项链仅剩的,一根空荡荡的红绳上挪开,落到了某人的脸颊处。望着眼前这张心心念念,原以为永远都再也无法看到的脸,眼眶突然一热,这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凤渊,你没事!你醒了……你真的没有死,对不对?” 原谅我,之所以会表现的如此惊讶,并不是代表我不希望看到凤渊能够重新醒过来。而是因为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让我这颗脆弱幼小的心灵,以为是在做梦,一时半会意外的有些难以接受,仅此而已。 “呵,你说呢?”面对我语无伦次的询问,凤渊不答反问。一边说,一边低低的凑近我的耳边,轻笑道:“老婆。你在这里,我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尽管嘴上说的不正经,可眼睛里,却满是浓的怎么也化不开的温柔缱绻。 “凤王大人,您没有死?!”看吧。有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止我一个。 不等我再开口说什么,一旁终于反应过来的小白,猛的咋呼了一句:“哈哈,凤王大人他没事。真的太好了!”小白兴奋的大喊几声,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全然忘了身后虎视眈眈的半月。高兴的几乎快要坐上蹿天猴,与太阳肩并肩了。 “凤儿……”紧跟着是老冥王,见凤渊醒过来。他不置信的瞪着眼睛,声音莫名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因为之前两个儿子接连离他而去,这个可怜的男人如今看上去沧桑的厉害:“凤儿,你回来了?” “父亲,让您担心了。”凤渊侧过头。动作极其自然的揩去我眼角的泪水,眸子里星光熠熠。这么说着,手掌一撑,不紧不慢的直起身,朝冥王方向看去。随后。毫无意外的,视线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被冥王紧紧搂在怀里的闫重烈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根本问都不用问,凤渊眼帘一垂,原本略带笑意的脸色,便蓦地暗了下来。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夕的海面一般,宁静的叫人心里发憷:“狐王大人,你不是想玩儿游戏么,现在是否可以开始了?” “凤王,虽然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醒过来的?”尽管竭力掩饰,半月表面上对于凤渊的死而复生,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但那双天生媚骨的柳叶眼中,还是极快的闪过了一道诧异之色。不过,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饶是如此,半月的口吻仍旧听不出有多大的变化。淡然的跟远山上的云似的,不起一丝涟漪:“只是,凤王你别忘了……即便你现在,能够重新醒过来,也依然是我的手下败将,打不过我的。” “所以,何必多此一举,浪费彼此的时间呢?”说到这里。半月慢悠悠的勾起了嘴角,“不如,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自己动手,杀了你父亲,我可以考虑饶过你们剩下所有人。” “又或者,我动手,杀了你……再杀了其他人。”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半月话落,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施施然的笑了:“我选,第三个。” 见半月一脸狐疑,某人又耐着性子,好心的解释:“杀了你,然后我们所有人,活着离开。” 说话间,凤渊立于日光下的身影,被晕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浅金色光芒,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有自信,是好事。”面对凤渊的公然挑衅,半月不以为然,“但自信过了头,就是自掘坟墓!” 说完这一句,根本由不得人反应。半月突然张开双臂,白的如骨瓷一般的指尖。迅速积蓄起两团刺眼的赤红色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的朝我们方向袭过来。这一击灵力之强盛,瞬间在四周卷起了一股漫天的沙尘,迷得人眼睛生疼。睁都睁不开来。 糟糕!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我本能的抬手去挡。 同时心却跟着再一次,跌入了谷底--达到第九重境界的半月,灵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正如他所说,即便凤渊醒过来。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如此看来,今天我们这一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搞不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不过听上去也不错,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缘分的。更何况。还是和自己最亲爱的蛇精病在一起,死又何所惧? “砰--”然而我刚这么想着,耳边就蓦地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在场所有人,除了凤渊,全都始料不及。 面对半月来势汹汹的赤红色火球,只见凤渊忻长的身影背对着我们,立于前方,巍然不动。就在火球距离不足两米,顷刻间要将我们一行人吞没的尸骨无存的时候,在一片异常耀眼的火光中,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龙吟。震撼的人整个灵魂,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悸。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等我分辨那一声龙吟的真假,便被眼前再度出现的。惊世骇俗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正当火球即将撞上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始终立于前方没有挪动半步的凤渊,身上突然毫无征兆的迸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白光。光芒之盛,不等半月的火球再接近分毫,早已将其整个吞没。 两束一红一白的强光,猛烈撞击在一起的瞬间,只觉得天摇地动,四下一片飞沙走石,犹如末日降临。 “……”望着凤渊光芒夺目的背影,我愕然的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学着小白他们的样子,站在自家男人身后,抬手牢牢挡住了眼睛。 三百八十九、负隅顽抗 “咳咳!”强光足足维持了半分钟有余,等到完全消散下去的时候,凤渊依然身形挺拔的立在前方,半月却脚步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几步,险些没有摔倒在地。 他嘴角沁出血丝,怔怔的抬起头,一双漂亮妩媚的柳叶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惊:“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狐王大人,咳咳!”至于一直在他身旁狐假虎威的青雪,连半月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原本就被我用枫棱刺成重伤的她了。此刻被凤渊的灵力所伤。青雪面色痛苦的趴在半月的脚边,连爬都爬不起来。只是心有不甘,还伸手死死的拽着半月长袍的一角,企图恳求她自身难保的狐王大人,可以救她一条小命。 “凤王大人,您刚才……”小白揉了揉被强光照的有些发花的眼睛,一脸呆愕的摇了摇脑袋。随后清醒过来,猛的纵身一跃,兴奋的跳起半米高:“您刚才,简直他妈帅呆了,太帅了!” “是啊是啊,帅的不能再帅了!我之前还以为,这下我们死定了呢,哈哈!”伍吟儿拽着小白的手。跟着一蹦一跳,宣泄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恐惧和悲屈。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神采奕奕。 当然,这一幕被半月看在眼里,无形之中,又是一重打击--自己族里的子民,不帮着自己对付敌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巴不得盼着自己死!换成是任何一个人,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啧啧!”就连平日里,面子上一向和凤渊不对付的沈白鳞,这会儿也难能可贵的露出了一丝钦佩之意:“真没想到,原来咱们的凤王大人,还留有这么一手。果然是深藏不露。” 这话虽是对着蛇精病说的,但那双睫毛浓密而多情的桃花眼,却在不经意间看向了我。略带一丝轻挑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调侃:“小辣椒,恭喜你!” “你家的废物男人,总算不废物了一次。” “……”他妈本来就不是废物好不好!我忿忿的翻了个白眼,同样无声的回敬:“一般一般!但比起你这只上了年纪的大海怪来说。确实略胜一筹!”哼!我就是护犊子,怎么招?你就自个儿难受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较劲归较劲,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弄明白的。 联想到凤渊的突然起死回生,和在这之前的“时空凝滞”,“天狗食日”等种种异象。以及暮姐姐送给我当聘礼的,烛九阴一族传世至宝“犄角项链”的消失,一个大胆的推测,不期然的闯进了我的脑海里--莫非,如今的凤渊灵力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强大,全都是因为犄角项链的功劳? “为了给后代留下福祉,我们的先祖后来就把自身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到了头顶的犄角上。而被特意取下来做成项链的这一段,正是灵力最终的积蓄之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众多的创世神之中,只有我们烛九阴一族,才真正意义上完整的传承了先祖的灵力。而这一切,全都要归功于这枚小小的犄角。” 我至今仍然清晰的记得,暮姐姐将项链送给我的时候,说过的以上这样一番话。而在不久的刚才,我亲眼所见,犄角在消失后变成了一束点点的星光,融入了凤渊的额头之中。 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今的凤渊,已经完完全全继承了他先祖,也就是上古创世神之一,烛九阴的全部灵力?哦,我的如来佛祖!如果真是自己推测的这样,那眼前的这个蛇精病,岂不是名符其实的“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角--呵呵,半月,受死吧! 任凭你这只狐狸精达到第十重境界,衍生出再多的尾巴。也不再可能是继承先祖灵力的,蛇精病的对手了。 感觉到我的注视,凤渊微微侧过头,视线看似不经意的落到了我的脸上。仿佛一眼就洞穿了我此刻的心思,某人犹如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了然的朝一侧勾起,眸光里的狡黠之色。溢于言表。 见此情景,不必他再过多说,我便完全笃定,自己所猜不假。 “咳咳……”这一次,半月是真的受伤不轻。他躬着身,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沁出的鲜血,脸色白的跟刚粉刷过的墙壁似的。没有一丝血气:“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为什么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灵力提升的这么快?”说话间,半月抬手一挥,厌弃的将死死拽着他衣袍不放手的青雪,毫不留情的拂到了一旁,“否则的话。以我第九重的修为,怎么可能落败!” “我做了什么,或者是怎么提升灵力的,并不重要。”面对半月的质问,凤渊漫不经心的挑了一下眼帘。视线从死去的阿贪处,慢慢的转移到了闫重烈身上,眸光里隐隐泛起了一股森冷的杀意:“重要的是。你只要知道……” “自己很快,便会去赎罪了,就好。” “哈哈!你想杀了我?”听出凤渊话里的意思,即便狼狈如半月,还是不可抑制的仰头大笑起来,“没错,眼下论实力。我是打不过你。” “但凤渊,你别忘了。”事已至此,连假惺惺的客套话都没有了。半月稳住心绪,重新直起身,脸上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叫人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压迫感:“好歹我也是狐族堂堂狐王,你要想杀我,也未免太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么,我不觉得。”如果说,这世间谁能有资格与王者对抗,那么很显然,只能是另一个王者。听半月这么说,凤渊淡淡的轻笑一声,双手负背,一步一步朝他所在的位置踱过去:“狐王,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明白,你究竟有几分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有几分把握?”随着凤渊的不断逼近,半月天生媚骨的柳叶眼,跟着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落,根本由不得人反应。半月突然身体往前一倾,躬身匐到地上,整个人瞬间拔高仗许。一边挥舞着九根美丽而致命的火红色狐狸尾巴,一边从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 下一秒,只见他白的如骨瓷一般的手,指尖瞬间长出了锋利如刀刃的尖爪。手掌触地,顿时嵌入土中三分。而与此同时,在手中长出尖爪的时候,半月的身上,也迅速被一层火红而浓密的鬃毛覆盖。在淡金色的日光下,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美的令人窒息。 整个过程,前后不足十秒钟。原本婷婷而立的狐王半月。如今真正变身成为了一只毛色火红,且两米多高的巨型大狐狸。由此也不难看出,为了能够顺利脱身,避开凤渊的攻击,半月是彻底豁出去了。 “凤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变成狐狸的半月,如火的瞳孔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前肢用力的钩进土中,露出口中两侧锋利的獠牙,声音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交代你的临终遗言吧。” “不需要。”面对变身后的半月,凤渊立在它跟前,简直就像一棵风一吹就能刮倒的小草一样渺小。但即便如此。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半月,凤渊的脸上,也依然淡定如初。或者更准确的来说,那双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眼眸,还微不可查的带着一丝丝轻蔑之意。仿佛此刻在他眼中的半月,不过是黔驴技穷的小把式,完全不值一提。 “呵!”连我都能听出凤渊的弦外之音,聪明如半月,怎么会不知道?他从自己尖细的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像看小娃娃一样,俯身看着立在自己跟前的凤渊,眸光中嗜血的杀意越来越浓:“凤渊,你会为你的藐视,付出代价。” 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习惯不按常理出牌的半月,自顾说完这一句,也不等凤渊再开口,便挥舞着巨大的利爪,猛的向凤渊处狠狠拍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猛烈的一颤,四下里顿时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凤渊!”我眯着眼睛,捂着口鼻,用力挥了挥跟前遮挡视线的尘土。 想到方才半月那不遗余力的一击,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尽管凤渊继承了烛九阴先祖的灵力不假,但谁都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威力如何。 同样,虽然远不能和创世神的灵力相抗衡,但半月的修为毕竟达到了第九重境界。所谓第九重。便是最高。乍一听,仅仅只是一个抽象的数字,可究竟有多厉害,如今这世间又找不出第二个一样的修为,即便是沈白鳞也没有达到,那又有谁能够估量? 再退一万步来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狡猾多端的半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使诈?这么一想,望着眼前滚滚飞尘,我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砰--”正当我被困在尘土中看不清凤渊,左右束手无策之际,耳边再度传来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仅凭耳朵的判断,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飞速冲击到了地面上。脚下的颤动,比先前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吼!”不等众人反应,一声猛烈的冲击过后,紧跟着又是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吼。令人心悸的声音,夹杂着极致的愤怒,不甘和绝望。是半月! 在听出第二个声音是谁之后,我的心先是悠的一颤,但随后立马松懈了下来。凤渊没事,倒霉的人,是半月! “兹啦--砰!”然而,我前脚才松了一口气,后脚被滚滚尘土包围的前方,紧跟着又响起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就好似有人用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一样,那种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让我心里蓦地升起一阵不踏实。 “小红叶,凤王大人他没事吧?”小白挥着袖子,摸索着找到我身旁,同样不放心的询问我,“要不,我去看看?” “如果那个狐王又耍诡计。我和凤王大人也好有个照应。” “等等!”小白见我一开始没有吱声,以为是答应了,正要往前走去,反被我一把拽住,“别去!” “你不去,凤渊本来可以应付。但你一去,他还要分心照顾你,反倒坏事。” 三百九十、只是你的男人 “嗯,小红叶说的有道理!”小白迟疑了一下,最后点点头,折回到我身边。 结果我们这头刚说完,原本风声鹤唳的四下,仿佛突然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似的,莫名安静了下来。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满眼的沙尘,寂静的可怕。 “小红……”小白刚要开口要喊我,被我猛的捏了一把手臂,他会意,顿时噤声。被尘土笼罩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我皱着眉头,警惕的竖起耳朵,竭力稳住呼吸去试图分辨,从凤渊方向传来的,哪怕一丝丝的响动也好。然而,刚才还斗得昏天暗地。风波不断的两人,此刻好像一起商量好了似的,无端端消失在了漫天的沙尘中。 这样耐着性子约莫等了两三分钟,依旧没有凤渊的半点消息,我终于坐不住了。 “小白,走。跟我去看看!”我挥了挥眼前的尘土,拽着小白的手,朝凤渊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暗暗想--奇了个怪了,这沙尘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又不是雾霾,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招也该落下来了才对。可眼下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有越变越严重的趋势,岂不是太反常了? 等等!想到这里,才走出去没多远,我蓦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拽着往前走的小白,沉声问道:“小白。你刚才过来找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啊,怎么了?”小白见我停下来,有些不解的反问了一句。 “是没有看见,还是……看不见?”说话间,我已经压低眼帘。缓缓的松开了拽住小白的手。同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红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白先是一愣,随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味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我视线往四下漫天飞扬的尘土中扫了一眼,不禁冷笑,“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狐王大人?” 没错,眼前跟我在一起的人,根本不是小白!而是故意幻化成小白模样,企图混淆视听,将我骗出凤渊视线的狐狸精半月! 若要问我究竟是怎么看穿他的把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从沙尘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周围的能见度便急剧下降。换而言之,我虽然知道小白他们就在自己附近,但我根本无法判断他们的具体位置,更谈不上看清楚他们。而这个自称是小白的狐狸精,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奔着我来的,在同样的情况下,真正的小白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再退一万步来说,既然他能看得见我,那么理应也该看得见沈白鳞和伍吟儿。可他刚才下意识给我的回答,却是没有,难道这些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也怪我自己关心则乱,要不是之前一心惦记着凤渊的安慰,这种如此明显的破绽其实早应该发现了,也不会一直被傻乎乎的蒙蔽到现在。 “小鱼,有时候太聪明,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见行迹败露。眼前的小白,不,应该是半月,终于不再继续伪装。他一边说,一边欺身上前,模样逐渐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我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带走,仅此而已。” “只可惜,你好像不乐意配合。”说到这里,手臂一伸,想来抚摸我的脸颊,“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换一种不太友善的方式了。” 我一听他的话,随即明白过来,感情刚才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在故意演戏。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一种被逼入绝境的赴死反抗效果,好让我们对他放松警惕。 而实际上,在和凤渊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就完全明白,自己绝对不是凤渊的对手。于是通过激将法,顺理成章的引来这场经久不散的沙尘,好为他的下一步行动打掩护。 果然,还是我们太轻敌了!他半月是谁,是一只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的狐狸精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脑袋一偏,躲开半月的手,“与其有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趁着凤渊没有发现,赶紧逃命。” 别误会,我和这只狐狸精不是一伙儿的。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理由很简单,我打不过他。既然打不过,凤渊现在又不在,比起被他带走,不如退而求其次放他离开。 “小鱼,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聪明如半月,怎么会料不到我的心思。被我躲开手,他也不恼,俯下身看向我的眼睛。一张生的妖孽魅惑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可见是真的受伤不轻:“我只是想带你离开。” “我保证。凤渊能给你的一切,我同样可以给你,甚至更好更多。” “谢谢,可惜你不是他。”几乎是同时,半月话落,我紧跟着想也不想的回敬了一句。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没有了,只要前提是凤渊,一切都成立。反之,全都免谈。 “我一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半月看着我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瞳孔突然变得像墨一样黑。仿佛能把人整个吸进去。 不仅如此,察觉到不对劲的我,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受控制。而且越看半月的眼睛,大脑的思绪就变得越混沌。完了,不知不觉中又着了这只狐狸精的道! “咔咔--轰!”正当我浑浑噩噩。即将一头栽倒不省人事的时候,头顶上方的天空,猛的彻响了一声地动山摇的惊雷。 刹那间,好似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我顿时清醒过来。与此同时,在这震耳欲聋的雷声里。我仿佛还听到了另一个充满无尽威压的长吟。有点像牛叫,又有点像虎啸,说不出的厚重感,令人忍不住双膝一软,险些跪下去。 “是龙?”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半月的脸色骤然大变,“不,不可能的!” 他喃喃自语了两句,还想伸手来拉我。不料这时,四下里猛的刮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那些迷人眼睛的沙尘,飞快的消散在了阴沉沉的天际。 没有了沙尘的遮挡。视线顿时恢复了清晰。可下一秒,等我再度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紧挨着自己,试图将我带走的半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难道真的让他逃走了?我心里纳闷,眼睛下意识的往四下里搜索。 “砰--”然而。我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落到别处,只看见早已变得乌压压一片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赤色的火光。伴随着簌簌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急剧坠落到了距离我脚边不足三米远的地方。 因为实在太高,速度又太快,所以在火光落地的一霎那,动静异常大。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开始我并没有看清楚那团火光究竟是什么。直到两三秒钟之后,整个人才抑制不住的倒抽了口凉气:“半月!” 从天空中掉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无端消失的半月。只是此刻的他,又重新变回了狐狸的样子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看摔在地上,如今俨然进气少,出气多的半月,又看看同样一脸懵逼状态的小白他们,彻底糊涂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狐狸精怎么跑到天上去了?而且半月在这里。那么凤渊呢,凤渊又去哪里了? “快看!”我正觉得纳闷,一旁跑过来的伍吟儿冷不丁大喊了一声,“小鱼,你快看,龙!” 我心里一惊。猛的朝伍吟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尼玛,还真的是龙! 虽然和我们传统意义上的龙形象稍微有点出入,但也八九不离十:鹿角蛇身,仪态威严。一身幽蓝幽蓝的鳞片,即便被重重乌云围绕,也无法掩盖它浑然天成的气势,在散发出莹莹的耀眼光芒。 “难道他是……凤渊?”我看着在天际穿行的飞龙,身上无比熟悉的鳞片颜色,又想到暮姐姐曾经告诉过我,烛九阴本身便是龙的一种,脑海里随即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不用等我自己去证实,一切很快有了答案--从天际高高俯瞰下来的飞龙,视线落在此刻奄奄一息的半月身上时,又是一声仰头长吟。天地间,因为这一声长吟,万物都在跟着瑟瑟颤悸。 紧跟着,没给我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只见飞龙身形一晃,便飞速朝我这边俯冲下来。整个过程短短不足三秒,当身形庞大的飞龙即将欺近我跟前的一刻,他尾巴迅速一甩,那一层覆盖在身上犹如海水一般湛蓝的鳞片,瞬息间就退散在了冷风中,幻化成了一束幽蓝的星光。 “凤,凤渊?”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这个刚从飞龙变回原样的蛇精病,在对上他好似星辰一样璀然的双眸时,我突然有些结巴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不远处的半月,断断续续的问。心里却直呼没出息,赶紧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呵!”面对我的一反常态,此刻身上的威压之气还没完全褪去的凤渊,施施然的勾了一下唇角,“老婆,你在害怕什么?” “即便如今的我,继承了先祖的灵力,但……”语气故意一顿,“说到底,我依然只是你的男人,不是么?” 三百九十一、第三个要求 “呃……”听凤渊说完,我不禁脸上一烫,翻了个白眼--什么跟什么啊?我问的是半月怎么会突然跑到天上去,又不是在跟你讨论你是我的谁? “刚才你在沙尘中看到的狐王,只是他的一个幻影而已。”见我面红耳赤,某人终于神情餍足的眯了一下眼睛,不再打趣:“而他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蛊惑你去五雷鼎,好以此要挟我罢了。” “哦。”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听凤渊说完,我心里就有谱了。其实从一开始,在沙尘起来的时候,半月便已经被化身为龙的凤渊带到了天上。两人在天际一番殊死较量之后,半月终究不敌灵力强大的凤渊,最后以坠落地面告终。 “咳咳!”在我和凤渊说话的当口,如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已然无力回天的半月,吃力的闷咳了两声。大概是因为体内的灵力在迅速流失的缘故,变成狐狸的半月,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他撑着手臂,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头没有了,但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却依然写满了属于王者的傲气:“凤渊,原来你是上古创世神,烛龙的后人。” “呵呵……难怪啊,难怪!”不知道是不甘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说到这里,半月意味不明的扯了一下嘴角,“我胜不过你,也实属正常。” “但你若不是烛龙的后人,凭借你之前的气候,怎么跟我斗?” “狐王,你错了。”凤渊伸手揽过我,话虽对着半月说的,但那双熠熠闪烁。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却始终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这世上,没有如果的事。” “就好比,错过,便是错过。”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得不到,便是得不到。” “咳咳!”半月口中,喷薄出一股暗红的淤血,看来这一回是真的气数已尽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看向我这边的目光。也跟着迅速黯淡下去:“没有所谓的错过,也没有所谓的得不到……” “凤渊,你只是,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幸运一点罢了。”这么说着,半月缓缓的垂下了头,漂亮的侧脸贴到了冰冷的地面上,气若游丝,“幸运的出现在了,恰好是对的时间。” “难道……”后面的话,几乎已经听不清了,“不是么?” 说完这一句。半月终于彻底不动了。那张曾经风华绝代,又令人深恶痛绝的脸,如今落满了冰冷的孤寂,和毫无生气的萧瑟。唯一和从前没有太多区别的,是那双眼睛。微微睁着眼帘,望向前方,依然美的蛊惑人心。 半月死了,一切,全都结束了! 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移开视线,目光沉沉的望向了遥远的天际。心里说不上是喜是悲--阿贪没了,闫重烈死了,无论结局如何,逝去的生命,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凤王大人,他对阿贪那样,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了?”小白见着半月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里依然不解恨,“不行,我得勾走他的生魂,打得他魂飞魄散,好给阿贪报仇!” “算了。小白。”我抬手拦住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何况他已经死了,也算罪有应得。”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像小白说的,他对阿贪那样,于情于理,我也应该让他彻底死无葬身之地。可与此同时,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也是一个可怜的人,算了吧。” 至于究竟可怜在哪里,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好了好了!”见小白闷闷不乐的,伍吟儿出来打圆场,“最后还是我们赢了,不是吗,大家高兴点!” “没错。”因为身受重伤,方才一直在调理气息的沈白鳞,跟着附和了一句。一边说,一边站起身,逐渐恢复红润的气色,比之前看上去精神多了:“虽然说不上皆大欢喜,但最起码,没有全军覆没,不是么?” “可是……”小白张了张嘴,还想再说。 “小白,照顾好冥王大人,我们回家。”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凤渊委婉的打断了,“另外,拿着我的乾坤锦囊,把阿贪带上。”像是怕我心里难受,凤渊这么说的时候,揽着我的手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 “哦。”有凤渊发话,即便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小白也不敢违抗。随即蔫蔫的应了一声,朝阿贪处走去。 “哎,等一下!”往回走了没几步,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又顿住了。 我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凤渊:“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话落,也不等凤渊开口,我提起枫棱,再度调头飞快的往回跑--没错,什么都能忘,但是有一件事,绝对不能忘!那就是,杀了青雪!我叶小鱼可以放过死去的人,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对于作恶多端,又死不悔改的人,我还没有圣母到放其一条生路,既往不咎的地步。毕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青雪自己种下的恶果,势必要自己一个不落的吃下去! 沉思间,不过十几米远的路,没几步就走完了。 “青雪。”我居高临下,看着紧挨在半月身旁,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青雪,冷冷的喊了一声。隔了几秒,见她依旧没有反应,索性蹲下身。用手推了推:“青雪,你醒醒。”结果还是毫无反应。 我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其实这个时候,我大可以直接下手杀了她,一了百了。但跟着想想,貌似有些趁人之危,不厚道。即便是死,也总得让人家死个明白透了不是? “嗯?”然而,见青雪迟迟不醒,正觉得纳闷,我的手不经意的探到了她的鼻息。下一秒,忍不住狐疑的蹙了一下眉:“死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青雪早已在我动手之前,自己先一步到鬼门关报到去了。如此一来,反倒是便宜她了。我低低的垂了一下眼帘,暗暗想到。 之后不再逗留,直起身,打算往回走。结果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冷不丁落到了青雪靠近半月处的那只手腕上:“这是什么情况?”我不解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过去。 只见青雪距离半月最近的右侧手腕上,赫然印着一只颜色青黑的手掌印,就好像用烙铁烙上去的一样。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显得尤为刺眼可怖。奇怪,这手掌印,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我记得之前和青雪打斗的时候,她的手腕上并没有这个吓人的手掌印。莫非…… “小辣椒。”正惊疑不定之际,身后蓦地响起了沈白鳞一贯不正经的调侃声,“怎么,现在要走,又舍不得了?” “还是你动了恻隐之心,想留下来,多陪陪这位可怜没人爱的狐王大人?”“……”动恻隐之心你妹啊! 一听是沈白鳞的声音,我随即回过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没错,我是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决定,把你留下来陪陪这位可怜没人爱的狐王大人!” “啧,想不到你居然还有如此狠心的一面。”沈白鳞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吊儿郎当的睨了我一眼。随后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既然人已经死了,也没必要纠结,回去吧。” “嗯。”我本来也无心逗留,视线最后望了一眼青雪手腕上,那个分外可怖的手掌印,顺着沈白鳞的话点了点头。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见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跟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凤渊他们呢?” “他那亲爱的哥哥没了,作为冥王如今唯一的儿子,你家废物男人难道可以做到置之不理?”仿佛我问了一个天大的白痴问题似的,身旁的大海怪淡淡的挑了一下眼角,眸光里不经意间透露出少许嘲弄,“再不济,也是手足一场。当着老父亲的面,也总得人把遗体给稳稳当当的恁回家吧?” 恁回家?尼玛,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 “喂!”这么想着,我学他的样子,吊儿郎当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沈白鳞,你……诶,你干什么?!” 然而不等我把话说完,身旁的人突然跟失心疯了似的,猛的转过身,伸手一把抱住了我。紧跟着,耳边飞快的传来一阵簌簌的风声。还没来得及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再度被沈白鳞毫无征兆的,大力一把朝反方向推了出去。 卧槽!这一下是真狠,简直不留一点余地!我被推出去足足七八米远,最后撞在一棵柏树上,又随着惯性摔了个狗吃屎,才算彻底停下来。可当我憋着一肚子火,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骂他个狗血淋头的时候,等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幕,却不可抑制的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啊--沈白鳞!” “沈老板!” “沈先生!”我的失声尖叫,同时引来了远处小白他们的注意。一时间,四下的气氛徒然降至冰点,诡异的难以言状。 我望着远处,垂着脑袋,双膝跪地的沈白鳞,眼前一阵发黑,人虚的跟坠进了冰窟窿似的直冒冷汗--在沈白鳞的胸口正中央。由后往前,被一条带着锋利倒钩的火红色狐狸尾巴,整个贯穿。刺目的鲜红色,正顺着碗大的伤口,如注般不断往下淌,很快便浸染了沈白鳞胸前的衣衫。 “我杀了你!”我眼眶通红,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不等凤渊赶来,自己已经提着枫棱冲到了半月处。 也是到了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过来,青雪手腕上的那个手掌印,究竟是怎么来的了?分明是这只狐狸精故意装死,然后趁我们不防备,暗中吸干了青雪的生魂所致!只怪我,只怪我太麻痹大意!当时为什么不肯再仔细确认一遍,否则的话,如今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呵,小鱼……”对上我要杀人的眼睛,还剩下一口气的半月,淡淡的弯了一下嘴角,“本来,我是想让你下去陪我的。” “不过现在,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咳咳!” “半月,你他妈下地狱去吧!”没听他把话说完。我手腕迅速一转,凭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直接用枫棱一刀割断了半月的喉咙,血瞬间喷溅了一地:“啊--下地狱!” 嘶声力竭的怒吼声过后,我看着半月逐渐闭上的眼睛,人虚脱的往后踉跄了一步。在即将摔倒之前,又被一个冰凉的怀抱给紧紧揽住了。我怔怔的愣了一秒,抬起头,等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倾刷而下:“凤渊,快!” “快点。带我去看沈白鳞,快!” 我指甲死死嵌进凤渊的手心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绝对不能让沈白鳞死! “喂!沈白鳞,你醒醒!”我被凤渊抱到沈白鳞身旁,小白和伍吟儿的眼睛早已哭的通红。我跪坐在地上,攥紧沈白鳞的胳膊,想晃又不敢晃,只能一遍遍哑着嗓子喊:“沈白鳞,你快睁开眼睛看看!” “睁开眼睛,你他妈睁开眼睛。听到没有!”望着那双紧紧闭在一起,曾经生动活泼,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我连最后的一点耐心都快要耗尽了,“沈白鳞,你他妈要是再不醒过来,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咳咳!”我话音刚落,脸色白的跟粉刷过的墙壁一样的人,仿佛真的在害怕我会和他绝交似的,浓密如扇子的睫毛微微一颤,便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小辣椒……” “我在,我在这里!”看到沈白鳞醒过来,我喜极而泣。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凤渊他们的脸色,早已经黑的乌云盖顶。 我一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一边握紧沈白鳞泛着冷意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恐惧,指尖跟着在抑制不住的发颤:“我在这里,沈白鳞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别哭,哭了不好看……”他虚弱的动了动嘴唇,想抬手给我擦眼泪,却始终都没有成功。 “好,好!我不哭。我不哭!”我竭力把眼泪忍回去,随后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绝对不可以死!” “我们回家,只要到了极寒之地,妈妈她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小辣椒……咳咳!”听我这样说,沈白鳞轻轻的合了一下眼睛,眸光亮的蜇人,“说起条件,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个要求,没有兑现,是吧?” “是是!还差一个!”我头点的如捣蒜。“我不会耍赖的,你放心!” “但是这第三个要求,得等你到了极寒之地,才能兑换!”说着,又一大颗眼泪从眼眶滚落,坠到了沈白鳞的脸颊上。 “不,小辣椒。”沈白鳞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我现在……咳咳,就要你兑现,第三个要求。” “你说,你说!”见沈白鳞这样,我哪里还会真的忍心拒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心里会如此害怕。只能下意识的用力攥紧他的手,仿佛只要这样做,他就无法离开了一样。 “我的第三个要求是……”这么说着,沈白鳞看向我的目光,愈发温柔,“忘了我,小辣椒。” “不!”我做不到,这是我第一次对沈白鳞提出的要求说“不”字,“你说别的什么我都答应,但是这一条,休想!” “小鱼儿,我没时间了……”印象中,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我。说话间,冰的刺骨的手,再度慢慢抬了起来,朝我的脸颊伸过来:“我真的很庆幸,能够认识你。” “但是,还是要请你,忘了我……”说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碰触到我脸颊的手,蓦地顿了一下,紧跟着骤然坠落到了冰凉的地面上。几乎是同时,那双睫毛浓密而多情的桃花眼,眸光迅速黯淡了下去。如同陨落夜空的流星一般。最终永远的定格在了某个时光里,再也无法被点亮了。 “啊--沈白鳞!”我难以置信的呆愣了一下,直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哑声大哭,“你醒醒,求求你,醒一醒!”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这个白痴!本来该死的人,是我啊,我!” “谁让你自作主张,我他妈同意你见义勇为了吗!”我使劲的,拼尽全力的摇晃着沈白鳞。试图重新把他喊醒,“喂,醒醒啊!只要你醒过来,我就答应你的第三个要求,只要你醒过来!” 良久之后,感觉被自己死死攥紧的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僵硬下来了。我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失神的呢喃:“凤渊,沈白鳞他……真的走了么?” “可是,我记得不久之前,他才跟我要求来着。” “说将来,他要做我肚子里孩子的……干爹的啊?” “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这样的干爹,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你们说是吧?” “小红叶,你快看,沈老板他怎么了?”正当我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间,身旁的小白突然带着哭腔低呼了一句。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泪眼朦胧的看过去,紧跟着心脏猛烈的收缩了一下--沈白鳞,这个大海怪,他的身体居然在慢慢的消失! 仿佛是一颗被击碎的夜明珠,在我还沉浸在沈白鳞死去的打击中没有醒过神的时候,眼前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人,却已经开始逐渐幻化成了无数粒莹白的星光。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眼睁睁的飘散在了四下的冷风中。 “不要啊!”我惊恐的不断用手去抓那些四散的星光,试图阻止沈白鳞的离开。但一切不过只是徒劳。少数被我捧在手心的星光,还没来得及眨眼睛,就泯灭在了自己簌簌坠落的泪水中:“怎么办,凤渊!” “怎么办?救救沈白鳞,救救他!” “小鱼儿,他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凤渊,深沉如水的眸光望向我,终于一字一顿,无比笃定的,对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见我怔怔的没有反应,凤渊随后走到沈白鳞消失的地方,张开指骨分明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来回挥动了一下。像是能够抓住实质的东西一般,拳头缓缓的握了起来。 “收好。”等再度递到我面前打开的时候,凤渊的掌心中,莫名多了一枚浑圆如一元硬币大小,粉中带紫,光泽细腻的“珍珠”。 “这是……”明明眼眶胀的生疼,可眼泪偏偏怎么也流不下来了。我神情木然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这是沈白鳞的,元丹?” 是的,我认识它。犹记得当初识破半月的身份,双方第一次在农户家交手时,沈白鳞就曾拿出过这颗珍珠一样的元丹。只是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我唯一能够纪念他的东西。 输了…… 这一次和半月的交手,我们看似是赢了,其实,输的惨烈。 那些逝去的,终将再也回不来了。 我握紧手中,沈白鳞唯一留下的元丹,缓缓的抬起头,看向阴沉沉的天际。先前早已干涸的眼眶,终于再度流下了,一滴滚烫的眼泪。 -------------------------------正文,完结! 【还有番外!!!切记!!!!还有番外以后的终章大结局!!!!】 番外一、沈白鳞【上】 我叫沈白鳞,我不是人。 呵!这话听上去,貌似有些别扭,就好像是在骂自己“不是东西”一样。但事实上,我确实不是人。而是一只深海中,靠吸食天地精华,慢慢凝聚灵力而成的上古海怪--蜃。 蜃,海市蜃楼。相信很多人对此,并不陌生。 在烈日灼灼的沙漠中,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都有可能遇到我。你会看见湖泊绿洲,亭台楼宇,或者是你极度渴望的,任何一样东西。 当然,仅仅只是,看到…… 所以,对于那些迷途的旅人来说,看到我,便意味着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常常谈“蜃”色变。根深蒂固的认为,我是一个靠幻象迷惑众生,并以此吸食精气得以补充精元的妖怪。其实,这些只说对了一半。 我确实喜欢制造幻境,作弄过往的旅人不假。但我并不需要吸食人类的精气。原因很简单,作为一只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上古海怪,我本身的根源就在于海。只要大海存在一日,我的灵力,便永远不会有枯竭的一天。所以。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吸食那些污浊之气? 另外,说到我的身世,我想我多半是个孤儿。 从我记事起,我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或许你不信,没有父母,你哪来的名字?啧啧,我自己取的,不可以? 由于年岁活的实在太久太久,我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曾经遇到过多少人,去到过那些地方,又或者具体遇到过那些事情。只是觉得无聊、孤独、寂寞、和一天天过不完的日子,几乎快要把我折磨疯了。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发疯,我只能四处为自己找乐子,以便打发时间。什么新鲜的,危险的,有趣的,刺激的……总之只要是我没有尝试过的,我统统来者不拒。 秉承着这样的原则,一过又是几百年。原本我以为,自己这一生,也无非就是这样了。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从此以后,我的一切全都被打破了,包括我的原则。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曾后悔,相反还感到很庆幸。 这位不速之客,我认识,是堂堂冥界冥王的大儿子。闫重烈。一个长着红头发,有着高贵血统,但脑子却不怎么灵光的冥界未来主宰。 哦,忘了补充一句--前提是,没有他那个精明能干。又异常讨冥王欢心的弟弟的话,他绝对是冥界未来当之无愧的主宰。但显而易见,现在不可能了。 而他来找我,毫无疑问,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 “沈白鳞。我这里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游戏,你有没有兴趣听听?”看来是摸透了我的脾性,闫重烈一进门,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斜了一眼他嘴角上还没完全褪下去的淤青,毫不避讳的笑了:“怎么。又吃了你弟弟的亏?” “想来,我离开冥界也有一百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你……”闫重烈别的本事没有,但心气高,手段又狠辣。人人畏惧。只可惜,我不是人,所以不需要放在眼里。被我不留情面的戳到痛处,眼前这个红头发的男人阴恻恻的瞪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跟吃了shi一样。 “哈哈!”看他不痛快。我反而笑得更舒坦。 “咳咳!”为了掩饰尴尬,他干咳了一声,只是碍于有事相求,不好翻脸:“沈白鳞,我这次来。是找你说正事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那个弟弟的能耐,如果别人有办法,我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找你。”他这么说着,暗地里瞄了我两眼,似乎在观察我对此事的兴趣。我故意装作不知道,继续听他往下说:“而且,曾经你还在冥界的时候,他不是为了一件衣服威胁你,声称要关了你的成衣店么?” “正好。趁如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也可以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听上去,似乎不错。”我端着茶杯,吊他胃口,“不过,关于你们两兄弟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掺和。” “沈白鳞,你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泄露半点风声。”怕我不放心,他紧跟着补充一句,“就算真的出事了,也有我一人顶着,保证不会牵连到你!” “牵不牵连倒无所谓,只是……”我呷了口茶,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不出所料,对方如是问道。 “只是,我凭什么帮你?”我万分清楚的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叫人深恶痛绝。假如条件允许,我相信闫重烈分分钟会把我撕成碎片。 “你在耍我?”看起来,也没我想象中那么缺心眼,“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我,为什么不早点说明白!” “不为什么,好玩。”这是实话。 “沈白鳞,你……”我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坐等对方恼羞成怒。不料这一次,闫重烈的反应却让我有些意外。一开始他确实恼了,可难得的是,最后他愣是给硬生生憋了回去,还趁机反将我一军:“哦,我知道了!” “说来说去,找了这么多破理由。无非就是你不敢去罢了。”他佯装轻蔑的睨了我一眼,“你要怕我弟弟,直说,我又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更不会传出去笑话你,何必这么见外?” “呵!”这次,我是真的笑了。虽然明知道是对方的激将法,但还是迎头赶上去,咧着嘴角问:“我到底是不是怕你弟弟,你心里比我清楚。不过……” 说到这里,我语气一顿。压低了眼帘:“冲着你刚才的那番话,这个游戏,我参加。” 他妈的,这人是神经病吧?!我话落,对方一愣,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这样一句话。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反正日子要再继续无聊下去,也差不离了。无视闫重烈的态度,我用杯盖轻轻拨弄了一下茶叶,问:“怎么,这会儿看我答应,又不乐意了?” “不不不,欢迎之至!”总算反应过来,闫重烈眼前一亮,赶紧说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乐意。”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闫重烈详细的和我讲了一遍关于此次行动的具体计划。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要对付的人,除了他亲爱的弟弟之外。这次还多了一个女人,叫……叶小鱼。 听闫重烈说完,不得不承认,他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究竟凭借什么样的本事,可以同时俘获冥王的两个儿子?甚至还不惜为其费尽心思,大打出手?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行程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来的还要有趣。 “这样安排,你还满意吗?”对于此次的行动,闫重烈看上去信心十足。 “几时动身?”我不置可否,既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 很显然,这个计划布置如此缜密,思虑周详,一看便知不是闫重烈自己的主意。至于是谁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我不屑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因为与我无关。 “我全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句话,即刻出发。”果然是有备而来。 “那走吧。”我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也不跟他客气,直起身赶在他前面,率先出了门。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看上去,似乎都还十分稀松平常。只是后来的后来,我才彻底醒悟--这一次所谓寻求刺激的游戏,在决定跨出门槛的一刻,我便已然成为了被命运游戏的对象。 番外二、沈白鳞【中】 第一眼见到闫重烈口中的叶小鱼,说实话,有些小失望。 长得还算可人,样貌出众,但并没有我想象中来的绝色。整张脸,唯一让我觉得还有可取之处的,是那双眼睛。很亮,很倔强。在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只快要生气但还没有生气的猫。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光,充满了警惕和不服输的韧性。 阅人无数。光凭这一点,我便可以百分百断定,这个女人不太好招惹。 当然,越不好招惹,同时也意味着越有意思。看着一无所知的她和同行的人一起走进古堡的大铁门,我笑了。 不过,暂时抛开这些不说,有一点却让我觉得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不知为什么,我对她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但仔细一想,又怎么也记不起来。 算了,活了这么些年,自己遇到过的人还少?兴许是哪个年月里碰到过的一个小角色,投胎轮回又给撞见了,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我转念一想,无所谓的瘪了一下嘴,收回视线,一起跟着进了铁门。 计划一开始进行的十分顺利。除了配合闫重烈,留下此次计划中的男女猪脚之外。其他闲杂人等,一律被我送进了醉生梦死的“温柔乡”。我不会刻意伤他们性命,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来,还得看这些愚蠢的人类,意志力如何。 前面我说了。计划一开始进行的十分顺利,就表示后面并不太顺利。因为这中间,后来又出现了一个变数,冥王。 闫重烈自认为隐瞒的很好,还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半点风声。结果呢,自己打脸。不仅风声泄露,而且他家老爷子还亲自找上门来了。呵呵!所以老话说的好,宁可有神一样的对手,也不要找猪一样的队友。 “沈白鳞,杀了叶小鱼,今天你伤害凤儿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冥王一出现,第一个来找的人,就是我。也对,自己儿子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儿子。帮理不帮亲这一套,在哪里都不好使。 “冥王大人,您貌似误会了。”只可惜,我不吃这一套。毕竟论起辈分,我的年纪都可以给他当祖宗了。再说,你们有见过爷爷给孙子磕头认错的么?面对冥王颇具威胁的要求,我不以为意:“想伤害您心肝宝贝小儿子的人,是您不成气候的大儿子,并非是我。” “我只是闲来无事。凑个热闹。” “倘若您真的想追究,恐怕也不会和我讲条件,因为您心里清楚,像我这种无牵无挂的人,最讨厌……被要挟。”说完。我抬眼,笑意盎然的看向冥王。 “沈白鳞,这么多年不见,你果然没有任何改变,还是一样不识好歹。”冥王冷着脸。语气不善。 “多谢夸奖。”任何人对我的看法,与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讨厌,不会让我少一块肉,同样,喜欢也不能升华我的人生。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理会这些虚的东西。 “你不愿意动手,我也不勉强你。”知道多说无益,冥王先一步松口,“但是,别再招惹凤儿。无论是谁来找你帮忙……” “否则,后悔的人,一定是你。”啧啧!这个父亲,确实有够偏心眼儿的,我突然有些同情闫重烈了。 不着边际的想着。面对冥王的警告,我大刺刺的咧着嘴角,笑说:“在让我后悔之前,我建议冥王大人,您还是先料理好自己的家事再说吧。” “不劳你操心。”听我说完。冥王顶着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拂袖离开了。 得!看来今天的游戏是玩不成了。原本我以为,冥王的出现,一定会让此行的计划草草收场。不过很快,我发现我错了。 事实上。游戏正在朝着另一个更精彩的方向发展。当凤渊被迫自散灵力,去幽冥死地之后,冥王非但没有兑现承诺,放过叶小鱼一马,反而还话里有话的提醒在暗中看好戏的我--杀不杀。由你,反正人我给你留下了。 呵!比起我的不识好歹,冥王的老奸巨猾,显然更加让人……嗯,怎么说呢?操蛋! 不过事已至此,玩儿玩儿,也不是不可以。 我看着明明害怕的要命,却依然在晦暗的甬道里摸索,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救出同伴的女人,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即兴游戏--能同时俘获冥王两个儿子的女人。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事实上,也不过如此。我只是略施小计,变成了她心心念念男人的模样,这个叫叶小鱼的蠢女人,便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动咬钩了。 我低头睨了一眼紧紧抱住我,嘴里不停喊着“凤渊”,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女人,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实在搞不明白,这种胸不大,又没脑子的女人,到底可爱在哪里? 以闫重烈的智商,会看上她,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为什么偏偏连他那个善于心计,又极度冷血的弟弟,也会在阴沟里翻船? “凤渊……你回来了,你没有离开,真是太好了。”就在我纳闷的这会儿功夫里,身前的女人,意识已经开始逐渐陷入混沌。 我好笑的勾了一下嘴角,心想--叶小鱼,不是我有心杀你,是你自己不中用。更何况,一个整日里依靠别人而活的女人,留着也是个废物。不如遂了冥王的意。做个顺水人情得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结论下的有点早了。 正当我不以为然的看着怀里的女人,一点一点睡过去,打算放手离开之际,她突然又毫无征兆的醒了。 “啧!”还从来没有哪个人。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逃脱我的幻境。我心里不免觉得困惑,脸上却不动声色,学着凤渊的口吻说道:“坏东西,怎么醒了?” “哦,做噩梦了。”对方淡定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这么说着,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要不是我清楚自己幻境的厉害,我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如此看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谁料,就是这么愣神的一瞬间,我的心口上冷不丁吃了一掌。再定睛去看,方才还窝在我怀里哭的天昏地暗的女人,此刻已经退出去几米远,动作无比麻溜的和我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扮猪吃老虎?从对方出手的速度还是力道,都足以说明,她对我早已心生防备。之所以能够忍耐到现在,无非是在寻找一个最合适的下手时机而已。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居然调过头来被一个黄毛丫头给骗了。简直是……有趣至极! “小鱼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死心,还想再试她一试。 “没什么,只是很讨厌某些不自量力的人,假扮成我男朋友的样子罢了!”不错,牙尖嘴利,比起刚才哭哭啼啼的模样。可爱多了。 听到“不自量力”四个字,我忍不住又笑了--有意思,到底有多久了,再没碰到过这样好玩的东西? 我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截止到今天为止。和她相比,从前遇到过的种种趣事,似乎也不再那么好笑了。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决定在杀你之前,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难得心情好,我有心吓唬她。 “谢谢,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杀了你!”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十足像个火红的小辣椒,一开口便呛人的厉害。 够味!无视她较真的态度,我笑得越发开心:“哈哈,小朋友,做人太自满可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乐极生悲,我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做人太自满”,我最后竟让自己栽在了这个“有意思”的小辣椒手上。当那柄形状怪异,颜色通体鲜红的尖刀扎进我左侧胸口的一瞬间,不可否认,我确确实实被震惊到了。 倒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会死,而是多少年来,从未有人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关键是,对方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不对,问题真正的关键在于,我他妈居然还上当了! 要不是我的身体构造别出心裁,心脏长在胸腔正中间,说不定我当时就悲剧了。总之不管轻敌也好,大意也罢,事实终归是事实--我被一个女人给打败了! 呵呵……这件事至今回忆起来,我还忍不住发笑。沈白鳞啊沈白鳞,作孽太多,报应终于来了。 番外三、沈白鳞【下】 从海边回去后的第三天,我身上的伤便彻底痊愈了。除了肉眼依稀可辨的一道淡粉色的刀疤,什么也没有留下。 可奇怪的是,我总感觉没有好利索,刀疤上老是一阵阵的发痒。痒不比痛,虽然可以忍受,但无休无止的,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每当刀疤一痒,心里就好像跟着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难受。整个人提不起精神,做什么都没劲。 这样大约又过了三个月左右,我终于放弃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定是那只呛人的小辣椒在刀上动了手脚。不行。反正近日闲着也是闲着,为了能让自己睡个安稳觉,我得亲自出马去问个明白。 以我的能耐,要找一个人的住处,简直就跟喝凉白开一样简单,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当我站在单元楼下,抬头看向上方,透过玻璃窗映照出来的白色灯光时,忍不住咧开了嘴角--我们又见面了,小辣椒。 可能是一贯的玩心起来,在进门之前,我故意隐去了身形。心想,反正来都来了,在弄明白身上的刀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作弄她一番。 但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当我再一次见到这个“不好惹”的女人后,便即刻烟消云散了。 距离上次海边一别,中间时隔不过短短三个月,可看着眼前这个蜷缩着身体。靠坐在墙角边上的女人,我反倒有些不确定了。蜡黄的脸色没有一丝生气,蓬乱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了,整个人骨瘦如柴,死气沉沉。 在这间入冬后没有暖气的房子里,犹如一个冰冷的死物。实在无法和当初那个大言不惭,说要亲手杀了我的泼辣女人相联系。 啧啧。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因为扎了我一刀,事后心生愧疚,所以要以死谢罪? 别逗了!据我所知,她可不是一个懂得自我反省的好姑娘。否则的话,当时看我“死”在她面前,就应该施以援手。而不是像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似的,一脸冷漠的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我一边自我猜测,又一边自我否定,悄无声息的挨近了她的身边。 嗯,睡着了? 透过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我这才发现,这个女人此刻双眼紧闭,睡得正香。只是深凹下去的眼窝,和浓浓的黑眼圈,无一不在告诉我,她可能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睡过一觉了。还真是有够狼狈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埋汰了一句。又见她睡得跟猪一样,敲锣打鼓都未必会吵醒,也没必要再藏手藏脚怕她发现,索性直接现身。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可能是同情,可能是怜悯,又或许仅仅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在定定的看了这张脸几秒钟之后,我弯腰,伸手,将这个落魄的女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左侧胸口上,那个新长好的刀疤,始终都在隐隐发痒。尤其是自我进了这个房子之后,情况貌似比之前来的更加严重了。 “啧,这又是什么鬼?”就在我抱着女人,打算起身之际,一抬头,却冷不丁看到写了密密麻麻一整面墙的“正”字。 从高到低,跟小学生出黑板报似的,排列的规规整整。粗略扫了一眼,不多不少,刚好是从海边回来那天开始写的。 莫非……我垂了一下眼帘,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这个房子不大,拢共就两个房间。要找卧室也不是什么难事。将视线从墙上挪开,我又低头看了一眼睡得丝毫不设防的人,放慢脚步朝卧室方向走去。 刚一进门,一股森冷之气便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目光缓缓的在房间各个角落扫了一遍--有意思!实在没想到,在这么不起眼的一个房间里,居然还能撞上狐族数一数二的顶级结界。 叶小鱼。看来,你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呐! 这么想着,我指尖蓄起灵力,在结界的突破口,不着痕迹的挥了一下。只听“嗡--”的一声铮鸣,结界瞬间破坏殆尽。管他是狐族哪个妖孽设下的,今天碰上你沈大爷。算你不走运。 “凤渊……”不料,正当我走到床边,试图将怀里的女人放下之际,她反倒手臂一伸,用力一把揪住了我胸前的衣襟。我以为她是要醒了,结果只是动了动嘴巴,就从喉咙里极轻的呢喃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把我当成那个小杂种了?我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没有出声。 “凤渊,你知道吗?”怀里的人揪住我衣襟的手,力道之大,指关节根根泛白。然而眼睛却始终紧紧闭在一起,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知道什么?”出于好奇,我没忍住,压低嗓子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她的眉头拧的很紧,嘴巴开开合合,脸上的表情痛苦至极,“太痛了,真的好痛。” “痛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话落,不等我反应。我只觉得她紧靠在我左侧肩膀上的脸颊,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紧跟着,一滴滚烫的水珠,毫无征兆的坠落到了我的脖颈上。顺着胸口,不偏不倚的淌到了新长好的那道伤疤上。 就是这一瞬间,我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完了…… 回过神。把人放下,我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这间房子。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那天回到家之后,被泪水浸染过的刀疤,便再也没有痒过。不仅没有痒过,反而还彻底消失了。可我无暇庆幸。因为也是从那天开始,我掉进了另一个比这还要烦人一百倍,一千倍的,更大的“陷阱”里! 而悲催的是,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试图向自己证明,那个“陷阱”只是幻觉。因为一时兴起。太过无聊,空虚,寂寞,而产生的不应该有的幻觉。 于是秉着这样的想法,我一边忍不住靠近,一边又忍不住逃避。就好像一个重度精神分裂患者,在不断自我拉扯。不不不。严格的说,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精分了。 这样的日子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放弃了。 因为我发现,越是这样,自己反而陷的越深。与其一味逃避,让自己像一个极度渴望解药的,病入膏肓的死变态,不如尝试着走出第一步,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转机也难说。 对,没错,就是这样!我是个天生的行动派,说到做到。 之后不多久。机会便来了。尽管知道这个女人不喜欢我,甚至还很讨厌我,但我还是趁人之危,打着救人的幌子,跟她讹了“三个要求”。 相信我,当时我选择这么做,目的绝对不单纯。至于为什么,呵呵,我只能说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看上的女人,不可避免会产生的占有欲,帮助我得到了三次具有翻身意义的特权。 然而,这只小辣椒,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精明:“好,我答应你!” “但是,违背良心道义,和对不起我男朋友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看不出来,对你家废物男人,小辣椒还真是忠心可表。”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算了。有总比好过没有。更何况,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是啊,谁知道,后来竟然会变成那样呢? 当时的我,绝对想不到,这三个自作聪明讨来的“特权”,后来不仅没能帮我得到原本想要的东西。反而还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味自己给自己下的蛊。一边泥足深陷,一边又自欺欺人:“没关系,再不济,至少我还有三个要求。” 是啊!三个永久有效,随时兑换的要求,比起那些一无所获的人。已经幸运太多。 不过话说回来,时至今日,当我躺在地上,即将命不久矣的时候,我依然觉得自己前面两个“要求”没有发挥好。 尽管终于赢得了小辣椒的信任,只可惜,我依然心存妄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上方一片影影绰绰的白光,和不断晃动的人影。凭借着她的声音,我慢慢的看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心里十分清楚,这是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而且老天垂怜,不多不少。刚刚还剩下最后一个要求。 “小辣椒……咳咳!”就让我,在临死之前,自私一次吧,“说起条件,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个要求,没有兑现。是吧?” “是是!还差一个!”她头点的像捣蒜,“我不会耍赖的,你放心!” 我觉得,这会儿就算让她拿命来换我的命,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我吃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正要开口,突然觉得脸颊上一烫。一大颗眼泪顺着女人的眼眶,坠了下来。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思绪又被拉回到了那个夜晚--她伏在我的肩头,即便是睡梦中,仍然在喊痛的模样。 算了,沈白鳞,何必要打扰呢? 就让她勇敢的去追求她的幸福好了,至于我,能守护她的幸福,也足够了。 是的,应该是足够了……所以,第三个要求是:“忘了我,小辣椒。” 只有忘了我,是因为救你而死,你才能够问心无愧,没有负担的继续幸福下去。 要做到这一点,或许很困难吧? 但是,既然决定守护了,那么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去破坏你的幸福。其中,自然也包括我自己。 “不,你休想!”耳边,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沈白鳞,你他妈给我醒过来!” 值了!这辈子,能换回你真心为我哭一次,真的值了……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最起码,下辈子,我还有个好盼头。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淡淡的咧了一下嘴角--小鱼儿,下辈子见。 ------------------------------------- “小辣椒……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误会。” “呃,误会什么?” “误会你,终于嫌弃了你家的废物男人,感动于我的舍命相救,打算以身相许呀!” “嗯,等着吧,下辈子!” “没关系,我命长,不介意多等几年。” 【这段对话,取自原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是的,伏笔早早就埋下了……所以抱歉了,宝贝们,是米立太残忍。】 番外四、爱的最终章 “麻麻,粑粑坏,他抢我粥粥喝!” “呜呜,粑粑是大坏蛋,抢哥哥粥粥喝!” “……”我刚把煎好的荷包蛋从厨房里端出来,就看到两个小鬼齐刷刷的站在门口,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哭的一脸委屈。 叶小鱼,淡定,淡定! 我放下荷包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凤渊!” “老婆。怎么了?”某人斜靠在椅背上,笑得一脸狭促。嘴里还吧唧着从儿子碗里抢去的燕麦粥,吃的津津有味。 尼玛,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居然还有脸反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自从孩子出生以后,这个蛇精病真是越活越倒退,越来越幼稚了:“你说怎么了?也不看看自己德行,一大把年纪了,还老跟孩子抢东西。” “今天抢忆白的燕麦粥,明天抢忆鳞的小蛋糕,你这个爹当得可真够有出息!” “啧啧,我没介意这两个小东西分享了我家小鱼儿对我的爱。已实属网开一面。”某人还有理了,砸吧着嘴,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倒好,不仅不知感图报,反而还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看来,这两熊孩子是要不得了。”话落,故作无奈的摇摇头,将最后一口燕麦粥悉数扫进了自己嘴里。 “……”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连自己孩子的醋都要吃。 我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夺过他手里刚刚端起来的荷包蛋:“我看这个家里。最要不得的人就是你!” “吃什么吃!”躲开他再度伸过来的手,我毫不留情的打发:“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赶紧滚蛋去上班!” “老婆,我发现如今你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手中的口粮被我抢走,坐在椅子上的蛇精病也不恼。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人心里痒痒。 “越来越什么?”我忍不住的反问。 “温柔贤淑。”他薄唇一张,不紧不慢的吐出四个字。 尼玛,温柔贤淑?这货摆明了是在讽刺我像只母老虎!我瞪着眼睛,刚要呛回去:“混蛋,你……” 不料话没说完,对方蓦地直起身,冷不丁在我的脸颊上啄了一下。紧跟着不等我反应,凑在我的耳朵边,口吻旖旎的呵了一口气:“记得洗白白,乖乖在床上等我回来……好好疼你。” 极具暗示性的言辞,和若有似无吹在脖颈间冰凉的气息,顿时让我闹了个大红脸,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别的? “疼你个大头鬼!”对上两孩子天真无辜的眼神,我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悯--孩子们啊,老实说,你们两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否则为什么这辈子会修来这么一个口无遮拦,又死不正经的老爸? “好了,老婆,时间不早,我该出发了。”赶在我发飙之前,某人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准备脚底抹油。 但走了没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又顿住了。随后转过身,眼帘压得低低的,看向两个攥着我衣角的孩子,阴恻恻的警告:“凤忆白,凤忆鳞……” “你们心里应该非常清楚,我不在的时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吧?” “是的,粑粑!”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异口同声的回答,“不许在粑粑不在家的时候,亲麻麻,抱麻麻,对麻麻撒娇!” “乖,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听两个孩子说完,某人神情愉悦的勾了一下嘴角。 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眸光,分明在无声的得瑟:“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不愧是我的凤渊的孩子,哈哈!” 孺子可教你妹啊!他们还只是两个不足三岁的孩子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这个变态的蛇精病! 我看着某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背影,忿忿的喊了一句:“混蛋,有种别回来!” “麻麻,为什么我们家的粑粑,和别人家的粑粑不一样?”给忆白和忆鳞洗完澡,哄他们睡觉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眨巴着又圆又大,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神情无比认真的看着我。 “哪里跟别人家的粑粑不一样了?”我拍着他们的背,声音低低的问。 “别人家的粑粑都是白天上班,晚上休息。”哥哥忆白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们家的粑粑,却是白天休息,晚上去上班,麻麻不觉很奇怪吗?” “哥哥说得对,粑粑晚上上班,很奇怪。”妹妹忆鳞奶声奶气的附和。 “那是因为爸爸上的是夜班啊。”孩子们果然是长大了,我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感慨:或许再要不了几年,等他们上了小学之后,就瞒不住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本来便和其他普通孩子不同,该知道的总要知道,顺其自然吧。 “好了,今天太晚了,快睡觉吧。”见两个孩子还想再问,我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只要你们乖乖睡觉觉,妈妈明天带你们去‘小金鱼’游乐园玩。” “欧,太好了!”一听要去游乐园,两小家伙立马安静了,不多一会而便睡着了。 “做个好梦。”我在孩子们的额头上各自亲了一下,看着他们酣然入睡的模样,不禁陷入了沉思。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距离当初的那场狐族之战。已经过去三年半了。除了死去的沈白鳞,阿贪,闫重烈,所有人的生活,仿佛都步入了应有的轨道,宁静而美满。 失去灵力的老冥王,终于抛开一切世俗的眼光,去了西北极寒之地,陪伴暮姐姐一起共度余下漫长的时光。尽管中间为了重新获得暮姐姐的“原谅”花费了不少心思,但好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再度抱得美人归,也算可喜可贺。 而小白,自从把伍吟儿从狐族救回来之后,突然脑袋瓜开窍了。也不再躲躲闪闪,直截了当的跟伍吟儿表白,展开了一系列或无厘头,或叫人啼笑皆非的追求大作战。当然,有我这个军事出马,没有什么是搞不定的。 终于,经过两年坚持不懈的努力,伍吟儿总算点头答应了:“大哥,我真是怕了你了!” “我做你女朋友,只求你别再给我送你亲手做的早餐了,行不?” 对于小白的厨艺。我个人不发表任何意见。简单引用凤渊的话来说,就是:“呵!看来伍吟儿是真的被逼急了。” 所以,最后征服伍吟儿的,不是小白锲而不舍的精神,也不是一往情深的爱意,更不是我这个狗头军师的烂点子。而是他足以刷新世界观的一手“黑暗料理”好厨艺。不知怎么的,这两人还没结婚,我就已经开始同情伍吟儿了。 至于凤渊,由于当初冥后之死的真相,时隔百年后总算大白于天下。加上闫重烈死了,老冥王没有了灵力。如今获得烛九阴一脉灵力的他,毫无疑问是新任冥王当之无愧的继承者。在料理完闫重烈后事没多久,凤渊就在老冥王的亲自主持下,完成了继位大典。 咳咳!没错,凤渊成了冥界新一任的冥王,同时也就意味着我叶小鱼。从此以后将是他名正言顺的冥后。 不过考虑到我依然只是个普通人,在冥界住不惯,因此经过一番利弊权衡,凤渊最终还是决定陪我留在阳间。白天一家人共享天伦,晚上他去冥界处理事务。也幸亏这货精力旺盛,虽然常年两头跑,但内外兼顾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将冥界打点的井井有条。 不仅如此,凭借着他的铁血手腕,出台了一系列的新政策。整个冥界可以说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便彻底焕然一新。冥界的子民,没有人不对这位新冥王歌功颂德。竖起大拇指称赞的。 说完了大家的近况,最后再来说说我和凤渊的两个孩子。一个叫凤忆白,是男孩,一个叫凤忆鳞,是女孩。相信听名字,大家也已经猜到一二了。是的,他们是一对龙凤胎。三年半前,要不是沈白鳞用自己换了我一命,如今这两孩子也没机会到世上走一遭。 “小辣椒,忘了我……”想到沈白鳞离开之前,最后对我提出的一个要求,我至今仍感觉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是不明白这个大海怪的用心,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做不到。 所以孩子出生后,我和凤渊商量,两人最终决定给孩子取名叫:凤忆白和凤忆鳞。为的就是怀念沈白鳞--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他都永远与我们同在。 想到这里,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窗台上,那个凤渊特意去“海之角”寻来的千年大海螺。利用它聚满灵气的贝壳,每天更换新鲜海水,滋养沈白鳞唯一留下的,那颗珍珠一般的元丹。 虽然希望十分渺茫,但是暮姐姐说过,只要元丹不灭,就表示沈白鳞的魂魄还在。只要魂魄还在,那么总有一天,会有奇迹出现。 或许是一百年,或许是两百年,甚至更久…… 没关系,我愿意等,凤渊也愿意陪我等。不只是我们,我相信小白和伍吟儿他们,都在等待着,能够有重新见到沈白鳞的一天。 毕竟,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比留有希望,更值得我们去期待的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书本网(www.bookben.cn)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